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完美風暴
《財新周刊》2016年第22期
出版日期 2016-06-06【舒立觀察】中美關係開拓新邊界鋼鐵貿易戰欲來回暖動能衰減債市開放加速一汽集團大船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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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ump)從紐約特朗普大廈金光閃閃的扶梯上緩緩降下,在此起彼伏的相機咔嚓聲中宣布要參選美國總統的時候,人們的目光還難以從他額前那一抹令人忍俊不禁的橫發上挪開。人們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真人秀明星大亨秀出了新高度。從十幾年前就開始考慮競選總統的特朗普,認為2016年會是個好時機。民主黨兩屆行政當局下來,奧巴馬甫一當選時激起的熱情早已褪去,他任上全力以赴的醫保方案已經引發了全國性的裂痕,憑藉行政命令力推的諸如減排、控槍的政策也備受爭議。共和黨也憑藉「茶黨」的草根政治力量在過去幾年內陸續將參眾兩院主導權重新收歸囊中,美國政治的鐘擺似乎將到由左及右的拐點。和特朗普一樣看準時機準備一探高位的,還有其他16個人。論家世背景與知名度,有備享父兄蔭澤的傑布·布希;論執政履歷,有不掩雄心伺機而發的在任州長卡西奇、克里斯蒂、沃克爾;論攪動風雲的新生代政客,有桀驁不馴的參議員克魯茲、平步青雲年少得志的盧比奧、獨樹一幟的自由意志主義代表保羅。相比之下,民主黨那邊廂人選寥寥,又被希拉里這棵政壇的參天大樹遮蔽了陽光。2015年夏天,共和黨的精英們顯得胸有成竹,如此人才濟濟,白宮易手指日可待。令人尷尬的特朗普不過是貪戀聚光燈,只要他自己玩膩了就會知難而退。誰又能想到,一年後,特朗普會成為共和黨僅存的總統候選人。5月26日,隨著宣布支持特朗普的共和黨黨代表人數達到1237人,這場早已失去懸念的初選也蓋棺論定。特朗普,成了美國共和黨事實上的領袖。特朗普掀起了一場完美風暴。這場完美風暴,有特朗普個人特質的原因,更是美國政治周期性和結構性因素的疊加。2016年的這場風暴過後,美國政治也難以再沿既定道路前行。特朗普魔力「我們的國家現在麻煩很大。」宣布參選總統時,特朗普用這句話切入正題。他要抱怨的東西很多,從中國到日本,從墨西哥再到「伊斯蘭國」,「美國正在成為所有人問題的垃圾場。」然而,明明是充滿了負能量的抱怨,特朗普的各種炮轟卻如同希臘神話里女妖的歌聲,讓人慾罷不能。競選至今,特朗普以他不可複製的挑釁性的方式主宰了輿論的節奏。「墨西哥送到美國的人,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才,不是像你們這樣的人,他們是把有問題的人送到美國??這些人帶來了毒品,帶來了犯罪,他們是強姦犯??我會在我們南邊邊境上建一道大大的牆,而且我還會讓墨西哥為這道牆埋單。」不知是信手拈來還是提前醞釀,特朗普宣布競選演講中這段讓人目瞪口呆的評論,反覆在各大電視網播放。從那一刻起,特朗普就牢牢黏住了本大選季媒體的注意力,也將一個原本在共和黨議程設置中的次要議題,定在了本大選季話題榜的榜首。從此,其他各候選人不得不跟著特朗普的輿論指揮棒轉。特朗普以移民為切入點,與他此前的風格一脈相承。上一輪總統大選的2011年,特朗普也曾宣布自己正考慮參選,當時他拋出對奧巴馬出生證明真偽的質疑——懷疑他並不是出生在美國因而無資格擔任美國總統,這也成為共和黨中的陰謀論者樂此不疲地攻擊奧巴馬的工具。這種以出生地為身份定義的本土主義情緒,此番找到了一個更大的目標——1100萬未經合法移民程序滯留美國的「黑戶」移民們。