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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歷屆奧運會最後一棒火炬手

奧運聖火,美麗的火炬,采自曾經孕育了科學、藝術和體育的古希臘。隨著火炬,人們走進各國奧林匹克運動殿堂。

1936年以來,來自奧林匹亞的聖火傳遞到哪裡,哪裡的人文精神就匯聚在這一聖火中。2008年,這一火炬傳遞到中國。我們註定是連接20世紀和21世紀的一代。

經歷了20世紀前半葉兩次世界大戰的苦難人類,開始追求和建設適用於全世界人民的和平。15世紀末以來隨「新大陸」的發現而用野蠻和霸權確立的殖民世界,在20世紀逐漸瓦解,被買賣和被殖民的人們開始覺醒,終於走上解放的道路。

解放、自由與和平,成為20世紀世界人民的主旋律。居住在塵寰的眾生,一同珍惜這些人所共懷的情感。

我們把目光投向點燃奧運會聖火的火炬手,他們的故事有意或無意地承載了這一情感。我們因此編織4個樂章:「像希臘神一樣」「偉大的運動員」「和解:20世紀的最終版故事」「翻轉:亞洲新故事」,講述這些火炬手的故事,以及他們所屬國家和時代的故事。這些故事有關於體育,但又不只關於體育。

21世紀的人們,將在解放、自由與和平的基礎上繼續前行。匯聚各國人文精神的聖火,照耀著我們。

第一樂章像希臘神一樣

奧運會最早的兩次火炬傳遞,一次是在二戰爆發的3年前(1936年),一次是在二戰結束後3年(1948年)。他們都選擇「像希臘神一樣」的最後一棒火炬手,以向遙遠的古希臘奧林匹亞運動會致敬,但表現出來的戰爭與和平的意義似乎是截然不同

1936年德國柏林奧運會

希爾根與德國隱秘的渴望

最深層的因素,還是希爾根的整體素質,符合納粹掌權者的「文化理念」1936年8月1日,作為柏林奧運會的最後一棒火炬手,希爾根(Schilgen Fritz, 1906~2005)以極優雅的健美姿態,高擎火炬,神色莊嚴,不疾不徐地繞主會場小跑一周,然後從容登上聖火塔的台階,點燃青銅色三腳架上的主火炬。

這是現代奧運會首次火炬傳遞,點燃奧運聖火。

早在古希臘時代,奧運會都有火炬手奔赴各城邦宣布停戰神諭的傳統。1896年首屆現代奧運會開幕式,每一個運動員只是高舉一支火把進入會場。1934年,國際奧委會雅典會議決定,恢復古奧運會舊制,奧運會召開期間,在主體育場燃燒奧林匹克聖火;聖火火種必須采自奧運會起源地奧林匹亞,通過火炬接力的方式傳到主辦國。

1936年7月20日,在希臘的奧林匹亞舉行火炬點燃儀式。12名身著民族服裝的希臘少女,在樂曲伴奏聲中點燃第一支火炬。國際奧委會前主席顧拜旦親臨會場,發表演說。之後每人持火炬跑1公里的接力。火炬傳遞經過希臘、保加利亞、南斯拉夫、匈牙利、奧地利、捷克斯洛伐克、德國7個國家,於1936年8月1日抵達柏林,最後被送到柏林奧運會主體育館馬拉松門前的聖火塔。

如果說觀眾大多傾倒於希爾根的俊朗形象,那麼在納粹分子看來,希爾根表現的遠不僅是一種力與美的外形,更體現出一種剛健自信和揮灑自如的內在氣質。希爾根點燃主火炬塔,是1936年奧運會開幕式的一大亮點,更是納粹黨向世界展示崛起的德國的重要時機。

8月1日開幕式上宣布柏林奧運會開幕的正是納粹首領希特勒,這位強調「一個民族,一個帝國,一個元首」的第三帝國締造者——以元首的名義代表德國出現在世界面前。此時距其上台僅3年,但納粹德國已經使世界側目,就在同年的3月7日,德軍入駐禁止設防的萊茵區,撕毀了凡爾賽條約與洛迦諾公約。這使得納粹黨與希特勒彷彿成了德意志民族的英雄。自一戰失敗以來,德國人在國際上從來都是以弱者示人的。

事實上,為了向世界展示德意志的強大與熱愛和平的形象,納粹成功地利用了1936年奧運會的契機。他們剋制了自己表面的反猶傾向,不但撤銷了反猶標語牌,還邀請兩位猶太運動員參加德國隊。

同年8月,德國陸軍提出「八月計劃」,規定以1939年10月為期,戰時兵力可擴大到462萬人。

柏林奧運會3年後(1939年),德國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12年後(1948年),德國被分裂為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最引人注目的最後一棒火炬手希爾根,之所以入選,首先在於他本身是一名出色的運動員,他是1931年1500米運動項目的世界冠軍。最深層的因素,還是他的整體素質,符合納粹掌權者的「文化理念」。

希特勒是典型的種族主義者,他對思想家尼采推崇備至,而後者則預言:金髮、碧眼、高鼻、身材魁梧的雅利安人註定成為世界上的主宰民族。希特勒對此則深信不疑,他堅信德意志民族將成為最團結、最強大、最前所未有的實力集團。更重要的是,雅利安人的文化理想典型是希臘人。

希爾根1906年出生於距離法蘭克福不遠的克倫貝格,其父是高級學校校長,他是次子。一戰後他開始作為田徑運動員的生涯,主攻中、長跑。他在達姆施達特高級技術學院學習信息技術,後在柏林擔任實驗室工程師,曾發明過35項專利。由於他的一位指導教授的資助和支持,他逐漸獲取全國性的名聲。1929、1931和1933年,他曾連續獲得德國1500米跑冠軍錦標賽的前三名。在世界大學錦標賽上,他先後於1928年、1930年獲得4×400米接力賽的銀牌、5000米長跑的銅牌。

他與烏爾素拉在1936年3月21日結婚,後育有5個孩子。

希爾根一直拒絕加入納粹黨組織,不算是奧林匹克隊成員。德國女電影導演、與希特勒有私人友誼的萊芬斯塔爾(Leni Riefenstahl)推薦他為火炬手,是因為他的身體對於日耳曼運動員來說近乎理想。在此以前,他以優美的跑姿著稱。在萊芬斯塔爾導演的獲獎奧運電影中,希爾根500米的跑姿和點燃火炬的鏡頭成為永久經典。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希爾根成為德國奧林匹克委員會的顧問。1972年他參與慕尼黑夏季奧運會的組織工作。

在德國文化傳統中,對希臘的推崇,乃是精英分子的一貫思路。德國18世紀的考古學家與藝術學家溫克爾曼有名言稱:「欲成偉人巨子,必得效仿希臘。」歌德乾脆要求:「首先學習古代希臘人的東西,永遠學習希臘人」。

溫克爾曼曾將希臘古典理想表述為「高貴的單純與靜穆的偉大」,是重美而不重表情的。德國啟蒙運動時期劇作家萊辛在《拉奧孔》中反彈琵琶,更強調作為動態的人與英雄的重合性,「在行動上他們是超凡的人,在情感上他們卻是真正的人」。無論如何,希臘理想在他們是一致的,希爾根則在一定意義上「重現」了他們這樣一種隱秘的渴望。

1990年德國重新統一。6年過去(1996年),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100周年。4月15日,亞特蘭大奧運會的火炬從德國經過。60年前曾是第11屆柏林奧運會最後一棒火炬手的希爾根,以90高齡再度站在柏林奧林匹克體育館,點燃奧運之火。

經歷過帝國時代的輝煌、納粹時代的瘋狂、分裂時代的苦痛的那代德國人,在經歷1990年德意志再度統一的喜悅之後,在希爾根點燃火炬之刻,難免會想起60年前的那一刻。希爾根是否再次承載了德國人隱秘的渴望?

90高齡的希爾根說道:「昔日的故事當然是一種無法忘懷的經歷,在我高齡之際的重新點燃火炬也同樣記憶深刻。」

2005年9月12日,希爾根逝世。德國隱秘的渴望會不會隨他而去呢?

近60個國家3714名男運動員抵達倫敦,發現這裡並沒有奧運村或者旅館。主辦方把他們拉到分散在倫敦各處的近30個帳篷營地,包括英國皇家空軍的營地

毫無疑問,第二次大戰不可能將大英帝國所有的偉大田徑運動員「一網打盡」,比如歐洲最好的110米跨欄選手,同時也是帥哥的1938年的歐洲冠軍 Donald Finlay,戰時他在服役;歐洲最好的400米跑冠軍的Godfrey Brown,以及綽號為「偉大的原子」的中長跑選手Sydney Wooderson(綽號八成源於他不足1米7的身高)。Godfrey Brown於1938年創下的1英里4分6.4秒的世界紀錄,維持了差不多5年。

這些人都沒能成為倫敦奧運會最風光的火炬手。

馬克·約翰,1948年倫敦奧運會最後的一棒火炬手,在開幕式上,他舉著火炬在溫布利體育館臨時性的400米跑道上,經過80000雙眼睛,以及數台攝像機(倫敦奧運會是奧運會歷史上第一次電視直播的運動會),身體有節奏地奔跑著,直到聖火台旁,將其點燃。

有一種說法是,Sydney Wooderson是將火炬帶進溫布利體育館的既定人選。但是組委會希望能有一位更英俊的人,於是找到了馬克·約翰。從歷史照片看,他確實是一名陽光少年,擁有和海報上擲鐵餅者一樣的身材,身高在1米85?1米87之間。

