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建:《白雪烏鴉》(作家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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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剛才說了《白雪烏鴉》,寫哈爾濱1910年的大鼠疫,書名由張大春題籤,非常雋秀的四個字「白雪烏鴉」。

遲子建:這事很偶然,因為《白雪烏鴉》定稿的時候,今年三月四月間,我剛好在香港大學做駐校作家,正在做第三稿的修改。有次去香港城市大學參加大學文學節,這每年都有一次,這活動請了幾位台灣的作家,其中就有張大春。他很喜歡寫字,學養也非常好,吃飯的間隙,還沒到時間,張大春一時興起說「來,我給大家寫字」,我就讓他寫了《白雪烏鴉》,那時也沒決定這個書一定是《白雪烏鴉》,只是我寫作的時候定下來這個書名。後來出版的時候,做封面,忽然想起,把《白雪烏鴉》這幾個字放到上面效果會怎麼樣,放上去一看果然很好,很壓得住這種氣氛,我覺得整個背景是調子比較深、比較蒼涼,用一個白字比較有柔性的字去壓一下它,整個畫面的感覺就比較漂亮了。

主持人:看到這個書名的時候,可能很多人不會一下想到是寫哈爾濱鼠疫的。當時為什麼用這麼一個不太具象的名字作為書名?

遲子建:首先哈爾濱大鼠疫1910至1911年,是秋天接近冬天的時候開始,直到第二年春天之前結束。整個鼠疫期間半年,是哈爾濱的冬天,在東北尤其是在哈爾濱,冬天幾乎是半年的時間,每年冬天哈爾濱接受最多的就應該是白雪,白雪飄飄。還有從真實情況來講,那個時候是哈爾濱的榆樹很多,烏鴉也很多,烏鴉喜歡落在榆樹上。同時,白雪和烏鴉是黑白兩色,像我們倆今天衣服穿的白雪和烏鴉的顏色,黑白兩色。黑白兩色我自己特別鍾愛,是一種冷色調,很符合這部小說的調子,描寫這樣一個氛圍。

再有就是滿族人崇拜烏鴉,史學家還認為烏鴉是滿族的圖騰,當然說法不一。在哈爾濱大鼠疫之後,不久就開始了辛亥革命,清王朝滅亡了,我就覺得用「白雪烏鴉」作為書名很切合我這部長篇小說要表達的內容。

主持人:您為什麼會推出這樣一個題材,為什麼會寫這樣一部作品?

遲子建:每一個作品的產生都跟作家自己生活的那塊土地有關,尤其是像我這樣的作家,我的這種土地的歸屬感是非常強烈的,我在白山黑水之間長大。我原來對這一場大鼠疫一無所知,我生活在哈爾濱也很久了,90年到那裡,到現在也20年了,很偶然「非典」的時候,有關災難的報道很多,開始呼籲民眾勤洗手、多開窗、多散步。非典的時候北京這裡是重災區,採取了一些措施,比如呼籲民眾佩戴口罩,分出疑似病例、確診病例,把他們進行隔離等等。當地的報紙也做了報道,說採取的所有這些措施,和一百年前哈爾濱的大鼠疫當中,華僑醫生伍連德所採取的措施完全一樣。鼠疫也可以通過飛沫傳染,當時的醫療業採取了相應的措施,建立隔離病房,隔離病房有疑似病例,確診病例,最後失控的時候封城,包括大批量的加工口罩,那個口罩我後來還看了一下資料,跟我們現在佩戴的口罩不一樣,非常大,遮住了整個臉,半張臉下來,有兩根很長的細繩在腦後一系,他們有人稱這種口罩——因為是伍連德發明的,叫武氏口罩。因為這一系列的科學防範,在清王朝末年,一百多年前,這場鼠疫確實最後控制住了。

主持人:您的後記里寫了一些小說的相關線索,包括查了一些資料,提到醫學博士伍連德,感覺他並不真是這書裡面最核心的人物,可以說這部小說里沒有一個核心的人物,零零散散很多小人物都讓人觸動。您如何去揣摩、捕捉一百多年前小市民身上的那些特質?

