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紅妝照汗青——陳圓圓
一代紅妝照汗青——陳圓圓
美女,在歷史長河中往往被視為金戈鐵馬間可有可無的點綴,然而細翻史籍,驚心動魄的大事件之後,卻常常有她們隱約的身影。 或許是身不由己的捲入,或許是不經意間參與,更或許是主動地去改變歷史的進程……或者潔身自好的君子們可以忽略美女的存在,歷史卻無法抹盡她們的痕迹…… 男人愛看美女,已是不用多說的了,其實女人更願看美女。一種心態是艷慕,向美女學習服飾配搭美儀修容,以期它日自己也成為美女一名;第二種更多,認真看個明白,多多挑刺找岔。 無論是哪種,美女都因此廣受注目。 那麼,照理說,美女如此,美男子也就應該大行其道了?事實上似乎並不如此。 雖然史上男色滿園風光,如今也逢美男盛世,但「女人以貌為財,男子以財為貌」更是至理名言。在外表上必要與同性斤斤計較或滿地打滾或眼淚鼻涕或陰暗地謀劃給對方毀容的男人,至少我還沒有見過,如果你見過,恭喜你,趕緊去買彩票吧…… 至於天生就會對帥哥雙眼放光的女生,更是一但心有所屬,其它的男人都要靠邊站了也:哪怕是十大內衣男模一齊站在面前,多半她還是會分神片刻,心裡嘀咕:「老公仔辦公桌對面那個小妞會不會……?!」 總之,俺個人認為,美女以及有美女參與的相關八卦歷史花邊,始終都是熱門話題…… 講到美女,人們總愛說某地出美女,某處水土養美女。比如歷史上的元朝,蒙古皇族選美的重中之重就是「代產嬌娃」的弘吉剌。而漢族人心目中,最早認為漢中出美人,還有「米脂婆姨」的說法。宋真宗他老人家則心心念念蜀地美人的熱辣痴情。當然更多的是認為江南水鄉出美女,腰纏萬貫之後,是定要騎鶴下揚州去的。 實際上,美女們是不分地域存在的,某些在人們常識中感覺不太可能出美女的地方,歷史上卻恰恰孕育過美冠群芳的超級美女。這些異軍突起型的美女群中,比較典型的一個就是生於廣西博白山村的綠珠了。 以美貌而言,綠珠似乎並不遜色於公認的四大美女,但是因為在歷史上掀起的波瀾規模要比四美小得多,因此如今不是很出名。其實在明清時期,她還是非常有名氣的。 只是,美女們到底是長怎麼樣的? 很可惜曠世美女們生活的時代還沒有攝影技術,我們遂不能一睹美女的容顏。不過講到這一點,很多歷史上的美女,她們的美貌也許並不是現代人所喜愛的那一種。古人的眼光和今天的人並不太一致。 那年我游故宮,順道瞻仰了一下歷代帝後寫真圖。那都是些拙劣的影印件,純粹是放在小房子里騙入場費的。一路看將下來,圖片的女主人都顯得神情呆板,那幅模樣要讓皇帝老兒目眩神迷實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當然古代的畫畫風格跟現在是大大的不一樣,后妃們也不可能露出真容給畫師們看個飽。 當然,歷代后妃,很多都與背後的家族勢力相關,她們不一定真是什麼極品美人兒。當然,如果你非要說是美人,我也沒意見,各花入各眼,氣質美人也是美人么…… 不過,皇帝畢竟是皇帝,享有在全國範圍內搜求美女的權力。政治聯姻而來的后妃即使美色平平,他們也很心理平衡…… 但即令皇權震人,天下美女仍然並不是只歸皇帝老兒一人的。還是有許多的美女,如晨星般散布民間。 明朝有過這樣一位姓名未傳的美女。據說她因夫榮而妻貴,封為誥命夫人,依制度謁見太后。