這些主要來自於拉美的移民,對美國勞動力市場、福利體系等提出了巨大挑戰,偶爾發生的與非法移民相關的暴力事件更是引發激烈的政策辯論。民主黨主張更為寬容的政策,為已經在美國紮根的移民開啟一條獲得合法身份的通道,共和黨則偏向於加強邊境管理,限制非法移民的流入。移民問題之所以成為一個顯要的選舉話題,也是因為它受到廣大拉美裔美國公民的關注。拉美裔族群已經超越非裔成為美國最大的少數族裔,也成為兩黨不容忽視的票倉。2012年大選,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只拿到了27%的拉美裔選票,在共和黨後來的檢討中被認為是一個關鍵的敗筆,故此後共和黨人也曾經想要通過發起移民改革來爭取拉美裔移民的支持(古巴裔的候選人盧比奧就曾領導過這方面的努力),包括為非法入境居留的移民提供獲取合法身份的通道。但類似改革遭遇共和黨基本盤中民族主義情緒的反彈,曾經支持過非法移民合法化的幾名共和黨候選人也將此視作軟肋,避而不談。特朗普正是抓准了這個軟肋。且不論他「建牆」的可行性如何,這個令人瞠目結舌的主張為他贏得了足夠的媒體熱度。他迅速抓住了這個舞台,繼續發揮另兩個優勢——挑戰政治正確,和以最小的資金投入獲得最大的關注度。面對四面八方而來對特朗普「墨西哥人送來強姦犯」言論是種族主義的批評,特朗普不屑一顧。他表示,自己就是不在乎政治正確,只說心裡想說的話,不像一般的政客曲意逢迎。在這點上,特朗普確實天才式地捕捉到了美國社會積聚已久的敢怒不敢言情緒。多年來,美國自由派文化主張鼓勵而成的政治正確傾向,讓人們對任何涉及種族的言論都小心翼翼,生怕被扣上種族主義的帽子。然而,這種言語上的禁忌並不等於族群之間芥蒂的消除,隱藏的惱怒一直在伺機爆發。特朗普提供了這樣一個缺口,他替許多對政治正確文化不滿的人說出了他們憋在心裡的話。特朗普顯然是下決心將政治不正確發揮到極致。不僅是在族群問題上,他對待女性、穆斯林等政治正確文化中應該尤其謹慎對待的群體,也口無遮攔。特朗普言論獲得的民眾寬容度,也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2015年7月中旬在一場公開活動中,他甚至說曾在越戰中被俘五年的共和黨資深參議員、2008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麥凱恩算不上戰爭英雄。「他被當做戰爭英雄不過是因為他被抓住了。我喜歡那些沒被抓住的人。」敬重軍人是美國政治文化中的左右共識,特朗普此言在大部分人眼中都是過分了。然而,這次失言對特朗普的影響似乎只是染了點塵埃。他與新聞周期幾乎無縫連接的推特發布和話題製造頻率,他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從嚴肅新聞到喜劇節目的訪問,讓特朗普穩穩地成為了大選季媒體大餐的主菜。8月6日,共和黨首場電視辯論,2400萬觀眾收看,創下收視記錄。特朗普自己毫不客氣地攬了功勞,媒體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名真人秀明星的確是收視良藥。這個時候,人們就已經隱約感覺到,特朗普會是一個打破常理的異象。與特朗普毫無忌憚發揮政治不正確相照映的,是他不斷強調自己與傳統政客的區別——其中至關重要的就是他的競選不需要通過大規模籌款。雖然特朗普自稱100億美元的身家受到多方質疑,他也遲遲不肯披露自己的納稅記錄來佐證自己的財富水平,但特朗普是此番兩黨所有候選人中最富裕者毫無疑義,在相當大程度上他的確能夠靠自身財力支撐競選。他原本就已經家喻戶曉的知名度、通過製造刺激性輿論引來媒體報道的方式,也讓他省去了傳統競選活動中用於媒體宣傳的支出大頭。相比之下,其他候選人都不得不日以繼夜地通過各種方式籌款來維持自己的競選支出。