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元-我在蔣介石父子身邊四十三年:「太子時代」揭幕

  哪裡來的苦肉計  中國曆朝歷代的史實告訴我們,太子繼承大統,總是會有一些血腥事件發生。畢竟,太子有太子的人馬,而且,若是太子的權威既經老皇認可,他自然得先做出一番成績出來,讓老皇覺得不負所托,這才有可能讓老皇心甘情願地把天下拱手相讓。這不但是人情之自然,也是歷史的必然,假設人們不能體認到這一點,而且一貫地抹殺這個必然的話,豈能不自食惡果?  俞濟時,這位出身黃埔一期的侍衛人員老長官,就嘗到了這個苦果。  以俞濟時在蔣介石侍從室的資歷和成就,相信就是到了今天,還是沒有人可以否認的。  我記得還是在蔣先生引退溪口的那段時日,我在溪口守衛墳庄,每天晚上,總是可以看見個頭矮小、穿件長布褂或一套中山服的俞先生,不時獨自一人到各處崗哨巡查一圈,要是有人值班時擅離職守或是不負責任,輕者記過扣薪,重者立刻調離,絕不寬貸。  儘管要求嚴格,平日待便衣人員總是很親切,從他平日一言一行觀察,我覺得他對領袖始終是忠心不二,所作所為,也都是為了替蔣介石盡忠。可是,當國民黨撤退到台灣以後,他在侍從室的崇高地位,卻因為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事件,受到根本的動搖。  特務大隊撤台之初,在俞濟時的策劃指揮下,所有的五個隊,有四個隊派駐在花蓮,俞濟時所持的一個理由,是為了隨時準備「反攻大陸」,花蓮是台灣少數幾個比較隱秘的海港,是最適合像特務大隊這樣的侍衛單位閃電移轉防區的港口。  我們便衣組人員,則是直屬總裁辦公室的第八組管轄,初到台灣,我們駐防在桃園大溪的中山堂。所謂中山堂,其實不過是一間很普通的日式建築。1949年7月間,蔣介石訪問菲律賓,那時他就住在這裡。他去菲律賓,還是俞濟時帶了一小部分資深侍從人員,陪同前去的。  但是,等到蔣經國擺出接班架勢時,俞濟時彷彿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身處危境。1950年,蔣經國正在積極籌備政工幹部學校,但是,「太子」急需一批馬上可以派上用場的人馬,他第一個就想到俞濟時手下的侍從室年輕人員,這是蔣經國打的如意算盤,他希望把年輕一點的侍從人員,變成幹校第一期的學生。因為,這樣既不必在人員訓練上花太多精力,而且,侍衛人員沉著冷靜、見多識廣,蔣經國早就希望把這股勢力轉為自己所用。但他沒有想到俞濟時一口就回絕了蔣「太子」:「蔣總統的安全最重要,如果侍衛人員給你調去幹校當學生受訓,那麼官邸的安全勤務誰能負責任?」  1955年6月初某個晚上,一個十分離奇的事件發生了。  俞濟時晚上在家擦拭自己的佩槍時,突然發生了槍支走火事件,他的大腿被子彈擊傷。可是,偏偏第二天上午,在南部有一項由陸軍指定單位參加的軍事演習,蔣介石要親自前往校閱,依照慣例,只要是蔣先生在的重要場合,俞濟時一定會事必躬親,親自前往督導大大小小的警衛安全事宜。然而,他這麼一受傷,自然不便前往。  不巧的是,那天夜裡,蔣經國的政工特務,卻宣稱提前破獲了一個有軍人和外國勢力涉及的「叛變」計劃,當晚部分演習部隊隨即被緊急調換。據說,當天演習部隊的大炮炮口朝向了司令台,這顯然是指「孫立人對領袖圖謀不軌」的事實。  就這樣,孫立人和他的主要幹部被捕,準備接受軍事審判。  孫立人案,近年證明是一宗政治冤獄,是有關方面當年蓄意打壓這位傲岸不群的少壯將領,至於是不是刻意製造出來的誣陷冤案,有待歷史見證。  可是,孫立人和俞濟時怎麼扯得上關係?