另一種說法是,出於公平競爭原則,組委會不想讓任何一個體育大腕因沒有被選上火炬手而感到失落,所以才找了一個只在劍橋大學與牛津大學比賽中出過風頭的無名小輩。

值得注意的是,彼時,選擇體育大腕作為奧運會聖火台點火者的習俗還沒有出現。直到1952年在芬蘭赫爾辛基奧運會上,才由55歲的前中長跑世界冠軍Paavo Nurmi和62歲的Kolehmainen攜手執火。

馬克·約翰是誰,為什麼選擇他當火炬手,我們知之甚少。谷歌和維基百科上找不到線索。奧組委和當年相關的資料也對此隻字未提。

我們知道的是,馬克·約翰是英國最古老的大學之一劍橋大學醫學專業的學生,同時是該校體育俱樂部的一名田徑愛好者。同樣,在劍橋大學體育俱樂部的網站也找不到一丁點的線索。

據David Thurlow先生考察,馬克·約翰在奧運會後參加過幾次非一流的田徑比賽,最好的國際賽成績是銀牌,並很快退役,在英國的罕布希爾郡成為一名受人歡迎的醫生。1991年12月8日去美國過節,中風,隨即去世,享年66歲。

劍橋大學體育協會前主席哈佛博士說,馬克·約翰在克雷格私立學校念書時就是跑步好手。這所學校在英國體育界有很好的口碑。奧組委中不少人和牛津大學有瓜葛,包括主席Lord Burghley。1948年3月,馬克·約翰剛好參加了劍橋大學與牛津大學的田徑對抗賽。他贏了。此後他幾次代表劍橋大學到法國與蘇格蘭進行比賽,但都是大學生級別的比賽。

有一天,奧組委的人找上門,要他作為最後一個火炬手點燃溫布利體育館的火炬。

馬克·約翰沒有告訴同學這件事,但是在夜晚他舉著火炬練習的時候(火炬很重),事情暴露了。同學們舉著點燃的煙圍著他,一起奔跑。

有人說,「他像一個希臘的神靈」。

種種跡象表明,無名小卒馬克·約翰被選為火炬手,與倫敦奧運會的宗旨並非是體育精神上的相關。

如果純以今天選擇奧運會舉辦城市的標準衡量,那麼無論如何,1948年的奧運會都不會在倫敦舉行。

1948年的倫敦與二戰前「日不落帝國」時代的倫敦無法相比。二戰結束近3年,倫敦還驚魂未定。室內自行車賽場在二戰期間被徵用作軍用氣球基地,而今雜草叢生。1948年年初,在私人捐助下,雜草才被清理,鋪上瀝青。

整個歐洲還在緩慢的恢復期。二戰結束不到3年,由美國援助歐洲的馬歇爾計劃剛剛執行1年。1947年,歐洲又遭遇到百年不遇的自然災害(先是洪水,後是旱災)。

而同台申奧的5個城市,都沒有受到戰爭的摧殘,4個在美國(巴爾的摩、洛杉磯、費城、明尼阿波利斯),一個在瑞士(洛桑)。

事實上,承辦的過程也證明這是一場倉促而就的奧運會。近60個國家3714名男運動員抵達倫敦,發現這裡並沒有奧運村或者旅館。主辦方把他們拉到分散在倫敦各處的近30個帳篷營地,包括英國皇家空軍的營地。餘下的385名女選手則被安置在漢普頓大街的薩朗學院。

假若倫敦奧運會多少是為了收拾被戰爭摧殘的人心,而非簡單是為了體育運動,那麼也許如上問題就有了答案。這場比賽並沒有邀請德國和日本的運動員參加。

在僅存的幾張關於馬克·約翰執火的照片中,我們多少可以看出這一用心。照片上的火壇不過1人高,馬克先生將右手高舉,就可以將火種點燃。照片是黑白的,而且是在十幾米外拍攝。因此,我們看到他的運動褲與背心在照片上呈現為白色。在他身後,看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都在扭頭向他張望。

再遠處是跑道。那是為奧運會臨時鋪設的。

1948年,倫敦

奧運會主辦國會對1948年奧運會置之不理嗎?記者們已經不再關心這個問題。現在他們要做的是把82000個人的熱情引向開幕式現場——7月29日的倫敦溫布利體育場。

5000名運動員組成的隊伍被各式各樣的廣告包圍著,緩慢向前推進,接受皇室家族成員的檢閱。有一位運動員在行進時給皇室拍了照片。

各種顏色的氣球裝點在皇室衛隊和樂隊中間,與數以千計的鴿子同時被放飛到體育場上空。奧運聖火從希臘開始傳遞,這一刻終於出現在體育場中央。

紐約每日論壇報的Red Smith覺得這樣的開幕式是典型的好萊塢模式,每個人都會喜歡它。美國的一個潛水員Pretty Vickie Draves則認為這樣的開幕式帶給他最大的驚喜。

奧運會,首先是通過一群偉大的運動員來承載和表現已經屬於人類的奧林匹亞精神。偉大的運動員精神,不只是表現為某種體育精神,也可能表現為一種共同體精神或個體精神

1952年芬蘭赫爾辛基奧運會

一個運動員與國家的誕生

為了給年輕的里托拉一個機會,芬蘭政府禁止努米參加他最擅長的10000米跑。憤怒的努米在科龍貝體育場另一條跑道上獨自跑完全程,比最後取得金牌的里托拉跑得還要快

1952年,芬蘭赫爾辛基舉辦奧運會,曾經的「長跑之神」帕沃·努米已經是一個禿頭、有些發福的老人。那個陰沉的午後,他手持火炬跑進奧林匹克體育場,點燃聖火台。7萬人呼喊著努米的名字,甚至蓋過《芬蘭頌》的樂聲。體育場的門口,一座青銅塑像將努米定格在最輝煌的27歲。

多年以後,努米的兒子向國際田徑聯合會的記者說起這段往事。「為了親眼目睹父親點燃聖火的那一刻,我向打工的地方請了假。父親卻很生氣,認為我不應該輕易放棄工作。」

像科勒赫邁寧一樣跑步

1897年6月13日,努米出生在芬蘭第二大城市土庫。

那時的芬蘭還是沙皇俄國統治下的公國。革命者們在城市間遊走,演奏剛剛完成的《芬蘭頌》,呼喚人民起來反抗。

努米的家人沒有參與這場獨立運動。努米的父親是個木匠,1910年死於咯血。他只給妻子和五個孩子留下一間卧室和一個廚房。父親死後,黑麵包和魚乾成為努米童年的固定食物。

當家裡無法靠母親做清潔工的微薄收入維持生活時,12歲的努米被迫輟學。離開學校前,努米是個好學生,總共10個學分,他得到9.38分。

努米先是在碼頭找了一份搬運的工作,沒有確定的上下班時間,必須隨叫隨到。後來,他又在修理鋪當起銼工,一干就是4年。如果沒有芬蘭人科勒赫邁寧,努米也許就會一直這樣幹下去。

1912年斯德哥爾摩奧運會上,23歲的科勒赫邁寧奪得5000米、10000米和8000米越野賽三塊金牌。雖然芬蘭可以和俄國分別組隊,但是芬蘭運動員贏得獎牌,高舉揮舞的必須是俄羅斯帝國的旗幟。成功者科勒赫邁寧為國家的命運悲喜參半,而窮小子努米看到了改變生活的一條路。

15歲的努米買了生平第一雙跑鞋,開始認真訓練。芬蘭的雪原山巒是中長跑運動員最好的訓練場。1914年,努米加入土庫運動俱樂部,並在一項3000米比賽中打破國家紀錄。

第一次世界大戰使努米失去20歲前參加奧運會的機會,卻使他的國家獲得獨立。剛獨立的芬蘭並不平靜,發生了持續2年的內戰。

1919年,努米應徵入伍。戰爭非但沒有損害他的健康,軍隊還提供了更加嚴格的訓練方式。負重行軍使努米保持著良好的運動狀態,直到戰爭結束。

戰後,努米回到土庫運動俱樂部。沒過多久,他就和科勒赫邁寧一起出現在安特衛普的奧運賽場上。科勒赫邁寧雖然如願以償為祖國參賽,但已年過三十,只得到此生最後一塊金牌。年輕的努米為這個新生的國家獲得了10000米、越野跑個人和集體三枚金牌。

「努米的國家」

又過了4年,巴黎新建的科龍貝體育場正式為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賽跑家加冕。1924年7月10日,1500米決賽冠軍;26分鐘之後,5000米決賽冠軍;7月12日,10.65公里越野跑個人和團體雙冠軍;7月13日,3000米團體賽冠軍。這就是努米最著名的「奧運四賽五冠軍」。

越野跑是最艱難的比賽。當時氣溫高達攝氏45度,是巴黎歷史上最熱的一天。比賽路線沿著無樹陰的塞納河,穿過濃密的草叢,經過一個排放廢氣的工廠。開始時有39個運動員,後來只剩下15人,其中8人被擔架抬走。那情景就像一部災難片。努米似乎不受什麼影響,他以超出同胞里托拉半分鐘的成績獲得冠軍。