遲子建:從情感、出生背景,包括我以往的寫作經驗,還有我對文學的理解等等來講,我更容易貼近三教九流底層的小人物。之前人文社也出版過我的《偽滿洲國》,那個長篇也是你剛才提到的,我的筆墨沒放在英雄人物上,我當時在裡面寫到楊靖宇,類似於在《白雪烏鴉》里的伍連德,都是英雄式的人物,但是我對他們的筆墨著墨並不特別重,不一定是中心。鼠疫發生以後是不選擇人的,不選擇你是醫生、你是當地官府的官員或者你是一個街頭走街串巷賣雜物的小商販,不管你什麼身份,這個敵人的殺傷力在於普遍出現,好像從空中降下來的一個航母,誰都可能被它擊中。

我覺得普通百姓承受它的幾率更高,這些普通的民眾在鼠疫當中是什麼樣的生活形態?他們對待鼠疫是什麼樣的態度,生活還在繼續嗎?在鼠疫當中還有生老病死嗎?還有生活的潛流,還有歡笑,還有愛嗎?這是我要追尋的。會不會因為鼠疫生活就停滯不前了?我小的時候在大興安嶺伐過木,鼠疫很像你伐木的時候使用的那把鋸,你在伐的時候,樹倒下,你看到年輪,整個年輪的橫斷面翻開,你看到這一圈又一圈年輪當中——鼠疫這把鋸切開之後看到是整個市井生活,各個不同層次,你在看的時候所有的小人物都在裡面。我的筆肯定要去挖掘這樣的小人物,寫他們在鼠疫當中種種的表現,有的堅韌不屈,有的會被嚇瘋,像我寫的李黑子,還有其他的,還有殉葬的,還有被誤診為鼠疫的,史實上記載確實有,像金蘭和王春申的孩子金寶,確實是出水痘,我看過資料出水痘孩子所表現出的癥狀特別像鼠疫初發時的癥狀。你看我們經歷了非典,包括去年的甲流爆發,即使不是非典,不是甲流,去年我也有一場重感冒,幾乎醫生都認為你肯定是甲流患者,那時候把這個小孩誤診為鼠疫患者,是非常有可能出現的,種種這樣的事例都有。

我寫起來特別得心應手,因為我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寫作之前又到了老傅家甸,來到它的街市當中,我不只一次看,包括我文章提到的道台府,還有附近的小街,坐在那種很骯髒的小巷子里吃點小吃等等,這是培養你的情緒,你重回這個時代,搭建這個舞台的時候,很像一個演員要進入角色,你要體驗他的生活,你要把自己的心和那個時代隔得越來越近,你要用你的心,用你所參閱的資料,你的想像,把自己從這一岸一點點往前過渡到一百年前的那一岸,回到這個時代,然後你一下子就進去了,就能捕捉到這個長篇小說《白雪烏鴉》的氣息。所以,我寫小說的時候,還是很自如地能進去,而且寫得比較暢快。

主持人:很多人看過您的小說之後都覺得《白雪烏鴉》有著一股憂傷、壓抑、沉重的氣息。您在後記裡面也寫道,曾有一段時間,您受到這種沉重的壓力,感覺自己都喘不過氣來。但是我讀完以後,感覺您是回到了故事發生的那個年代中,回到了人物命運的那個大背景中,我沒有感覺到您作品透露出的那種壓抑,讀到最後,反而有種對生命的釋然。

遲子建:你能讀出這種感覺我覺得特別特別開心。你是一個很專業的讀者和主持人,你能看到這一點,是我寫作的一個初衷。我覺得僅僅寫災難,寫痛徹心肺的這種東西,確實它也能很震撼,你寫起來也不會吃力。但是如果能把死亡當中的活力寫出來,把死亡當中的那種溫暖寫出來,讓讀者體會到生命中最本質的那些東西就更好。人類生存的歷史就是不斷的跟災難做鬥爭的歷史,我們沒有看到哪一場災難真的把人類完全消滅了,人類總是能度過一道一道的難關。除了科學的力量幫助我們度過難關以外,還有就是中國民眾在災難面前的那種堅韌,那種不屈和那種樂觀等精神,個體的力量不經意地形成了一股群體的力量,就是一種向上的,最後的一種超然、釋然和溫暖。

我寫到最後的時候,鼠疫過後寫到最後一章「回春」的時候,整個情緒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這個詞「釋然」,我想他們真不容易,終於熬過了鼠疫,生活終於又開始了,樹上終於又有新綠了,南方的鳥終於又回來,又在傅家甸的街市裡開始在叫了,生活又終於繼續,春水又涌流了,作為一個寫作者我也終於熬過來了,我也要結束《白雪烏鴉》這個航程了,確實是一個釋然的感覺。作為一個寫作者,這也是我的一種幸福。

主持人:這種幸福的感覺,以及你在書裡面寫到你曾經很壓抑過,你曾經感到寫這本書的艱難。這些會不會跟你書里所提及的外婆的去世有一定的關係?