結果她一進宮,就艷驚四座,把整個後宮的女人都比下去了。連太后都忍不住發牢騷曰:那些派往全國選美的官兒真是辦事不力,這樣的美女怎麼都遺漏了? 雖然世上很多略有幾分姿色的女子,都以嫁入豪門富家為己任。但由此可見姻緣這東西也還是老天爺說了算,即使不是天潢貴胄,美女也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亂世紅顏----陳圓圓 華夏做為一個民族,早就已經出現,但「華夏」這一名稱的來歷應做何解?《左傳》中有這樣一句話:「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當然,這個解釋並不完全盡然,但華夏民族在世人心中與禮儀之大和服章之美密不可分,卻是毋庸置疑的。早在周代的時候,現代意義上的漢族還沒形成,它的前身華夏族以及華夏服飾,卻已經相當有規模了。一個文明有了認同感就要確定出一系列標誌性的東西,冠服制度就是其一。 由此可見衣冠服飾和禮儀制度、思想文化一樣,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不可分割的重要一環。中華古老的服飾文化絢麗多彩,與民族屬性息息相關。中國也因此自古以來被尊稱為「衣冠上國」、「禮儀之邦」。 華夏冠服是世界服飾史上傳承最久、內涵最豐富的一支。比如說「深衣」,它上下連體,代表「德貴專一」,寬大的衣袖呈圓弧狀以應規,交領成矩以應方,代表「不依規矩不成方圓」,衣帶垂至腳踝,代表正直,下襟齊地,代表權衡。看似簡單的衣飾,包含了華夏幾千年文明傳承下來的民族的性格與道德思想。 然而傳承了三千餘年的華夏冠服制度,卻在區區三百年前,隨著明帝國的大廈轟然倒塌,被生生割裂。那時的人們,其實很多人並不反對接受新的統治者,卻實在無法接受剃髮易服,因為身體髮膚受諸父母不得毀傷,更重要的是那冠服代表了自己的民族屬性,是流在血管里的信仰。在那些延綿整個清王朝的憤恨與抗爭中,究竟有多少是為了明王朝,又有多少是為了宗族血脈與那「留髮不留頭」的殘忍殺戮?誰也說不清。 華夏冠服的傳承被割裂,與清軍入主中原有著直接的關係。而清軍能夠輕易直入山海關,當時的山海關守將吳三桂難辭其咎。而吳三桂之所以會主動引清兵入關,世人都說是為了一個女子。 這個女子的名字叫陳圓圓。 陳圓圓是明末秦淮八艷之一。秦淮八艷年齡不同,經歷和結局也都不同,相同的是她們都是當時萬里挑一的絕頂名妓,而陳圓圓很可能便是秦淮八艷中最以美貌風情出眾的那個。 明末才子吳梅村,也曾經流連於秦淮河的風月,做為陳圓圓秦淮歲月的見證人,吳才子曾經寫過一首《圓圓曲》,全詩長六百餘字,將陳圓圓被比做四大美人之一的西施,雖然只是一介弱質女子、豪強爭奪的物品,卻在那個王朝更迭的亂世里無意間起到一個看似偶然,卻又極其關鍵的作用。 如果嫵媚風情中那瞬間的微笑,就能夠讓一位多情公子至死不忘,讓一位驍勇果決的將軍可恥地背叛自己的民族,讓一個擁有數千萬人口,上萬里疆域的帝國歸於毀滅,讓數千年的衣冠毀裂為胡服——那,這樣的美麗,該是怎樣的動人心魄啊? 可惜的是,這美麗,早已被深埋在歷史的塵土中。那是個遠逝的年代,數百年的光陰使我們已無法真切地體味那足以毀滅一個帝國的美麗,我們僅僅只能在歷史的故紙堆中追尋那個美麗女子所留下的淡淡足跡。