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獨》不是孤立事件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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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獨》不是孤立事件2017年06月17日 07: 讀書周刊/書事·連載·廣告 稿件來源:本報訊無圖說阿來今年是《百年孤獨》出版50周年。《百年孤獨》是哥倫比亞作家馬爾克斯的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代表作,被譽為「再現拉丁美洲歷史社會圖景的鴻篇巨著」。小說一面世即震驚拉美文壇,50年來更贏得了全世界讀者的不斷閱讀。在不久前由十月文學院舉辦的「名家講經典」讀書會上,作家阿來以「馬爾克斯與《百年孤獨》」為題,為讀者解讀《百年孤獨》、解讀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在他看來,馬爾克斯並不是魔幻現實主義的唯一,考察拉美這一文學運動發展的原理、全部的現象,才能從中學到更內在、更本質的東西。顛覆了我對小說的理解在我看來,馬爾克斯和他的《百年孤獨》,是中國文壇不得不談的一個話題。原因是,馬爾克斯在小說觀念、敘事學等方面多多少少影響了中國作家。當然,影響的層面有深有淺,有些人簡單模仿句式,有些人深入研究這種文學現象並從中得到啟示。我第一次讀《百年孤獨》,是在長江的輪船上。那是上世紀80年代,我還在學寫詩歌,沒想到會寫小說。那時候船很慢,從武漢到重慶要幾天幾夜,我就讀這本書消磨時間。這本書顛覆了我對小說的理解,也讓我想了很多問題。我覺得,我們這些上世紀80年代開始寫作的人,那時候可以得到的文學滋養並不多。當我們寫作的時候,實際上是把過去接受的不正確的文學教育元素逐漸排除的過程。靠什麼排除?就靠兩種文學。一種是中國的古典文學,另一種是西方文學。一方面,中國的古典詩歌和散文,除了表意以外,在文字安排上對於它的形體、聲音、所暗含的某些東西,是有特意的追求的。而當我們進入現代文學後,我們好像正在遺忘中文的這些特點,所以,需要我們盡量去保留和發揚。另一方面,西方現代文學我們也已經讀過很多了,那些作品有些是技術性的,有些是觀念性的,但更多帶給我們的是一些技術上的啟發。隨著西方文學的流派層出不窮地出現在我們面前,讓我們對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的到來已經有所準備。但讀到《百年孤獨》時,我仍是既興奮,又驚艷。馬爾克斯的寫作,是把現代小說跟拉丁美洲本土、印第安土著神話故事當中的元素有所結合的過程,這和我自己藏文化的背景有很相似的地方。因為藏文化中也有非常強大的民間文學、口頭文學的敘事傳統,非常豐富的資源。他的這種敘事,讓我第一次認識到不管是寫詩還是寫小說,我們過去在學校學到的書面文學是不是過於單一?從此以後,我經常背包下鄉,向民間學習,向民間吸收精神和審美滋養。為什麼在那片土地出現過去接觸西方現代文學的經驗告訴我,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絕不可能是一個孤立的事件。我為什麼強調這件事情,是因為現在人們談到拉丁美洲魔幻現實主義這一文學流派時,常常會有一種「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傾向:好像拉美就是一個作家,拉美就是一個主義,魔幻現實主義就是馬爾克斯,馬爾克斯就是一部作品《百年孤獨》。這是把拉美文學簡單描述成一個孤立的、偶然的現象,並會導致我們對《百年孤獨》這本書、對馬爾克斯這位作家缺乏全面的認知,也無法真正地認識魔幻現實主義。所以,不能把馬爾克斯與魔幻現實主義畫等號;馬爾克斯也不等於《百年孤獨》。當我讀這本書的時候,我一直在思考的就是,這樣一個文學現象為什麼會在那樣一個國度、那樣一片土地上出現,而不僅僅著眼於某棵文學的「樹木」。那片土地上有眾多優秀的作家、詩人,比如,聶魯達是我特別喜歡的詩人。再後來,我陸續讀過很多中文版的馬爾克斯著作,如《枯枝敗葉》《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等,在這些《百年孤獨》之前的作品裡,我們已經能看到他在《百年孤獨》里的文學主張或特色。而《百年孤獨》之後,在他寫的《一公里的將軍》里,我們還能讀到他對別的作家的學習和模仿……可見,馬爾克斯的文學主張與實踐,也是在不斷變化之中的。拉丁美洲自己的聲音換一個角度來看,除了馬爾克斯,還有誰在用魔幻現實主義寫作?有一大堆拉美作家。1930年,瓜地馬拉作家阿斯圖里亞斯的第一部故事集《瓜地馬拉傳說》出版,被認為是拉美第一本帶有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短篇小說集。