尤其在2016大選季,「超級政治委員會」(Super PAC)作為一種突破傳統競選籌款限制的新途徑,成為選金政治的主角。共和黨中最有根基的參選人傑布·布希,憑藉父兄積累下來的雄厚網路,在正式宣布參選以前就已經為自己的PAC籌得近億美元。天文數字的政治捐贈更加深了基層民眾對政治精英的不信任感,相比之下,特朗普的口出狂言在許多人看來似乎也顯得可以原諒了。特朗普在輿論場中的這些「特權」,需得歸功於他的超高知名度。他活躍於美國公共生活已經有30年之久。特朗普的父親弗萊德(Fred Trump)是在紐約白手起家致富的地產商人,他的建築事業,塑造了紐約皇后區今日的面貌。特朗普子承父業,將地產生意繼續做大,不僅將特朗普大廈修到了紐約曼哈頓寸土寸金的第五大道,成為曼哈頓地標性建築,更將樓如其人、張揚外顯的特朗普酒店、賭場修到了世界各地。他在1987年出版的《交易的藝術》(The Art of the Deal)也成了一本商業暢銷書。而特朗普本人也早早成了一名公眾人物,上世紀80年代迄今,不計特朗普自己出版的自傳和言論類書籍,他人撰寫的特朗普傳記——從剖析他的商業成功到他私生活八卦,也有不下十本。最將特朗普變得家喻戶曉的,莫過於他從2004年到2015年間主持的王牌真人秀節目《學徒》。十年來,特朗普在這一常勝收視冠軍節目中以老闆的形象示人,他一句「你被炒了!」(You』re fired!)對參賽者的職業機會生殺予奪,或許也讓特朗普對權力的意涵有了一種獨特的體會。正是這種老闆形象為此番特朗普參選總統做了十足的角色設置,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特朗普就能在廣大美國民眾心中樹立起一種權威、高效、幹練的形象——正與當前政客們留給人們的拖泥帶水、利益牽絆的形象形成鮮明對比。進入盛夏,各大民調隊伍也逐漸加入了大選季的大戲。隨著民調數據的次序發布,人們發現,特朗普竟然在多個民調中有領先之勢。特朗普越是民調靠前,媒體越將這當做新聞報道,而這又再次增加了特朗普的曝光度,又對他的民調數字助力。憑藉著民調的領先數字,他也在各次電視辯論中得到了舞台正中的站位。他於是可以總是出現在觀眾的視野中,他所有的挑釁性言論也總能引來對手的回擊,從而給與他更多的發言時間。特朗普在大眾媒體注意力經濟中如魚得水,漸入佳境。到了2015年12月,原本宣布僅在娛樂版報道特朗普新聞的網路媒體《赫芬頓郵報》也表示,要重新將特朗普的報道放回政治版,因為特朗普帶給讀者的已經不再是娛樂了。他的競選對美國政治發生了實實在在的影響,已經不容置疑。保守主義聯盟的坍塌對特朗普現象憂心忡忡的人們仍然希望,特朗普旺盛的人氣只是並不科學的民調產生的幻象,一旦人們真正走向投票箱,這種泡沫就會破滅。然而,2016年2月初選拉開帷幕後,這種希望旋即落空。除了在首場艾奧瓦州的黨團會議上,特朗普以微弱劣勢不及極端保守派的克魯茲,他在第二場新罕布希爾州的初選中全面翻盤。此後,競爭對手漸漸倒下,特朗普競選之路竟一路坦途。此番共和黨競逐中,最先落敗是以傑布·布希為代表的建制派。曾幾何時,政治資源無人能敵的傑布·布希,還被預期是共和黨理所當然的領跑者。作為重要搖擺州佛羅里達州前州長、娶有一名墨西哥裔妻子的傑布,也被寄望於幫助共和黨團結拉美裔選民。但在特朗普面前,這些傳統優勢消失殆盡。傑布作為政治世家子弟的建制派身份、在移民政策上的溫和立場,都成為特朗普大力攻擊的對象。比起特朗普的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傑布在辯論台上顯得格外緊張拘泥。比起自己的兄長喬治·W·布希身上的平民氣息,傑布一向被認為是更加持重、更有政策頭腦。但任憑他精心準備各種政策計劃,在特朗普主導的競選輿論中卻連討論的機會也沒有。初選開始後的第三周,傑布便宣布退選。傑布的落敗,既有其兄長在總統任期內伊拉克戰爭等高度爭議性政策遺留的後果,也反映了共和黨選民對建制派精英的徹底無感。