那一切虛幻得彷彿只是個傳說:冥冥造就了傾國的美麗,而歷史的偶然卻不肯讓這造物的傑作憑空老去。於是,美麗的蝴蝶輕輕揮舞翅膀,卻在千里之外,掀起了一場滔天的駭浪。 這場悲劇的可悲之處就在於,蝴蝶本身的美麗,並不是罪惡的根源。 然而陳圓圓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她究竟來自何方? 歷史上有這樣一種人,他們的故事在世間世代傳頌,可他們的足跡卻迷離渺茫——當我們真要去尋找其一生事迹時,總是會發現那些發黃的紙堆中可用的東西寥寥無幾。這個叫陳圓圓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有時候你會覺得,她似乎根本就沒有過去,彷彿從一開始就是美貌青春。關於陳圓圓的早年故事,我們只能在她那些昔時老友的回憶中,尋取些許蹤跡。國變之後,關於她的事迹,也成了江南士大夫們津津樂道的話題,然而這大都只是些道聽途說的東西。關於她的出生,即便是那些親近的人,也是眾說紛紜。在他們說來,這個天生的尤物,似乎原本就出身賤籍。然而這並不對。 據許多年後的人們考證,陳圓圓本姓邢,又名沅,字畹芬。她大約生於天啟初年(公元1621-1627),原本是良家出身,祖籍常州奔牛。祖上也曾經薄有家產,卻在她父親手上敗落殆凈。這位父親雅好戲目小曲,家中常有十餘人聚集,日夜謳歌不輟,食宿當然由邢家提供。如此只出不進的開銷,不敗家是不可能的。家境潦倒後,其父不得不做貨郎以養家糊口。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生母就去世了,陳圓圓只能寄居舅家,因此改姓陳氏。在寄人籬下多年後,陳圓圓終於長成,卻並未能象別的女子那樣嫁人成家,而是被族人引至蘇州,賣入娼門,變成了「玉峰女優陳圓圓」。 初出道的陳圓圓已經顯露出她動人心弦的特質。曾有個叫貢二山的道台,其子貢若甫偶過蘇州,對她一見傾心,以重金贖歸。誰知貢公子有懼內之癖,家中從此不得安寧。貢二山只得作主將陳圓圓放歸蘇州。 嫁人不著的陳圓圓艷幟重張,名傾吳下,成為首屈一指的名妓。 那時候的名妓可不是好做的,不但須才色俱佳,更要得到公子名士的首肯才成。秦淮風月,從來少不了名士們的參與。 陳圓圓的才色何止是俱佳,更被公認為是當時梨園風月場中才藝貌均列第一的人物。大概是承受了父親的遺傳基因,陳圓圓天生一副好歌喉,也善於歌唱。當時盛行崑曲,陳圓圓尤擅戈陽腔,每當她登場唱做,「花明雪艷,獨出冠時」,令觀者魂銷。尤其是她演的紅娘,更是「體態輕靡,道白巧韻,曲盡蕭寺當年情緒。」她曾經在貴公子鄒樞家中演過此角,傾倒滿座賓客,被稱許為「聲甲天下之聲,色甲天下之色。」 崑曲沿襲唐詩宋詞之風,曲牌多達二千餘種,雖然陳圓圓最初擅長的並非雅部崑曲,而是雜部戈陽腔,但那時劇本多由滿腹詩書的才子,窮畢生精力方得寫就,鋪排華麗辭藻雅緻,陳圓圓能將詞曲中意境詮釋得如此淋漓盡致,其才華不問可知。 陳圓圓著有《舞余詞》一卷,可惜如今多已散失,僅餘三首。然僅此三首,已足以與當時一流文人相比美。如她的《醜奴兒令》:「梅落滿溪綠漲春將去。馬踏星沙、雨打梨花,又有香風透碧紗。聲聲羌笛吹楊柳,月映官衙、懶賦梅花。簾里人兒學喚茶。」又如轉運曲:「堤柳堤柳,不系東行馬首,空餘千縷秋霜,凝淚思君斷腸,腸斷腸斷,又聽催歸聲喚。」 