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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周易》思考 上

《周易》思考上天人合一中國傳統文化所特有的天人合一的世界觀,是周易辯證思想的理論基礎。周易象體的基因一陰一陽,既是大自然(天)的法則,也是人間的法則。八卦是宇宙的縮影,也是人世的聚焦。周易始於《乾》《坤》,《乾》《坤》相依相交而衍生六十四卦。這既象徵天地相依相交而生萬物,同時也象徵父(乾)母(坤)相依相交而生子女。周易終於《既濟》《未濟》,這既象徵大自然(天地)生化萬物,終而復始,無有盡期,也象徵人間萬事終始相繼,永無休止。《屯》的情境為「剛柔始交而難生」,大自然萬物始生時充滿困難,人間萬事亦復如此。天地始生萬物,萌芽時節必處於蒙昧狀態,人類出生的童稚時期也是這樣。《蒙》之義,既適用於天,也適用於人。《坎》《離》之日月水火,為天人所共用,《損》《益》之增減,是天人所同行。天地有節而後時成季節,人間有節才能行有規範,大自然在運行中去舊布新,才能造成四季,人亦如此。只有順天應人進行改革才能進步。《節》《革》之義,體現天人合一。萬物之交,無咸(感)不成,男女之交,重在相感:《咸》之卦義,表現出《易》理熔天理人理於一爐。陰陽互為消長的十二辟卦,既表現出大自然氣象運行的節奏,也表現出人間十二個月的節氣動態。如此等等,天人合一的辯證思維,比比皆是。周易立象的主旨在於喻義明理。所取之象也是「推天道以明人事」。《乾》為天為父,《坤》為地為母,《震》為雷為長子,《巽》為風為長女,《坎》為水為中男,《離》為火為中女,《艮》為山為少男,《兌》為澤為少女:八卦之象亦天亦人,合二而一。基於八卦而演成的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象,包括辭象莫不如此。以《乾》卦論,其卦時為陽氣演進的情境。潛.見.乾乾.躍.飛.亢六個量變階段,基本情況是喻之以龍,謂之「六龍時位」。借大自然的神奇動物,表現聖者之德,亦即借天喻人,體現正氣(陽氣)伸長的辯證歷程。其中,伺機而動(幾).適時而動(時).持盈知度.中和保泰.窮則質變.物極則反等辯證思想,既由龍體現,也融以君子之象(三爻),天乎?人乎?二而一.一而二也。純陰之象的《坤》也不例外。既以天氣演變之朕兆,比喻邪惡增長的苗頭,表現出量變發展為質變的規律,以及量變有其朕兆「幾」的規律,從而提出以先見之明預防災禍的對策,這是借天象以明人事。但同時《坤》卦也就人事講陰順之德,六三「或從王事,無成有終」,六四「括囊,無譽無咎」,六五「黃裳元吉」等皆是。但上六又轉而借天喻人,以「龍戰於野,其血玄黃」表現物極必反的規律,忽天忽人,天人一如。閱讀周易一書,從頭到尾處處深感它是在靈活地運用辯證思維的規律談天說人,而談天是為了說人。包括其中的鬼謀(占筮),也是為了人謀。六十四卦是陰陽《乾》《坤》所演變成的宇宙六十四個代表性的情境,也是陰陽男女所衍化成的人間六十四個代表性的場景。三百八十四爻則描繪這種情境與場景的各種各樣的變化,表現其中辯證發展的規律,並提出依據這種規律而行動的準則。全部周易,是天人規律的融合,也是行動準則的集合。天人合一,推天道以明人事,是周易全部思想的根基。「知幾,其神乎」在孔子的《易》學思想中,,「幾」是埋伏在事物發展底流的微妙信號。及時抓住這種信號,便能洞察事物未來的變而採取對策。他一面說"知幾,其神乎」,同時又說,「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把「幾」歸屬於變化的規律,把知幾的靈效,形容為造化的神妙。甚至於在孔子看來,「幾」乃是周易所探究而致用的主要對象。關於周易辯證思維所提供的「幾」這個概念,例如《屯》卦六三爻「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其中的幾字即可作如是解。全句大意是,追捕山鹿而無嚮導的官員,看來只有闖入森林而迷失歸途。君子預見兇險的朕兆,認為不如捨棄為好;如若盲目前往,必招致困辱,這是對《屯》卦六三爻象義的比喻說法。《屯》卦是水上雷下的屯難之象,在此情境中,六三處於下卦(《震》)之巔,陰處陽位,不居中,且在上下卦相交之際,處境最難,而本身卻居於《震》的極點,性情躁動,在「即鹿無虞」之際,也會有闖入林中的危險。據此象義,爻辭作出了警誡。此外,《坤》卦初六的「履霜堅冰至」,也是如此。秋霜是寒氣的「動之微」,但卻是酷寒(堅冰)將至的朕兆。以陰的喻意來看,這是邪惡將要成災的苗頭,即所謂凶兆。對此有所覺察而加以防範,就是「知幾」。所謂動察幾微,或「見小若明」即指此而言。《剝》卦也表現出這種思想。初六「剝床以足,蔑貞凶」,象義是陰剝陽,先從卧床的腳剝起,自下而上,邪氣囂張,勢欲盡滅正氣而後已。對此情況,周易也提出告誡,要人們對事物的始生的微小苗頭,萬不可掉以輕心。要因小見大,見微知著,要想到「合抱之本,生於毫末」有所戒備,以防兇險。「剝床及足」的跡象,是邪惡的動之微。知其「不利有攸往」而備之,即是「知幾」。這同「履霜」而慮及「堅冰」一樣,都是警戒人們要從量變的信息之初,預見到未來質變成患的危險。至於《乾》卦上九的「亢龍有悔」,《泰》卦九三的「無平不陂,無往不復,艱貞無吝」,雖非量變伊始而是量變高峰,但也含有「知幾」的問題。《乾》陽經潛.見.乾乾.躍而達于飛,正臻於滿盈,即量變的高峰,居於此際,應想到「盈不可久」和「物極必反」而保持謙抑和警惕。《泰》之九三也與此類似。陽氣自下而上,增長至三,已達到內卦《乾》天之巔.《泰》運之底部,已萌發《否》運的微苗,陽《泰》將逐漸為陰《否》所取代,《泰.否》之陰陽互變,勢所難免。必須在此《泰》陽冉冉上升趨於頂峰的前夕,自其量變高峰中預見其質變的必然趨勢,事先採取謹慎艱貞的態度,持盈保泰,以防止過分而受害。總之,以周易的思維來講,無論在事物的量變的初始階段,或在成長壯大的量變的高峰時刻,凡是預見未來質變的朕兆,都屬於「幾」的範疇。在突發的質變沒到來之前,能夠事先以辨證的發展眼光看到它的預兆,就是一種「知幾」的修養。孔子認為,周易的「極深而研幾」能賦予人以這樣料事如神的思維能力。所以他感嘆說:「知幾,其神乎!"變通者,趨時者也與「幾」「度」等概念關係密切的,還有個「時」的概念。周易處處充滿了「時」的觀念。每一卦有每一卦的「時」,每一爻有每一爻的「時」,卦變有卦變的「時」,爻變有爻變的「時」,離開「時」的觀念,周易的象數文辭就失去變化,喪失生動活潑的體性,而成為一大堆占卜辭象的彙集。對學《易》來說,離開「時」的觀念,也無從理解周易的象數文辭及其「唯變所適,不可為典要」的屬性。孔子在《繫辭》中對「卦.爻.變.動的根本作了論斷,他說:「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吉凶悔吝者,生乎動者也。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趨時者也」。周易的「時」究竟是什麼意思呢?「時」是個言簡義豐的詞,含有多個相關的義項。《繫辭>所謂「變通配四時」的「時」是指時節。《象傳》以「大矣哉」的語氣,對《豫》.《隨》.《遁》《姤》《旅》五卦的「時義」,《坎》《睽》《蹇》三卦的「時用」以及《頤》《大過》《解》《革》四卦的「時」加以讚歎。在這裡,「時義」.「時用」.和「時」三者的「時」,意思也有所不同。《大過》象徵陽剛過甚,正旺邪衰的重大時局,這個「大矣哉」的「時」是指時局。《解》象徵患難消散.萬象復甦的形勢,這裡的「大矣哉」的「時」,是指形勢。《革》象徵除舊布新的革命局勢,這裡的「大矣哉」的「時」,顯然指時事大變的政治局勢。《頤》象徵飲食養生,這個「大矣哉」的「時」,不是指養生的時期.時勢之類,而是說民以食為天,要養民以時,指時需而言。由此可見,《象傳》之所謂「時」含有時間.時期.時勢.時局.形勢.時需等多個義項。但是,作為哲學概念,周易的「時」卻另有含義。就「大矣哉」的時義來說,周易的《豫》《隨》《遁》《姤》《旅》五卦並不像《周易.玩辭》所說的「皆若淺事而有深意」那樣含糊.空泛。具體說,《豫》之「時義」之大,在於順理而動,以應「時趨」。《隨.>之「時義」之大,在於不失時機。《遁》之「時義」之大,在於依道浮沉,時隱時現。《姤》之「時義」之大,在於因時制「遇」,不窒一隅。《旅》之「時義」之大在於失其所安而剛柔不失其正。這五卦的所謂時義就是時宜(義者,宜也)。含有合乎時宜,隨機應變,審時度勢,因時制宜的意思。另外,就「時用」來看,《坎》象為險,《睽》象為乖,《蹇》象為難,這是三卦的基本情境。處於這種不利的情境中,若能保持貞固,靈活應對,也可變不利為有利,關鍵在於因時制宜。故而這三卦之「大矣哉」的「時用」是「用時」的倒置。意思是運用相機行事.靈活應變的辦法,便可化險為夷。這樣看來,上述帶有時.時義.時用的十個卦中,講時義.時用的八個卦的 「時」,是因時制宜的「時」。屬於哲學概念。據此分析,對《繫辭》所謂「變通者趨時也」的「時」,以及《艮》卦《象傳》所謂「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的「時」,究竟是什麼意思便會有深入而切實的理解。前者講的是卦爻因時變化的法則,後者講的是以時進退的為人之道。深入領會這兩個「時」的二而一.一而二的精義,便自然而然對周易辨證思維的靈活性產生親切的認識。同時,回過頭來,再看孔子所說的「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和「變通者趨時也」,對它的含義也就豁然了悟。大體上說,所謂剛柔相推,是說爻變的內因,趨時是說爻變的外因。卦為時,時變引起爻變。事物的功用並無固定的套路與軌度,動靜屈伸皆適時而變。變源於時,爻變在於適時。唯有知時,始可知變。「適時之變」的「時」就是「理當其可」的「時」,亦即「時宜」之意。就是一定的時間.地點.條件所形成的具體情況,就是「時」。應此情況而變動,謂之適時,順此情況而變通,謂之趨時。簡言之,古人所說的時,就是據以適變的時空情的統一點。時的概念,確是一把打開周易變化之門的鑰匙,用它來分析卦爻之變,可以說無往而不利。周易本教化之旨,適應象數位之變,依據具體的時空情決定行止,靈活地因時制宜,當行則行,當止則止,知進知退,知柔知剛,這正是辯證思維的兩點論。陰陽互交互變