傑布所代表的建制派共和黨人,強調財政保守主義,主張去監管與自由市場經濟,在反墮胎、宗教等社會文化議題上較為溫和。從上世紀60年代以來,這種建制派的選民基礎就在不斷收縮,原因之一是其信奉的「涓滴經濟學」與現實需要脫節,其主張的去監管政策被解讀為不顧底層疾苦、劫貧濟富的冷漠。近30年來共和黨的政治操盤,依靠的是區別於這種溫和建制派的力量。上世紀80年代,里根成功動員了福音派基督徒這一巨大的選民基礎,重新突出了基督教傳統作為美國文化獨特性的重要組成部分,社會保守主義逐漸發展為共和黨意識形態聯盟中的關鍵一支。也是通過社會保守主義的紐帶,原本被認為更親大商業利益的共和黨,成功聯合了美國南部和中西部非都會區廣大中低收入階層。而近五年來,在「茶黨」運動中顯現出來的政治熱情,則依靠的是美國政治文化中的憲政主義和小政府傾向,也在一定程度上依賴於某種反抗精英階層的民粹主義力量。特朗普的對手中最能代表後幾種力量的,應屬兩名僅有45歲的年輕參議員——克魯茲和盧比奧,兩人都是在2010年以後的「茶黨」運動中嶄露頭角,以挑戰華府圈內建制派的姿態進入全國政治。二者也在共和黨的競逐中走得比大部分人遠。但最終二人都不敵特朗普,或許還是跟他們作為職業政客在政治工作中浸染的原罪有關。克魯茲是一名深度保守派,自2012年進入參議院以來,他在主張廢除奧巴馬醫保、限制政府規模等問題上立場強硬,甚至不惜以導致政府停擺的方式來爭取自己的主張;他不僅與民主黨針鋒相對,連對共和黨內主張妥協的聲音都大加指責。克魯茲意識形態至上的強硬,正是當前美國政治極化、政府愈加低效的原因,很難在主流民眾中獲得好感。相比之下,盧比奧的政治身段則柔軟得多。2012年共和黨在總統大選失利後,他曾參與推動移民改革,為非法移民提供身份合法化路徑,但在遭遇政治挫折後他相時而變,迴避提及自己此前的主張。此番競選中,盧比奧在前半段扮演的是激烈的反建制派角色,但在傑布·布希等建制派退出選戰後,他顯然有意填補建制派的空白,穿梭於建制與反建制的立場之間,顯得投機而圓滑。最終,克魯茲和盧比奧,一個過於執拗,一個過於靈活,都在特朗普代表的政治圈外人面前,敗下陣來。隨著財政保守主義、社會保守主義、對外政策鷹派的新保守主義的代表人物紛紛退出選戰,共和黨傳統的意識形態聯盟似乎分崩離析了。如果不是靠這些傳統的保守意識形態,特朗普又是靠什麼紐帶與選民連結的?放眼全球,答案似乎並不難找,如同在歐洲多個國家早已充分顯現出來的,這是一種反制全球化的民族主義和本土主義。特朗普在此番競選中一個突出的支持群體,是白人勞工階層。這恰恰是在近幾十年的全球化大潮中相對境遇惡化最明顯的一個群體。全球化下,低端製造業外移,勞動力湧入,勞工階層在經濟上遭受雙重打擊。白人勞工階層的絕對境遇,並不見得比與他們收入水平相當的有色族裔更差,但是,若與其父輩在30年前總體的社會與經濟地位縱向對比,則難免有失落感。在這種情況下,當他們看到拉美移民數量的明顯增加、跨國企業為降低成本持續削減美國國內的低端工作,就不免產生排外與尋求保護主義的情緒。而特朗普講的話,正迎合了這樣的情緒。只不過,比起其他地方這種右翼民族主義情緒往往帶有反大商業的色彩,特朗普現象更加具有美國特色——他本人作為一名地產大亨,卻能夠在勞工階層中引發共鳴。這或許是因為美國文化中嚮往個人奮鬥、崇尚個人成功的因素有關。下篇:「特朗普總統」?隨著特朗普已經成為共和黨惟一的總統參選人,且獲得足夠提名候選人的票數,曾經遙遠、甚至被認為不可能的問題如今近在眼前。如果特朗普當選總統,美國會怎樣?共和黨會怎樣?在特朗普政府的前100天,他會做什麼?根據特朗普的承諾,他一上任就將立即要求國會廢除「奧巴馬醫改」(Obamacare),推動退伍軍人事務部改革,進行稅收改革,保護憲法第二修正案所賦予的持槍權利,以及進行移民改革。美國全國步槍協會(NRA) 5月20日宣布,該協會將為特朗普背書。