陳圓圓如此才貌,自然為群名士所追捧。 然而,那是亂世的前夜,名妓與名士們的詩酒唱和、風月情愫,註定無法長久。 時間很快走到了公元1642年的春天。 那個時候,即便是最溫文爾雅的江南士大夫們,嘴邊的話題,也總離不了遼東失敗的戰事,秦晉三邊的天災匪患,北京城裡的政治風潮這些俗不可耐的題目。即便是在詩酒名花的風月場合里,也時常會有些傢伙站起來激情洋溢地慷慨陳辭一番,然而這通常並不影響這位兄台在片刻之後便偎紅倚翠酩酊大醉而眠的雅緻。秦淮岸邊的楊柳春風,歷來是江山意氣的墳墓。 當忠君愛國的代價,從聖潔的鮮血變成滿嘴的唾沫星子時,這個王朝的壽數,也就該到頭了。輝煌的文明也許會導致墮落,但墮落成這個樣子,恐怕也不能全算到江南楊柳春風的頭上吧? 在那末世的繁華中,雖然國計傾危,然而杏花春雨卻依然鍾情江南。 烏衣巷口秦淮夜,西子湖畔錢塘潮,脂粉香里,弦歌聲中,留住了無數人青春的回憶。生活在這個時代的江南人,都樂呵呵地以為,即便天上只有三分明月,至少也有兩分是照在他們頭上的。 在明月下,在笙歌中,名士大夫們是如此浪漫地揮霍著那電光影中的春風,連世間那滄海桑田般的巨變都不能驚醒這些綺彩的夢。他們是如此的留戀著幻夢中的人生歲月,以至於在若干年後,那些曾在這裡消磨盡自己一生中最美好時光的落魄王孫們,會在生命的夕陽中,在筆頭上慢慢回憶那個花錦如晝的時代。當他們用秀麗的小楷,在昏黃的燭光下拾取自己一生的足印時,那少時紅燭帳中的溫柔,眼前亡國失意的感傷,是足以引出好些淚水來的。 見過陳圓圓的名士們,大約終其一生都不會忘記1642年的春天。 煙雨江南,殘春午後,在細細的霖雨中,微風搖落了枝頭的杏花,連帶著露珠,輕輕地飄落在席間少女的衣襟上。那女子輕輕舉起酒杯,嘴角還帶著淺淺的微笑,風塵中的酒病輕愁,終究沒能掩住她那傾國的姿態。 那一笑,便成了青史中不滅的印跡。 那時的名士們總認為自己才有指點江山的資格,他們不會想到,眼前媚眼如絲、宛轉承歡的女子,將會在這亂世舞台上扮演怎樣的角色,她留給後世的印記,將比他們所有的人都深都重。 在一個錯誤的時代里,上蒼錯誤地創造了那足以毀滅一個王朝的美麗,更糟糕的是,還把她放在了錯誤的舞台上,面對著一群錯誤的觀眾。當歷史中的種種陰差陽錯,都積累到一個人身上發生的時候,這個人就註定要和歷史開上一個可怕的玩笑了。 就在這個春天,崇楨皇帝田貴妃的父親田弘遇,在上千人的前呼後擁下往南普陀進香。 這位田皇親,雖然貴為國戚,底子里卻是個十足的流氓。他一路劫掠客商貨船,又憑藉著自己的身份,從南方販運了十幾船銅錢前往北方(明末北方銀賤而錢貴,從南方販錢往北方可牟取暴利),他還一路搜尋絕色女子,半搶半買。 田皇親搶人妻女有一層理由是相當堂皇的:進獻天子。 田弘遇名畹,原本只不過在揚州做千總的小官,在當地娶了個從良的娼婦吳氏。吳氏身份雖低賤,帶來的女兒卻成了田弘遇的福星。這個養女美貌聰慧,最後成了崇楨帝的田貴妃。她為崇楨帝生下了四個兒子,是崇楨后妃中最為得寵的。因此田弘遇雖非正牌國丈,卻也在崇楨朝諸外戚中最為驕縱。但田貴妃也有不如意的地方,她為皇帝生下的兒子往往夭折,她畢竟只是個妃子,時常被周皇后壓制,有一次甚至使皇帝長達三月不曾召見她。更糟的是當時的大太監曹化淳從南方搜掠了許多美女獻進宮中,使崇禎神魂顛倒,又有一個月的時間不見田貴妃。