為了給年輕的里托拉一個機會,芬蘭政府禁止努米參加他最擅長的10000米。憤怒的努米在科龍貝體育場的另一條跑道上獨自跑完全程,比最後取得金牌的里托拉跑得還要快。

當年的法國雜誌《運動鏡報》說,「帕沃·努米超越了人的極限」。甚至有人把這屆奧運會稱之為「努米奧運會」。

從1920年開始,芬蘭政府就通過運動比賽來宣傳自己的國家。1925年,美國的芬蘭移民邀請努米來到美國。

5個月里,努米參加55場比賽,贏得53場,創下 39 項正式與非正式的世界紀錄。《紐約時報》史無前例地發表 70 多篇關於努米的報導。

「芬蘭,也就是努米的國家。」因為對芬蘭的情況知之甚少,後來的美國媒體曾這樣介紹那個北歐小國。

從1928年阿姆斯特丹奧運會開始,越野跑被排除出奧運會,這是努米的優勢項目,但在他保持世界紀錄的10000米跑比賽中,努米成功衛冕。此外,他拿到5000米跑和障礙賽的銀牌。

「我開始變老了。跑了15年,我已經受夠了。」一向少言寡語的努米賽後主動對瑞典記者說。過去,他總是躲避媒體,幾乎從來不接受採訪。

不過,努米並沒有放棄收入豐厚的第二次美國之行。在那裡,他又創造了兩項世界紀錄。

被禁賽的愛國者

35歲的努米原本希望在奧運馬拉松賽中獲取一塊金牌來結束運動生涯。

1932年,國際田徑聯合會主席瑞典人格弗里德·埃德斯特隆宣布,努米在比賽時收取出場費,已經是職業運動員,終身禁賽。顧拜旦最早號召舉行奧運會,是想把它打造成一個精英式的體育事業,反對職業選手參加奧運會,並把這一條寫進《奧林匹克憲章》。那個年代,「職業體育」被等同於賣藝。

芬蘭田協拒絕執行對努米的禁令,熱愛努米的美國人依然將他作為貴賓請到洛杉磯,住進奧運村。努米的對手也希望他能參賽,但國家田聯無動於衷,甚至不允許努米出現在觀眾席上。

失去了國際舞台,努米只能選擇退役。接下來的20年,人們很少聽到有關他的消息。

後來人們知道,努米用跑步賺來的錢開了一個建築公司。這家公司一共建了40棟住宅樓,至今仍然矗立在赫爾辛基。

1940年,努米第三次去美國。他參加一系列表演賽,把所有收入捐給正與蘇聯作戰的芬蘭軍隊。這一年,赫爾辛基原本要主辦奧運會,卻因為戰爭而不得不放棄。努米還試圖遊說美國政府給予芬蘭支持。

二戰前期,蘇聯為了自身的安全要求芬蘭割讓土地,芬蘭先後被捲入與蘇聯的「冬戰」以及「續戰」。在「續戰」中,芬蘭不得不向納粹德國靠攏以抵抗蘇聯的侵略。正因為如此,芬蘭被列為二戰戰敗國,必須向蘇聯割讓1/10領土,但它避免了與其他波羅的海國家一起被併入蘇聯的命運。

1952 年,芬蘭舉辦因戰火而延後的奧運會。芬蘭人重建家園,安置了數十萬不願留在蘇聯佔領區的芬蘭難民,還在1952年前還清了戰爭賠款。

努米出現在赫爾辛基奧運會的海報上。奔跑的努米是海報的中心,背景是世界地圖,粗重的黃色勾畫了芬蘭的國土。

1973年,73歲的努米死於心臟病。在此以前,他用所有財產建立了「帕沃·努米基金會」,從事心臟病研究。

芬蘭人為他舉行國葬,將他送回家鄉土庫安葬。國家悼詞上寫著:「紀錄會被打破,金牌都會褪色,勝利者也會一再出現,但在歷史上,努米永遠都不會被超越。」

今天,在努米從未輸過的10000米項目中,已經有10個女人超過他的紀錄。

1956年澳大利亞墨爾本奧運會

羅恩·克拉克:被燒傷的最後一棒火炬手

克拉克剛把火炬投進聖火台,火焰騰空而起,瞬間就灼傷了他的皮膚。來不及觀看餘下的開幕式,他匆匆離開現場,緊急搶救燒傷的皮膚。「開幕式的下半部分,我還是在親戚家看完的」

被選為最後一棒火炬手:再保密也有人猜出

1956年,19歲的澳大利亞田徑運動員、1英里世界紀錄的保持者羅恩·克拉克被選為墨爾本奧運會最後一棒火炬手。

11月14日,離開幕式還有八天。克拉克正上班,突然被人叫出來,來人以很快的速度把他拉到一輛政府公務車上,告訴他,「點燃聖火的人就是你。」此時的他,是澳大利亞的田徑新秀,連破世界紀錄,被譽為「正處於上升時期的一顆未來之星。」

主火炬手的名字在開幕式之前是嚴格保密的,克拉克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包括他的父母。直到開幕式當天早上,他才告訴家人,「奧組委給我們全家都預留了VIP座位,去現場看吧」。克拉克的主火炬手身份居然被一位媒體記者提前識破。11月22日開幕式當天9點,他正在場館進行最後一次預演,為避免有心之人認出,他還特意戴了面具。碰巧有位叫諾曼·班克斯的電視記者,也早早來到現場調試錄像設備。他跟克拉克的哥哥、著名足球運動員傑克·克拉克很熟,一眼就認出面具之下的羅恩·克拉克。受當時傳播手段的限制,這位記者知道火炬手是誰,也來不及播發這條新聞。「我現在回想,當時真是太幸運了。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今天,全世界都會馬上知道。」克拉克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奧運會開幕式:「為了火炬,我幾乎廢了整條胳膊」

為了墨爾本奧運會火炬傳遞和點燃聖火,克拉克幾乎把自己的右臂廢掉。克拉克之前的火炬手拿著的火炬是以包在一起的萘球和六胺為燃料的,不會對人體皮膚造成傷害。但最後一棒火炬不同,為了讓開幕式現場的觀眾更清楚地看到火光,火炬燃料中加入了鎂和鋁片,燃燒起來就會非常明亮耀眼。

他立在體育場入口處,手擎火炬還沒開跑,一大團火花和碎片就砸到頭上。繞場一周,不斷有火花和正在燃燒的鎂片、鋁片往他頭上、身上和跑道上掉。「這些金屬碎片不但在T恤上面燙出洞,還燒傷我的皮膚,燙壞胳膊。但為了奧運會,這些小小的燙傷不算什麼。對我來說,能夠被選作主火炬手,是極大的榮耀,當時興奮得根本沒顧上疼。」

手擎火炬剛進入主會場,克拉克一抬頭就看到兩位隊友,「當他們看到最後的火炬手居然是我時,簡直驚呆了。在現在能看到的好多紀錄片里,都能看到他們倆吃驚、興奮的表情。」

繞場一周後,他跑向聖火台。靠近聖火台之前,要先爬上一段樓梯,有位官員站在樓梯中間等著他,手中拿著備用火炬,萬一克拉克的火炬此時熄滅,馬上就可以拿備用火炬衝上去。

「我跟他打了招呼,但他似乎比我還緊張,手一直在發抖,抖得備用火炬上燃掉的火花滿樓梯亂飛。」

火炬一路平安地抵達聖火台旁邊。

他登上箱子,把火炬投進聖火盆。負責聖火台燃氣開關的技師,本來應該是慢慢把火調大,但他生怕點不著,一下就把它開到最大。克拉克剛把火炬投進聖火台,火焰騰空而起,充滿整個聖火盆,瞬間內就灼傷了他的皮膚,尤其是右胳膊。來不及觀看餘下的開幕式,他匆匆離開現場,緊急搶救燒傷的皮膚。「開幕式的下半部分,我還是在親戚家看完的。」

「儘管受傷了,但我得承認,點燃墨爾本奧運會開幕式的聖火也許是一生中最令我難忘的時刻。」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偉大的運動生涯VS「克拉克現象」

克拉克是60年代世界著名的澳大利亞長跑選手,在1963年至1970年間曾19次打破從2英里到20000米的各項世界紀錄。1956年墨爾本奧運會之後,為了完成會計學專業的課程,拿到證書,他暫時中止運動員的比賽,直到1962年重新回到賽場。復出之後他實力上升非常快,但還是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當他1963年打破復出之後的第一個世界紀錄時,現場觀眾還不到30人。1965年,他在8個國家舉行的16個田徑競賽項目中破了11項世界紀錄,其比賽強度之大與成績之出色,在田壇已經無人能出其右,這年他被英國、法國、澳大利亞等國的多個體育組織、協會評選為年度最佳運動員。

然而,正是這位出類拔萃的優秀運動員,在他參加的兩屆奧運會上(1964、1968)均未登上冠軍的寶座,僅在1964年的東京奧運會10000米田徑項目中獲得一枚銅牌,在5000米和馬拉松賽中都名列第九,儘管兩屆奧運年間他的最高成績,都大大超過奧運會冠軍的成績。因此,克拉克被人們稱為「偉大的失敗者」,這種平時成績好而在重大比賽中屢屢失手的現象,在體育界稱為「克拉克現象」。

看到自己的名字被拿來命名這樣一種現象,克拉克一開始也很不理解。他把自己在重大比賽中失利的原因歸咎於「沒有私人教練」,雖然參加了俱樂部,但受到的正規訓練還是比較少,所以一到大賽就發揮不好。

隨著年歲的增長,他慢慢意識到,不是教練的問題。「光看表面現象是片面的。在奧運會上,我每次都遇到比較強勁的對手,儘管沒有拿到冠軍,但我盡自己最大能力了。就算沒有戰勝他們,也要戰勝自己。人首先要做到不斷超越自我。」他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1968年墨西哥奧運會的10000米田徑比賽中,他承受不了當地高海拔所帶來的酷熱天氣和空氣污染問題,因缺氧幾乎失去意識,最後僅得到第六名的成績。這次比賽中他的心臟受到了巨大的損傷,直到今天還得每天服藥進行治療。「在這次比賽中,我覺得我自從16歲以後就沒跑這麼慢過。但堅持下去,對自己而言就是勝利。」