特朗普還承諾,他一上任就會要求墨西哥支付50億至100億美元在美墨邊境建一堵牆,採取要求美國財政部宣布中國是貨幣操縱國等措施來改變中美貿易關係。影子提名大法官保守色彩並不濃厚的特朗普,一旦初選塵埃落定,首先需要的就是拉攏傳統的共和黨保守派。畢竟,面對大選,單靠初選中幫助他上位的諸如白人勞工明顯不夠。因此,為了擦亮他的保守成色,特朗普5月18日祭出大招——公布最高法院大法官的11名候選人名單,試圖填補已故保守派大法官斯卡利亞(Antonin Scalia)留下的席位。現任總統奧巴馬3月16日提名溫和派法官加蘭德(Merrick Garland)接替該職位,但共和党參議員一直拒絕開會討論這一提名,認為應該由下一任總統決定人選。特朗普提名的11名候選人,包括第八巡迴法院的科洛頓(Steven M. Colloton)和格魯恩迪爾(Raymond W. Gruender)、第三巡迴法院的哈迪曼(Thomas M. Hardiman)、第十一巡迴法院的普賴爾(William H. Pryor Jr.)、第七巡迴法院的賽克斯(Diane Sykes)、第六巡迴法院的基斯利奇(Raymond M. Kethledge)和五名州最高法院法官:科羅拉多州的依德(Allison H. Eid)、密歇根州的拉森(Joan Larsen)、猶他州的托馬斯·李(Thomas Lee)、明尼蘇達州的斯特拉斯(David Stras)和得克薩斯州的威利特(Don Willett)。這11位候選人包括小布希(George W. Bush)任命的6名聯邦上訴法院法官,和共和黨州長任命的5名州最高法院法官,均為白人。11人中有8名男性。美利堅大學法律教授弗拉德克(Stephen Vladeck)認為,這份名單值得關注,部分是因為名單里沒有讓人意外的人選。「換作幾乎任何其他共和黨候選人提出完全一樣的名單,我都不會感到驚訝。」弗拉德克認為,這些人選傾向於更加嚴格地解釋憲法,他們更加懷疑憲法第九修正案包含的公民權利,例如隱私權。他們肯定也比加蘭德更有可能支持保守派社會運動。特朗普在初選中給出具體提名人選的做法不同尋常。通常來說,總統候選人很少提及候選人的具體人選,而是描述潛在提名人選的特徵。特朗普此舉旨在爭取共和黨的支持,說服仍對他的候選人身份持懷疑態度的黨內人士。這份名單總體上受到保守派的歡迎。在參議院排名第二的共和党參議員、得克薩斯州聯邦參議員柯寧(John Cornyn)表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給出具體人選是一個聰明的舉動。柯寧稱,讓保守派知道如果他當選會提名誰,這讓後者感到放心。共和黨或失參院控制權對於共和黨來說,維持在國會的多數地位前景並不樂觀,尤其是在參議院。在11月8日總統大選這一天,參議院選舉、眾議院選舉、州長選舉將於同日進行。在參議院選舉中,100個席位中的34個將面臨爭奪,其中24個為共和黨人佔有,另外10個由民主黨人佔有。在這34個席位所代表的州中,其中七個州在上兩次總統選舉中投票支持奧巴馬。更致命的是,由於特朗普的民粹路線,使得大量面臨改選的共和黨議員劃清與他的界限,視其為「票房毒藥」。大量主流的共和黨人,包括傳統的共和黨金主,紛紛表示不會參加將於7月舉行的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或者給其選戰捐錢。儘管短期看,共和黨未必面臨分崩離析的風險,但黨內的裂痕如此之大,共和黨的身份認同正面臨數十年來罕有的挑戰。共和黨目前以54比46的優勢掌控參議院,這意味著民主黨再贏5席就能奪得參議院控制權。若民主黨拿下白宮,由於副總統的一票可打破平局,民主黨只需再贏4席便可贏得參議院控制權。《華盛頓郵報》3月4日分析稱,10個有可能改變黨派的州中有8個目前是共和黨人佔有。