田弘遇眼見養女的寵妃地位被動搖,便想再到蘇揚一帶另尋美女進獻,以圖自家富貴長久。 陳圓圓雖負盛名,常與才子名士來往,其實不過是供人取樂的玩物。在此之前,她已經有過一次被搶掠的驚險遭遇了。那一次想搶她的也是田皇親的手下,但陳圓圓躲了起來,鴇母將另一個女子冒名送出,陳圓圓方逃過一劫。而這第二次田皇親親自出馬,她就沒能逃脫得了。 其實在兩次搶劫之間,陳圓圓本來也有機會逃的。可惜的是她所託非人。 那個人就是「復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冒辟疆雖是名公子,但陳圓圓眼中看過的公子何止百十之數?所以最初的時候,冒公子乘省親之隙慕名來尋時,足足碰了幾次閉門羹才得見到美人之面。立刻就被迷得七葷八素。 歌舞至更深夜靜之時,風雨忽起。這原本是「天留客」的好時機,豈知陳圓圓深諳欲拒還迎之理,非要漏夜冒雨乘舟返家。冒公子心癢難搔,拉著陳圓圓的衣裳不放,非要她許下一個再見面的日子不可。陳圓圓便約他半月之後共赴蘇州城南光福小鎮賞梅。冒辟疆告以行期緊迫,大有哀懇提前約會時間的意思。豈知見慣才子財子的陳圓圓並不通融,反說那不如等到八月同去虎丘賞桂花。 留下一句可有可無的許諾之後,陳圓圓便翩然而去,冒才子只能心有不甘地繼續省親之旅。 數月後冒公子再度來訪,沒成想一來就聽說陳圓圓被權貴強奪了去,冒才子悵然若失,深悔沒有先下手為強,見人就長嘆佳人難再得。朋友們終於被咶噪不過,告訴他被搶走的是假名妓,真正的陳圓圓就藏匿在附近某處。於是立即前往尋訪。 結果這次相見大是奇遇,陳圓圓表現得非常親昵,主動再三留宿。 這飛來艷福太過離奇,冒辟疆立即高度警惕,非但不肯應邀繾綣,反而借口老娘親沒人照顧,逃回自家船上且「不復登岸」。陳圓圓也再沒有上次那樣動輒訂半月半年之約的耐心,天剛亮就以良家淡妝之態來到冒家船上求見冒太夫人,堅持要冒辟疆再到自己家中一敘。 再次相見,陳圓圓不再客套,徑直提出要許嫁終身。冒辟疆真是「驚喜」過望,想到她是剛從權貴手掌心裡逃出來的,眼前美人頓時形同燙山芋,立即生硬拒絕,且連老子也搬將出來:「我父親陷身兵火,我正要拋妻棄子相殉,這兩次來看你,不過是因為路途阻隔行走不得,這才閑步而至。你說這話,我只好堵上耳朵當沒聽見,免得耽誤了你。」 既然老子陷身兵火,為啥兒子還有半路尋妓的雅興?這謊其實是說不圓的。但是總之,冒才子千言萬語背後就是一句話:你陳圓圓不過一介妓女,還有一堆麻煩沒解決,想嫁我?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但陳圓圓已經沒有第二條更好的路可走,她只能宛轉哀求他收納自己。冒辟疆急於脫身,便隨口許了個願,答應辦妥事情便來接她。陳圓圓聽了驚喜信疑交集,反覆叮囑他萬勿失約。於是冒辟疆詩即席吟了八言絕句交帳,然後匆匆離去。 這一去,就是大半年。陳圓圓在提心弔膽之中屢屢託人捎話寄信,都被冒辟疆置之不理。 終於,田弘遇又來了。陳圓圓只得再次到處躲藏。當地百姓甚至還聚集起千人之眾來保護她的安全。但田弘遇這一次卻是必欲得之,恃勢恐嚇當地官員百姓,最終以兩千金的價錢,將陳圓圓強買了去。 十天後,冒才子終於姍姍來遲,準備履行大半年前的婚約。當他得知陳圓圓被搶,感嘆了一番也就罷了。田弘遇的勢利,冒辟疆既得罪不起,也從來沒有過要去為陳圓圓如此賣力的地步。 