遲子建:其實在我外婆去世前,我大概寫到「冷月」那個章節前後,也恰好是在作品當中死亡的高峰,因為看史料上說,在那個高峰階段,每天最高死亡數字,每日疫情報告,高潮幾乎是一個小小的傅家甸就達到200人左右。要尊重史實,對於小說來講是不可迴避的,寫到這種大批量死亡的時候,我確實覺得心裡沒法承受那種重壓,經常會覺得寫著寫著心跳過速,我坐在那裡寫著寫著就會覺得很難過。那時我是進入了這種情境,我想我這樣寫下來,一直被一種特別壓抑的氣氛籠罩著,可能是好事情,也是壞事情,因為一個長篇要進行到底,完全被這樣一種情緒包裹著是很不利的。正好是這個時候,去年的中秋節,我外婆去世了,我回到北極村奔喪又受寒了,小病了一場,再去寫《白雪烏鴉》的時候,這種感覺卻更從容些。那個中秋節的晚上,我當晚趕到北極村,給我外婆守靈的時候,看到天上一輪明月,下面是我外婆躺在那裡,感覺說不出的一種悲傷,帶著她會去另一種去處的美好的願望。老看著天上的月亮,覺得我外婆可能去那裡了,可能那晚的月亮太美了,她一定要選擇萬家團圓的日子逝去,去了另外一個世界。可能是這種超然的情緒,使得我後半段再進入《白雪烏鴉》的時候,就沒有寫前半段時候那麼悲傷,在運筆上可能也就更從容一些。

主持人:因為在《白雪烏鴉》中確實用了很多的筆墨寫人們如何面對這場災難,死亡可以說是裡面的一個主題,不斷地會看到一些小人物慢慢離去。我感到特別難受的是喜歲,喜歲當時爬上一堆乾草,有9個人死亡,這讓我看過特別悲傷,可能是因為他是一個小孩子。

遲子建:而且是一個特別可愛的孩子。

主持人:這個死亡還有一個角度,死亡面前還有一種生機,孩子的出世,到最後「回春」,你寫了兩個孩子的出世,這是一個方面。另外您寫死亡,還讓我看到很感動的一點,就是秦八碗他死是為了陪著他母親。包括陳雪卿這個角色的死,甚至我覺得有種不可思議的美麗。

遲子建:我的一些朋友看了這本書也覺得陳雪卿是一個特別美的化身。寫到她的死,你可以理解為,她為愛而死,也可以理解為她為一個時代而死。因為她整個身世遭遇,包括她所處的時代生活背景非常複雜,造就了這樣一個純美人物,她以一種決絕的方式自我凋零。她確實是一朵花,一朵瞬間開放又極其艷麗,把最美的生命、最美的青春,在一剎那綻放、一剎那消失。作為生命來講,這樣一個女人已經很美好了。

像秦八碗的死,他是為他母親殉葬,因為他是山東人,山東人是很重視孝道,鼠疫以後,有一些人死亡,他們舉棺還鄉,當時官府就制止。

主持人:怕傳染。

遲子建:怕傳染,是不允許進關的,一定要把他阻攔下來。秦八碗為了他母親殉葬。我覺得這兩個人都是很悲壯的人物。

主持人:其實同時在寫到這些人物的時候,我覺得還有個人物我們也可以一起來聊一聊,非常有意思,貫穿始終,開場和結尾都是他,就是王春申。

遲子建:馬車夫。

主持人:書里的人物情感,在那個背景之下,好像很難有一對讓人看起來是圓滿的,我甚至都覺得陳雪卿跟他的土匪老公是一種圓滿,其他好像都是互相傾慕,包括像剛才說的王春申,他喜歡的是一個俄國的演員。這種情感您是怎麼樣來寫的?