儘管對始終沒拿過奧運會冠軍這一現實有些遺憾,他最終也得到一枚「奧運金牌」。克拉克最崇拜的一名運動員,也是他的勁敵Emil Zatopek,一次在布拉格機場往他口袋裡塞了一枚金牌,「我認為你應當得到它,好好努力吧」。

「比起市長,我更喜歡當一名運動員」

退役之後,克拉克與妻子在英國度過13年的時光,他們創立了屬於自己的鄉村健身俱樂部,這是全歐洲同類俱樂部中規模最大、經營最成功的俱樂部。之後回到澳大利亞昆士蘭州黃金海岸市經營一處旅遊度假聖地,並於2001年在墨爾本創立CEPA trust慈善基金,克拉克任主席,這是全球最活躍的慈善組織之一。

作為一名成功商人,他開始往政界發展,2004年3月25日當選澳大利亞昆士蘭州黃金海岸市市長。此時的他,擁有多種身份,從運動員、作家、成功商人,到慈善家、市長。

市長當了4年,他還是認為「做運動員比做市長和商人要有意思得多。當你專註於跑步的時候,能夠得到無窮樂趣,我還是更喜歡當一名運動員。」今年71歲的克拉克,仍然保留了早年當運動員養成的習慣,堅持天天跑步鍛煉,工作日每天2個小時,周末要跑3個小時。「跑步是我前進的動力,它早已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並影響了我的一生。」

「我這個人不會繞彎子,性格直來直去的。我準備任期滿後就退休,專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多做環保、慈善工作,致力於社區公益活動。」克拉克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1968年墨西哥城奧運會

巴西里歐與「新大陸」

奧運會開幕的日子是組委會精心挑選的:哥倫布率領的三艘帆船在476年前(1492年)的這一天,抵達中美洲巴勒比海域的聖薩爾瓦多島

「那真是個神奇的上午」

1968年10月12日11點,5000多名來自世界各地的運動員,在八萬多觀眾的歡呼聲中,緩緩走進墨西哥城大學城綜合體育場。

奧運會開幕的日子是組委會精心挑選的:哥倫布率領的三艘帆船在476年前(1492年)的這一天,抵達中美洲巴勒比海域的聖薩爾瓦多島。

為了紀念這段歷史,墨西哥人安排奧運聖火沿著哥倫布當年的足跡進行傳遞。聖火從雅典的奧林匹亞出發,經由哥倫布的出生地義大利熱那亞和支持他進行航海活動的西班牙,最後乘坐「索菲亞公主號」,沿著他當年發現美洲大陸的航線穿越大西洋。離開西班牙前的最後一棒傳遞路程,更是由哥倫布的一位直系後代跑完。

聖火到達墨西哥韋拉克魯斯港口,進行了特別的游泳傳遞。17名游泳好手高舉聖火,每人游50米,把火炬傳到岸邊。其他816名火炬手已經在陸地上等待著。

奧運聖火最終被送到開幕式會場。

一個身穿白色無袖運動衫、頭上扎著髮帶的女運動員,接過最後一棒火炬。這名叫做恩里克塔·巴西里歐的女運動員,優雅地高舉火炬,大步流星地繞場一圈,最後登上長長的、高達九十級的石階。

「我當時一步一步地向上走,直到頂端的聖火塔前,點燃了火焰。然後我向運動場四面的觀眾致意……」2004年,巴西里歐回憶起36年前點燃聖火的那一幕,彷彿又看到了聖火點燃,4萬個彩色氣球飄向天空,1萬隻白鴿迎風飛翔,樂曲在會場中響徹雲霄,歡呼聲驚天動地的場面。

大約是被這種狂熱的場面所震驚,有幾支鴿子落在絳紅色的跑道上沒有起飛,獃獃地看著奧運大軍和觀眾。這幾隻鴿子被人抱回家,當作1968年奧運會珍貴的紀念品。

「那真是個神奇的上午,」巴西里歐這樣描述。

「就像你看見的,我刻苦訓練, 並取得了成功。」

恩里克塔·巴西里歐曾經獲得墨西哥女子80米跨欄的冠軍,被認為是那個時代最好的女性運動員之一。她的相冊里有三張珍貴的照片,除了自己在大學城體育場裏手持火炬的光輝瞬間,還包括童年時期、青少年時期在家鄉參加一系列比賽的留影。「就像你看見的,我刻苦訓練,並取得了成功。」提起自己的運動員經歷,巴西里歐總是愉快而充滿驕傲。

當然,作為奧運史上點燃主火炬的第一位女性,其當選絕不僅僅因為她是一名20歲的優秀田徑選手。

1948年1月,巴西里歐出生在下加利福尼亞。這裡位於墨西哥的最北端,毗鄰美國。此外,她的祖先就是一名來自西班牙的航海家。這兩個小細節與墨西哥複雜的文化背景相契合。

選擇巴西里歐點燃奧運聖火,還有更深層次的內涵。那個年代的墨西哥社會仍然非常歧視女性,女子運動員大都遭到孤立,甚至沒有太多的新聞媒體給予關注。在這樣的背景下,由一名女運動員來點燃聖火是極不尋常的。

這個「不尋常」中還包括了歷史的必然。1968年,整個世界範圍內吹起一股「追求自由」和「個性解放」的風潮。一場新的女權解放運動也終於在20世紀60年代中後期爆發,跟學生運動一起向舊的制度發起衝擊。

墨西哥國立自治大學航天學院教授朱麗葉·古斯曼博士說,「在這種大的社會背景下,不同的人在進行不同的革命行為,我們也就不會為一個女性運動員去點燃奧運聖火而感到奇怪萬分了。」

1979年,巴西里歐當選為墨西哥奧委會委員。1982年,巴西里歐號召墨西哥人民在奧林匹克事業中有所作為。

2005年,巴西里歐被墨西哥社會和人民組織任命為國家防止結核病計劃的大使,並利用她的影響力,使眾多體育界人士都參與到這個計劃中來。如今,她依然活躍在墨西哥政治界和體育界。

「我們永遠為體育競技精神點燃著我們心中的聖火」

聖火的點燃不僅為「新大陸」帶來奧林匹克精神,還帶來了一些紛爭。

墨西哥人口眾多,經濟負擔沉重,而為了申辦和籌備1968年奧運會和兩年之後的世界盃足球賽,政府投入巨資,引發國民的不滿。在奧運會開幕的10天前,發生了群眾與政府、軍隊的流血衝突事件,267人在衝突中喪命。

此外,西方評論家在賽前多次懷疑一些東歐女性冠軍的性別,認為她們有可能是男子選手。再加上南非的種族問題險些使非洲國家共同抵制奧運會等危機,墨西哥奧運會陰影重重,前景難以預測。

針對女子運動員參賽所帶來的一些問題,組委會給予積極的解決措施。在墨西哥城奧運會上,奧林匹克官員除了首次正式進行興奮劑檢查,還對所有女性選手進行染色體檢查和性別檢測。據《時代周刊》報道,性別成了這屆奧運會中一個「苦澀的問題」,一些女選手寧可選擇退出比賽,「而不想面臨尷尬的境遇」。結果,沒有一位女選手被取消奧運參賽資格。

然而,墨西哥並沒有藉機進一步推動本國體育的發展。30年後,恩里克塔·巴西里歐回望1968年,心底有一絲遺憾。她表示,「他們錯過了一個推動墨西哥體育運動發展的契機。」

2004年,恩里克塔·巴西里歐成為雅典奧運聖火在墨西哥城的傳遞者之一。年過半百的她,將一支1968年奧運會火炬的複製品親手贈送給墨西哥女子田徑選手安娜·加布里耶拉·格瓦拉。巴西里歐說:「我們永遠為體育競技精神點燃著我們心中的聖火。」

最後,安娜·加布里耶拉·格瓦拉不負重望,在雅典奧運會上奪得女子400米銀牌。

他們彷彿消失了

一對花樣年華的少男少女同時舉起最後一棒火炬,肩並肩繞場跑一周,然後點燃聖火台。組織者想用他們來象徵國家團結和族群融和。

嚴重超支的運營費用,永遠都在維修的體育場,30年才還清的巨額債務——1976年加拿大蒙特利爾奧運會,常常被當作反面教材,警告以後的奧運主辦城市。

簡樸而有意義的聖火點燃方式,可能是蒙特利爾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一對花樣年華的少男少女同時舉起最後一棒火炬,肩並肩繞場跑一周,然後點燃聖火台。組織者想用他們來象徵國家團結和族群融和。男孩斯蒂凡·普雷方泰恩是法裔,而女孩桑德拉·亨德森是英裔。

由於文化背景不同及種種歷史原因,加拿大的法裔和英裔之間一直存在著對立與矛盾。上世紀70年代,法語省魁北克的獨立運動正如火如荼。蒙特利爾是魁北克最大的城市,市旗由四朵小花組成,分別代表最早期建設蒙特利爾的英格蘭、法蘭西、蘇格蘭和愛爾蘭移民。

32年後,《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試圖尋找斯蒂凡和桑德拉時,他們彷彿消失了。

幾乎在所有文字資料里,他們的人生都停留在1976年夏天。蒙特利爾奧組委早就解散,挑選他們的人中不少已經作古,加拿大奧委會也和他們失去聯繫。加拿大奧委會的網站上,斯蒂凡的經歷只有7行字,其中前4行是講聖火儀式。關於桑德拉的內容更是少得可憐,只是在介紹斯蒂凡時順便提了一下。

