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時光倒流,這部國產電影不是針對誰的存在

一、電影背景忘記《賞金獵人》的尷尬笑點、無視《封神傳奇》的山寨造型,在國產電影保護月依然強勢的這個夏天,有一部特殊的作品卻讓人眼前一亮。沒有製片人下跪引發的熱議,也沒有Superstar吸引眼球的光環,一位剛剛度過27歲生日的中國導演,用自己的處女作給這個高溫多雨的夏天帶來一絲清涼。儘管距離亮相洛迦諾電影節已過去近一年時間,但《路邊野餐》在國內電影界的影響才剛剛開始。與成龍大哥的新作《絕地逃亡》一樣,這部小成本文藝片在今年6月也經歷了一次逃檔。不過還好,在7月的尾巴,如田園詩歌般寫意的《路邊野餐》終於上映了。

10天左右的上映時間、500多萬的票房成績對體量上足以和北美抗衡的中國電影市場來說不值一提。但在2015年,從溫暖的地中海畔到濕潤的台灣海峽,畢贛和他的《路邊野餐》開啟了一段屬於自己的奇幻之旅,同時也讓世界電影的焦點再一次對準中國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這一次的視野更加深入,中國西南的風土民情如同一幅寫意的山水畫呈現在世人面前。和許多優秀的中國電影一樣,《路邊野餐》也是在國外電影節獲得認可之後才進入國內市場,如此「曲線救國」的思路儘管有些尷尬,但總好過無人問津的殘酷。

「一開始我想叫這部電影《惶然錄》,但是製片說這個名字離觀眾太遠。《路邊野餐》是我第二部電影的名字,先借來用了。」這是導演本人對片名由來的解釋。

當然,新名字並不意味著導演心血來潮,這四個字來源於科幻小說《路邊野餐》,根據其改編的《潛行者》則是蘇聯導演塔科夫斯基的代表作,一部同樣充滿詩意和長鏡頭的電影。

長鏡頭的運用是本片最大的看點,四十多分鐘的長鏡頭為大家呈現出一個獨立空間的存在,這個真假難辨的地方就是盪麥,也就是男主角陳升的夢境,彷彿馬爾克斯筆下光怪陸離的奇幻世界,又好似「五柳先生」理想中的「世外桃源」。

對於幾乎沒有類型片傳統的中國電影來說,《路邊野餐》可以算作一部「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公路電影,陳升的前半生與凱里到鎮遠的旅程相重合,有人出現、有人消失,有人上車、有人下車。相信每個人都有過這樣的體驗,很多陪伴在身邊的人走著走著就不見了,有時都來不及說聲再見。導演藉助盪麥這個「世外桃源」似乎在向觀眾傳達一種信息,那就是人生的旅途中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每次相遇,因為在轉瞬即逝的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我們的每一次經歷都擁有不同尋常的價值,正是這些經歷造就了現在的我們。我們遇見某個人,去了某個地方,做了某些我們從未做過的事情,而這些點點滴滴都會成為人生路上的精彩腳註,一定會有遺憾的,但總要勇敢的往前走。

非線性敘事模式、過去與現在的交錯、夢境與現實的重合,這些都是本片的魅力所在,而這些也成為很多觀眾口中晦澀難懂的原因。作為一部極具導演個人風格的電影,《路邊野餐》跟它的名字一樣充滿野性和自由,而這也導致了一個結果,那就是電影看上去有些稚嫩,劇情有些散漫,一些鏡頭搖晃的甚至讓人有暈車的感覺。然而這樣的作品卻是充滿生命力的,如果說刊載聞所未聞的文章是雜誌樂趣所在的話,那麼創造有生命力的故事,不正是電影這個行當最有意思的地方嗎?

二、詩歌的意義

關於《路邊野餐》的討論,在朋友圈已然炸開了鍋,只是名號太響、解讀太多,自然也就沒了意思。就好像魯迅先生在桌子上刻個「早」字都會引發無數的閱讀理解,作為讀者的你是不是很蛋疼?

關於《路邊野餐》,關於這部詩歌一樣的電影,其實並不多麼晦澀。詩歌嘛,人類童年的語言,能有多難懂?就像聶魯達曾經寫過的句子:

「就是在那個年月……詩歌跑來找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它來自何方,來自冬天還是來自河流。

我不知道它是怎樣、它是何時到來的,

不,它們不是聲音,

它們不是詞語,也不是寂靜,

但是,從一條街道上傳來對我的召喚,

從夜晚的枝條上,

極其突然地從他人身上,

在猛烈的火焰或返程的孤獨之中,

它觸到了我,而我

沒有面孔。」

所以,詩歌的本質就是生活故事的倒影,只是如果用詞不當,表達的意思就會有所偏差,而詩人的工作便是用恰當的字眼把故事表達得令人感同身受,當他們心跳時,聽眾和讀者的心也會跟著跳動。

儘管「一千個讀者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但還是做一個小小的劇透,因為這樣會方便大家梳理觀影思路:凱里和鎮遠是真實存在的地方,而盪麥則是陳升在火車上夢到的地方,只是現實和夢境,誰又能真的分清楚呢?類似的穿越,伍迪-艾倫在《午夜巴黎》和《愛在羅馬》中都曾實現過,或許真正的藝術家看待世界的方式總是相似的。