陰與陽既對立又統一,既相反又相成,既互相排斥又互相包含;這種矛盾關係,是動力的源泉;而動必引起分裂,由合二為一成為一分為二,並發生互相轉化。這種情景以直觀的鮮明的形態,呈現在廣泛流傳的太極圖。

此圖的名稱與內涵皆源於孔子對周易本質的解說:所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陰陽),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等語,是此圖所本。此圖又名「天地自然之圖」,是「八卦所由所畫」,大約是後代道家人物依據《易》理而繪製的,但「熟玩之,有太極函陰陽,陰陽函八卦之妙。」從此圖中,可以見到上述對立面統一的關係:兩儀合而為太極(矛盾統一體),分而為陰陽(統一體的分裂)。陰為黑色,陽為白色。黑中有白點,是為陰中有陽;白中有黑點,是為陽中含陰。黑白兩色呈魚形,頭尾相接,表示陰陽二氣互為其根,相反相成,互相消長,互相轉化,生生不已,終始無際的自然狀態。應該說,太極圖是揭示《易》理秘蘊的一大發明。——在這裡,人們直觀地看到了陰陽這個對立統一體互交互變法則的情景。如圖所示,陰陽既對立又互交,便發生動盈與變化。孔子所說的「剛柔相摩,八卦相盪」「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以及荀子所說的「陰陽接而變化起」,都是指陰(柔性)陽(剛性)既互為其根又互相鬥爭而發生變動。

周易陰陽消長互相轉化的辯證觀點,對人們正確認識自然與社會的運動,有著重大的指導意義和實用價值。十二消息卦,即是一例。十二消息卦是西漢易學家孟喜卦氣說的重要內容。孟喜是應用周易《乾.坤》陰陽消長轉化之象,配合於節氣變換而創出的,所以又名十二月卦。簡言之,每年十一月冬至,一陽生,為《復》卦。十二月陽長至二,為《臨》卦。正月陽長至三,為《泰》卦。二月陽長至四,為《大壯》卦。三月陽長至五,為《夬》卦。到四月小滿,陽氣滿盈,純陰之《坤》一變而為純陽之《乾》。但接下去,到五月夏至陰復生,生成《姤》卦,六月陰長至二成《遁》卦,七月陰長至三,成《否》卦,八月陰長至四,成《觀》卦,九月陰長至五,成《剝》卦,到十月小雪,陰氣滿盈,成《坤》卦。接下去,陰極陽生,到十一月冬至,一陽復生,又返回《復》卦。如此陰陽互為消長,互相轉化的情景,與一年二十四節氣的推移更迭和流轉不已的氣候演變,配合無間,十分恰當。這種陰陽消長轉化的氣象觀,雖非直接取之於周易,但其產生的根據則主要是來自《易》理,這是不言而喻的。