記者在網路上漫無邊際地搜尋,直到發現一個與斯蒂凡·普雷方泰恩同名的中年人。長臉,有些相似的眉眼,住在蒙特利爾,也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上過學。僅憑這些線索,《中國新聞周刊》記者給他發去了郵件。

第二天的午後,記者收到回信。「是的,我就是那個點燃奧運火炬的男孩。」

斯蒂凡長相普通,桑德拉是個胖姑娘

17世紀晚期的某一年,普雷方泰恩家族的先輩來到蒙特利爾。歷史書上說,蒙特利爾1642年創建,法語意為山下的一個小村。

大約300年後的1960年,斯蒂凡·普雷方泰恩出生在一個富裕的投資商家庭。老普雷方泰恩身體強壯,熱愛運動,年輕時常打棒球、練過體操,還打過拳擊。但他從沒有參加正式比賽。斯蒂凡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讓他見識了許多運動項目,棒球、網球還有滑雪。

「爸爸不斷教我新東西,但他從不強迫我練習。事實上,他根本沒必要那樣做,因為我天性好勝,總是自覺訓練。」 斯蒂凡說。

普雷方泰恩家的小兒子最後選擇了短跑。12歲那年,他開始參加各種比賽。1976年,斯蒂凡成為加拿大400米跑得最快的16歲男孩。不僅運動表現出色,他在學校里也是一個好學生。

有一天,蒙特利爾奧組委的人來到斯蒂凡的運動俱樂部。在那之前,他們已經面試過許多少年運動員。後來,他們選中斯蒂凡,並讓他和來自安大略省的桑德拉·亨德森搭檔。

除了斯蒂凡和桑德拉,組織者還選了另外一對。他們把4個少年秘密集中在一起,瞞著孩子的父母,共同練習兩周。奧運會開始前的最後幾天,有人告訴斯蒂凡和桑德拉,你們將是點燃聖火的人。

這兩個少年很驚訝。斯蒂凡長相普通,桑德拉是個胖姑娘。

「我不知道他們的標準是什麼,或許我們的性格更好。」斯蒂凡至今仍然覺得奇怪。

走到聖火台前的那一刻,斯蒂凡只感到緊張,沒有任何別的情緒。他一度以為操作失誤沒有點著,直到火苗高高地燃起來,才長舒一口氣。

奧運會後不久,意氣風發的斯蒂凡突然被傷痛困擾。他嘗試各種治療方法,效果都不理想。接下來的4年,曾經的希望之星幾乎放棄所有的比賽。

出席莫斯科奧運會,是斯蒂凡人生中最後一件與競技體育有關的事。

1980年,為了表達加拿大對蘇聯出兵阿富汗的憤怒,加拿大政府勸說奧委會和運動員們為國家利益做出犧牲,抵制莫斯科奧運會。於是,會旗交接成為了問題。奧運會開幕式上必須舉行會旗交接儀式,由上屆奧運會主辦城市的市長將會旗交給國際奧委會主席,主席再將會旗遞交當屆主辦城市的市長。權衡之下,蒙特利爾市長只好請斯蒂凡和桑德拉代表自己出席。

對於去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已經20歲的斯蒂凡不僅一點沒有抗拒心理,而且十分嚮往。出發前,他自學了好幾百個俄語單詞。

從莫斯科回來,斯蒂凡終於下定決心,忘掉運動員的夢想,把熱情轉到學業上去。

他先是在蒙特利爾大學學習法律,獲得學校最高榮譽「院長獎學金」。後來到哥倫比亞大學繼續深造,取得法律學碩士學位。再後來,他來到巴黎。在巴黎政治學院,他的興趣轉向政治哲學,只用一年就拿到博士頭銜。巴黎政治學院是法國社會精英的搖籃,幾乎所有法語國家的總統、總理都曾是它的學生。

因為做過運動員,斯蒂凡總是顯得精力旺盛。攻讀博士的同時,他還選修夜間課程,而且順利獲得工商管理碩士學位。

完成學業後,斯蒂凡的第一份工作是普雷方泰恩家族企業理財師。2004年,他用自己的名字開了一家投資公司,為個人或企業提供投資服務。

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採訪前,斯蒂凡很少跟人說起奧運會那段往事。上大學時,他沒有把它寫進入學申請表。無論在紐約還是巴黎,他都不願向同學炫耀。在普雷方泰恩投資公司的網站上,也找不到奧運會這個詞。

「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但不管怎麼說,它都和我現在的生活、事業沒有關係。」 斯蒂凡說。

桑德拉的郵箱地址還是10年前存下來的

記者還是找不到桑德拉。

斯蒂凡說,1976年,桑德拉15歲。她曾是多倫多的一個體操運動員,還曾在國際性比賽中取得好成績。前些年,她在一家製藥公司工作。

莫斯科奧運會後,一家加拿大媒體興高采烈地報道說,當年點燃火炬的少男少女不僅保持著聯繫,而且還結婚了。加拿大的法裔和英裔完全可以像他們一樣和平共處。

「我沒有和桑德拉結婚。媒體總是喜歡無中生有。」雖然有些無奈,斯蒂凡並不感到生氣。

那條假新聞是媒體最後一次對他們顯示關心。

隨著斯蒂凡出國留學,兩個人自然而然疏遠了。斯蒂凡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和桑德拉聯繫的確切時間。電腦里,桑德拉的郵箱地址還是10年前存下來的,她恐怕早就不用了。記者試著發了兩封郵件,沒有得到迴音。

「她已經結了婚,生育了孩子。」

斯蒂凡相信,桑德拉現在一定在加拿大的某個地方幸福地生活著。

阿里的帕金森病的特徵是臉部肌肉僵硬,此後被諸多崇拜者追捧為堅毅

1996年7月19日夜,美國亞特蘭大中央奧林匹克體育館。

美國游泳名將Janet Evans跑上3層樓高的主火炬台點火處,將火種傳遞給最後一位火炬手,穆罕默德·阿里。

拳王阿里將燃燒的火炬緩緩舉起,向台下觀眾示意。10餘年帕金森症的困擾,讓他的手、身體不停地劇烈抖動。阿里的帕金森病的特徵是臉部肌肉僵硬,此後被諸多崇拜者追捧為堅毅。

台下尖叫聲疊起,眾人開始呼喊他的名字——阿里,彷彿當年他在拳台上擊倒對手時一樣。

他將獎牌扔進了俄亥俄河

1942年1月17日,阿里出生在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維爾城。這座城市在美國南北部之間,被稱為通往南部的城市。城區分為兩部分,西區多是黑人居住,東部則是白人社區。此時這裡是種族歧視盛行的地帶。

阿里出生時的名字為卡修斯·馬塞勒斯·克萊。這一名字取自19世紀一位主張廢奴主義的政治家。阿里的父親以畫戶外廣告畫為生,母親為家庭主婦。父親是一名基督教衛理公會派信徒,但同意母親將兩個孩子培養為浸禮會教徒。

22年後,浸禮會牧師馬丁·路德·金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時,卡修斯卻改入伊斯蘭教社團,更名為穆罕默德·阿里。這一社團創建於1930年,從彼時起就帶有黑人民族自覺的色彩。在歷次黑人人權運動中,有和馬丁·路德·金領導的社團不相上下的影響力。

12歲那年,阿里到警察局報案說有人偷了他的自行車。在那裡他遇到白人警官Joe.Martin。Joe的另一個身份是哥倫比亞健身房的拳擊教練他決定教阿里打拳。

Joe不知道,當時阿里已經有另外一個黑人師傅Fred Stoner。據說阿里鬼魅一樣的步伐以及脫凡入聖的拳擊技法來自後者。

1960年,阿里18歲,參加了在羅馬舉行的奧運會,獲得次重量級的拳擊冠軍。據阿里在1970年代的回憶錄中透露,從羅馬回到家鄉,在一家餐館,白人服務生拒絕提供服務。一氣之下,他將獎牌扔進了俄亥俄河。

從奧運會回來後,阿里轉入職業訓練,4年後他成為職業比賽的世界冠軍。1960年到1963年,他總共打了19場比賽,全勝。這期間,阿里用了很多噱頭來吸引觀眾,比如提前向媒體告知他會在某個回合將對手擊倒,而他總能兌現。

然而這些都並沒能讓他大出風頭,直到1965年他與Sonny Liston的第二場比賽結束。

馬丁·路德·金和拳王阿里同時在反越戰

1966年,24歲的阿里接到美軍入伍的通知,此時越戰正酣。阿里公開表示拒絕入伍。理由是出於宗教。在1967年的另一次演講中,阿里說他不會去打越共,因為至少他們不會叫他黑鬼。

某種程度上,上世紀60年代的反越戰運動和黑人權利解放運動交織在一起。馬丁·路德·金和拳王阿里同時都在反越戰。年輕氣盛的阿里甚至認為,白人和黑人不應該生活在一起,更不應該談戀愛或者結婚。他還不能接受馬丁·路德·金的「夢想」。

到了70年代,阿里改為更為溫和的遜尼派穆斯林。

1967年3月後,阿里被吊銷拳擊執照,連續3年被禁賽。1968年4月4日,馬丁·路德·金遇刺身亡,地點就在阿里老家肯塔基州南面、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城。