1967年,他憑藉魔幻現實主義長篇《總統先生》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古巴作家阿萊霍·卡彭鐵爾對魔幻現實主義作了進一步的理論闡述,他在《人間王國》的序言中,提出了「神奇的現實」的觀點,認為拉丁美洲的現實本身具有神奇性,例如神秘莫測的自然現象、激烈動蕩的社會生活,等等。因此,文學作品的內容應該也是神奇的。聽說馬爾克斯讀完他的 《光明世紀》,重寫《百年孤獨》;墨西哥作家富恩特斯的《阿爾特米奧·克羅斯之死》,也是用這種方式創作的經典小說,它使得作家享譽世界文壇……還有不少作品都顯示出通過神話原型展示拉美豐富複雜的現實社會的文學旨趣。這些追溯,至少說明一件事情——原來,馬爾克斯並不是魔幻現實主義的唯一。所以,我們應該考察拉美這一文學運動發展的原理、全部的現象,才能從中學到更內在、更本質的東西。回溯魔幻現實主義發展的那些歷程,一個有意思的細節出現了:阿斯圖里亞斯和卡彭鐵爾這兩個魔幻現實主義的先驅人物,當他們的文學觀念發生變革的時候,他們都是待在巴黎的,並且或多或少參加了當時巴黎最大的文學運動。當時在巴黎的作家們認為,現實主義就像照相機拍照片一樣,以這樣的手法表現現實已經不夠,於是有了超現實主義。卡彭鐵爾曾經這樣說過,表現走路有兩種方式,一種是用腿走,這叫現實主義;現在有了另外的「走路」方式,就是用輪子或翅膀來走路,這是超現實主義。現在我們要超現實主義。不要現實,要超現實。那麼,超現實又該如何來實現?這些拉美作家找到的方式就是,回到拉美的民間故事和神話傳說之中。原來,用不著到巴黎學習,我們就能把自己這種東西寫出來。例如,卡彭鐵爾在法國待了大概兩年後,深入到海地,在最普通的人群中感受當地人的生存狀態和精神心理。他驚奇地發現,拉丁美洲除了神秘莫測的大自然之外,其神話、傳說以及人們的信仰,已經自然地構成了日常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他領悟到,超現實主義作家們夢寐以求的「神奇的效果」,在拉丁美洲其實就是「神奇的現實」。更應該深入看到的是,這種表達方式里更寄予著拉美作家在政治和文化上的訴求,他們期望通過這樣的作品發出屬於拉丁美洲自己的聲音,而不是別人的聲音。拉丁美洲曾長期處於西班牙、葡萄牙的殖民統治之下,飽受殖民主義者的掠奪和剝削。20世紀以來,儘管多數拉丁美洲國家在名義上獲得了獨立,但各國的政局仍動蕩不安。當時,不少流亡在歐美各國的拉丁美洲作家奮筆疾書,書寫著具有濃厚鮮明拉丁美洲特色的現實生活。那些荒誕的背後1967年,馬爾克斯的長篇小說《百年孤獨》出版。小說充滿離奇怪誕的情節和人物,具有濃烈的神話色彩和象徵意味。以其為標誌,拉美魔幻現實主義達到一個新高度。評論認為,馬爾克斯的小說在表現手法上是魔幻現實主義的,「將真事隱去」,用魔幻、離奇、現實生活中不存在的事物和現象反映、體現、暗示現實生活。例如,在《枯枝敗葉》里,他將死人變成活人,讓他們從墳墓里站起來,為他帶路。通過棺材裡一具屍體的曲折獨白,來講述故事。《百年孤獨》里有很多奇異的、魔幻的東西,但又都是不難理解的東西,都有特定的含義和所指。「馬爾克斯的作品經過巧妙的構思和想像,把觸目驚心的現實和源於神話、傳說的幻想結合起來,形成色彩斑斕、風格獨特的圖畫。」而在作家本人看來,神奇與魔幻在拉美真實存在,他的作品只是真實再現而已。當阿斯圖里亞斯、馬爾克斯他們運用從超現實主義得到的啟發,描寫行走不再描寫腿了,而是描寫輪子和翅膀時,他們筆下的現實可以說要比一般的現實更為高級。這樣的描寫不但沒有脫離現實,而是更深刻地揭示現實、批判現實。那些荒誕的背後,其實都是對現實的揭示,「把神奇怪誕的人物和情節,以及各種超自然的現象插入到反映現實的敘事和描寫中,使拉丁美洲現實的政治社會變成了一種現代神話,既有離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現實主義的情節和場面,人鬼難分,幻覺和現實相混」。在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中,「魔幻」只是手法,反映「現實」才是目的——因為,作者的根本目的是藉助魔幻表現現實,而不是把魔幻當成現實來表現。例如,阿斯圖里亞斯的《總統先生》在創作中運用了大量的印第安民族神話、傳說,將魔幻的場景與現實的嚴酷巧妙結合,滋生出一種亦真亦幻、虛實結合的文學魅力。正如作者自己所闡釋的,「我是一切真實事物的謊言,也是一切虛構情節的真實!」我們應該看到,拉美魔幻現實主義文學不是只有一個馬爾克斯,不是只有一部《百年孤獨》,它有它的起源、發展和高峰。而且,當拉丁美洲走上民族獨立的運動,要發出自己聲音的時候,聲音也不只是魔幻現實主義這一種。(本報記者 黃瑋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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