太極圖

物極必反

「物極必反」是一個高度概括的中國氣派的辯證命題。「履霜堅冰至」「亢龍有悔」「陰疑於陽必戰」「盈不可久」「窮則變」等思想,都可以囊括於此。從物之動到動之極,市是量變過程,極而反則是質變而生的轉化。《乾》之極,必轉為《坤》,《泰》之極,必轉為《否》,反之亦然。《易》卦六位,上位是卦位的頂峰,爻至於此,已達極限,面臨轉化的危機。故而許多卦的上爻不吉。很多居於上位之爻都以窮極而陷於困境,面臨物極必反的災禍。周易所涵的陰陽對立面在相反相成的運動中,以卦爻的象數辭的形式發展變化,其間蘊涵的量變質變的法則,確以精鍊地概括於古人所說的「物極必反」的哲學命題中。

對於「物極必反」的法則,周易在通過象數文辭之變加以表現的同時,也提出了趨吉避凶的對應之計。「知幾」「持盈」,便是主要的手段。「知幾」能因小見大,預見吉凶,而加以預防或採取應付的手段。「持盈」的辦法是適可而止,不走極端。這裡涵著一個「度」的概念。「度」是事物發展的量變過程中保持原質的數量界限。超出「度」的界限,事物即發生質變。例如《乾.》陽自下而上「六龍時位」,這「六龍」的範圍就是《乾》陽的「度」。在這個界限內陽性不變。越過這個範圍,立即發生質變,《乾》陽化而為《坤》陰。具體說,《乾》陽自下而上,逐步量變,達到五位時,已近滿盈,是尚有餘地的最佳狀態。如再進一步升到六位(上位),就達到巔峰,接近「度」的最上界,瀕臨質變的邊緣,勢將發生轉化。於是,周易站在扶陽抑陰的立場,依據「物極必反」的原理,提出「亢龍,有悔」的告誡。告訴人們,龍陽長到五位時,已經「飛龍在天」,達到志得意滿,中而且正的境地,此際要返身修德.,留有餘地,切勿一意亢進,走上窮途的上位,成為「亢龍」,以免陷入「物極必反」的泥坑。也就是要人們注意量變的界限,注意事物的「度」,不要過度,以免發生邪惡的質變。在周易思想里,作為主要概念的「中」和「度」的觀念也有關聯。所謂「中」,其實並不是折中的調和論,不是「中間之意」,而是說,既非過分又非不及,則是恰如其分。俗語說的不走極端,就是「中」的概念的表現。如《乾》五爻為最佳時位,九五謂之得中。至於上九,則過中而成「亢」,走上極端,是以有悔。而《乾》九四則處於九五之下,故必「躍」始得及「中」.周易的「中」就是量變所達到的滿而不溢的「度」而「極則反」,則是過度而轉向反面。在進德修業的道路上,唯以「知幾".知度「.知中」,審時度勢,知進知退,小心謹慎,順時而動,方能趨吉避凶,泰而無咎。

卦,是什麼卦是組成大易體系的基本單位。卦這一內涵也具有多重性。何謂卦?易學史上有好些說法,迄無定論。

●卦者掛也此說有兩:1.「卦者掛也,言懸掛物象以示於人,故謂之卦。」這是把卦義釋為掛義,乃是同音而引申,並無其他根據。2.清人丁壽昌依據古說認為:「案《說文》,掛,畫也,從手,圭聲。......卦.掛古通,皆取分畫之意,後人乃雲懸掛,俗制掛字耳。卦畫疊韻為訓。」他認定卦字原為畫義,懸掛雲者,乃是依後起俗字「掛」與卦同音而設想,不是卦字本義。這是把卦訓為畫,認為《易》卦由畫像而來。上述兩說內容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就卦的字面意義所作的訓解,並未觸及《易》卦的內涵。另外,《說文》還解釋說:「卦,所以筮也,從卦,圭聲。」這是就《易》卦的表面功用層面所作的詮訓,也未觸及《易》卦的本質。

●卦者象也《易》卦的本質屬性是怎樣的呢?先看孔子的說法。在《繫辭》中和《說卦》中,孔子有三十次提到卦,但沒有一次正面界定。而對爻則不然,直接揭示其本質屬性。如:「彖者言乎象者也,爻者言乎變者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彖是表達卦的主題思想的文辭,說彖是講象的,等於說彖是講卦的;說彖是卦義之材料,等於說彖是卦材。但孔子卻不直接提出卦字,而同時對爻是何物卻直截了當地作出明顯的斷定。為什麼孔子對卦是何物只是從各方面對其本質進行描述,而不作簡單明了的界定呢?也許在於卦是含義很深而具有多層規定性的具體概念,只使用定義式的簡單語句是難以界定的。所以,在孔子易傳中儘管有「爻者如何」這樣的句式,卻沒有「卦者如何」這樣的命題。孔子是怎樣闡釋卦這個東西的呢?

即象言卦。「《易》者象也。」象是《易》的骨幹與靈魂。從《易》的根基陰陽兩畫起,三畫卦.八卦乃至六十四卦,卦內的六個爻以及卦變.爻變.等等,都離不開象。但孔子說爻就直接以爻為主詞,而說卦卻有時以象做主詞。還如:「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ze),而擬諸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凶,是故謂之爻。」這段話前半主要是指卦象形成的依據及其性質,後半是談爻(包括爻辭)形成的依據及其性質。但前半談卦時只籠統談象而不談卦,說「是故謂之象」,以象括卦。後半談爻時則說「是故謂之爻」,清清楚楚。確如《繫辭》所說,「《易》者象也」。象是《易》的根本屬性。象的外延包括陰陽之象.卦象.爻象(包括爻辭之象)等;而就整個體系來說,卦象為其中的主體。它是組成易體的基本單位,是蘊含義理與變化的寶庫,是彖辭和爻辭的源地。朱熹說「卦即象也,爻即辭也」。他這一體會大約是來自孔傳。因為孔子談到卦時,多數場合同象相聯繫,甚至以象指代之。舉例如下,以見實況。1.卦始於觀象.摹象:「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事故夫彖,聖人有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2.卦即是象:「《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彖者材也,爻也者,效天下之動者也。」「彖者言乎象者也」彖是「成卦之才,以統卦義者也。」就是說,它是揭示一卦主旨的文辭。它所言的象,自然是卦象,雖無卦字,但象為主體,以象括卦,卦在其中矣。「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這說卦的序列即是象的序列。象為卦之本質屬性,象既括卦,亦在卦中,這種場合可謂卦象一如二位一體。「觀變於陰陽而立卦。」孔子認為,卦是在觀察陰陽變化的形象下樹立起來的。換言之,陰陽變化成象,於是觀象立卦。3.卦通過象而起作用:「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4.觀卦先觀象:「聖人設卦觀象......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詞.......」這些例子充分說明,在孔子心目中,雖然象的外延大於卦象,但是卦象卻是卦的實體,卦的本質特性。就是說,最能體現卦的本質的是它的象。所以孔子談爻多與辭相聯,談卦多與象相聯。