馬丁·路德·金遇刺半年後,新一屆奧運會在墨西哥城舉行。200米跑冠軍和季軍分別為美國黑人托米·史密斯和約翰·維斯勒·卡洛斯。

去時卡洛斯忘記帶手套,銀牌得主澳大利亞白人選手彼得·諾曼提議兩人把史密斯的手套分了。在領獎那一刻,史密斯高舉右手,卡洛斯高舉左手,兩人低著頭,腳上只穿黑色線襪,沒有穿鞋。諾曼則穿著和他二人一樣的奧運會人權項目組織的夾克,平視前方以示支持。

事後,奧組委以奧運會與任何政治運動無關為由,將兩名黑人驅逐出奧運村。回到美國,兩人受到死亡威脅,在恐怖的氣氛中,卡洛斯的妻子在1970年代自殺。諾曼回到澳大利亞後也被剝奪參加下屆奧運會的資格,情緒低落,酗酒過度而亡。

上世紀60年代末,反對越戰成為主流。阿里從被人唾罵的叛國者變為受人同情的反戰領袖。

1970年,先是有議員幫助阿里在喬治亞州獲得拳擊比賽的機會,隨後紐約州最高法院以及次年美國最高法院做出判決,宣布吊銷阿里拳擊執照的行為屬於政治迫害,因而違法。

「我是最偉大的,我這麼說時甚至自己還不知道這一點。」

拳擊史上最偉大的戰鬥出現在1974年10月30日。這場戰鬥在1996年被拍成紀錄片,由阿里和福爾曼親自扮演各自,紀錄片的名字是《當年我們是國王的時候》。2002年英國第4頻道製作了運動史上100個輝煌時刻,第一個就是這場戰鬥。獲過兩次普利策獎的作家兼記者Norman Mailer專門為這場比賽寫了本書。

這場比賽被安排在非洲國家扎伊爾的首都。在那裡,拳王阿里是非洲的英雄。

阿里擅長快速移動,他從來不像其他選手那樣將雙手護住下顎進行防守,而是低垂雙手,靠移動躲避對手的攻擊。福爾曼的重拳對於其對手而言,則是致命的威脅。

比賽第一回合,阿里快速移動,挑釁性的出擊。他的移動速度是福爾曼的2倍,靠迅速出拳屢屢擊中福爾曼的頭部。這也是阿里的特點之一,他只攻擊頭部。然而這幾下對於福爾曼而言絲毫不算什麼。

從第2回合起,阿里忽然改變戰略,總是退到護欄旁,挑逗福爾曼主動進攻。福爾曼的重拳屢屢打到阿里的腹部。阿里將他推開,同時藉機將整個身體重量靠在福爾曼身上,進一步消耗他的體力。一邊刺激福爾曼說,他們告訴我,你可以衝過來,喬治。

這是阿里在賽前和他的崇拜者們所說的秘密武器。然而當福爾曼的重拳擊打在阿里的腹部上時,所有的觀看者似乎都聽到了擊打的聲音。

到第5回合,福爾曼看上去已經完全控制了場上的局面,但阿里和福爾曼都清楚他的體力消耗有多大。有好幾次他全力向阿里打去的右直拳都落空,導致他衝過阿里,壓到了圍欄上。

最後一刻出現在第8回合。阿里一記左勾拳將福爾曼的頭頂上去,接著右直拳出手——福爾曼應聲倒地。

這一年,阿里32歲,福爾曼24歲。

從此,阿里再次向世界證明他是「最偉大的。」1964年打敗里斯頓獲得重量級拳擊冠軍時他就這麼說過,可是主持人讓他冷靜,台下只有噓聲。

也許阿里自己也意識到年少輕狂和叢林之戰的差距。在他的官方網站LOGO上,寫著他的話:「我是最偉大的,我這麼說時甚至自己還不知道這一點。」

在墨爾本火車站,兩個白人婦女罵已經是州冠軍的凱茜·弗里曼是「懶惰的土著」,要求她讓出座位,雖然旁邊還有空位。她的白人繼父巴伯向她們咆哮:「她是我的女兒。」

2000年9月15日夜晚,澳大利亞人給了世界一個巨大的驚喜:奧運主火炬從水中點燃。深棕色皮膚的凱茜·弗里曼,穿著銀色連體防火服,站在水中央,點燃水下的聖火台。環形的聖火從弗里曼的周圍緩緩升起,四周瀑布飛瀉。

幾年過去,人們不僅記得澳大利亞的浪漫創意,還有弗里曼處變不驚的鎮定。她點燃聖火的一瞬間,機器運轉失靈,聖火台停在水裡。弗里曼沒有移動,平靜地站在原地等待。幸運的是,電腦重啟後,一切運轉正常。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個動作的意義——它是國家團結的象徵,是向土著人發出的和解信號。

土著女孩與她的白人繼父

凱茜·弗里曼是一個土著。

她的故鄉在昆士蘭州的麥凱。1973年出生時,她沒有被記入澳大利亞人口。直到1977年,在一次全民公決中,98%的投票者支持在進行人口普查時,把土著人作為「人」統計在人口之內。

對於土著孩子來說,這不是最糟糕的情況。1912年至1960年間,澳大利亞政府對土著人實行白澳政策,認為土著居民是低賤無知的,將他們的孩子強行帶走,交給白人撫養或送到白人學校寄宿,讓他們忘掉自己的語言、家庭、部族、故鄉。這些人後來被稱為「被偷走的一代」。弗里曼的祖母就是「被偷走的一代」,她始終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弗里曼的父親諾曼是一個優秀的橄欖球運動員,可以在10秒內跑完100碼(大概91米)。母親西西利亞是個稱職的家庭主婦,有土著、敘利亞、英國和中國四種血統。

弗里曼三歲時,父親因為糖尿病失去工作,開始借酒澆愁。兩年後,諾曼拋下妻子兒女,回到自己的部落。

失去男主人的家庭陷入貧困,直到有一天,一個白人男子來敲門。

不久,這個白人布魯斯·巴伯成為弗里曼的繼父。當巴伯看到弗里曼偷偷練習跑步,他決定幫助女兒實現夢想。

11歲時,弗里曼在巴伯的陪伴下,頻頻參加各類田徑比賽。因為巴伯在鐵路工作,父女二人可以不用為路費擔心。由於同時成為100米、200米和跳高的州冠軍,弗里曼被昆士蘭的報紙稱為「來自麥凱的奇蹟女孩」。

也是那一年,弗里曼生平第一次面對種族歧視。在墨爾本火車站,兩個白人婦女罵她是「懶惰的土著」,要求她讓出座位,雖然旁邊還有空位。巴伯向她們咆哮:「她是我的女兒。」

1988年,巴伯終於為弗里曼積攢足夠的學費,把她送進體育學校。

「我們沒有汽車,沒有電話,但我並沒有感覺到跟別的孩子有什麼不同。我與繼父關係非常好,他是我人生的第一個榜樣。」 弗里曼後來對記者說。

那面祖輩的旗幟

1990年,弗里曼第一次代表澳大利亞參加英聯邦運動會。作為女子4×100米接力的選手,她獲得冠軍。這是澳大利亞土著贏得的第二塊金牌。28年前,傑弗里·戴尼沃,一位男拳擊手,在英聯邦運動會上為土著人開創了歷史。

1992年,她第一次參加奧運會,200米比賽第二輪就被淘汰,4×100米接力打入決賽,但沒有拿到獎牌。

1994年的英聯邦運動會,世界第一次真正注意這個澳洲女孩。獲得200米金牌後,弗里曼舞動的不是澳大利亞國旗,而是紅黃黑三色的澳洲土著旗。她告訴媒體三色旗的含義:紅色代表土地,黃色代表太陽,黑色代表我們的皮膚。

從上世紀70年代開始,土著人扛著這面旗幟,穿梭在澳大利亞的城市之間,為自己爭取擁有這片土地的權利。土著人說,他們的祖先比英國人早來6萬年。

弗里曼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突然這麼做的原因。人們只知道,那一年,南非的白人政府還政於黑人,各國的有色人種特別是原住民受到極大的鼓舞。

弗里曼的行動在澳大利亞引起軒然大波。土著視她為新一代的精神領袖,白人批評她把政治帶入運動場。

「發表政治性言論是不合適宜的。絕對不允許再展示土著旗。」當時的澳大利亞代表團團長湯斯托警告她。

獲得400米金牌後,弗里曼又挑戰性地舉起土著旗繞場一周。

那段時間裡,弗里曼在各種場合強調她的土著身份。她把「因為我是自由的」文在右肩上。熱愛弗里曼的人根據這句話寫出一首熱門歌曲。

參加奧運,或是繼續對抗

在悉尼奧運會前,弗里曼已經達到運動生涯的頂峰。她連續兩次獲得世界田徑錦標賽400米冠軍。

雖然澳大利亞的著名運動員有很多,但弗里曼享有一種超乎其上的榮譽。1990年,她被選為澳大利亞最傑出青年。1996年她得到澳大利亞最傑出運動員稱號。1997年,她成為「最傑出的澳大利亞人」,總理霍華德親自宣布這個消息。

這一切都顯示出澳大利亞官方的良苦用心。讓土著運動員成為主角,是白人主動向土著人示好的姿態。

然而,融洽的氣氛在悉尼奧運會開始前突然劍拔弩張起來。聯邦土著事務部長赫倫撰寫了一個報告,認為與家庭分離的土著兒童從未超過十分之一,所謂「被偷走的一代」是言過其實,而且強制帶走土著兒童有時是出於仁慈的原因,所以政府不會考慮對「被偷走的一代」進行賠償。