看《路邊野餐》,有很多有趣的細節:比如瀑布邊的小屋,很馬爾克斯;比如吊車如何下坡,實打實證明了藍翔技校存在的意義;比如衛衛給洋洋做的風車,可謂「開得了機車做得了手工」,男友力max妥妥的;比如那首叫做《小茉莉》的兒歌,真的很好聽;比如無處不在的貴州普通話,很接地氣。

對於17歲就開始寫詩的導演來說,詩歌是融入他生命中的,而最能體現導演詩人本質的一幕,大概就是利用相向而行的火車車廂畫出的逆時針旋轉的時鐘,盪麥的衛衛告訴陳升,如果時光倒流,洋洋就會和自己在一起,而當陳升在回鄉的火車上看到逆時針旋轉的時鐘時,我想每一個觀眾都感受到了中國人獨有的羅曼蒂克。

你問我浪漫是什麼?

我說浪漫就是詩歌。

你問我詩歌有何意義?

我說詩歌能夠讓時光倒流。

你問我時光倒流走向何處?

我說時光倒流可以讓我們再次相遇。

三、故鄉情結

看一看導演畢贛的履歷,我們就知道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貴州苗族後裔,《路邊野餐》是他寫給故鄉的一份情書。有故鄉情結的人不一定成為藝術家,但成為藝術家的人大部分都具有故鄉情結。

因為一個人在童年耳濡目染的時代氣息是溶入血液中的,是根深蒂固的。甜蜜的童年回憶,親切的故土形象,好似和諧的音樂,會終身在心頭繚繞。至於異日的征途,雖有名城大海,雖有夢中風景,雖有愛人倩影,其刻骨銘心的程度,絕比不上這些兒時的散步。

可能很多北方的觀眾在觀影過程中會覺得畫面霧氣太重、太潮濕,但相信大部分中國西南的觀眾會感到十分親切,因為記憶中的故鄉小城大概確鑿就是這個樣子。和凱里、盪麥和鎮遠相比,即便是在21世紀第二個十年過去一半的時候,許多遊子心中的「鹿港小鎮」依然具有讓時光停滯的魔力。出城的路和電影中的盤山公路一樣,世世代代的「故鄉人」就這樣沿著大山來來去去。

有故鄉情結的人是念舊的,而念舊的人是喜歡回憶的,在城鎮化日益發展的中國,在「北漂」、「蟻族」、「櫃族」的隊伍越來越龐大的「北上廣」,故鄉成為很多人魂牽夢繞卻怎麼也回不去的地方。

四、對導演的期望

儘管《路邊野餐》還有很多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導演畢竟堅持了自己的初心。在動輒花費號稱「上億元的投資」,卻用一堆金燦燦的山寨道具拍出雷人畫面的中國電影市場上,這樣的導演是值得我們尊敬的,也是值得我們保護的。

已經有很多人把畢贛的名字與阿彼察邦聯繫在一起,只是對於一個剛剛27歲的導演來說,我們不必把他捧得多高。因為沒有必要去做「中國的阿彼察邦」、也沒有必要去做「大陸的侯孝賢」、更沒有必要去做「第二個賈樟柯」,做「第一個畢贛」就好。或許未來有一天,畢贛也會被紛紛擾擾的世俗慾望所誘惑,因為有過太多這樣的例子,比如張藝謀、比如陳凱歌、比如陸川,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希望畢贛導演能夠勿忘初心,因為對於戾氣太重的中國電影市場來說,我們迫切需要一個安安靜靜講故事的人。

當然,文藝片看上去很美、很有范兒,侯孝賢、王家衛、賈樟柯的故事大家都很嚮往,誰不想跟姜文一樣「站著把錢賺了」,但通往文藝巔峰的道路是艱辛的,因為追求藝術的過程就好像馬拉松比賽,沒有人可以接力你,獨自修行,才終會有所收穫。

有一點需要說明一下,不論如今的電影行當多麼光鮮,其誕生之初都和戲劇一樣,是一項平民的藝術,屬於花最便宜的錢買站票的看客,他們都是社會地位極低的平民,喜歡暢飲。儘管現在生活條件好了,但電影的消費主體並沒有發生多大變化,依然是中產階級以下的消費者居多。

藝術還是娛樂,這是個問題。悉德-菲爾德的觀點可供大家參考:「在這裡我們討論的是好萊塢,認為藝術或娛樂的目的就是為了娛樂。這並不意味著從此人人都過著幸福的生活,而是在離開電影院時人們都受到振奮、帶著滿足、在精神上與之產生共鳴。雖然金錢不是成功的判定標準,卻是一種判斷有多少人觀看電影並得到娛樂、受到振奮的標準。」

最後,不管是那哪種類型的電影,商業大製作也好,獨立小成本也罷,都希望電影里的故事能夠讓觀眾對明天充滿勇氣與希望。因為詩歌不屬於寫它們的人,而屬於需要它們的人,電影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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