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刻薄

在給一朋友的餞行晚宴上，我結識了兩位女子。

據悉，這兩位女子交好多年，都叱吒於生意圈中，都三十多歲神秘單身，都住豪宅開名車，都唱歌嗓子亮喝酒超有量，一位穩重矜持，一位活潑玲瓏，不知妒煞多少平庸女人。待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沒想到這兩位女子都私下裡向我這位素昧平生的女子刻薄起對方來，雖然言語含糊曖昧，但我是懂得的。

數年以前，我也有一閨蜜級女友，私下裡也沒少對我的先生、我的男性友人刻薄過我，但和我共處時，那真叫花好月好呢。

唉，女人的關係真微妙，這微妙就在於兩個某些方面旗鼓相當的女人之間的較勁心理：羨慕、嫉妒、恨，衍伸開來就成了刻薄。

女人的刻薄，彷彿越是在有才（或是有財）的女人堆里，越容易產生。如我國著名的女作家、女詩人、兒童文學家冰心女士，早年也曾被同行刻薄過。張愛玲就說：「把我同冰心、白薇她們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只有和蘇青相提並論我是甘心情願的。」蘇青也曾說：「從前看冰心的詩和文章，覺得很美麗，後來看到她的照片，原來非常難看，又想到在她的作品中常賣弄她的女性美，就沒有興趣再讀她的文章了。」張愛玲不喜歡冰心是因為她的文字，蘇青看不上冰心則是由於她的容貌，女人刻薄起女人來，真的是毫不留情。

說到冰心，在民國時期，她也有個明裡暗裡較勁的對象，就是美麗又多才的林徽因。

早年，冰心與林徽因在美國留學期間，冰心的愛人吳文藻與林徽因的戀人梁思成是室友，他們四個曾經相聚過，並留下了一張野餐聚會的合影，但這樣的相聚並沒有讓她們建立起友誼。林徽因美麗、聰明、心直口快又好強，很難和女性交上朋友，而心高氣傲的冰心在林徽因面前，幾乎沒有什麼優勢。林的容貌自不必說，寫作方面的才情也是有目共睹的，更何況當年還有徐志摩為她撐腰。又因為與梁思成在一起，林在建築史上也留下了一筆。因此，縱然冰心再怎麼努力，似乎都不能證明自己的才華高出林徽因。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時候，在北平林徽因與梁思成的家裡，每逢周末便舉辦一次文化沙龍，被稱為「太太的客廳」，座上賓都是當時頗有影響力的人物，如徐志摩、沈從文、金岳霖等，而林徽因雖已為人妻、為人母，但她風趣健談、優雅大方，讓人為之心怡。每逢聚會，幾乎都以林徽因為中心，談論文學、藝術、哲學上的各種問題，非常熱鬧。冰心不但不去參加這樣的聚會，還看不慣林徽因被眾人捧的場面，便寫了篇《我們太太的客廳》的小說來影射林徽因。

林徽因看了文章，很是不快。李健吾在一篇《林徽因》的文章里，說了當年林徽因採取的反擊行動：「恰好林徽因由山西調查廟宇回到北平，她帶了一壇又陳又香的山西醋，立時叫人送了一罈子給冰心吃用。」這種做法，很符合林徽因的性格，她才不會顧忌兩家過去的感情呢。你不講情，我何必還要講義呢？

抗戰時期，流亡西南的林徽因與冰心同在昆明居住三年，兩家曾經一度相隔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卻從不往來。

在徐志摩飛機失事這件事上，冰心曾說過：「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處就得不著，女人的壞處就使他犧牲了。」徐志摩的女人，能扯上關係的無非就是陸小曼與林徽因。本來徐志摩的死已經讓很多人把罪責推到林徽因的身上了，冰心的這番話更是讓兩家的後代也心存了芥蒂。後來林徽因的兒子對於冰心也是怨氣溢於言表，在柯靈編選民國女作家小說經典時，就未能得到林徽因的著作，原因是該書請了冰心做名譽主編，所以林徽因的兒子說什麼也不肯授予版權了。

總之，冰心與林徽因之間，相處從未友善過。也許是冰心對林徽因的才華到底不能欣賞吧，或者她覺得，如果不是徐志摩等一幫人相襯，林徽因是不可能混成詩人和作家的。而在建築史上的名氣，也多少沾了其夫梁思成的光。冰心在文學上，更多的則是靠自己一點點的努力。而林徽因不但天分高，才情好，還有著讓人過目不忘的美貌，縱是冰心如何追趕也是不及的。

女人是作家沒什麼，但如果同時還生得美就有什麼了，一是緋聞多，二是更受異性喜愛。這樣才貌雙全又盡得男人緣的女人，讓同性羨慕嫉妒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難怪現在能碼字的女性都將自己冠以美女作家，為的就是讓同性羨慕嫉妒恨，讓異性喜歡欣賞愛。

或說天妒紅顏也罷，或說老天公平也罷，林徽因多病早逝，剛及知非年；冰心健康長壽，享年近上壽。

才情盛譽如冰心者，也沒能逃過女人的刻薄和刻薄過女人，更何況凡俗平庸如我輩者。

呵呵，不知我新結識的這兩位女子彼此要較勁到幾時？不知我那多年未見的女友是否還惦記著刻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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