土著被激怒了,威脅要以暴力方式破壞奧運會。許多白人則覺得土著得寸進尺,他們原本就對給土著特殊待遇有些不滿。一時間,最近幾年來在種族關係上取得的進展黯然失色。

弗里曼試圖避開這場爭論,但她的族人不斷要求她抵制奧運會。

「我的民族中有人想借我的名聲來宣告他們的政治主張。而我並不想領導新一輪的土著運動。我參加奧運會是為了400米,而不是政治。」27歲的弗里曼已經不是6年前那個衝動的女孩。

在開幕式上看到弗里曼時,土著人才明白她參加奧運會不僅僅是為了賽跑。

2000年9月25日,弗里曼毫無懸念地摘走400米金牌。這一次,她披上兩面旗幟——澳大利亞國旗和土著三色旗。

就在比賽前幾天,弗里曼的勁敵法國人佩雷克匆匆「逃離」悉尼。在法國現身時佩雷克稱,澳大利亞人像對待「動物」一樣對待她,有人對她比劃威脅的手勢甚至跟蹤她。對於佩雷克的指控,澳大利亞媒體反唇相譏。《每日電訊報》的大標題是:「佩雷克大逃亡」,小標題是「她不敢誇口一定能贏弗里曼」。

悉尼奧運會後第三年,弗里曼在得到人生最後一個國家冠軍後宣布退役。她將熱情投入弗里曼基金會。希望惠及所有窮人。

2008年2月13日,澳大利亞新總理陸克文對兩百年來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澳洲土著及其後代正式道歉。之前的領導人都不願這樣做。

那一刻,弗里曼看著電視屏幕,淚流滿面。

匯聚各國人文精神的奧運聖火,走遍東北亞,用了半個世紀,恰逢東北亞翻轉自己的世紀,同時也正在逐漸翻轉人類的世紀——天、地、人之間的和諧

1964年東京奧運年會

坂井義則與「日本新時代」

他視線始終朝著前方,在他的眼前彷彿就是尋找希望和夢想的日本新時代

「坂井義則……不知道,不認識,他是誰呀?」23歲的小野田子在日本富士電視台工作,當《中國新聞周刊》記者向她了解富士台一位前輩的情況時,田子反問道。

今天,誰會記得44年前的那位「原子少年」呢?

1964年10月10日下午,第18屆奧運會在日本東京國立體育場開幕,全世界數億名觀眾第一次通過衛星收看奧運會開幕式盛況。19歲的日本早稻田大學新生坂井義則,點燃奧運聖火,他的生活也從此改變。

「我聽說過他。後來,坂井義則去了富士電視台,負責體育報道,幾年前退休了吧。因為做報道,他也來過中國。」日本NHK的記者佐藤介紹說,「東京奧運會,他輝煌過;但後來就默默無聞了。」

在日本東洋學園大學朱建榮教授看來,時代塑造了坂井義則。他出生於1945年8月6日——美國在這天向日本廣島投放原子彈,「奧林匹克聖火象徵和平,由坂井點燃火焰,日本政府的用意非常明顯。」

吞咽下二戰苦果後,向世界尋求被重新認可的機會——在坂井把聖火點燃的瞬間,日本心愿得償。

遠遠望去,滾滾濃煙,火炬像只煙囪在移動

奧運會開幕前一周,東京天氣格外陰沉,淫雨霏霏。日本人都在擔憂這場準備已久、期盼已久的國際大賽能否順利開幕。

10月10日,開幕日,天空放晴。東京國立體育場主席台北側,古希臘勝利女神的神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這尊勝利女神像例外地沒有翅膀,因為日本人認定沒有翅膀的女神會把和平與勝利永遠留下。

在10萬名觀眾的注視下,一名火炬手跑進體育場,所有觀眾不約而同站起來,原本整齊列隊的運動員也都簇擁到跑道旁邊,全世界目光都集中在最後一棒火炬手身上,他正是坂井義則。

「進場前,我別提多緊張了,但不知為什麼,當那個手持火炬的高中生把火炬遞給我時,我突然平靜下來。這時候沒人能幫我,如果失敗了,我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高舉火炬繞場一周後,身著白色運動衣的坂井義則勻速跑上182級的點火台。

如今,東京國立體育場已成為奧林匹克博物館,那支看上去製造粗糙而老土的火炬筒被永久收藏於此。坂井點火的老照片也掛在醒目位置,引人駐足觀看。

「點火台里有一個燃氣噴射器,工作人員打開開關就可以聽到嗤嗤的聲音,聽到這個聲音,我就把火炬傾斜向聖火台。」坂井後來回憶道。「遠遠望去,滾滾濃煙,火炬像只煙囪在移動。」也有人如此描述。

從中學時代起,坂井就是400米田徑選手,擁有不錯的成績。1960年,東京擊敗布魯塞爾、維也納、底特律等競爭對手,贏得奧運會主辦權後,他與所有運動員一樣夢想站在奧運會領獎台上,「我開始近乎瘋狂的訓練」。

1964年7月,在國立體育場400米跑道的終點,坂井義則輸掉了預選賽。幾年努力付之東流,他回到廣島鄉下,「什麼都不想干,不知以後的路會怎樣走」。

「我沉浸在深深的挫折感中。一個多月後,突然收到早稻田大學學長給我的明信片,上面寫著『坂井,祝賀你可以接過聖火的最後一棒!保重。』我很驚訝。我對『聖火』沒有太多印象,看了他的明信片,這個詞就印在我的腦海里了。」

「如果我失敗了,那麼就是說這屆奧運會也失敗了」

據媒體報道,當時,坂井還懷疑自己是否真有這樣的幸運,直到一名記者來到廣島。

「一個自稱是《朝日新聞》記者的人來到我家,說讓我和他去東京去一趟。」坂井說自己太單純,那個記者沒說什麼理由,坂井就跟他走了。

坐上開往東京的列車,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列車每停一站都能聽到廣播,「從廣島來的坂井義則先生,請您下車!」《朝日新聞》記者卻死活拉著他不讓走。快要到大阪時,其他報社的記者也都登上列車,《朝日新聞》記者在大阪前一站把他帶下火車,改坐專車前往大阪《朝日新聞》總社。路上,他看到《朝日新聞》的號外在發售,而封面竟是自己的照片,「坂井義則:最終火炬手內定」。

「其他報紙都在猜測誰會成為主火炬手,這樣的報道真是嚇了我一跳。」隨後,朝日新聞社又動用專機將坂井義則送到東京,在東京一個旅館裡「關了三天」後,他被帶到東京國立體育場拍攝一組照片,才得到「釋放」,「現在想起來簡直就是綁架事件。我出來的時候,看到NHK的新聞,頭條就是我行蹤不明的報道,在日本引起相當大的轟動。」

很多新聞評論認為,出生在廣島原子彈爆炸當天,是坂井義則成為火炬手的主要原因,但他卻不以為然。「點燃聖火為什麼要和原子彈爆炸有關呢?我只是代表全日本的年輕人去點燃聖火的。」在坂井看來,自己只是一名普通大學生,對政治並不關心,他沒有想到,日本政府的這一選擇,引起美國的極大不快。

「美國一家主流報紙報道了我的消息,稱我為『原子男孩』,意思就是原子彈中誕生的孩子。」報道認為,坂井的父親死於廣島原子彈爆炸,他是倖存者,「美國人質疑,如果讓我去點燃聖火,有祭奠軍國主義的意味。他們強烈反對。」

日本國內輿論和奧組委都認為這種看法是無稽之談,支持坂井義則擔任主火炬手。

戰爭與和平,政治與經濟,光榮與夢想,東京奧運會負載著太多的宏大命題,而少年坂井的心態相對簡單:積極訓練,找到自己新的位置。

「緊張,緊張,還是緊張。在奧運會開幕前,我緊張得晚上睡不著覺,覺得這件事很重大,如果我失敗了,那麼就是說這屆奧運會也失敗了。」坂井認為,東京奧運會是日本發展的一個重要機會,國民為此做出很多努力,「如果有什麼閃失,會使大家的努力成為泡影。這是我最害怕的地方。並不是誰告訴我的,我自己覺得無論如何都要成功。對我個人而言,作為火炬手跑了3分鐘。這3分鐘改變了我的人生。」

「為成為國際社會之一員再出發」

「他視線始終朝著前方,在他的眼前彷彿就是尋找希望和夢想的日本新時代。」《日本現代史》後來如此描寫「點火少年」坂井義則。

不負眾望,坂井順利完成任務,戰後陷於恥辱和傷痛的日本也藉助成功舉辦奧運會,「回到世界」。上世紀50年代後期,日本經濟開始復甦,洗刷戰爭恥辱、回歸國際社會的願望變得迫切起來。承辦奧運會成了一個機會。

1960年5月19日,東京都議會通過申奧議案決議,「獨立之日本,為成為國際社會之一員再出發,讓世界了解熱愛和平的體育文化……為作為國際信義的友愛做出貢獻。」

傾盡全力,舉國辦奧運,日本要讓全世界另眼相看。

一位作家在回憶文章中寫道,「那時的東京……只有頭頂的鋼筋和腳下黑色的廢墟……去奧運工地勞動者的住處看一看,條件之艱苦讓人寒心,生活空間陰暗擁擠,骯髒破敗,空氣中瀰漫著屎尿的味道。」日本女作家新井一二三也回憶說:「我平生第一個記憶是1964年10月10日開幕的東京奧運會,當時我才二歲半,但是對全社會極其興奮的氣氛還是留下相當深刻的印象。」

藉助1964年東京奧運會,日本改善了自身形象,獲得更開放的心態和國際性視野。無法滿足於國內市場的眾多日本企業,開始了商業上的疆土拓展。當年,日本還加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經合組織。所以,有人把1964年定義為日本的「國際化元年」。