●卦象不是形式什麼是卦象?卦象的本質是什麼?卦象

是卦的靈魂,卦象是象的主體。而有人則說它是形式,其言曰:「卦畫反映事物形象,卦辭則論斷事物的本質,二者構成了形式與內容,現象與本質的對立統一。」這種說法表現出對卦象的本質認識不深,從根本上說也是對易象的本質認識不清。

●卦畫是形式與內涵的統一體伏羲畫卦不是「畫像」,而是仰觀俯察,取身取物,經過深思而後畫成,是高度抽象思維的產物,所以能「通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使「天下之至賾存乎卦」。那時《易》只有八卦之象,而無卦辭,如卦象僅是形式,其內容存乎卦辭,那麼末綴卦辭的八卦之象,如何通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存天下之至賾?孔子說的是「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故而「立象而盡意」。言辭不足以盡意,卦辭是言辭,當然不是以盡意,而象則能盡之。如若意象分離,象中無意,如何盡之?由此看來,《易》之象(包括陰陽二象.卦象.爻象等)不是事物外部形象的空殼,而是蘊含深厚內容的事物的內部形象,卦辭只是象中內容的語言形式而已。「《乾》《坤》,非指《乾》《坤》二卦,而是指奇偶兩畫。因《乾》《坤》為純陰純陽之卦,歸根結底不外奇偶兩畫,而六十四卦不外是乾坤的奇偶兩畫交錯而成,所以奇偶兩畫有無窮的變化,它蘊藏著極其深奧的道理。」奇偶兩畫是《易》象的基礎,卦是由奇偶兩畫交錯組成。既然,奇偶兩畫蘊藏著深奧的道理,那麼,由它們所組成的卦象,何

以只是形式?其內容何以全在卦辭?

●義理寶庫的巨大功能

孔子認為,卦的本質是象(生於象,體即象,以象生用)深涵

天下義理.知識.和智慧,能通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盡物之

情偽,為彰往察來.微顯闡幽的基礎。孔子把卦看成是義理寶庫:「極天下之賾者,存乎卦。」「聖人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

●卦者時也孔子之後,王弼在《明卦適變通爻》一文中,論述了卦的性質和卦與爻的關係等。他給卦的性質作了一個界定:「夫卦者,時也。爻者適時之變也。」王氏認為,卦的性

質是「時」,「爻」則表示「時」的變動。「時」是周易的重要概念,它和《易》為變易之基本意義密切相關。雖然作為詞來說,只在《歸妹》卦九四爻中出現一次,但經過孔子從《易》蘊中加以開發.闡釋和運用,對發揚周易基本精神,作用很大。《繫辭》說:「變通者趨時也」,意思是卦之爻剛柔變通,目的在於趨「時」,即不偏不倚的適合形勢謂之「時中」。在占筮來說,是否適中,最後表現為吉凶悔咎之類的占斷。《蒙》卦彖辭所謂「以亨行,時中也」,就是說為什麼亨通而行(行而亨通)呢?因為行動恰恰合其時,該行則行,該止則止,合乎客觀形勢,所以如此。這樣,「時」的概念不是字面意義的「時候」「時間」之類,而是包括「時勢」,「時運」,「時局」,「時會」,「時宜」等諸多意義在內的一種特定情況。它不僅指時間,也指空間,還指條件.關係。它是時間.空間.條件.關係的綜合體。也就是說,亦即一定的時間.一定的空間.一定的條件.和一定的關

系綜合起來所構成的一種特定的形勢.局勢.時運.時會.境況.和

情況。《易》所蘊涵的「時」,不僅指主客觀情境,同時也喻示處境之道。故而孔子和王弼所說的「時」,自然包括「境」與「計」兩個方面。如果是這個意義的「時」,便適用於易經六十四卦的任何一卦。這個「時」字是古語,簡約多義而過於籠統,最好以另一具體概念代之,使其內容明顯化。但換成今語,卻找不到恰當的詞,只好以「無以名之。強字之曰」「情境」。「情境」一詞較之「時」字在表達內容上比較具體.明顯。如此,則

六十四卦的任何一卦都可以說是表現了某種情境。或者說,都是現實的某種「情境」的概括反映。《易》卦的內涵是多重性的。從它所反映的主客觀事物的情況來說,可謂之「時」或「情境」。另一方面,從它所構成的思想層面來講,它也是一種思想範疇,六十四卦可謂六十四個範疇。當然,爻辭也形成範疇。

卦者情境也六十四卦任何一卦的「時」,都可以說是一種情境。情境還有不同的類別:如《乾》為天健之德與處健之道的情境,《坤》為地順之德與處順之道的情境,《泰》為大通的局勢及處之之道的情境,《否》為閉塞局勢與處之之道的情境,等等,這是客觀的情境。也有主觀的情境,如《謙》為謙德與處謙之道的情境,《中孚》為誠信之德及保持誠信之道的情境,而最多的卦「時」是表示某種行為的情境。如《同人》表示求同與團結之道的情境,《訟》表示爭訟現象及處訟之道的情境。還有如《需》《隨》《噬嗑》《咸》《恆》《漸》《歸妹》等,都是表示某種行為與行為原則的情境。總之,易經的卦是從主客觀現象以及行為現象中截取述一個橫斷面,通過卦爻象及卦辭爻辭,對其意義及處理原則作出表述,從而構成一個特定的情境,以引導人們趨吉避凶,祛邪向善。《易經》是一個以陰陽八卦為基礎而展開的,由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所組成的,囊括天地人三道的,巨大的圖像思想體系。從這個角度來說,前述孔子對卦德的闡述和論斷,王弼所補充的「時」以及上文闡發「時」所用的「情境」等概念,對認識一個思想體系的內涵來說,還有所不足。應該補充說,卦是情境,也是範疇,例如《泰》卦是通達太平的局勢,加上處《泰》之道,謂之情境。而從《泰》是一種上下暢通的思想領域來說,它同時也是同《否》塞相反的「泰」的範疇。故此,易經六十四卦是六十四個情境,也是六十四個範疇。這樣看,則比較全面。

六十四卦是三十二對陰陽對立統一體

陰陽的對立統一是周易的世界觀。但經文中只有(--)(—)二象,並無陰陽二字,陰陽二字是外來的解釋。孔子襲用傳統的說法,闡釋並發揚其中的一陰一陽之道。所謂「《易》以道陰陽」,抓住了周易辨證思維的靈魂。整個易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從頭到尾,處處充滿陰陽相反相成的關係和變化,可謂一以貫之。

