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號學解釋生活很有趣

電影《但丁密碼》劇照,蘭登教授破解但丁死亡面具里的線索。深黑的背景也充滿符號學意味。

這些零食象徵著「早生貴子」的寓意。

數字8諧音「發」受到熱捧。

數字4總被認為不吉利。

  

無論「順」還是「發」,這種美好的期盼是心理感受,還是符號製造出來的呢?……

  如果你是一個燒腦愛好者,或者符號學發燒友,大概不會錯過正在熱映的電影《但丁密碼》。只看劇情簡介,這部電影都足夠讓人心動:由湯姆·漢克斯飾演的符號學教授羅伯特·蘭登,一天從噩夢中醒來,他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在一間病房,周圍是一堆醫學儀器,和一個美麗動人的姑娘。失憶,槍傷,追殺,逃亡……而擺脫眼前困境的關鍵,則是手中一幅小小的圖畫。  當你為湯姆·漢克斯揪心的時候,千萬不要忽略他在劇中的身份——哈佛大學符號學教授。他用自己的符號學知識以及對但丁《神曲》的解讀,破解圖畫中的謎題。  年過花甲的湯姆·漢克斯,在熒幕上飾演了一個風度翩翩的符號學教授,他在一路奔跑之中,突然靈光一現,就能解讀密碼背後隱藏著的謎題。電影熱映之後,不少網友對符號學興趣濃厚,知乎網站就有數百個關於符號學的提問。那麼真實的符號學研究什麼?生活中有哪些有趣的符號學現象?四川大學符號學-傳媒學研究所所長、國內知名符號學專家趙毅衡用一些生活鮮活的事例,給我們普及一下符號學。  「符號學」這門自帶「神秘光環」的學科,往往令人望而生畏。就連趙毅衡教授也笑言,聽他的學術研究,十有八九的人會以為「原來你是研究《達芬奇密碼》的」。他向記者科普了一個概念:「符號存在於我們每時每刻的生活之中,就是被認為攜帶著意義的某種感知。」為什麼新娘子結婚那天要披著紅蓋頭?為什麼大多數人喜歡數字8而忌諱4?這些生活中的現象,都可以用符號學的理論給予解釋。

為什麼要有符號?

  一提起符號學,電影迷們大概不會陌生,除了前文提及的《但丁密碼》,還有一些電影用符號來推理判斷,延續劇情。  比如電影《風聲》,地下黨用摩斯碼傳遞密電,用唱歌識別自己人;又如電影《達·芬奇密碼》,羅伯特·蘭登得知盧浮宮博物館館長被害,對博物館裡一系列與達·芬奇的藝術作品有關聯的神秘符號進行分析和調查。  而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老百姓對符號學有著自己的理解。  不知你是否留意到這樣一個現象,在傳統婚禮上,新娘子一身簇新的紅裝,雖然妝容精緻,首飾閃閃發光,卻要用一方紅蓋頭遮面?明明你去參加這場婚宴,最關注的是新娘子的裝扮,而她卻不能拋頭露面,躲在洞房內等待新郎用一桿秤「掀起了你的蓋頭來」,新婚生活就會「稱心如意」。  新娘子的特點是「新」,要大家注意到這個意思,只好跟一瓶酒一樣,蓋上然後打開。這樣的習俗與新式婚禮如出一轍,現代的新娘子雖然不需要「紅蓋頭」,但仍然要用一身簇新的婚紗,再不濟也要在胸前別上胸花作為符號,要不然,賓客連敬酒都不知道找誰去呢。  符號是用來表達、傳送、解釋意義的,任何意義必須靠符號才能表達,符號是所有意義活動的根據。為什麼要有符號?因為解釋意義不在場,這是符號學的第一必要條件;意義一旦在場,符號就退場。比如一個家財萬貫的老闆,不可能穿一身鈔票在外面行走。那如何才是富呢?「男人看錶,女人看包」,手錶、皮帶、錢包、手袋。如果一個人從不露富,也從不享福,那他就是不富。  符號學就是意義學,是研究意義活動的學問。人的社會生活與個人生活,都浸泡在符號的意義活動之中,任何時候,當我們不追求意義時,我們的意識就停止了,因此,我們哪怕睡覺做夢,都在通過符號追求意義。

