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被權力扭曲了的泰山

2012-09-01 11: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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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泰山是一座權力之山，估計是沒有什麼人反對的。從秦始皇泰山封禪開始，後來歷朝歷代都有登泰山封禪的儀式，以此來表明自己政權的合法性，就連曾經的民國第一任大總統袁世凱，想當皇帝了，也要弄個泰山封禪。到了我朝，已經是人民共和國了，但是人民總是離不開領袖的，雖然沒有了領袖帶領人民去封禪的傳統儀式，將領袖與泰山連結在一起，以表明其權力的神聖性還是不可少掉的。故此，凡是登過泰山的人都看到，沿途的岩石上，刻上了不少的毛主席詩詞，比如，「江山多嬌」、「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等，最為荒唐的是，就連他在廬山上寫的「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也被刻到了泰山之上。由此可見，中國人的權力崇拜何其地根深蒂固，雖然是人民共和了，沒有皇帝之名，卻少不了皇帝之實。　　 這次登泰山，一路走來，沒有看到多少自然風景，就連日出也沒有看到，但看到了很多的石刻碑文。除了登山之累外，記憶最為深刻的，就是這些碑文題刻了。一座山上有這麼多的石刻碑文當然不是件壞事，最起碼錶明他是有文化、有底蘊的，登山不只是純粹的體力活，還可能是一次豐富的精神盛宴。可是，一路看下來，我們在欣喜中又帶有失望，因為一路看到的，大多不是名詩佳句、異書奇文，描寫泰山的名詩佳句，除了在極不顯眼地地方看到杜甫的《望岳》之外，其他的都不可見，極目所見的，大多是帝王將相們的題刻，且大多是到此一游式的石刻，非常地讓人掃興。當然，這種現象出現在泰山，應該是毫不奇怪的，因為泰山是一座權力之山，留下的當然是權力者的印記，而文人們大多是無權無勢，當然沒有資格享受權力之山的榮耀了。　　 如果泰山只是作為權力的象徵存在，就像一張畫布一樣，誰擁有了權力，誰就上去畫他幾筆，也算是件很有意思的遊戲。但是，中國人總有一種「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心理，我贏了，就要把你的畫撕掉，這一心理發展成了我朝之政治正確後，更是變本加厲。傳統中國統治者大多以儒家文化治國，打贏之後，往往會表現出對失敗者的寬容，即使是抓住了舊朝的帝王，也還封他個違命侯，好吃好喝好招待，至於他們留下的文辭墨寶，一般都會保存不費的。只有農民起義的大老粗如陳勝、吳廣者，到了阿房宮，就是一把大火，把它燒個一干二盡。當然，我朝也是底層革命建立的政權，對待曾經的主人也是毫不留情的，能毀的就毀，能破的就破，以至發展到最後的文化大革命。當然，泰山是燒不掉的，也不是人力可以剷除的，更何況，下層民眾其實最崇拜權力，還要把自己的偉大領袖抬上泰山，以示不朽，所以，泰山上的很多碑題還能得以保存。當然，這些都要以政治正確為前提，否則，就會被毅然決然地剷除掉。　　 在登泰山的途中，我們看到很多的碑文被鏟掉了，不知道這些碑文是什麼碑文，是誰題寫的？思來想去，感覺應該是出於政治不正確的原因，比如，蔣介石曾經登過泰山，題寫過「泰山永固，國民常安」，但是現在見不到了，估計是給我們的革命群眾給堅決剷除掉了，就像陳勝、吳廣毫不留情的燒掉阿房宮一樣。還有一些曾經權力顯赫，最後因各種原因身敗名裂的人，比如，劉少奇、林彪、江青等，他們是否也在泰山上題過辭呢？如果他們曾經題過，我們的革命群眾還能讓它們保存嗎？我們一路所見的鏟痕，是不是曾是他們的題刻呢？當然，我們所見的鏟痕只能是冰山一角了，因為很多地方在被剷除後，馬上題寫上了政治正確者或偉大光榮正確者的詩詞或言辭了。但是，這種因著權力篡改歷史的做法，都是很可恥的，真切地表明了權力背後的骯髒。　　 看到泰山上一處處的鏟痕，我們很能體會到權力的不講道理，也深深感受到了權力的虛無。那些登山封禪的帝王們，哪個不是希望江山永固呢？可現實卻是「你方唱罷我登台」、「今日王侯明日寇」，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再想想近人講的「槍杆子里出政權」，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還要去追求永恆？如果一切都是權力的結果，那還有什麼永恆？如果沒有永恆，那還幹嘛要去泰山頂上留痕呢？如果那些鏟掉別人碑文的人想到，若干年後，他們失敗了，由王變寇了，別人也會鏟掉他們的碑題，他們會怎麼想，會是什麼感受呢？當然，這些人肯定不會去這麼想，如果他們能這麼去想，也就不會這麼去做了。當一群不會反思權力、只會炫耀權力的人統治著一個國家，這個國家會是怎麼樣呢？其結果當然是可想而知了。　　 由於人的有限，總是有意無意地冒出對永恆的渴望，權力擁有者也不例外，可能尤甚。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特別是對於權力擁有者來說，他們大多都沉迷在這個現實的世界當中，看不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性特質，不知道真正的永恆不在於泰山，不在於權力，而在於自己的靈魂和信仰。如果能夠明白這一點，他們就不會到泰山上找永恆了。如果有了這樣的覺悟，再去統治一個國家，他們就不再會愚蠢地炫耀權力了。那時，權力就屈服於權利，國將有幸，民將有福了。　　 真正的磐石不是來自泰山之岩，而是來自個人內心的真實信仰。在真誠的信仰面前，泰山是何等的渺小，就像在永恆面前，時間是何等的微不足道一樣。希望中國人能明白這個道理，更希望中國的王侯將相們有這樣的覺悟。設若如是，中國才真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