陰陽二象是效法天地而生。「(—)象天,於氣為陽,於數為奇;(--)象地,於氣為陰,於數為偶。天地合而為大宇,分而為天地;陰陽合而為太極(大氣),分而為兩儀。分中有合(合二為一),合中有分(一分為二),相反又相成,相依又相變。如此這般,生生不已,千變萬化。簡單的二象本身,竟蘊涵著如此玄妙的「天機」:「—」象為奇,「--」象為偶,而「—」象具有兩端,兩為偶,是奇中有偶,亦即陽中含陰。同時,「--」象由兩奇構成,是偶中含奇,亦即陰中含陽,如此陰陽互為其根,相反相成。而「反者道之動」,正中有反,必然不寂靜而發生動蕩,成為生命的源頭。於是正如天地之氣分合升降而生萬物一樣,陰陽二象也交疊演變而生四象.而生八卦.而生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終於形成蘊涵天地人三道的無限廣闊的辨證思維體系。《易》體就是這樣由陰陽二象矛盾統一的內在機制的互動而造成的。在這一點上,任何《易》體形成的理論,無論是《乾》《坤》生六子之說,或其他卦變之說,都離不開陰陽二象相反相成的辨證思維法則的作用。這一法則在八卦和六十四卦上都表現得請清楚楚。八卦由《乾》天.《坤》地.《震》雷.,《巽》風.《離》火.《坎》水.《兌》澤.《艮》山組成,其結構特點是兩相對待,相反相成。分則八個卦,合則為四對卦。它以圖象加文字的形式,直觀地體現出宇宙萬有合二為一與一分為二相結合的對立統一的基本法則。例如《乾》(天)健《坤》(地)順,健順相反又相輔,生成萬物。《離》(火)剛《坎》(水)柔,剛柔對立而又互助,發揮功用。(《水火既濟》,如烹調之類)就這一點來看,孔子所說的八卦 可以「通神明之德,類萬物之情」完全正確,絕不過分。最能具體鮮明地表現對立統一辯證法法則的,是六十四卦的傳統卦序。上經始於《乾.坤》終於《坎.離》計十五組,下經始於《咸.恆》,終於《既濟.未濟》計十七組,總共三十二組卦。亦即所說的「二二相耦」。用辯證法的語言來說,六十四卦的卦序就是三十二個對立面統一體的序列,它也是表現天(自然)人(社會)合一之道(共同的普遍法則)的序列。把這三十二組貫穿起來的紐帶和關係,則是卦象的「非變即復」或曰「非錯即綜」。「變」(錯),指兩卦的陰陽相反,如《乾》與《坤》.《坎》與《離》之類。「復」,指前卦顛倒而成後卦,如《屯》象顛倒即成《蒙》象,《需》象顛倒即成《訟》象,等等。如此從《乾.坤》開始,或錯或綜直到《既濟.未濟》終了,就形成了三十二個對立面統一體相反相成.生生不已的序列。六十四卦經過錯綜而造成三十二組卦的序列,既是卦象外形的演變,也是卦象內涵的演變,其外形和內涵的演變,在這裡完全融為一體,可以說表現出邏輯與歷史的統一。三十二組卦或錯或綜,相反相因,遂形成一個賅蘊天則人道的巨大的《易》象範疇體系。「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這正是周易辨證思維的根本特點。

非「兩」則無變,舍變則無《易》從人類思維發展的歷史來做觀察,一個突出的革命性巨變,就是從把事物視為單一體轉向把事物視為矛盾體的飛躍,也就是從確定性的形式思維向靈活性的辨證思維的發展。這在上古時代文化較為先進的國家,是自然要發生的現象。古中國和古希臘則是其中的佼佼者,尤以中國為最。這兩個古國也許是分別領先發現了辨證思維的核心——以矛盾的觀點考察事物。古希臘的哲學家曾創造了一個「萬物各有二柄」的命題,這和現代中國極為流行的所謂「兩點論」非常相近。中國漢代學者董仲舒所說的「凡物必有合。合必有上,必有下,必有左,必有右......有寒必有暑,有晝必有夜,此皆其合也。」又說:「獨陰不生,獨陽不長。」宋代哲人邵雍所說的「一分為二」和張載所說的「一物兩體」,明代哲人方以智所說的「合二為一」,等等,從思維方法的辨證性來看,基本精神大體相似。關於古希臘的「二柄」思想的來源是否繼承某些傳統思想資料,不得而知。至於中國古代辨證思維的兩點論,無論是先秦的孔子.老子.還是後代的董.邵.方.等思想家,其根源統統在於大《易》。老子的全部《道德經》五千言,基本上是以兩點論的辨證思維一以貫之。與老子同時的孔子也是深通辨證思維的大師。從他的活動和言論中可以發現許多運用「兩手」的例證。在政治方面,例如他一面主張「導之以德」,一方面也不反對」齊之以刑「,強調「剛柔並濟」的兩手。他本人的從政態度是「有道則現,無道則隱」,隱現結合,隨時而行,也表現出對立統一的「兩手」。在為學方面也是如此。孔子認為「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講求思與學的相輔相成。孔子的兩點論表現得最清楚的莫過於《繫辭》。在《繫辭》中他抓住周易的靈魂而大肆發揮陰陽兩點論。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以陰陽兩端的相反相成作為宇宙人世的普遍法則。所謂「陰陽不測之謂神」,以或陰或陽的適然變化來解釋莫名其妙的「神」。所謂「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以陰(柔)陽(剛)的對立統一來解釋「天地之撰」(大自然的造化)。特別是在講述卦爻的體會時,更能聯繫政治修身的實際作出發揮。在《乾》卦《文言》中講述「亢」字的體會時,他說:「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從進退存亡得喪這樣兩個方面的對立統一和互相轉化上講解亢字,可謂深通辨證思維的奧妙。再談到知「幾」的重要性時,孔子不單以隱伏的先兆來解釋幾字的本義,而是說:「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把幾(微)同彰(著)加以對比,從雙方的對立統一關係中加以講解,並把它提到柔陰與剛陽的高度予以申述,從而揭示出「幾」的法則性功能。再如,在談到周易的優越性與功用時,孔子認為它具有「因貳以濟民行,以明失得之報」。所謂貳,是指陰陽兩端。全句大意是說,人們可以順應其陰陽之道,用以指導民眾的行為,使民眾明辨吉凶得失的反應。如此等等,孔子就是這樣善於運用兩點論的思維方法看人看事看問題。關於周易以兩點為思想基礎這一點,程大昌的論述最鮮明,最確當。他說:「若大《易》之名書也,專以變易言之,則凡象若(或)數,雖屢變遷也,而皆不出乎兩相更迭也。非『兩』則無變,舍變則無《易》也。其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者,是『兩』之可以出變者也』。又曰:『一開一合之謂變』,是『兩』之終能變者也。用此求之,凡其相錯.相雜.相得.相易.相等.相摩.相盈.相推.相感.相攻.相取.相逮.相悖者,莫非以『兩』為體,而形乎相交之地也。人而知夫『兩』之所當而措焉,則可以常吉而不凶也。苟惟不能參觀.而倚於一偏,則其蔽必至於知得而不知喪,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也。故夫子之言《易》曰:『因貳以濟民行,以明失得之報。』貳即兩也。貳之以濟民也,即參彼我而裁可否之謂也。」他又說:「極天下之大,萬物之眾,事為之夥,而其形體情實,無有不相配對者也。寒暑.日月.雷雨.晝夜.山澤.水火.君臣.父子.夫婦.牝牡.道器.剛柔.仁義.治亂.進退.生死.吉凶.榮辱等,有萬不同,而無有孑然獨立者也。夫其必『兩』者何也?陰陽實為之也。......故事物之無不有『兩』者,其源實出於陰陽也。於是,究其極言之,天之陰陽,即地之柔剛,人之仁義,而卦爻之《乾》《坤》也。四易其地,四變其名,而皆不離乎『兩』也,六十二卦,無一卦焉而不載《乾》《坤》,則何事何物也,而非『兩』出也?故說『兩』明,而《易》之本末著矣。措『兩』明而有得無失矣。」程氏以陰陽兩點論作為宇宙的根本法則,據以剖析天人萬物和周易,一以貫之,簡明確當,鞭辟入裡,實為打開周易辨證思維體系的一把鑰匙。