泄密,在奧運會進程中只是一個偶然的事件,但翻轉了奧運會點火儀式的主題,使它從苦難甚至帶著仇恨的歷史,走向人們所嚮往的和諧未來

20年前,1988年9月17日,奧運會來到韓國漢城,留下一曲《手拉手》;20年後的今天,在中文版世界地圖上,卻再也找不到「漢城」。2005年1月,時任漢城市市長的李明博在市政府舉行記者招待會,宣布把漢城的中文譯名改為「首爾」。

20年前,觀看漢城奧運會開幕式演練後,日本記者為搶新聞,泄露了韓國馬拉松名將孫基禎將點燃主火炬的秘密,韓國主辦方被迫變陣——依據教育、體育、藝術三主題,選出小學教師鄭善萬、馬拉松運動員金元卓和舞蹈演員孫美廷,共同擔當最後一棒火炬手;20年後的今天,韓國第三大電視媒體SBS違規播出北京奧運綵排鏡頭,居然又將這樣的失望和憤怒留給中國。

幸好,北京奧運主火炬點燃方式仍安全地「密封」著。

那一刻在柏林奧林匹克體育場的名字依然是「孫龜齡,日本」

2002年11月15日凌晨,韓國「馬拉松英雄」孫基禎因患肺炎逝世,享年90歲。第24屆奧運會在漢城舉行時,留著長長鬍須的孫基禎,手持火炬,走入會場。他最終不能成為最後一棒火炬手,這本身已成為一種傳奇。

他的傳奇不止於此。

孫基禎1912年出生在朝鮮新義州,從小就顯示出在跑步項目上的天賦——每天要跑5公里的路上學,颳風下雨,從未間斷。15歲那年,孫基禎首次參加跑步比賽,超過所有成年對手,拿到自己的首個冠軍。

因家境貧困,他沒有升入中學,但人生卻因「跑步」實力被改寫。作為特長生,他進入普通高等學校田徑部,開始正規訓練。1933年,孫基禎包攬朝鮮新宮馬拉松賽全程賽等大賽冠軍。兩年後,23歲的孫基禎在東京創造2小時26分42秒的當時馬拉松跑世界最佳成績,引起世界田壇關注。

1936年,奧運會在柏林舉行,孫基禎的機會來了。

此時,朝鮮半島已淪為日本殖民地。日本禁止朝鮮人使用本民族的語言和文字,並強迫朝鮮人把自己的姓名一律改成日本名字。

為了能站在奧運賽場上,孫基禎不得不與另一位朝鮮選手南順永一起參加日本的奧運選拔賽。向奧運籌備會報名,兩人被迫使用日本名字,孫基禎參賽用的名字是「孫龜齡」——這個名字直到二戰後朝鮮擺脫日本統治才改過來。

那時候的孫基禎已經小有名氣,每當有人要求籤名,他都用韓文來簽,不止一次地聲明自己不是日本人。最終,他和同胞南順永都獲得奧運會馬拉松參賽資格。

1936年8月9日下午3點,柏林奧運會馬拉松比賽開始。

一開始,上屆奧運衛冕冠軍、阿根廷選手薩瓦拉就展現出過人實力,領先跑過折返點,孫基禎一直緊跟其後。

跑過25000米,薩瓦拉體力逐漸不支,步子越來越沉重。31000米時,孫基禎和英國選手歐內斯特·哈珀甩掉薩瓦拉。最終,薩瓦拉因前半程速度過快,身體透支退出比賽。距離終點還剩4000米,孫基禎越跑越勇,拉大與哈珀的距離,第一個跑進體育場,撞線時的成績是2小時29分19秒2。一個馬拉松比賽的世界最佳成績誕生了。

亞洲人第一次獲得奧運會馬拉松比賽的冠軍,他也是奧運史上第一個跑進2小時30分大關的馬拉松運動員。

登上最高領獎台的孫基禎卻毫無勝利的喜悅,看著成績牌上自己名字後面的「日本」標註,心裡非常難受。當太陽旗伴著日本國歌在體育場升起時,孫基禎為國爭光的夢想瞬間破滅。

這位本該為金牌自豪的冠軍,深深低下頭,用一盆頒給冠軍的月桂樹擋住了運動服上的日本國旗標誌。這個瞬間被一名德國攝影記者永遠記錄下來。

當時,朝鮮發行量最大的報紙《東亞日報》,大篇幅報道孫基禎奪冠消息,配發了這張大照片,編輯抹掉了孫基禎運動衣上若隱若現的日本國旗標誌。日本當局得知這一消息,即刻逮捕並驅逐了社長、主編和十幾名報社職員,並勒令《東亞日報》停刊9個月。

而孫基禎的冠軍獎品——一頂古希臘騎士青銅頭盔,在日本政府的強烈要求下也被柏林奧運會組委會扣下,藏進柏林一家博物館裡。直到1986年8月,已經74歲高齡的孫基禎重回柏林,在紀念柏林奧林匹克運動會50周年大會上,聯邦德國奧委會主席維利·道默才給他補發刻有孫基禎名字的那頂古希臘頭盔。

令孫基禎終生遺憾的是,那個刻在柏林奧林匹克體育場的名字依然是「孫龜齡,日本」。而日本記者對主火炬點燃方式的泄密,這個曾經飽受日本屈辱的韓國體育老英雄,也最終不能成為點燃漢城奧運會聖火壇的火炬手。

「三人點火,象徵著天、地、人之間的和諧」

即便「臨時變陣」,漢城奧運會的點火儀式也無疑充滿了激情。

在開幕式上,當第100個國家代表隊入場時,火炬手休息室里傳來指揮部要求做好準備的通知。此時,孫基禎老人手持火炬進入會場,「幾乎是跳著舞跑完100米的」。

他將火炬傳給第10屆亞運會3枚金牌獲得者林春愛。林春愛繞場一周後來到聖火台下,接到信號已等候在那裡的三名最後一棒火炬手,正面向林春愛並肩站在那裡。

鄭善萬從林春愛手裡接過火炬,將另外兩個人的火炬點燃,之後,三個人按指定方位登上圓盤形升降平台。聖火台在21米高處,乘升降平台只需要15秒鐘。到達後,三個人將手中的火炬在空中揮動一下,然後轉過身,同時把火炬送到聖火台里。大約過了四五秒,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三人點火,象徵著天、地、人之間的和諧與漢城奧運會徽章上的三極思想。」漢城奧運會開閉幕式總導演表在淳先生說。泄密,在奧運會進程中只是一個偶然的事件,但翻轉了漢城奧運會點火儀式的主題,使得它從苦難甚至帶著仇恨的歷史走向人們所嚮往的和諧未來。

孫美廷當時是初中三年級學生,主修韓國舞蹈,曾獲得過東亞舞蹈比賽學生組金獎。金元卓是馬拉松選手,當時還是建國大學研究生院的在校生,他曾在1988年3月舉行的東亞馬拉松大會兼奧林匹克選手選拔賽上獲得第一名。

1988年,漢城

漢城向奧運問好,就像一個匆忙的女主人衝去開門時還在一邊整理她的頭髮。458艘船沿著漢江順流而下,人們祈禱著在未來瘋狂的兩周里能夠順利航行。甚至當1500名舞者組成字樣「O-SO-O-SE-YO」或者「welcom」的活動快要來臨時,老婦人們還在用短把的掃把清掃街道。

快,快,客人們已經到了。有一些,像中國的跳水運動員許艷梅,已經在為金牌拼搏。停止吐痰,贊助商的廣告說。記住說英語,事實上,儘管商人們和其他人花了好幾個月高唱幾個短語「nice to meet you」或者「here is your change」,但很少會變成流行。當問及多少遊客來到漢城觀看奧運會時,漢城奧組委的一個官員毫不猶豫地驕傲地說,「15個」。

事實上,大約500倍於那個數字的人聚集在體育館,來慶祝一個民族七年準備的結束和取得的成果。這個被30億人目睹的盛會,像首精確完美的詩歌運行著。數以千計的氣球升起來,76個跳傘員從空中飄下來,包括一些象徵著韓國和運動會的一切標誌。與此同時,88個出生於1981年9月30號——漢城成為24屆奧運會主辦城市的那天——的孩子進入內場,好像在聖火點燃和漂亮高貴的花冠舞之後,情感需要另一個提升。

(美國《新聞周刊》1988年)

本期稿件發排之時,距離2008北京奧運會主火炬點燃還有2天。

伴隨著奧運倒計時大鐘的歸零,一切關於2008年8月8日中國北京國家體育場奧運主火炬點燃的猜想即將揭開謎底;奧林匹克運動史上、中華民族歷史上一個偉大的時刻即將到來!

七年以來,無數中國人為北京2008奧林匹克運動會的成功舉辦所付出的心血和汗水,在這一刻,即將開花結果;

十八年以來,無數中國人為北京申辦奧林匹克運動會所付出的努力和辛勞,在這一刻,即將開花結果;

三十年來,無數中國人為了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繁榮進步,表現出的遠見、智勇和堅毅,在這一刻,即將開花結果;

由此上溯到一百多年來,無數志士仁人,為了改造積貧積弱的中國,傳播奧林匹克精神的奮鬥,在這一刻,即將開花結果;

這一刻,寄託了中國人民多少承諾、期待和理想。

這一刻,不僅是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周年後的一個總結;更是一個新的起點。

我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即將點燃的主火炬,不僅會映照出中華民族自強不息、奮力進取的精神,伴隨國際奧林匹克大家庭度過激情彭湃的一個月,更重要的是,她將激勵我們為了一個更加自由、民主、繁榮、進步的中國——努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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