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教我這些事 3

我就喜歡考試 從小我就喜歡考試。每次等待考試，像等待過年，雖沒有壓歲錢可拿，沒有新衣服穿，但考試對我，像是個令人興奮的節日，沒有人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考試，這是我自己的秘密。記得媽媽說，好東西要與人分享，我忍不住想把我的快樂找一個朋友分享。我最先想到的是我的同學小峰，我們從上幼稚園就志趣相投──一起把零食埋在雪地裏，過幾天再挖出來吃；曾經一起商量離家出走，但直到現在也沒有實施過；上小學後，我們共同熱愛籃球、足球、蠟筆小新，甚至每次考試，我們倆分數都不相上下，我猜，他一定與我一樣熱愛考試。沒想到，聽了我的話，他把頭搖得像個波浪鼓，竟然對我說，他對考試深惡痛絕。「傻瓜才會喜歡考試呢!」他大聲地說，我聽了失望地轉個身離開。我想起了我的表哥，他一定喜歡考試。於是有一天，他在樹林裏背單詞，我跑過去問他。我認真地問：「哥哥，你喜歡考試嗎?」原以為他一定會脫口而出，說喜歡。誰知我剛說完，他便乾脆俐落地回答我：「不!我不喜歡考試!」然後，靠著樹幹，繼續背英語，好像那棵樹是棵英語樹，靠在上面就能迅速背會單詞。我覺得他一定是在騙我，要不就是根本沒聽清我問的是什麼，我生氣地趁他不備，伸手想把他手中的書奪走。他仍緊緊地拿著書，看都不看我一眼，目光仍在書上。我有些氣惱，但又不甘心就這樣走，抓住他的手，衝他大聲說：「哥，你每次考試都考得那麼好，天天都忙著學習，為什麼還說不喜歡考試?」哥哥把英語書扣在臉上，想了想：「我真的不喜歡考試，我討厭考試!討厭死了!」哥哥的臉，現在是一本厚厚的書，看不到喜怒哀樂。我湊上去，刨根問底：「那你喜歡什麼?」他將書放低一點，只露出兩隻眼睛，望著遠處的天空，他悠悠地說：「至少目前我不知道。」我望著他那黑白相間的眼睛，冷冷的，像極了我爸爸圍棋盒裏的棋子，它們鑲嵌在書本上方，下面是一排英文書名，讓我有種說不出的震動。不知為什麼，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難道哥哥的心裡，冬天多一些，春天少一些，而且根本就沒有火熱的夏天?忽然，哥哥轉身走了，走得很快，滿樹的花急急地開，都趕不上他的腳步。我跟在他身後，大聲喊：「哥哥!哥哥!」他往杏樹林深處走去，因為走得急，碰落了無數的杏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他也不管，只是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了。我知道，哥哥不是不喜歡我，而是不喜歡考試。我把我的不快樂，告訴了小峰。他又給我出主意：「也許，那些性格開朗，大大咧咧的同學會喜歡吧，看他們口味多，沒準生冷不忌。」我的同學小峰是個語言表達能力特別強的人，從他的口中總會蹦出各種各樣有趣的詞語。他說他將來要去說書，穿一件長衫，搖一把畫著水墨畫的扇子，在中午的電視頻道裏，為大家講故事。可是老師卻說，那可要好好學習，考上好的大學，才能實現願望，小峰很想實現他的願望，可是他一點都不喜歡考試。於是，我找到了一位外號「卓別林」的同學。我問他是否喜歡考試，他的幽默感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那些搞笑的動作也通通不見了。幾秒內，他成為一個愁眉苦臉的人：「我太不喜歡考試了。其實考試本身倒是其次，最最關鍵的是考試後的家長會，那才是考試的主菜。考試過後，我要動用全部智力和耐心，要發揮一切表演天賦，去面對我爸爸媽媽，你別指望什麼人或神為你解圍，如果成績不好，親人都會集體翻臉，聯手清理門戶。」他做了個鬼臉，稍稍恢復了活躍。「舉個例子吧，上次期末考試後，我爸爸成了我家的武將，先將一個大柳丁向我砸了過來，我頭一偏，柳丁砸得滿牆汁水。打那以後，我對柳丁的顏色和氣味都反胃極了。而我媽媽則成為文臣，不停地對我談古論今，舉無數有成就的人為例，也不讓我睡覺，一直教育我到淩晨。」卓別林哈哈笑著：「這就是考試後遺症，我這輩子都不想考試。」我傷心地離開卓別林，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我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麼許多孩子都不喜歡考試。