辨證思維的鼻祖

任何事物的發展,總的看來,都從低到高,從簡到繁,人類思維,自不例外。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式的形式思維,發展到「一是一也是非一」的辨證思維,就是思維運動前進的必然歷程,中外的思維史都留下了這樣的記錄。拋開形式思維不談,單就辨證思維來說,在過去「言必稱希臘」的哲學氣氛中,一般學者多認為人類思維之發展到高級辨證思維是濫觴於希臘,代表人物是赫拉克利特(大約公元前530——470年)。在世界哲學史上古希臘便以赫拉克利特為奠基人和代表者而樹立起辨證思維發祥地的地位。但是,史實並非如此。史實是,上古時代,在赫拉克利特之前,東方的中國早已有了辨證思維的著作。一般認為,和赫拉克利特同時的春秋末季的老聃,是中國最早的辯證法思想家,其實不是。它的源頭乃是興於殷末周初的易經。《易》以道陰陽,《易》以道化;以陰陽之道為核心的周易,比赫拉克利特的《論自然界》和老聃的《道德經》,早出世五百年以上。故此,就世界範圍來說,比較成型的辨證思維的發祥地,不是西方的古希臘,而是東方的古中國。除時間差距很大以外,在內容的淵奧性與形式上的多樣性上,周易的辨證思維也較古希臘處於大大領先的地位。儘管較之現代的辨證思維來說,它只具有素樸的形態。

赫拉克利特的幾個主要觀點,屬於辨證思維的一些基本原理。這些原理,本來就是周易產生.發展.演變的理論基礎,也是它的本體與應用的精神支柱。在六十四卦圖象及其經文中,有十分具體.生動.豐富的表現。首先是變動的觀點。以變動的觀點看天看人看事,是辨證思維的特性。赫拉克利特僅舉河流為例,說明事物的變動不居,周易則以天人合一的無限廣闊視野,通過一陰一陽的不斷變化與無窮演化,具體顯示變動的思想。《易》之所以名為《易》,主旨端在於此。無論《易》為善變的蜥蜴也罷,為上日下月.象陰陽交疊也罷,或為日出時光閃爍之象也罷,乃至《易》有變.交.反.對.移諸義之象也罷,總之,離不開一個變字。變為《易》的靈魂,從書名也可窺知。然則,事物何以變動不居?變的原因何在?這便是繼之而來的核心問題。辨證思維從自身賴以存在的矛盾的同一性中找到了變動的動力——「對立面的統一體」當中蘊藏著變動的種子。這一點,周易的表現最為明顯。周易的六十四卦體系,是由八卦演變來的,八卦則由(—)(--)演變而成,(—)(--)二象可謂易經體系的基因。這個基因就是陰陽兩個對立面的統一體。這兩個對立面既相對又相待,既相反又相成,勢必造成運動.轉化.演變和發展。依照周易的思想來看,不但大自然的天地萬物和人間的萬物是如此演變而成,人類的精神和思想的成果,也是如此演變而成。運用一陰一陽之道來觀察自然.社會和精神現象,而且從頭到尾一以貫之,正是大《易》獨特的無與倫比的優越性。這在紀元兩千年前的全世界來說,顯然開創了辨證思維的最高境界。五百多年後才出現的古希臘辯證法思想家赫拉克利特,對此恐怕只好說是後生晚輩,望塵莫及。

雖然說孔子.老子善於運用辨證思維的兩點論來觀察和思索問題,是上古時代辨證思維的代表人物,但卻不是說,他們是辨證思維的奠基人和創造者。因為他們的兩點論思維方法,都是來自周易的陰陽觀念。老子的「萬物負陰而抱陽」也罷,孔子的「一陰一陽之謂道」也罷,追本溯源,並無例外。。故此,必須承認,興起於殷末周初的易經,才是中國乃至世界上兩點論辨證思維的鼻祖。

《乾》與《坤》是一物兩體

《乾》《坤》二卦是分不開的伴侶。《乾》為天,屬陽,《坤》為地,屬陰。《乾》有六個陽爻組成,相反的,《坤》由六個陰爻組成。各自的基本性質表現在卦象上,是涇渭分明,毫不含混的。從整體上看,《乾》只有陽爻,沒有陰爻;《坤》只有陰爻,沒有陽爻。乾卦是否純陽呢?坤卦是否純陰呢?純陽是《乾》體的特性,是它的一個方面,它還有另一個方面,就是陽體內含的非陽性。從數的角度看,「初.三.五」三個爻是奇數,奇屬陽,「二.四.上」三個爻是偶數,偶屬陰。《乾》體有六個陽爻組成,作為表象是清一色的陽,而這清一色的陽象內部,卻這樣地蘊涵著偶數的陰。其實由六個陽爻組成的《乾》卦的純陽之體,全面看來,已是陰性而不是陽性。因為由數理來論,六爻的「六」就是偶數,就是屬陰的。再者,「—」是—,但它同時含有兩端,「兩」是陰。《乾》體六個陽爻都各有兩端,加起來總共有十二個兩端,十二這個數字仍是陰性。從這角度來論,《乾》卦的純陽之體也可以說是純陰之體,是純陽與純陰的統一。進一步看,每個陽爻「—」,有兩頭有中間,兩頭是陰性,中間是陽性,是陽在陰中。但合而為「三」,三又成為陽性,這樣,陰中之陽,復返而為陽。可是這一段陰陽之變到這時還沒有完結,如果每個陽爻都是三,六個陽爻便成為「十八」。而十八這個數卻是屬陰的,於是《乾》卦總體又呈陰性了。不過,這個十八來自三乘六,三是根本,所以《乾》卦的根本氣性是陽性。如此陽陽陰陰,變化多端,妙不可言。還有「位」的問題亦可探討。依照《易》例,一卦的初.三.五爻之位屬於陽位,二.四.上之位屬於陰位。《乾》卦從爻象說都是陽性,而從位數來說,則是奇偶各半也就是說陰陽各半,仍然不算是純陽。周易的爻位有個相應與否的原則,初與四.二與五.三與上各爻間,初為陽,四為陰;二為陰,五為陽;三為陽,上為陰,這三對爻位完全構成相應關係。而《乾》卦六個爻位都是陽爻,所以不能構成相應關係,從這一點來看,《乾》卦的主體性質還屬於陽性。由上述可見,《乾》卦是名純陽,即非純陽,陽中也有陰。《坤》卦是不是純陰呢?當然也不是。《坤》的陰是陰中含陽。是含陽之陰,不是什麼純粹的陰。留心看一下《坤》卦的卦象,一下子就可看出,是由兩個《乾》卦合起來組成的。《乾》是由六個橫杆,《坤》則是一對兒六個橫杆,形象鮮明。這種形象可以說成「一陰含雙陽,雙陽成一陰」。《坤》卦的數.位.和陰陽的關係,也和乾卦類似。它也是初.三.五的奇數陽位和二.四上的偶數陰位互相交叉的混合體。《坤》卦的初.三.五爻位為陽位但都為陰爻所佔據,陰占陽位,是位不正。二.四.上爻位為陰位為陰爻所佔,陰占陰位,是為正。所以,從數和位的關係來看,《坤》卦也是陰陽之位所形成的正與不正的混合體。當然《坤》卦的主體仍然是陰性的,陽性是隱含的成分。《坤》卦和《乾》卦一樣,都不是純粹的陰性或陽性,由此即可推論出世間萬物中沒有什麼所謂純粹的東西。《乾》《坤》是互反互依互交互變.二而一.一而二的伴侶。它們這種分中有合,合中有分的關係,表現得最具體的是,《乾》自《坤》中來,《坤》自《乾》中來的一種叫做《復》《姤》小父母的學說。《乾》從《坤》來,《坤》從《乾》生,《乾》《坤》互依互交,互為消長,互相轉變,表示事物內部對立面鬥爭統一的運動規律。總而言之,《乾》與《坤》或陰與陽是一物兩體。「兩不立則一不可見,一不可見則兩之用息。」「一陰一陽之謂道」道即宇宙的根本規律,是由陰陽兩個對立面所構成的。