不但俞濟時自己被弄得一頭霧水,連蔣經國自己都沒有足夠的證據,去證明俞濟時和孫立人是一夥的。可是,演習當天,俞濟時沒有和往常一樣,親臨現場指揮侍衛人員布置安全,就算他和孫立人不是站在一條線上,至少他有可能「知情不報」吧!  就在情報系統這種簡單而欠缺證據的推理下,可能蔣經國跑到爸爸那兒,狠狠地參了俞濟時一本。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什麼時候不好槍支走火,偏偏您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校閱演習的前夕,發生槍支走火,更不可思議的是居然還打傷了大腿,您看這合情理嗎?是不是要借故不到會場,故意使出這樣的一計苦肉計?……」  蔣宋夫婦一向對俞濟時是深信不疑的,俞濟時忠心耿耿跟隨他們幾十年,牛馬驅馳、披星戴月,他們夫婦是有目共睹的。  俞濟時這個人在早年就有清廉的美譽,他當過杭州保安司令,那時,地方父老都把他當作是包青天一樣看待,還當過八十六軍軍長。部隊駐在壽昌時,家父還為他高堂老母看過病,我記得那時自己還小,父親在為俞母診治痊癒後,俞還叫副官送了一把手槍,要給父親當作紀念品,父親頭一次見到槍,立刻又親自把那把槍送了回去,從這點可以看出,俞濟時是一個強調知恩圖報的人。  記得在抗戰勝利以後,俞濟時時任軍務局局長,他刻意培植了一批個子矮小、精明幹練的衛士以及少、中尉級青年軍官,派到各地戰地指揮官的身邊,充當蔣介石在各個軍事指揮官身邊的耳目,只要一有什麼風吹草動,這些青年軍官一定向他回報消息,所以,他無異培養了一批軍中情報員,專門監視各戰地指揮官的忠誠與動向。  當然,從國共戰爭的結果來看,俞濟時這一招並沒有發揮比較大的作用,可是,他畢竟強化了國民黨部隊中的政工力量;然而,他的這個做法,也招致了外人批評的口實,例如說他藉此培植自己的勢力等等。  憑藉著他是蔣先生的黃埔一期學生,而且又是奉化同鄉,老先生對他長年的奉獻是堅信不移的;在宋美齡方面,俞濟時下的功夫也不差,所以,在夫人這邊,對俞的信任更有過之,因而,也有人認為俞是「夫人派」的人。  可是,父親畢竟比較相信自己兒子,何況,蔣介石覺得兒子能夠運用自己培植的力量,破獲孫立人案,讓美國人的陰謀落空,兒子的功勞厥偉,自然對他言聽計從、樣樣應允,其他任何的解釋都是多餘的。何況,俞濟時那天未到校閱現場,是個不爭的事實,一個資深武官竟會在擦槍時走火,這也是教人無法不起疑竇的。  蔣先生的個性就是這樣的極端化,他對一個人的好惡是非常分明的,這次的事件以後,俞濟時從此逐漸被迫離開了侍從室的核心領導地位,但是,蔣先生還是給他安插了一個上將銜的「國策顧問」,讓他至少有一張冷板凳可以坐。  俞濟時不再插手侍衛人員的決策之後,官邸的大小事件,就全部由「總統」侍衛長一個人全權負責處理。  當時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當俞濟時被蔣介石父子削去權力後,蔣經國有時遇到俞氏,卻是神色自若,非常親切,好像兩人之間從來沒發生過什麼事情似的,蔣經國的城府之深,那時我們總算領略了一二。  三層警衛圈嚴護蔣介石官邸  蔣介石在大溪住了很短一段時間,就搬到後草山官邸,那裡原來是台灣糖業公司的一處招待所;蔣先生很喜歡陽明山的氣候和環境,後來,由陽明山管理局在後山公園頂上蓋了一幢「中興賓館」,等這處簇新的賓館落成,蔣先生才將「台糖」招待所交還回去,而「中興賓館」則成了他的避暑別墅。