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世界的逃犯

如果你只是讀了訃告，那麼你會把馬克?里奇(Marc Rich)想像成一個聲名顯赫卻逃稅的壞蛋，而美國總統比爾?柯林頓(Bill Clinton)肆無忌憚的赦免了他的罪行。里奇應該得到更好的評價。事實上，他創造和分享的財富是商業史上罕有的，這值得人們稱道。

他最明顯的遺產是嘉能可斯特拉塔(Glencore Xstrata)——全球最大的自然資源公司之一。嘉能可的前身是馬克里奇公司(Marc Rich + Co)——屬於里奇的私人持股公司。

里奇和嘉能可都為所在地瑞士帶來了財富。追隨里奇的腳步來到瑞士的交易所，現在是瑞士經濟增長和繁榮所依賴的重要支柱。維多(Vitol)、貢沃爾(Gunvor)和摩科瑞(Mercuria)等總部位於瑞士的機構處理著全球三分之一的石油交易。

如今的全球石油市場在一定程度上是里奇遠見的產物。回溯到上世紀70年代初，英國石油(BP)和埃克森(Exxon)等少數幾個大型綜合性石油公司，掌握著大部分石油的開採、提煉和銷售。里奇拜訪產油國的官員，並說服他們相信，如果由里奇做中介直接銷售給客戶、讓那些石油巨擘靠邊站，他們能夠將更多收入留在自己手中，從而改善經濟狀況。

產油國大多貧窮且不穩定。為了讓這些國家成為可靠的石油出口國，里奇為它們提供了融資、保險、清關、運輸和儲存等多種服務。

他在很多大宗商品領域複製了這一模式，並在此過程中與一些國家的政策制定者建立了密切關係，而其他大公司大多不願與這些國家打交道。

里奇卻巴不得與這些國家打交道，因為在這裡他能以更低廉的價格購買大宗商品。內戰、政變和自然災難讓大多數人避之不及，卻正是里奇尋找的目標。他對風險的定義非常特別：「當有人玩不起時。」

里奇與很多賄賂和腐敗現象普遍的國家打過交道。他弄髒了雙手。他將腐敗視為經商的一項成本，說：「行賄是為了將經商成本降至其他人原本願意接受的水平。」對里奇此言，我們還應考慮時代背景：直到1977年美國出台《海外反腐敗法案》(US Foreign Corrupt Practices Act)、規定向外國官員行賄非法之前，這種行為在美國一直是合法的。

1990年，里奇看到了將生產和交易整合在一起的優勢，並開始通過上市公司Sudelektra收購礦業資產。Sudelektra後來改名為斯特拉塔(Xstrata)，斯特拉塔將其礦產生產的獨家營銷權分配給馬克里奇公司。簡言之，里奇原來的打算是讓斯特拉塔持有礦業資產，讓馬克里奇公司獲得利潤。斯特拉塔原本的角色是一頭待擠的奶牛。

然而，斯特拉塔更像是一頭衝勁十足的公牛。在首席執行官米克?戴維斯(Mick Davis)的管理下，斯特拉塔成為全球最大的燃煤出口商和鉻鐵生產商，以及焦煤、銅、鎳和鋅的領軍企業。該公司迅速讓英美資源集團(Anglo American)和力拓(Rio Tinto)等有著殖民主義血統的保守的競爭對手黯然失色。

原始劇本被改了標題。斯特拉塔引進的外部股東表現非常出色。戴維斯在2001年走馬上任時，該集團的整體估值為10億美元。一直持股的投資者所持股份價值變成了最初投資的30倍。

里奇的罪行最終讓他嘗到了苦果。上世紀80年代，他曾違背美國禁令，與伊斯蘭革命後的伊朗交易石油，因此被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列為通緝要犯。他成了一名流亡瑞士的逃犯。

隨著醜聞的擴大，里奇被迫於1993年將所持馬克里奇公司51%的股權，以4.80億美元的價格賣給了合作夥伴。對於一個被視為同代人中最偉大交易員的人而言，這是一筆糟糕的交易。如今嘉能可（馬克里奇公司後更名為嘉能可，並且已與斯特拉塔合併）的市值是當初這個交易價格的逾100倍。

在里奇去世前不久，我曾問他，有沒有什麼事仍能讓他感到興奮，他的回答很簡單：「我喜歡賺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從事自己最喜歡的事情，而且也做得非常好。

他違反了規則，也違背了法律。

然而，看一看資源豐富的發展中世界的日益崛起、大宗商品市場的發展以及資源生產國獲利能力的增強，我們真的能說他當初做錯了嗎？

本文作者是《瑞士製造：瑞士成功背後的故事》(Swiss Made: The Untold Story Behind Switzerland』s success)

譯者/梁艷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