該分析引用弗吉尼亞大學政治中心大選專家薩巴托(Larry J. Sabato)和康迪克(Kyle Kondik)的話表示,如果特朗普成為共和黨提名候選人,幾乎這10個州都會向民主黨靠近。民主黨最有可能將伊利諾伊州和威斯康辛州從共和黨手中奪過來,同時要保住內華達州公開競選的席位和科羅拉多州的席位。從人口構成看,超過一半將舉行參議員改選的關鍵州擁有大量增長的合法拉美裔選民。2016年,拉美裔選民預計將佔合法選民的12%,創歷史新高,幾乎與非洲裔選民影響力相當。由於選區劃分的關係,民主黨想要奪回眾議院的控制權相對較難,但如果特朗普成為共和黨提名候選人,這將有可能實現。共和黨目前在眾議院的435個席位中佔246個,民主黨佔188個。6月,俄亥俄州的選民將決定由誰來接替2015年秋天宣布辭職並放棄眾議院席位的前眾議院議長博納(John Boehner)。預計該席位仍將由共和黨人佔有,那麼共和黨在眾議院將佔247席。除保有目前全部席位外,民主黨還需再獲得30席以重奪眾議院多數地位。威脅三權分立與新聞監督今年1月,特朗普與福克斯新聞打起了口水戰,因此他在艾奧瓦州黨團初選前抵制了福克斯新聞組織的一次辯論,而是在該州為退伍軍人舉行了一次籌款活動。他聲稱自己為退伍軍人籌集了600萬美元,同時他將自掏腰包100萬美元。5月21日,《華盛頓郵報》報道稱實際上籌款額為450萬美元,且不清楚該金額是否包括了特朗普承諾捐獻的100萬美元。22家接收到籌款的退伍軍人慈善組織均稱,未收到特朗普的私人捐款。退伍軍人問題迅速轉變為特朗普對媒體的攻擊。以至於美國主流媒體目前對特朗普一片聲討,只不過礙於其帶來的巨大觀眾群和廣告效益,繼續給了特朗普應有的曝光。除了新聞監督,美國主流媒體還擔心特朗普對美國三權分立體制的威脅。特朗普5月27日在加州聖何塞舉行集會時,在言辭上攻擊一位聯邦法官,這位法官正在審理一起特朗普作為被告的案件。美國加州聖地亞哥聯邦地區法院法官庫里爾(Gonzalo Curiel)正在審理一起集體訴訟,起訴特朗普大學欺騙並誤導消費者,花費1500美元上三天講座。消費者被承諾將會學到特朗普在房地產業中的成功秘訣。在特朗普集會結束後不久,庫里爾應《華盛頓郵報》提出的要求,解封了特朗普大學的1000頁內部文件。這是民事訴訟中的正常程序。特朗普指責庫里爾「非常敵對」,是「特朗普的憎恨者」。「他應該對自己感到羞愧,我認為他這麼做非常可恥。」《華盛頓郵報》編輯部發表評論稱,特朗普在競選美國總統,這個職位要求至少對美國政府體系略知皮毛,特別是對三權分立。「當特朗普抱怨他被一個『被操縱的』法律體系不公對待時,他實際上是在說整個政府分支是腐敗的。」外交是軟肋相較內政,特朗普上台最大的挑戰在於外交。首先,外交一直就是總統的特權,相對內政受到國會的制衡,外交領域總統享有很高的自主權。因此,外界對特朗普最大的擔心還在於其兌現競選時的承諾,比如允許日本、韓國獲得核武。特朗普此前曾指責墨西哥向美國輸出犯罪,稱墨西哥移民大多是毒販和強姦犯,聲稱他若當選總統,要讓墨西哥出錢修建兩國邊界隔離牆,以阻止非法移民和恐怖分子潛入美國。在2015年聖杯納迪諾槍擊案發生後,特朗普稱若他當選總統,將暫時禁止外國穆斯林進入美國,直至更妥善的安全措施落實為止。特朗普還批評中美貿易關係,指責中國偷走美國的就業機會,並稱自己是個很強的談判者。一種普遍的觀點是,特朗普當前的政策反覆無常且相互矛盾,讓人很難預測他最終的立場究竟是什麼。一些人懷疑他當選後並不會真正落實目前所提出的政策。但特朗普的長期密友、政治顧問斯通(Roger Stone)認為,「特朗普不會偏離他所列出的議程,一點都不會。」特朗普4月27日在位於華盛頓市中心的五月花酒店(Mayflower),首次就外交政策發表演講。特朗普指出目前美國外交政策的五大問題。第一,奧巴馬削弱了美國經濟,從而削弱了軍隊。「我們削弱了自己,強大了別國。」他稱,結束偷竊美國就業將給美國重建軍隊所需的資源,而這需要美國重新獲得財政獨立和實力。