象是周易的靈魂

在周易的四大內容(四大聖人之道)辭.變.象.佔中,佔有根本地位的是象。《繫辭下》說:「象者像也」,可謂一言中的。象是周易的靈魂,也是它的軀體。正如來之德所說:「易卦者寫萬物之形象之謂也,舍象不可以言《易》矣」可以斷言:象外無《易》。第一,《易》從象生。《繫辭》所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所謂「伏羲氏......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都是表示易體始於陰陽八卦的畫像,《易》離不開陰陽八卦,陰陽八卦則離不開象。《易》之畫是畫象,象成則《易》成。「因像求象,因象成《易》。」第二,象外無《易》,《易》即是象。從陰陽二畫起直到八卦六十四卦乃至三百八十四爻,無一非象,各種卦序,無論傳統的,八宮的,或馬王堆的,無一非卦象之序。各樣卦變爻變,無一非象變,所有卦辭爻辭,亦無一非象之釋辭,等等。《易》即是象,其理昭然。《易》與象具有一而二二而一的密切關係。第三,《易》之辭生於象,先有象後有辭。古時曾有有象無辭之《易》,但無有有辭無象之《易》。「凡易辭無不從象生」,所謂「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凶」,即指此而言。如乾卦卦辭之「元.亨.利.貞」是表現天所具有的「始.通.和.干」四德等六個純陽之象而繫上的文辭。「潛.現.乾乾.躍.飛.亢」等爻辭,是依據六個爻所表現的天地人三位以及在三位六個階段中的情態而綴上的爻辭,等等,都是文王.周公(或其他人)觀其象而後按象義所作的文辭,辭從象生。所謂「言生於象」「『象者物之似也』,此言聖人作《易》,觀卦系之以辭也。」說明象是辭所從出的本源。第四,義自象生。象的本質是以象徵萬物情態的形象「冒天下之道」與「彰往察來」。孔子認為,《易》之所以立象,是由於「書不盡意,言不盡意。故而立象以說意,設卦以盡情偽(卦亦為象)。」正由於象有蘊涵義理的優越性,故而聖人才能從中悟其義理「微顯闡幽」而系之以辭。從根本上講,周易並不是「文以載道」,而是「象以載道」「象以蘊理」;卦爻辭不過是把象中所含的義理表達出來而已。「意以象盡,象以言著」。對周易象數義理俱都深有修養的杭辛齋在《學易筆談》中說:「周易卦爻.文字所不能賅(gai)者,而象無不可以賅之,象故不可限量也。」「象也者形也,其不曰形而曰象者,形僅以狀其物質,而象則著其精神」。此意是說,象的功能大於辭。象與形對比,形僅表達外貌,象則表達精神。的確,形僅是空虛靜止的物貌,並不含有深厚的義理,不會變化;而象則是蘊事物義理情性的構圖,以陰陽的對立統一為內核,生機勃勃,變化多端,一象表多物,含多義,是一與多的統一。以《說卦》為例,其中的《乾》象除具有純陽之健性外,還代表天.首.君.父.玉.金.寒等十四種事物,而且不止於此,還可增益,所謂「象固不可限旦也」,與此可見一斑。第五,《易》之變,根本上是象之變。《繫辭下》說:「《易》之為書也........其道也屨(ju)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確實,周易的實質是講陰陽變化的規律。那麼,它本身的變化表現在哪裡呢?無論筮草之十八變而成卦,本卦之變為之卦,六個爻之變,,卦序之變,乃至互卦之變等等,根本上都是象變。卦爻辭之變是伴隨卦象爻象之變而變,卦爻之象不變,則文辭自然不變。同時文辭本身也多是象,文辭變也是象變。總之,周易的精髓在於陰陽交變,陰陽之變為象變的根基,而卦爻及文辭之變則緣於象變。所以,周易的四大內容的辭.變.象.占.之變,也如辭一樣,以象為本,辭可謂象辭,變亦可謂象變,變之所在,即象之所在。表面上《易》是占筮之書,但在周易辭.變.象佔四大內容的排列中,占居於末位。其實,《易》之占,也植根於象。占以象為本。剖析一下占筮的步驟與過程就可以瞭然。卦者象也,起卦.觀卦.算卦.占斷的過程,歸根到底,實質上無妨說就是起象.觀象.算象.占象的過程,象外無占。「《易》者象也」此語是真正地抓住了《易》之精髓。《易》之妙就在於能以「分明」之象現出天下抽象之道,使人得以從「觀感」體悟其中奧妙。故此,在周易的辭.變.象.佔四個聖人之道中,象應占決定性的地位。《易》就是「象」。「象」是什麼?「象」就是近似事物的形象。