哥哥不喜歡考試，是因他為了考試，不得不將一切都拋開，而卓別林為了考試，弄得自尊心傷痕累累。可是我自己呢，為什麼自己成績一般，還喜歡考試?我對同學說，我真是喜歡考試，因為一考試，就意味著快要放假了。想一想吧，那可以滑冰、打雪球的美妙寒假；可以採摘香甜果子的悠悠暑假，都是以每次的期末考試來預告的。而且考試的那幾天，沒有寫不完的作業，沒有枯燥的自習課，不用背大書包穿梭於學校與家之間，相反的，你只需要拿一個小小的袋子，提著所考科目的資料就好了，你說考試有多好?「那麼放榜以後呢?家長會以後呢?」同學苦著臉追問。我坦然地告訴他：「我和我媽媽一起看卷子。」他大笑起來：「我也和媽媽一起看。每次她都手指錯題，歇斯底里，看一題，罵一題，哭一題。然後就說，一把屎一把尿將我養大，沒想到我這樣不爭氣!」他講到這裡，忍不住呵呵地笑起來。「有一次，我還傻乎乎地問我媽媽一句：『你幹嘛要用那麼噁心的東西餵我，家裏沒有奶粉嗎?』結果，我媽差點拿起掃帚打我!」我也忍不住，跟他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我喜歡跟媽媽一起看卷子，但我看著可憐的同學，什麼都沒有再說。我想起每次考試後，跟媽媽一起看卷子的情形。我記起了很久前的一件事，那一次，我數學考到全班的最低分，老師對我說，回家要讓家長簽字。有個同學很有把握地對我說：「就你這個分數，你媽媽準會揍扁你!」我害怕起來了，便模仿媽媽筆跡，自己在卷紙上簽了媽媽的名字，看了看又覺得不像，於是又擦掉，再簽，可是仔細看看，還是覺得一點也不像，於是又擦掉。這樣反反覆覆地在卷紙上擦了許多遍後，我只好把自己簽了媽媽名字的卷紙交給老師。想當然爾，老師立即發現試卷上的偽造簽名，非常生氣地要我回家拿給媽媽看。放學了，別的孩子早已急著回家吃豐盛的晚餐，只有我猶猶豫豫地不敢回家，最後，我還是決定拿回家給媽媽看。沒想到，媽媽看了分數，並沒有發火。當她看到第一頁上的試題時，居然驚歎著說：「一凡啊，你基礎的題目都做對了，進步真大啊!」我拿不準這是不是諷刺，因為第一頁的題目實在太簡單了，我從前的確是難題都能做對，簡單的題卻大面積出錯。她又翻開第二頁，上面，有大片尷尬的空白。媽媽扭過頭，看著我笑了：「這次考試，你一定是決心要改掉粗心的毛病了。」我疑困地望著她，「你從第一題就認認真真地做了。」媽媽笑著用食指彈了我的腦袋一下。我有些驚奇，但的確是這樣的。媽媽繼續說：「你邊做，邊檢查，直到確認它們沒出差錯，才做後面的試題。做到第五題時，你一定是突來了興趣，嘗試用多種方法去解，但只有一種方法成功……」聽著她把我心裡在考試時所想的每件事都猜了出來，我開始佩服媽媽了，她真像英國偵探小說裡面的福爾摩斯。媽媽繼續說：「你做完第一頁時，已經完全沉醉在自己解題的樂趣中，忘記了這是在考試。所以，下面的題都沒來得及思考，就到了交卷的時間。」我本來打算自己把這些考試的情形告訴媽媽，本以為她一定不會相信，誰知，現在我還沒說出口，媽媽竟然已經把前因後果都搞清楚了。媽媽可真是神奇，我心裡想什麼，她都能夠猜出來!接著，媽媽給我時間，讓我做完試卷中因為時間不夠用來不及完成的題，然後，我把卷紙交給了她。她認真地低著頭，開始計算分數。「一凡!你這次有很大的進步!如果時間安排得好的話，你一定會把整個試卷完成，而且會拿一份不錯的分數呢。」媽媽竟然得意洋揚揚地對我說。我被媽媽的新「看卷」方法嚇呆了，按媽媽的說法，比起上次考試，我不但沒退步，反而進步了!我心裡也樂開了花。同學驚奇地問：「這就算完了?」我笑著搖頭說：「沒完呢!媽媽還說：『你這次考試，就像古代小說裏的遊客，走路貪看風景，一下子錯過了宿頭。可如果不看風景，那跟押解有什麼兩樣?至於速度，你遲早會跟上的，也許會比別人走得更快，如果你覺得這不是一趟苦役，就很值得!』」我看著同學一臉的震驚，他欲舉手鼓掌，又停下來：「你這是編來騙我的話吧!」我笑著向他保證：「絕對是真的!」他無限疑惑地問我：「你媽媽為什麼不生氣，不罵人呢?她難道不是地球人嗎?我以為天下所有的媽媽，只要一看到孩子的成績不好，就會立即拉長了臉呢！」「我們交換媽媽就好了!」同學忽發奇想地說出他的心願來。我笑著說：「當然不行，媽媽怎麼可以交換?但是我有個好主意，可以讓我們的媽媽成為好朋友！」同學開心地使勁向我點著頭。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