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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歌

她出生在一個農民的家庭里,但這個農民家庭,不種地不耕耘。她出生在一個小資產階級家庭里,但這個小資產階級的家庭又是暴戾與野蠻的集合。她出生在一個專制的家庭。她的生活不曾有過絢麗,如彩虹一般的色彩,只能是夢的顏色。生活從來就不是她可以掌控的,在那個粗暴的蠻橫的被稱作父親的男人的指揮下,她念完了小學、初中和高中,進入陌生的城市,進入被稱作象牙塔的大學。那一天,她終於長舒一口氣,似乎一切都可以結束了,似乎她會有一個新的起點了。久逝的年月,記憶卻還不曾被磨損。透過清晨如紗的薄霧,她尋著了那一段殘破的往事。久未重修的小廟前是歌舞升騰的其樂融融,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那裡說著些骯髒難以入耳的家常。這是農村久積的習俗,被稱作「彈唱」。她呆傻的立在一旁,看著周遭鬨笑的人群,越發的感到一種不解和難安「那男人和女人的對罵何以就引得這些人如此高興,樂的前仰後俯」。旁邊站著的女人是她的母親,這個可憐的女人整日里活在一種欺辱之下,來自男人的打與罵讓她感覺不到生活的氣息,那麼,她緣何有閑情來欣賞這樣的節目,讓苦痛的生活在眼前赤裸裸的展開,不加任何遮掩,這難道不是在往傷口上撒鹽嗎?尚在童年的她是否這樣想過女人的痛呢?節目還在上演著,白熾燈釋放著耀眼黃色的光芒,微微溢出些許溫暖,只是她的心冰冷,沒有情意去意會。樓台上,十八尊羅漢的五彩壁畫已經凋破了,他們依舊是那副神色,像西遊記里的形象一樣,千百年不變的看著世間風貌的轉瞬即逝又重來,他們怎會有這樣的耐性呢?她蹲坐在一旁雜貨店的台階上,一手支著腦袋等待鬧劇的結束。大明的氣色把整片的黑幕也照亮了,熙攘的星辰也只能在遠處看得見幾顆。「葬你啊爹啦你,一天到晚的亂跑,不在家好好閑著。」吵罵聲立刻叫停了曲樂的糟雜,人群開始悸動,台上的戲停了,台下的戲才開始。狂暴的怒吼清晰傳入她有些發炎的耳朵,引起她跳動的內心的不安和恐懼。是被電擊了嗎,這一秒,她的蹲坐的姿勢已經被木樁似的站姿取代,神色里滿是恐慌。女人的臉上有一口黃痰,旁人遞給她一張紙,方便她擦拭。男人的怒罵沒有停止,似乎比之前更加狂傲了幾分,鄉人有勸阻的,他卻把這勸阻當做繼續放縱的資本,誇張擺弄的兩臂,那架勢,與野蠻人無異。人群背後,她戰慄的發抖,在這怒吼里,她顯然沒有挺身而出保護自己母親的勇氣,只能任由眼淚來宣洩她仍然存在的對母親、對自己人生悲慘的同情。慘白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沒有釋放出一絲暖意,一絲清風在這寒冬也是極冷的,她收了收衣襟,戴上帽子,向前走去。家裡的母親現在還好嗎?當初你嫁給他,外公不在管不了,外婆沒有主見沒法管,那舅舅也不管嗎?人家還管我做什麼,結了婚就是兩家人,你再親那也只是個親戚,他還有他的妻子兒女要疼,哪裡還管得了我。對母親曾經的回答,她只能感受到凄涼。原來這就是女人的命運,不管你是否嫁了人,只要家人的兄弟姊妹是結了婚的,你對她們而言就已經是外人了。她的鼻子漸漸發酸了,眼睛也漸漸熱了。女人的命運一定要是這種被拋棄式的凄苦嗎?自上次離開家後又是半年,聽說家裡已經安裝了暖氣,在這多事的季節男人斷是不會讓自己受累的,母親呢,她有沒有累著呢?還記得夏日的燈光下,她眼角四周已是老樹斑駁了,現在呢,她會否更顯得蒼老呢,鬢角的銀色是否又加深了許多呢?這樣想著,她的心更痛了。為什麼不離婚呢?我說過多少次。我是不需要她顧慮的,人本就應該為了自己活,若是為了子孫後代,幾時才是頭呢?離婚?你還太小,哪裡懂多許多?我小嗎?我已經不是小學生了,我可以養活我自己,哪怕做些餐館打雜的活。等你真正做了女人,你才能理解你媽的苦。苦。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苦讓她,一個女人,雙肩抬不起任何重擔的女人十幾二十年甚至幾十年的忍耐?或許曾經不懂,但現在,她顯然是懂了。那種苦來自女人天性里的柔情,來自女人自我認知里的身為人妻的堅守隱忍和身為人母的自我犧牲。初結婚時的對男人的愛讓她願意去忍受男人突然之間爆發的惡性。生子開花後讓她願意去顧忌兒女生活的周全美好。待兒女長大,她又不得不去考慮兒女的終身大事。兒女婚後,她還要操心她的孫兒外孫。如此種種,都讓女人無力對生活表示反抗,讓女人成為苦難的承受者兼忍受者。像你一樣,嫁給了一個吸毒的男人,只因育有兩女,而苦苦忍受男人包二奶的事實。是嗎?她冷冷的問道。為什麼呢?為什麼你們不反抗,母親是這樣,你也是這樣,難道我也該是這樣嗎?她埋頭哭了。因為無望,因為無力。一個家庭里的三個女子,不同的時代,卻似乎要被同樣的命運所禁錮,一輩子被捆綁在男人的權威之下。最痛苦的折磨是那近乎一日的禁錮。麻繩在她身上圈了一圈又一圈,深紫色的於痕是過了多久才散的呀?像暴雨一樣的掌摑和腳踢在沒有反抗的前提下襲來,哭聲已轉變為哀求了,但是殘暴的人又怎會有同情,過分自私的人又怎會念及骨肉,血管里是否流著一樣的血液在他的瘋狂之下已然是不重要的了。來自十七歲少女的淚在這個時候已經變成了堅硬的金剛石,她發誓,她再不要在人前落淚,再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再不要讓任何人來凌辱侵犯她。那個沒有燈光的寒窯,四壁皆是冰冷的水珠,哭過後,借著鐵板縫裡透過的光,她看見那攀附在凹凸野牆上的水珠竟是如水鑽一般的好看動人,這種美麗漸漸勾起她殘破的少女心的稍微的心動。可惜她被緊縛在後背的手已無法觸及這美麗,只能用一雙淚眼來慰藉傷痛。地獄般的生活,她從他「讀書是唯一的出路」的狹隘的生活認知里逃了出來。而她呢,那個為她忍受了太多苦難的女人的出逃又該是在什麼時候呢?只能等她學成歸鄉,帶給她安慰和希望了。遙遠的記憶穿過輕薄的晨霧縹緲遠去,那些傷痛,她像是不願再去回望了。二十年的歲月,日日非打即罵的苦痛,回憶不過徒增哀傷,冬日雖有些清冷,但總是能熬的過去的,她若還是活在那些傷痛里,又如何去生活的希望,為母親帶去希望。輕揩去眼瞼處溢出的苦淚,她長舒一口氣,朝著漸升的朝陽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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