等到1950年3月1日,他宣布「復行視事」,重新坐上他原本在1949年元月間辭去的「總統」寶座,他便堂而皇之地住進了「總統」士林官邸,開始他在台灣最安逸的26年歲月。  士林官邸,在日本佔領時期是一個園藝試驗所,「光復」以後,是東南長官公署的一處款待外賓用的招待所,後經幾次修建,才有後來的規模。  在建築形式上,士林官邸是一棟兩層樓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但是,它的梁、柱等主要結構部分,則是當時台灣還比較罕見的RC鋼骨結構。  為了達到防空隱蔽的目的,官邸外表全部油漆成和附近山色同一色調的灰綠色,不但兼顧了建築安全,還顧及了官邸隱秘的特性。  在地形上,士林官邸被福山山系整個環抱著,但是,它的腹地卻十分空曠,這在軍事地形學上來說,是個易攻難守的地方。所以,「總統府」方面為了顧及蔣介石和其家族的安全,從蔣先生搬進士林官邸住的第一天起,就計劃將這個官邸要塞化。  可是,要塞化畢竟不能在官邸裡面搞,怕會影響蔣先生生活。於是,便沿著福山,把整座山作為要塞化的基址,意圖把官邸附近地區,部署成固若金湯的陸空防禦要塞,同時,在作戰緊急時期,就作為三軍的作戰總指揮所。換言之,只要戰爭發生的話,蔣介石會被我們這些侍從人員,從士林官邸護送到距離官邸不遠的福山指揮部,由他在這個地下建築工事中,指揮陸海空軍作戰。  蔣介石住進官邸之後不久,一個裝甲兵排進駐了福山山麓。根據當時的研究判斷,大陸方面已經擁有最先進的米格噴氣戰鬥機,當局擔心大陸方面對台灣實施空降登陸,官邸安全也有這方面的顧慮,所以,這個戰車排,基本上是基於反空降的考慮;而為了強化官邸的「外衛」兵力,當局又加派了一個憲兵營,駐紮到福山,後來才由憲兵司令部成立了一個福山指揮部。  在憲兵進駐之前,僅只有我們這些「內衛」人員,負責蔣先生的安全,所以,這也難怪俞濟時當初要極力反對蔣經國抽調我們受訓的計劃。試想,假如我們的人去幹校受訓了,老先生的「內衛」安全,要去哪裡找到既有經驗又值得信賴的人接替?當然蔣經國可能也有他的觀點和想法,這或許不是我們所能設想的。  繼承了在大陸時期的防衛模式,「總統」官邸周圍的安全工作,分為內中外三層警衛圈。  除我們內衛人員之外,情報局編製下還有一個特別警衛組——一個外勤組織,在「總統」每次出遊前,就已經把行進路線上各種可能的狀況,先遣部署,並且做了事前安排;後來還加了一個警官隊,強化外衛人力配置。  因此,蔣介石這時的安全防護,簡直有如古代的皇帝,真是滴水不入。他一出巡,先是福山指揮部的憲兵派出一個連,全副武裝趕到蔣先生預定到達地點,同時,情報局的特別警衛組和警官隊人員,和沿線軍警配合部署綿密的警戒網,等我們護衛著蔣先生走出官邸大門,所有的軍、憲、警安全部署已經完全就位。  我們便衣組,雖名為便衣組,可是,還是有火力配備。我們沿襲了大陸時期的標準配備,便衣人員每人都有一枝卡賓槍,外加兩把白朗寧手槍,侍衛人員是兩枝手槍,還配備火力強大的重武器,隨扈出行時,通常用一隻長葫蘆狀的黑箱子,把長槍裝在裡面,放在機動車上,遇有緊急情況,才拿出來使用。  因為我們平時都是按規定穿著中山裝,如果隨時隨地要佩槍,身上總是會鼓起一塊,十分不雅,如果再背桿卡賓槍在背後,更不舒服,所以大家並不喜歡,可是在保護「領袖」的大前提之下,大家對這點小事,從來沒有任何怨言。  軍統、中統臣服蔣經國  在蔣介石復職「總統」不久,蔣經國經過他父親的授意,開始整合國民黨的情報系統。蔣家父子非常清楚,情報組織是一個威權統治的國家不可或缺的控制工具,而且,國民黨在大陸之所以垮得那麼快,他們父子倆總是認為,如果有一個更有效的情報系統,情況應該不會這麼糟。  