遲子建:其實生活無論是過去那個年代,還是一百年後的現在,我覺得作為普通大眾的情感世界也是格外豐富的,不要以為普通的小民眾他身上沒有暗戀,沒有默默的相守,都會有。所以我塑造的這些人物,在他們身上真能找到絕對和諧、絕對美滿的生活,是我們期許的那種情感生活,但可能很少有一生都是完滿的。作為人的情感的心理活動,他的喜歡、好惡,表現出來很正常。

我寫到這個馬車夫王春申和俄國女演員謝尼科娃,他對她有種無法言說的喜歡,或者說是遠遠看到的那種愛慕,包括傅百川對於晴秀,其實他是喜歡她的,按現在的話講是暗戀,他的表達是非常非常含蓄的。比如做口罩的時候,提著提匣給他送各種好吃的,那個時候于晴秀已經有身孕,包括最後她又生了一個喜歲,給她打了兩隻烏鴉,給她通乳等等。用這樣一些比較含蓄的舉止、舉動,那時的人物情感內心世界也一定是豐富的。

我相信只要人類存在,從我們初始有人類的時候,即使在那個時候哪怕有多少道德的束縛,人們內心的情感是也自由的。我覺得作為一個作家,有責任真實地去反映人物內心最真實、最純美的這種情感。我還是很喜歡他們這種默默的相守。

主持人:另外讀者也給您留言,覺得您在這裡面還寫到了災難中人性的光輝,您這麼看嗎?

遲子建:我覺得有道理。比如說寫《白雪烏鴉》的時候,最主要的要體現在大災當中人性的光彩。剛才也談到他們的不屈,包括他們的堅韌。如果沒有人性的光輝在災難當中,很多人就失去了光彩。比如我回憶一下這部小說關於談到人物光輝的人物,像剛才說到的王春申,後來有一些朋友讀了還說這個倒霉蛋,沒碰到一個好女人。

主持人:對,三個女人都是,不是丑就是不喜歡他。

遲子建:最後吳二家的還算計他,逼得他不得不要她,自己的親生孩子因為出水痘誤以為鼠疫死去了,留下一個孩子還不知道是誰的,還得朝他叫爹,這樣一個女人賴上他,可是我覺得他心中有對謝尼科娃一份遙遠默默的懷念。而且你想這個人在鼠疫當中,他有一種非常英雄的舉動,伍連德在哈爾濱防控鼠疫的時候最後封城的時候,因為每天死人,要有運送屍體的抬埋隊,加入抬埋隊是非常危險的,因為感染的幾率會特別高。王春申卻加入了抬埋隊,這就非常了不起,這個人身上的人性光輝你能看出來。

還有傅百川,他可以說是為了鼠疫防控出資,出各種辦法,鼠疫過後他整個家業敗落了一半。他也是一個具有人性光輝的人。很多平時的小人物,像王春申,其實是鼠疫把他們英雄的舉動激發出來了,不要小看那些很小的舉動,其實這種人性善的一面就表現出來、呈現出來了。

而且一個作家寫人性永遠是不錯的,因為人性是最複雜的。如果你把小說當中形形色色的人物,不管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都把他人性的一面寫出來,我覺得這個作家走的就是正路。

主持人:雖然你說筆墨並不是那麼著重伍連德,其實要說人性的光輝來講,這個角色上面這一點是很富足的。比如他當時真的是為了防疫對抗了很多勢力,比如像焚屍的這一段,他當時的舉措可能都是不被理解的,但是後面證明了他是正確的。

遲子建:因為他採取了一系列的防控措施,應該可以收到成效,可是死亡數字還在上升,他很意外,史實也是這樣。

後來伍連德得知郊外的墳場,因為鼠疫桿菌在零下幾十度的嚴寒當中仍然可以存活。他去郊外的時候乘坐馬車一看,綿延不絕的棺材排在一起,因為在黑龍江,它的永凍層起碼半米左右,你是沒法冬天挖那個墓穴的,有很多屍體都沒有掩埋,最後因為死的人多,很多死者就是用草席裹著。這是一個巨大的感染源,如果不把屍體焚燒掉,後果不堪設想。這個時候伍連德,東北防鼠疫的總疫官,他就上奏朝廷希望能焚屍,那時正好趕上臘月二十七、二十八,那時正好趕上過年,那時攝政王不大同意焚屍。

主持人:像剛才說到的這些環節,在史料里是真實的嗎?