象徵是一種特殊的符號

  老百姓可能不懂符號學的深意,但是在生活中,我們常用的「象徵」,就是「特殊符號」。有一則關於象徵的小故事與大家分享,有一位年輕的老師,在課堂上給大學生講生活中的象徵。他舉了個例子,某個領導覺得單位黑色的公車太過單調,想換個顏色。有人提議用紅色,喜慶,老百姓不幹了,說「這一輛輛紅色的小汽車多像紅包呀,這些人是想受賄呢」;另有人提議用綠色,環保,老百姓又吐槽「這一輛輛綠色的小汽車多像綠毛龜呀,這些人想長壽呢」。  在哈哈大笑中,這位老師結束了講課,急急忙忙地跑去菜市場買魚。原來他和女友約定這天上門提親,岳母要求得買一條10斤重的大魚。當他拎著魚走進女友家時,丈母娘看著開膛破肚的魚一時傻眼,你怎麼把魚給破了?老師還納悶,天氣太熱,破了方便。誰知丈母娘暴跳如雷:「讓你買10斤重的大魚,是象徵著我女兒十全十美,你卻把魚給開膛破肚,這不是笑話我女兒不完整嗎?」說話間,她抄起一把菜刀,剜掉魚的眼睛,吼道:「快拎著魚出去走一圈再回來,我要告訴鄰居,不是我女兒不完美,而是你『有眼無珠』。」  除了由紅色象徵喜慶,用10斤重的大魚象徵著十全十美的姑娘,我們還用大山象徵父愛的堅韌,用大海象徵母親的包容,用綠色象徵生命,用金黃象徵財富,等等。這許多的符號,因為被反覆使用,累計意義,最終都變成了象徵。  象徵,是意義積累到一定程度,可以只是某種抽象品質的特殊符號,代表著使用過多、積累更深的某種意義,有時候就是一種約定俗稱的規矩。還是以結婚習俗做個舉例,布置婚房的時候,我們習慣在大紅色的婚床上,鋪放大棗、花生、桂圓、蓮子,取其諧音「早生貴子」。你說我嫌這些零食硌人,換個梨子可以嗎?當然不行!你說梨子「立子」,他們說梨子「分離」,任何象徵的意義積累,都是一個集體行為在文化上的烙印,單憑一己之力、腦洞大開,無法讓這個「梨子」替代「早生貴子」。

空白也可能是符號

  既然符號用來表達意義,符號學是文科的總方法論,可以用來解釋所有的文化現象,那麼空白是不是一種符號呢?  假設一種情景,一個周而復始的星期一,你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向擁擠的電梯,正在腦海里謀劃一周的工作計劃,抬頭看見自己的頂頭上司站在身旁。你滿臉堆笑地打了一個招呼,卻換來對方目不斜視、面無表情。這種空白的表情符號,連emoji表情包都沒有辦法模擬。於是你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老闆沒有聽到我打招呼嗎?他會不會誤以為我沒禮貌?又或者他對我心存不滿,哦,天啊,他是不是想把我開除?  你瞧,老闆的一個面無表情,就能被下屬解讀出這麼一長串意義。如果遇上膽子小的職場菜鳥,說不定要上演一場現實版的《小職員之死》——在俄國作家契訶夫筆下,就將這種揣測描寫得淋漓盡致。一個小公務員在劇場打了個噴嚏,不慎濺到前排將軍頭上,他的誠懇道歉換來將軍的漠然,結果被活活嚇死了。  由此可見,既然這種空白被接受者認為是有意義的感知,那麼空白就變成了符號。開車的朋友可能會注意到這樣一個細節,在一個十字路口處,如果你前面的車沒有打向左轉或者向右轉的指示燈,也沒有踩剎車或者亮紅燈的指示,那麼你就可能做出判斷,對方要直行,此時的空白「沒符號」就是直行的符號。

符號學的制勝法寶

  電影《但丁密碼》作為羅伯特·蘭登教授演繹的「符號學三部曲」之一,依然延續了前兩部作品的大團圓結局,這個自帶招黑體質的老頭兒,在無妄之災中驚險燒腦,又一次用符號學拯救了全世界。  既然意義是符號的生命,那這個生命就掌握在解釋者的手中。如果解釋者就不接招,不把這個符號解釋成某種意義,那它就不是某種意義上的符號。還是前文和領導打招呼的例子,如果小職員臉皮厚點,或者心寬一點,就當領導沒聽到又怎樣呢,就不會讓自己徒增煩惱,這個「面無表情」就不是領導生氣的符號。  今年中秋,乾隆皇帝帶著140多件文物從故宮移駕到成都博物館,展出兩個月的時間,迎來了60多萬的客流量。閉館前夕,記者再次探館,試圖了解這麼多金器、瓷器、書畫等文物中普羅大眾對哪件文物最感興趣。採訪結果出人意料,國寶金甌永固杯竟然被青玉龍紐寶印比了下去。據成博講解員透露,展櫃中的這方象徵著皇權的玉璽,最讓觀眾拍照不止,提問不休。  玉璽原本是象徵皇權的符號,是證明皇位歸屬的絕對證據,分分鐘引起一場軍閥戰爭或者朝野動蕩。不過也是一塊石頭。《三國演義》記載,「王莽篡逆,孝元皇太后將印打王尋、蘇獻,崩其一角,以金鑲之」,在老太太打人的一剎那,那玉璽也就不是皇權的符號了。  因此,物不斷被符號化獲得意義,或者去符號化失去意義,符號可以上下滑動,這取決於解釋者的感知。《史記》就記載了一場符號學的心理戰:項羽俘虜了劉邦的父親,在陣前叫嚷著要把劉父烹食。劉邦泰然若素,既然我和你項羽結拜為兄弟,我的老父親就是你的老父親,如果你想烹飪自己的父親,一定要記得跟我分一杯羹。在這種比誰更流氓的心理戰之中,劉邦拒絕承認煮父親的意義,項羽只能兀自哀嘆「虞姬虞姬奈若何」了。