蔣先生把整個情報系統交給蔣「太子」去領導、控制,可以凸顯兩種意義:第一,就是把情報系統的權力重新收回來,歸蔣家人自己掌控;第二,可以重振情報系統軍心。  戴笠搭飛機撞山失事之後,國民黨的情報組織馬上是一片混亂。戴笠領導軍統局時,講究單線領導,所以,他的意外死亡,軍統局內沒有人能夠立刻接替他的工作。他的繼任者毛人鳳,以前不過是軍統局的主任秘書,他對局內的行政事務雖然是瞭若指掌,可是,他根本搞不清楚當年戴笠到底布了哪些線在大陸各地,因而,毛人鳳接掌軍統局的時候,軍統局已經失去許多原有的情報線民。然而,時值國共內戰方酣之際,整個軍統局有如一群無頭蒼蠅,根本不能發揮應有的作用。  據說,當時惟一比較清楚戴笠單線領導內情的人,只有一個毛森,可是,偏偏毛森拒絕來台灣,後來聽說他跑到國外,靠販賣情報給老美,當起寓公來了。對中共的情報作戰,會一敗塗地,這也不是沒有原因的。蔣介石不願見到昔日的軍統局今天完全潰散,所以,他急需在最短時間內,將這股已經分散的力量重新加以凝聚。  新人新氣象,「八勝園」就是在這樣的內外環境下誕生的。  「八勝園」是以坐落地點的一幢日本平房為名字的神秘的情報單位,其實就是現在的台灣「國家安全局」的前身;當時,是以「總統府」資料室的名義成立的一個神秘單位,作為當年蔣「太子」大刀闊斧整頓情報系統的司令部。  蔣經國這個人做事有一個特性,就是永遠是神神秘秘,讓人猜不透他心裡究竟是在想些什麼花樣。  蔣經國在陽明山通往北投的公路盡頭處,找到一處有高牆環繞的大幢日式別墅,然後由「總統府」徵收以後,作為他的指揮部。這幢房子名叫「八勝園」,寓意「八方勝利」。  這個辦公室成立不久,我和其他四個便衣,就被上級從士林官邸調到「八勝園」執行勤務。  我們去「八勝園」時,這個單位剛剛成立,因為上面沒有告訴我們,這個新單位到底是個什麼性質的部門,一直到自己去那裡報到,工作了好幾天,才慢慢清楚「八勝園」的內情。  表面上,「八勝園」的主任是張師,但是,實際幕後操縱且握有實權的,則是蔣經國。在蔣「太子」的號召下,不論是軍統出身或是中統出身的情報頭子,全部彙集在「八勝園」;我就親眼看到不少當時「國防部」第二廳,也就是「情報次長室」的一些上校處長級老情報員,以及老軍統出身的一些「國大」代表、立法委員等要人,三天兩頭地往「八勝園」跑。這些人當時不過三四十歲,但是,一來就是神秘兮兮的,不是開會,就是三五成群在討論什麼神秘的事情。其實,說穿了,無非是在研究如何整合渙散的情報系統,能夠在蔣經國的領導下,萬法歸宗,融合為一。  另一方面,來台之初,蔣介石要國民黨「改造」,在「改造」的過程中,蔣經國也把原來國民黨所屬的中統系統,納入「八勝園」的情報組織整合範圍,例如張炎元、葉翔之,以及原屬軍統後來調任為國民黨中央委員會秘書長的唐縱等人,這些人和軍統系統的鄭介民等人一樣,對蔣「太子」的招安,可說完全臣服其下,沒有吭過一聲。這些人相當清楚,蔣經國是代表其父在做情報系統的重整工作,更何況,從蔣經國積极參与黨的「改造」,並且把CC系統逐出權力核心,已經能夠說明,蔣介石是要把領導班子的棒子交給蔣「太子」。  美、台情報大本營:西方公司  「八勝園」原先就有寓意彙集八方誌士、戰勝中共的意思在裡面,可是,情報工作並不是光憑藉著意志力就可以所向披靡的。  50年代初,當局對大陸不斷派遣諜報人員,並且經常空投給養。為了維繫這個艱難的工作,情報系統在蔣經國的指示下,在台北近郊的淡水開設了一個訓練班,專門培訓各種敵後專業諜報人員。  這些受訓學員,主要來自各個部隊的優秀人員,在淡水受短期訓練之後,「國防部」就把他們的兵籍資料全部註銷,然後以空投或是海上登陸的方式,把他們送到大陸。  