只是沒想到,後來陳圓圓竟艷名動天下。大概從那時起,冒辟疆的後悔便溢於言表了,就連給自己的姬妾董小宛寫悼文時,也沒忘了著力描寫陳圓圓曾經也向自己託付終身的事情。直到後來他垂垂老矣,還在惦記著這個他所見過最美貌的女子。 冒才子不是不悵惘的,但透過文字,那些表面的悵惘背後,更多的是得意顯擺:天下第一美人曾經傾心於我,我卻流水無情,可見我名公子風流絕非虛名。 只是,雖然表揚了幾聲自己重孝輕色,自命是風流公子中的忠孝之士,冒辟疆的言辭中也滿是佳人難再得之嘆。恐怕冒公子此後也不免時常埋怨自己當初太過膽小畏縮,竟然一夜都不曾留宿,就白白離去吧。其實,當時和陳圓圓一起被田弘遇掠走的,還有名妓顧壽、楊宛等人。她們都被帶到了北京。顧壽與楊宛的人生很快就要終結,陳圓圓卻從此開始了她身不由己,卻牽動政局的下半生。 這時候的大明王朝,已經是大廈將傾,天災人禍重重疊疊。 崇楨十一年時,崇楨帝曾經召百官卜問天下大事,得到的乩文曰:「九九氣運遷,涇水河邊、渭水河邊,投秦入楚鬧幽燕。兵過數番,寇過數番,搶奪公卿入長安。軍苦何翻堪、民苦何堪,父母妻子相拋閃。家家皇天、人人皇天,大水灌魏失秦川。流寇數載即息,紅頂又將發煙。虎兔之間干戈亂,龍蛇之際是荒年。」 還是在這一年,蘇州承天寺井中白氣上沖,人們由井中發現一隻鐵匣,內藏一部心史,是三百年前宋朝人鄭思肖所作,記述了宋末元初數十年間事,極言宋遭元殺戳之慘。蘇州巡撫張國維將此書刊行於世。世人卻認為此書於此時現身並不是好兆頭,而是預示著明王朝也將重蹈宋王朝的覆轍。 崇楨十一年,正是「虎兔之間干戈亂」中的那個虎年。從這一年開始,李自成張獻忠兵力大漲,清軍也屢次進犯。明軍十戰九敗,多座重鎮被農民軍攻佔,多名文官武將死於戰事,多名宗室皇親死於非命,洛陽的福王朱常洵甚至被李自成下令活活煮殺,和上鹿肉做了一席「福祿宴」。更禍不單行的是,自崇楨十三年,也就是「龍蛇之際是荒年」的那個龍年開始,中原大旱,蝗災相繼,皇帝以國家之祭、大赦刑獄、廣求直言,也未能求得一場透雨。終於赤地千里,民間甚至到了以人肉為食的地步。 等到崇楨十五年春天,局勢愈演愈烈,崇楨帝已經是焦頭爛額。陳圓圓在這個時候被獻入宮,當然不會得到什麼好待遇,充其量不過是個為皇帝解悶的玩物而已。即便如此,崇楨也對她興趣缺缺,她只在宮中留了幾天就被送了出來。 據說皇帝也不是不驚嘆於陳圓圓的美色,卻不料美色傾城,她入宮不過幾日,就傳來睢州、太康、寧陵、考城連續失陷的消息。於是她就成了皇帝敬謝不敏的災星。這著實讓田弘遇大為掃興。出宮後的陳圓圓被送回鐵獅子衚衕的天春園,也就是田弘遇的私宅。在這裡,她重學新聲,將自己從前擅長的「雜部」戈陽腔變為「雅部」崑曲,成了田弘遇寵愛的一名歌姬。每逢歌舞盛宴,他都要將陳圓圓喚出來歌舞陪酒一番。 陳圓圓出宮不久,也就是崇楨十五年七月,正在兵荒馬亂國事瀕危之際,田貴妃病逝,田弘遇的靠山倒。田弘遇雖不忠國愛國,卻也面臨內憂外患,急於籠絡人心求保平安。 崇楨十六年盛夏五月,值得田弘遇籠絡的人終於出現在京城裡。 此人就是吳三桂。時任遼東總兵,鎮守山海關,手握重兵,年三十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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