不懂象便不懂《易》

表面看來,周易是預占吉凶的卦書,骨子裡卻是講義理講修養的書,和前代的龜卜.後代的占課之類的膚淺的數術根本不同。它的軀體與靈魂統一地蘊涵在《易》象中。從往古的所謂伏羲畫卦,或進一步演卦,直到周初文王綴辭為止,在漫長的時代中,《易》也許是有象而無文。就是說,只有以陰陽八卦為基礎而展開的六十四卦的卦象體系,沒有卦辭爻辭。至於夏有《連山》,殷有《歸藏》,雖和周易有很大區別,但一定也是先有象而後有文。就周易來說,文王是先讀《易》象,領悟其中深藏的道理,而後綴以文辭,加以表達的。所謂「辭自象出」就是這種情形。辭,不過是表達象意的手段或工具,和其他的經書,如《詩》《書》《禮》《春秋》之類純以文字為思想感情載體的,迥乎不同。附著象體的文辭,本身並沒有獨立自足的性能。打個粗陋的比喻,《易》辭有些像文物的說明書,離開其附著的文物就不知所云,毫無意義和價值。更何況綴的是隱譬語,離開母體就像零七八碎的謎語一樣,更不知所云了。孔子以其高超的思維能力看透文字不能完全表達思想,「書不盡言,言不盡意」。同時,他從周易發現只有象能夠完全表現思想,他所說的「立象以盡意,設卦以盡情偽」就是指此而言。周易內在的思想和思想的虛虛實實之變化,只有憑藉卦象和爻象才能完全表達出來。

《易》象的表意功能

《易》的象,基本上是由陰(--)陽(—)兩個形象組成的。《易》體原是(--)(— )兩象組成的形象網路。象的優越性很多,主要有四個:象徵性.廣闊性.多樣性和雙重性。宇宙人間的萬事萬物,包括物質與精神,無所不包。《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個卦象,象徵天地水火風雷山澤構成的大自然。《咸》卦象徵男女之愛,《謙》卦象徵謙虛之德,《同人》卦象徵團結之利,《師》卦象徵戰爭之道,《困》卦象徵處困之道,等等。孔子讚歎說:「《易》之道,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道出了《易》象內涵與外延的廣闊性。其次,《易》象適於表現千變萬化.五花八門的事物的多樣性。象的取意是多樣的.靈活的,僅據《說卦傳》的記載,八卦的每個形象都代表一二十種東西。如《乾》卦在代表天.君.父.馬外,還代表金.玉.冰等其他七種東西。《坎》卦以象水為首,共代表二十種東西,等等,多種多樣,取象繁雜。而且取象還有靈活性,並不固定。依據情況,《乾》還可以象徵龍,《坎》也可象徵雲,等等。後代的所謂《梅花易數》所以能把八卦的取象數目較《說卦傳》增加了幾倍,就是因為《易》的取象有很大的靈活性。另外,象還有虛實之分,《井》卦是水在上木在下,從木造井中打出水來。《需》卦是水在上天在下,象徵水(雲)在天上,尚未成雨,需要等待。《鼎》卦是火在上木在下,焚木成火,用以飲食,等等,都是模仿實際的物象。至於《山天大畜》卦,山在上而天在下,山中藏天,象徵寶藏豐富。《泰》卦是地在天上,表示地氣下降,天氣上升,二氣融通之類,與實際不符,是為虛象。如此等等,靈活多樣,一時之間,說也說不完。這種靈活多樣性,大大地增加了《易》象的表意性能。至於雙重性,是說《易》象是由具體性和抽象性相結合而成。易象是形象,嚴格地說,是畫成的,不是寫成的。它既能表示抽象思想,又能描摹具體事物,包括具體的感受,都可以暗示。它是一種圖像,透過圖像及其數的運動進行思維,表示意念.思想和感受。權且稱作圖像思維或象數思維。這種思維所構成的圖像具有邏輯思維與形象思維相統一的優越性,也就是抽象性與具體性相統一的優越性。最簡單的例子是(--)和(—)兩個圖像。有人說「--」像女陰,「—」像男根,也有人說「—」是一根竹棍的圖像(卜筮用的),「--」是兩根竹棍的圖像,「—」像天的單純,「--」像地的多樣,等等,這是象的具體性。「—」像天性的「健」,「--」像地性的順,這是象的抽象性。《艮》卦犨(chou)的形象像山,所以《艮》卦叫做艮為山,這是它的具體性,而山的性質是停止不動,所以《艮》卦的本性是「止」,這是它的抽象性。山之象加止之性合而為《艮》卦,鮮明地表現出具體與抽象的統一。這樣,止而不動的抽象思想來自巋然不動的山象,便給人以似乎可感的魅力。同時正是因為象具有廣闊性.多樣性並且具有抽象性與具體性融於一體的優越性,所以它也具有想像性,也就是能給人以馳騁想像的廣闊天地。例如,《乾》《坤》二卦的初爻。《乾》初爻是純陽陽始生於之象,。始生是萌芽狀態,雖生意勃勃,但力量柔弱,柔弱的嫩苗最要緊的是靜養,吸收外部營養,安心地等待時機成熟,再破土而出。若不自量力,盲目行動必受挫折。當初文王觀看這個爻象,發揮想像,便寫下了「潛龍勿用」四個字(龍是陽物,所以藉以譬喻),作為表達《乾》卦初爻象意的爻辭。《坤》卦也是這樣,通體是陰,初爻是陰氣的始生,生則不已,陰氣必從小到大,從弱到強,不達滿陰絕不會停止而轉化。文王看到初陰之象,便想像到全卦六陰(滿陰)的趨勢與後果,所以用「履霜,堅冰至」來比喻初陰必然向滿陰發展的趨勢,藉以告誡世人,慎始知終以趨吉避凶。這是《易》的圖像的含義給玩象綴辭者提供出來的馳騁想像.盡情猜想的謎團。所以,周易中充滿了一題多解,難以為典要。再如,《需》卦的圖像鳲(shi)是水在天上,水如何上天?細想便會領悟,含水的雲在天上尚未成雨,豈不是水在天上?為什麼水在天上而不下雨?古人想像,這是陰陽二氣尚未融合的緣故。聯想人事,恰是施展抱負的客觀時機尚未成熟。怎麼辦?不可急躁盲動,應該耐心等待。等待的過程中要養精蓄銳,涵養精神,保養身體,以便時機到來,有所作為(比如天上的烏雲陰陽諧調,水落成雨)。依據這種水在天上的圖像,文王發揮想像,便冠以需字,作為卦名。需有等待與需要二義,依據卦象,文王有所體會,說:「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以飲食宴樂等待時機,對這個象意的表達不可拘泥。所謂飲食宴樂,不一定是吃喝玩樂,只要是耐心養生,靜待時機,便都包括在內。先秦時代垂釣於東海的姜尚,甚至為人奴而謀生的五羖(gu)大夫,其耐心謀生.靜待時機的情況,都屬於「雲上於天」而「需」的範疇之內。《易》象允許觀者想像.聯想.猜想.參之悟之。這是《易》象本質的性格。《易》象還有一個其他圖像或文字所沒有的優越處,就是它的演變性,「易以道陰陽」陰陽二象的組織和變動,構成了《易》象的各種形態,蘊涵或表露出《易》的千變萬化.豐富多彩的情態和義理。「周流六虛,變動不居,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易》的全部奧義深藏在象中,並由象的運動而表示出來。語言文辭只是由聖明的頭腦參悟後加以表達的工具。所以不懂象便不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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