第二,特朗普認為美國的盟友沒有承擔公平的安全負擔。他稱,「我們的盟友必須對他們安全負擔的財政、政治和人力成本做出貢獻。但很多盟友沒有這麼做。」他以北約為例,稱在北約28個同盟國中,除美國外只有4個國家的國防支出達到最低要求,即佔GDP的2%。特朗普稱,「我們保護的國家必須支付這個防衛的成本,如果它們不這麼做的話,美國必須做好準備,讓這些國家自己保護自己。我們別無選擇。」第三,美國的朋友認為不能信賴美國。特朗普稱,奧巴馬達成了災難性的伊朗核協議,「墨跡未乾伊朗就違反了條約。」「在特朗普政府,(伊朗)絕對不會被允許擁有核武器。」第四,特朗普稱,對手不再尊重美國,其中提及中國。他稱奧巴馬允許中國繼續對美國的就業和財富進行經濟攻擊,拒絕貿易協議或者對中國施壓以控制朝鮮。「我們有籌碼。我們有應對中國的實力,經濟實力,人們不明白這一點。我們可以讓他們對完全失控的朝鮮採取必要措施。」第五,美國對外交目標不再有清晰的理解,缺乏連貫的外交政策。特朗普指責希拉里任國務卿時期對中東的干涉,導致中東更加的不穩定和混亂。他稱,「我們在伊拉克、利比亞和敘利亞的行動幫助解開了對『伊斯蘭國』的束縛。我們正在反抗『激進伊斯蘭』的戰爭里,而奧巴馬甚至都不願這麼稱呼敵人。除非你能對敵人指名道姓,否則你永遠不能解決問題。」特朗普提出自己的外交政策主張。首先,要有長期計劃來停止激進伊斯蘭的擴張,可能需要使用武力,但這同時也是哲學鬥爭,「就像我們在冷戰中的長期鬥爭。」他稱,美國應該與該地區任何受到激進伊斯蘭威脅的國家合作,但這必須是雙向的,這些國家必須對美國好,並感謝美國為他們所做的事情。其次,特朗普稱美國必須重建軍隊和經濟,俄羅斯和中國在迅速加強軍事實力,而美國現役武裝部隊已經從1991年的200萬人縮減到如今的130萬人,海軍艦艇在同一段時期內從500多艘減少到272艘,空軍比1991年時縮減了約三分之一。特朗普承諾將發展、建造、購買最好的設備,美國的軍事支配地位必須不會受到任何人的質疑。同時,美國將明智地支出,通過改變貿易、移民和經濟政策來重振經濟。最後,特朗普稱他將與美國的盟友一起振興西方的價值觀和體系。他表示,「與其試圖傳播不是所有人都贊同或想要的普世價值,我們應該看到強化和宣傳西方文明及其成就將更能激發世界其他地方的積極改革,而不是通過武力干涉。」若特朗普當選總統,對華府外交政策圈的利用也可能與以往不同。特朗普表示,他的目標是建立一個能夠持續幾代人的外交政策,因此他必須尋找有辦法和務實想法的有才華的專家,而不是那些看上去有完美簡歷、卻只有一些政策失敗歷史的人,「我們必須尋找新人。」特朗普3月21日公布了競選團隊外交事務顧問名單,五名顧問大多沒有名氣,2009年剛從大學畢業的帕帕佐普洛斯(George Papadopoulos)更被質疑資歷太淺。在領英(LinkedIn)頁面的獲獎一欄中,帕帕佐普洛斯列舉自己是2012年日內瓦模擬聯合國的美國代表。由於共和黨的外交班底基本上都屬於傳統建制派,特別是來自布希家族的三任總統班底。這些外交政策圈對「特朗普總統」抵制和反感也最強烈,特朗普很可能陷入無人可用的境地。2016年的美國大選,無疑是繼2008年奧巴馬成為首位非洲裔總統以來最具戲劇性的一屆選舉。特朗普的橫空出世,不僅給美國國內也給戰後確立的「美國治下的和平」秩序造成空前的不確定性。美國國內、外交政策的可預見性和持續性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即便最終敗選,特朗普崛起帶來的絕非茶杯中的風波,而是美國國內生態和國際格局的分水嶺。版面編輯:邱祺璞(ZN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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