遲子建:是真實的。

主持人:包括天主教堂。

遲子建:也是真實的。

主持人:這本書無論是從小人物的命運的塑造,還是大事件、大背景的敘述,我覺得這個故事都是很抓人的。乍一看是挺厚的一本書,但是讀起來很快,很吸引人,這兒也有網友給您的相應一些留言,讀兩句給您聽一聽。

網友(大鳥KIKI):看完《白雪烏鴉》,我感慨一個人怎麼能夠把生死寫得如此遊刃有餘、出神入化呢?

微博(http://t.sina.com.cn)網友(笑魚笑):遲子建對人世的看法仍然是溫柔中帶點倔強,她的期望通常是得救,至少要留一點點溫存。《白雪烏鴉》是寓言,也是勸寓。

主持人:我特別想問他最後的這種感受您是認同的嗎?他是勸寓嗎?

遲子建:每一個讀者都有他自己的生活經歷和對書的理解,他這樣理解也是對的。但是我寫這本書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像網友所說的,從這樣一部描寫哈爾濱大鼠疫的書中,在艱難當中能得到溫暖,能看到對待災難的從容態度,或者是這位網友感覺到也是一種勸寓等等,理解的都是正確的。

主持人:最近因為第五屆魯迅文學獎,現在又是在評審的階段,因為在新浪讀書上也有一個頁面,看了您這次又有一部作品《鬼魅丹青》入選,您怎麼看待寫作和獲獎?

遲子建:《鬼魅丹青》是我放在《收穫》雜誌的一篇中篇小說,是《收穫》雜誌推薦的。我對獎的態度,一個人在寫作的時候,比如有一瞬間在聊天的時候,遇到知音的感覺你就會很感動,得獎很像這樣,你寫了很多東西,有可能不會碰到特別理解你的人,不理解,可是你一直在寫,我覺得也足夠了,因為寫作很大程度上是跟自己在挑戰,自己不停的在往前走。可是恰恰比如你得獎很像你寫了一本書,像你剛才談到,「我看完你的書,連夜看了,我看完以後有一種特別釋然的感覺」,我就覺得挺感動。

主持人:跟讀者的共鳴。

遲子建:對,得獎也很像,一瞬間有一個共鳴,你就會很感動。可是作為一個寫作者,你要給自己往前走不斷設置各種困難和障礙,你不得獎不是照樣要寫作?而且要不停的往前走嗎?當然有了獎勵,有了一種肯定,你會心裡一暖,有一股暖流,但是我想我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間,從小生活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中,我抵禦外界世界一切的好與不好都有天生的免疫力。我就還是以寫作為主,至於其它的,不是我想的很多。得獎我很開心,不得獎我仍然一樣寫作。

主持人:寫作還要繼續。

遲子建:當然繼續。而且我特別喜歡雨果,他是人道主義作家,我特別敬佩他70多歲還在寫作,我讀《93年》,尤其看到著名的結尾,你都會眼前一濕,他真是了不起,我真是希望自己有幸活到80歲的時候,我依然有蓬勃的創造力,依然對自己的作品還不滿足,依然還能有前行,還能有表達的慾望,而且寫出的作品不讓自己感到臉紅。

主持人:我念兩位網友的留言,特別感動。

網友:一般寫災難絕對是兇惡的無法閱讀,但遲子建不同,文學永遠有希望,不管市場多麼喧囂,她是認真的好作家,所以像我這樣鐵杆的讀者會默默的支持。

主持人:另外一個我看了也特別感動。

網友(33家D彭程Flora):在讀遲子建的《白雪烏鴉》,現在已經讀到了一種境界,感覺遲子建的文字有獨特的憂傷和溫情,我現在都不用看作家的名字,一拿起她的作品讀起她的文字就能辨別出她的氣息。

遲子建:我很感動。

主持人:真的有這樣一些好的讀者,未來我也希望您的創作道路上一定不會寂寞,同時我們也帶著期待,期待您更多的作品和大家交流。

遲子建:謝謝網友對我的這種默默的支持、默默的肯定,對我也是一種無聲的力量,一種支持。我只能說我一定踏踏實實好好的寫,感謝文壇,感謝新浪網友。

主持人:非常感謝各位網友,希望下次能夠跟大家再見,也謝謝遲子建老師。

遲子建:謝謝,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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