「叫了個雞」有何不妥?

  有次我在辦公室加班,幫同事的孩子丟個垃圾,驀然回首,這個盛放著炸雞、散發著噴香的包裝盒上赫然印著店家的招牌「叫了個雞」。我忍不住驚嘆,現在的00後已經這麼彪悍了嗎?沒過多久,就有媒體報道,「叫了個雞」炸雞店因招牌和菜單內容惡俗,被城管部門責令整改。一時輿論嘩然,譴責這種「無下限」的營銷套路。炸雞店不得不在官方微博上道歉,並承諾整改。  符號學與廣告學的結合,最後的成果就是品牌設計。無論是店鋪取名,還是廣告營銷,或重外延,或重內涵,第一要義就是用符號把自己區分出來,標新立異,和別人就是不一樣,這樣才能扯人眼球,令消費者過目不忘。  還是以這家炸雞店舉例,如果店家想突出自己的外延,可以標榜自己新增了一款「咖喱雞」產品;如果想強調產品的內涵,就可以打出「黃金雞塊」的噱頭。還是原來的雞塊,還是熟悉的味道,只是取名時沾染了土豪金的味道,說不定能讓消費者趨之若鶩。  如今商界競爭殘酷,店家取名另闢蹊徑,讓人哭笑不得。有人自輕自賤搏出位,「廁所串串」「畜生包子」「媽的酸梅湯」都冒出來了,不知道執意試吃的消費者內心有多強大,反正取名者膽識過人。不過這些大膽出位還是有邊界線的,諸如「強盜之家」「飯醉團伙」,一不留神就會被公安局認定為「違反社會公序良俗」,勒令停業整頓。

為什麼你會討厭「4」?

  改革開放以來,越來越多的人在下海經商這條路上前赴後繼,沿海一帶人們的方言把數字「8」念作「發」,於是8就成了一個吉利的數字。而數字「4」就沒有那麼幸運,因為諧音「死」,為普羅大眾忌諱。有人開業、喬遷、結婚選日子要避開 4號,有人買房子避開 4、14、24的樓層,還有人連身份證、學號這樣的指代符號沾了4的邊,也會深惡痛絕。  今年教師節,有一個熱點話題在網路上引起極大的爭議。學號原本是學校為了方便管理學生才給每個人設置的編碼符號,沒想到一個孩子學號被分到了14號,而家長認為這個數字不吉利,希望老師能夠換個數字,最後竟因換號不成,用各種英文單詞辱罵老師,對於其他家長的勸解也是置之不理。忌憚數字到這個地步,這家長也太刁鑽了。  在趙毅衡教授看來,這種現象源於人們希望通過一套規則來掌握自己的命運,而在現實生活中對自己的命運掌控無力,只能欺凌各種符號——譬如折騰數字元號。對這些人的主觀感覺而言,符號形式經常比符號的意義更為重要。  這種對數字的迷信,還不僅僅是個人行為。1996年,廣州與北京同時將電話號碼升級為八位數,北京統一加「6」,寓意「六六大順」;廣州原本擬加「5」,但是遭到群眾極力反對,因數字「5」諧音「無」,於是改為「8」,諧音「發財致富」。  無論「順」還是「發」,這種美好的期盼是心理感受,還是符號製造出來的呢?只能說,這些符號至少從形式上給人帶來片刻的歡愉。我們只能換一種方式去理解,生活在一線城市,既然房價、薪水、空氣已經讓人那麼糟心,幸福指數高開低走,如果連數字這種形式上的吉祥美好都不復存在,那我們的幸福感只能每況愈下了。  因此,我們可以做一個小小的測試:你可以不用任何符號(包括語言符號),表達一個意義嗎?趙毅衡老師保證你不可能做到。

推薦閱讀:

錢學森:錢歸你,獎(蔣英)歸我
曹曦文家庭背景怎麼樣?
除銹劑使用方法?
有哪些小時候看不以為意,長大以後細思恐極的影視情節?
如何評價王菲《幻樂一場》演唱會發布會?

TAG:生活 | 有趣 | 符號 | 解釋 | 符號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