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尊孔，難為中國

據新華社報道，10月28日，美國眾議院通過決議，紀念孔子誕辰2560周年。孔子的誕辰日是9月28日，因此，紀念孔子誕辰的提案實際上是一個月前由美國德州的一名議員提出，過了一個月，才於10月28日，在美國眾議院以361票贊成，47票反對的結果，獲得通過。美國眾議院的這項決議，肯定了孔子為代表的儒家思想對於人類的「無價貢獻」，認為孔子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和社會哲學家之一，至今仍在發揮著影響力。 兩天前，一位朋友向我轉述了這個報道。兩天來，我一直猶豫著該如何對此發表評價。在這兩天里，每當想起這個話題，我都有想哭的感覺。我一直反對「崇洋媚外」，但是，在尊孔的問題上，難道中國不得不「崇洋媚外」嗎？因為美國人尊孔，才給了我們尊孔的理由？才可以讓我們理直氣壯地尊孔？近一百年來，中國為了向西方學習，為了向美國學習，將孔子批到批臭，某些中國人以不堪入目的語言和辭彙，將孔子描繪成萬惡之源，將孔子定位成中國落後的總根源。如今，我們膜拜的對象，居然對我們必欲毀之而後快的孔子給予高度的肯定，是否讓中國的主流文化有手足無措的感覺？難道中國已經卑賤到這種地步——我們的優秀文化，必須由美國人來認可！？ 美國紀念孔子誕辰，美國提倡尊孔，不是我們的光榮，而是近一百年中國歷史的恥辱。在中國近一個世紀的近代歷史上，我們的確錯誤地對待了我們的歷史以及我們的文化傳統。美國眾議院尊孔的決議使得孔子及儒家學說的價值「被肯定」了，這一被動的狀態是讓我悲哀的原因。中國人失去對自己傳統的自信，失去自我判斷能力的時間太長了。而且，從對於這一新聞的某些評論文章中我發現，這種自卑自賤的心態還在延續，很可能還要延續很長時間。 一些評論文章為了淡化孔子的價值，特地指出，美國眾議院的這一決議「並無多大的法律約束力」，只是一個表態，只是美國總統奧巴馬即將訪問中國之前，向中國示好的一個姿態。為了在美國尊孔的基礎上反方向地降低孔子的價值，這些評論還指出，美國尊孔只是美國「多元化」的體現，從而更顯示了美國的優秀，更反襯出中國的狹隘。事實上，人類自古以來出現的各種學說、思想中，我認為，孔子所代表的儒家思想是最寬容、最主張「多元化」的。一些評論文章實際上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他們還是以狡辯的口吻說：中國人雖然理論上提倡多元化和寬容，卻沒有做到，只有美國人做到了。他們把美國尊孔視為一個先進國家的「虛懷若谷」，從而反證中國這個落後國家不願向美國學習的偏執與狹隘。 我並非不主張中國要吸收其他文化的優秀成分，但是，一棵樹要吸收不同的養分，總要有它的根。對於中國來說，孔子及儒家思想並不是美國所顯示的那樣，只是「被發現」、「被肯定」的養分，而是中國的根。在此，我要重複一下以前說過的一個觀點，「多元化」並非是每一個「元」都平等地具有相同的價值，而是某一個「元」成為主導傾向，只有在這個主導傾向下，才能更好地吸收其他養分。這個主導就是根。對於中國來說，這個根就是孔子及其代表的儒家學說。沒有根，縱然有千萬種養分，也是徒勞，沒有價值和意義。 美國眾議院的決議在具體內容上指出：孔子認為，政府應該建立在忠誠、尊老和承認家庭重要性的基礎上，政界人士必須成為誠實和道德的模範，這些都提醒這人們：要以至高的榮譽和尊重，履行自己的職責。我們以「政界人士必須成為誠實和道德的模範」這個表述來解釋一下「多元化」。如果多元化只是各個「元」的平等，等於是說，「政治家應該誠實」與「政治家不必誠實」具有平等的價值。人類社會的很多事物，常常都是人類自身選擇的結果。從選擇的角度，「政治家應該誠實」與「政治家不必誠實」，我們選擇哪一個？雖然不誠實的政治家很多，但是，當我們選擇「政治家必須誠實」，它就成為主導的力量，就成為我們批評政治家不誠實行為的思想基礎。否則，兩者如果具有平等的價值，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來批評政治家的不誠實？這就好比，如果同性戀與異性戀的價值平等，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來約束同性戀這一導致人類滅亡傾向的蔓延？ 對於美國尊孔，有一個問題也難以迴避，這就是人類的普世價值問題。美國眾議院的這一決議案還指出：孔子倡導的自省、自修、真誠，和社會關係中的相互尊重，以及在個人和公共生活中實現公正和道義，體現了最高境界的道德品質。該決議認為，「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是一種道德品質的典範，也能促進人類和諧。美國人的這個表述，其實涉及到了普世價值的核心：普世價值是一種道德，而非政治制度，政治制度只是實現普世價值的不同手段。孔子思想體現了人類「最高境界的道德品質」，等於說孔子思想是人類最高的普世價值。而一些頑固的右派依然幼稚地評論說：美國可以接受孔子的普世價值，中國為何不能接受美國的普世價值？這種幼稚的評論，實際上是近一百年以來錯誤思維的結果，這種錯誤混淆了作為普世價值的道德原則，與維護普世價值的政治制度。 美國眾議院尊孔的決議，能在多大程度上改變美國，我不知道，要看美國的未來發展。因為美國有它自己的根。美國的根就是金錢至上、唯利是圖。美國的尊孔，不過是想給它已經找不到出路的根，施加一些新的養分。能否有效，讓時間來證明。美國很難把它的根換掉，美國的根養不活中國這棵大樹。嫁接不是挖掉自己的根，換上別人的根。我們與孔子的距離，同美國與孔子的距離相比，是完全不同的，因為，中國就是從孔子思想這條深深的根上長出來的一棵大樹。孔子以及儒家思想的價值，不應該因為被他人肯定才被我們自己接受，中國應該主動維護好自己的根。 作為當今世界頭號國家，美國已日益面臨如何維護世界和諧的難題，美國以前的思維和做法，已經讓它陷入困境，這也是美國開始尊孔的一個原因。因為，從人類的價值觀上說，西方世界不能提供維護世界和諧的理論和思想。從啟蒙運動到大英帝國，西方人曾經以為他們的那套理論能夠放之四海而皆準，曾經以為他們的那套理論真的能夠成為「普世價值」。西方近幾百年的實踐已經日益證明，西方的那套理論效果不佳。只有孔子和儒家思想才是被中國2000多年的歷史證明了的、行之有效的思想。因此，美國實際上是「被動地」試圖接受孔子思想。美國的這種「被動」，如果也成為中國的「再被動」，甚至還不情不願，那真的是中國的悲哀。 看看當今的中國，一些人依然以痛罵孔子為生存方式，一些人依然機械地劃分孔子的價值與糟粕，一些人只能對孔子作膚淺的解讀，一些人還在無所顧忌地娛樂孔子。孔子以及儒家的思想，還有多少留存於我們的血液中？還有多少能夠成為當今中國人的行為準則？近百年來對於孔子的錯誤批判，還有多少餘毒沒有肅清？中國的根，即將被一些人破壞殆盡。未來中國要強大，要對人類有更大的貢獻，真的必須維護好自己源遠流長的根脈。歐洲歷史上的文藝復興，並沒有讓希臘、羅馬恢復它的昔日榮耀。未來的中國，難道也要成為現代的希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