這些人在出發以前,照例要由蔣介石親自接見,然後,上級特准他們一個星期的休假,讓他們吃喝玩樂輕鬆一段時間,再送他們上路。  中共自建黨開始就注重諜報工作,他們統一大陸以後,實施嚴格的戶口和民防管制措施,加上遍布全大陸的情報網,任何企圖滲透進入大陸的外地人,幾乎很難逃過大陸的安全系統,所以早期進入大陸的台灣情報人員,不是被捕,就是不敢輕舉妄動,形同死棋一顆。  我在便衣組的一位同仁鄭君,浙江人,他就是被派到「安全局」電信班受訓,受完訓,不久就去大陸執行任務,可是一直沒有他的一點消息。我們後來也不知道他的情況,聽說,他雖然沒有被大陸方面逮捕,可是始終沒有機會把情報發回台灣,等於和「安全局」失去了聯繫,可見大陸的嚴密控制是滴水不漏的。  有關方面清楚,光是我們自力更生,不是辦法,於是想到與美國合作,利用美方的經驗與資源。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台灣當局和美國政府合作成立的「西方公司」,便是為了搞情報合作而成立的一個「公司」。美其名為「公司」,其實內行人都知道那家「公司」,不過是美國CIA(中央情報局)的台灣分公司罷了。  在蔣「太子」的登高一呼之下,國民黨的情報系統終於全部臣服於蔣經國的威權下。儘管,這些分別屬於黨、政、軍系統的情報單位,較過去更為疊床架屋,但是,只要它們歸附在蔣經國的統領下,疊床架屋反而更能凸顯蔣經國一人獨治的無上權力,也更可以鮮明地預示蔣「太子」的時代,已經悄悄降臨。  長安東路十八號  1950年年初,一通電話打到草山官邸,要官邸支援四個便衣人員,到長安東路18號報到。我起先並不知道長安東路18號是個什麼地方,只知道蔣經國前一天正式從台中搬來台北了。隨後,我匆匆收拾一些簡單的行囊,奉命和其他三位到指定地點報到。  長安東路18號,可以說是蔣經國來台以後的第一個官舍。早先,院內那棟日式房舍,不過是華南銀行董事長的宿舍,後來,「總統府」通知華行,說這棟房子「總統府」要徵用,就這樣直接撥給蔣經國一家人住。日本佔領時期,台北市的一條通到十條通,可以說是日本高級官員的豪華住宅區,即使到了光復以後,這一帶還是很優雅的高級住宅區。  蔣宅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印象中,大概也有個幾百坪的光景,房子的部分倒是沒有多大,建築是日式平房,整體結構呈一個「L」型;除了廚房、餐廳,共有四間卧房,蔣經國夫婦住一間大間的,其他三間則是孝文、孝章兄妹各一間,孝武、孝勇兄弟合住一間;另外,像在蔣家當廚師的蔣經國的堂兄蔣永發、管家汪媽、孝勇的護士奶媽,都在旁邊角落有各自的小房間,而我們便衣人員則住在前院汽車間前面的小房子。所以,大體上說起來,蔣經國一家六口,加上我們這些工作人員,住在長安東路18號,還算是很寬敞的。  剛剛搬進長安東路,蔣經國的經濟情況相當拮据。最早,他還沒有什麼正式的官位,所以,談不上什麼收入。有好一段日子,蔣介石必須按月給蔣經國5000元台幣,逢年過節還要加些補貼,才可以幫兒子度過一段沒有薪給的日子。後來,蔣「太子」當了「政治部」主任,又是「青年反共救國團」主任,收人便逐步豐厚起來,但是,基本上蔣經國家裡一直是相當儉樸的,這一點,我們侍衛人員都有目共睹。  就以那時蔣經國家裡的早餐來說,餐桌上經常是一鍋泡飯,菜也就是一塊豆腐乳、一碟花生米、兩片鹹鴨蛋,平時,經常是煮鍋羅宋湯,一吃就是好幾天。穿衣服,蔣經國更是節儉,早年連一套西裝都捨不得做,常見他穿的幾條褲子都是他穿了好幾年的舊褲子,我跟隨他多年,坦白地說,蔣經國在清廉自持上,是絕對沒有話說的。那時,他的太太蔣方良,生活也是過得非常簡單,到蔣經國有了官職,她才偶爾到台北衡陽街的綢布莊去買些布料,做些衣服給自己和家人穿,有空閑的時候,她還會去看場電影,全家上上小館子,至於外面有人說她喜歡打幾圈家庭麻將,則完全是子虛烏有,至少我們從來沒看過,也沒聽說過。  日常上班,蔣經國是坐一部1947年產的美國別克汽車,司機是從空軍總部調來的李士官。蔣方良的座車是一輛英國奧斯汀小車,司機是從「安全局」借調來的鄔先生。  我們四個便衣衛士剛到長安東路蔣宅時,蔣經國的四個小孩中,孝文插班到淡水的私立淡江中學,念初中部,平時住校,要到星期六才由我們派車把他從學校接回來;老二孝章當時念小學,孝武不過三四歲光景,而老么孝勇才一歲左右,剛剛在學走路,兩個小男孩特別調皮可愛,我們幾個衛士也蠻歡喜逗弄他們兄弟玩的。  除了三男一女以外,蔣經國和蔣方良夫婦還認養了一名義子,名叫邱明山。他和孝文是同年的,最早兩人一起上淡江中學,也由我們侍衛人員和司機老李負責接送。如果兩人一起在外鬧事,邱明山總是代孝文受過。中學畢業以後,邱明山考上基隆海專,第一次結婚的時候,還是蔣經國夫婦證婚的。邱明山因為蔣經國的關係,曾在「輔導會」做過事情,後來聽說因為交了壞朋友,並且犯罪坐牢,蔣經國對他非常不諒解,宣布和他脫離關係,連戶籍也被從蔣家註銷。因為邱明山這個人經常覺得自己身分低微,跟蔣家保持距離,不願過分接近,雖然名義上是蔣經國的義子,可是他卻很少踏進蔣經國家的客廳,多半時間反而是窩在我們衛士值班室,和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之後,我們也不知道邱某究竟流落何方去了。  蔣公館的生活基本上過得十分平靜,最早,常常到蔣家做客的,包括時任「空軍總司令」的王叔銘、「八勝園」的主任張師、「國大」代表嚴靈峰、「立法委員」王新衡等人,這些人多半是蔣經國到俄國讀書時的同學,或者是那個時期的舊識;太太們則有明星花露水公司的老闆娘(名字記不起來了)、王叔銘的太太、以後當了「輔導會」主任委員的趙聚鈺的太太、「空軍情報署」衣復恩的太太,這些官夫人經常會來蔣家看看方良女士,大抵都屬於談天聯誼性質。  若干年後,蔣經國平步青雲,官愈做愈大,常來官邸看蔣經國的朋友,反而為了避嫌,除了少數幾位摯友,多半減少了往來的次數,蔣經國的朋友也逐日減少。  到蔣經國長安東路官邸不過一年光景,卻因為一件意外的事件,使我們被迫提早調離了蔣經國的家。  在經國先生家服勤,我們的慣例是平均每兩個小時值班人員要在四周巡邏一遍,平時大家都保持很高的警覺。但是,四條通一帶,治安一向很好,日子一久有的同仁就逐漸鬆散下來。有一天夜裡,輪到某位同仁值班,他可能一時失神,不知不覺睡著了,結果,有個大膽的小偷,竟然破壞了木條做的外籬,侵入官邸行竊,這個膽大包天的竊賊,居然偷走了蔣經國女兒孝章的進口菲利普牌自行車,然後又把官邸廚房掛的一根火腿偷走,還順手牽羊拿走我們侍衛人員的皮鞋。  等到第二天,家人發現再向蔣經國報告,他不禁火冒三丈、大發雷霆,要把我們四個人立刻撤換,這時我才領略到別人犯錯自己卻跟著「連坐」的滋味,但是基於同事之誼,我們又不便責備那個值班打瞌睡的同事。  官邸竊案,讓管區派出所大為緊張,一陣忙亂之後,警察終於逮到小偷,但我們已經調回士林官邸,接受新的任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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