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的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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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紹培 《易經》是中國最古老的經典了。伏羲畫八卦,文王作卦辭,周公作爻辭,孔子作《十翼》,《易經》的面貌至此大定。《易經》又稱《周易》,《周禮大卜》將《連山易》、《歸藏易》、《周易》並稱為「三易」。東漢人鄭玄說在夏為連山,在商為歸藏,在周稱《周易》。「連山」的意思是「易道象山之出雲連綿不絕」,「歸藏」的意思是「易道象萬物莫不歸藏其中」,《周易》的意思是「易道周普無所不備」。鄭玄的說法儘管有爭議,但我喜歡他說法的象徵意味。有關《易經》的另一個說法是「潔靜精微,易之教也」,據說這是孔子整理《易經》之後對它的評價。廣大悉備是論其普適性,潔靜精微是論其敏銳性,無怪乎《易經》會被尊奉為「群經之首」。 《易經》是我國最古老的經典
我們這一代人於傳統文化相當隔膜,比如「四書五經」都是後來自行補課。我大學時老師雖然在講述《中國哲學史》時談到《易經》,但同學們基本無感。及至1988年讀到台灣學人孫振聲的《白話易經:簡易、變易、不易的哲理》,我才開始有些知道易經是什麼書了。孫振聲說:「伏羲畫八卦,為我國文字的雛形;文王演周易,是我國文化的開端。《易經》這部書,不但是我國最古老的經典,而且自古以來,就被推崇備至,尊為『群經之首』。」又說:「春秋戰國時代的儒道墨等諸子百家,以及唐宋以後儒、佛、道各家的學術思想,也無不淵源於《易經》的天人之學。因而,要了解中國文化,就不能不由《易經》著手;《易經》在我國文化學術史上的崇高地位,由此可以想見。」
不難想像智慧漸開的初民時處在一個充滿了敵意世界的惶恐。也不難想像他們多麼想把握不確定的外部存在。大致說來,《易經》是初民將陌生世界化為已知的一種努力,其具體的做法就是用符號代表外部的「大事物」,最基本的有八卦:乾卦是天,坤卦是地,離卦是太陽,坎卦是月亮,震卦是雷,巽卦是風,艮卦是山地,兌卦是海洋。這些卦象如宇宙天地,掛在我們的面前,所以是卦。因此,《易經》實際上是一個符號化的宇宙小系統。這八卦的每一卦,還有很多別的含義,比如乾卦,在人倫指代父,在動物指代馬,在屬性指代健,在身體指代首,在方位指代西北,在季節指代秋冬之間……不難發現,卦象的創作者發現了宇宙間萬事萬物的同構性,不管你是何物,或是何事,都在一個系統中,而這系統在結構上是相同的。因此,一個卦象就可以代表許多事物,一個系統就意味著很多其他的系統。在這八卦的基礎上,卦象的組合成六十四卦,不僅將「事物」納入易經的系統,而且將「事件」納入易經的系統。比如「訟卦」,「飲食必有訟,故受之以訟。」
《易經》包含了系統論的哲學思想
真正厲害的不在於畫卦,而在於將外部存在系統化並且發現系統的相似性,每一個具體的卦象正是依賴這個系統才有意義的。《繫辭》有云:「易與天地准,故能彌綸天地之道」,周易是以天地的運行法則作為準繩,因此能夠編織出天地萬物運行的軌道。大概正是因為這一對於系統的發現,易經才成為初民的卜筮之書。據說初民習慣有事就占卜,以此來預測。歷來的論者向來很少解釋為什麼《易經》可以預測?我的理解是:一切存在都在系統中,一切存在都是會變化的,一切變化都是在系統中發生,一切變化都有其特定的發生順序,一切存在都是循環往複的,這恐怕就是所謂「易之三義」的來源:系統不變,所以不易;一切皆變,所以變易;一切有序,所以簡易。不管什麼事物,不管什麼情況,你都在某個位置上,你都會有某種狀態,你都會朝下一個狀態演變。過去,一些人學著西方哲學家如黑格爾之流的口吻說中國沒有哲學,他們或者不知道或者拘泥於西方哲學對哲學的定義,或者不知道何謂系統論,因此,他們不知道中國很早就有這樣一種哲學,這是系統論的哲學,是系統論的方法論,這個哲學實在是非常厲害的,中國文化的方方面面皆受到這個思想的影響,一直到今天。
我們或者可以用《易經》中的一些常用概念來加以闡述。比如:「剛柔」、「陰陽」,這些相反相成的概念,最能表明事物的兩面性以及對立統一;「位」的概念,六爻中的每一爻都有其位置,初二三四五上,位置的意思也是極其微妙的,比如在上固然是尊崇,但也有高處不勝寒的意思了。最佳的位置反倒是「中」,如內卦的「二」,外卦的「五」,都是得中,中庸之道的中也是從這裡來的。又比如「時」也是一個常用概念,表示卦的時間性,「時中」、「時用」等等都是這個意思,強調時間性的效用。「吉、凶、無咎、吝」,這些對未來的判斷辭可見其微妙,有吉祥,有不好不壞,有後悔,也有兇險。
「孚」是《易經》哲學思想之一
《易經》哲學思想之一是「孚」。《說文解字》:「孚:信也。」孚指的是誠信不欺。這個「孚」恐怕不完全是道德含義,更有一種「如實」是意味,是什麼就是什麼。後來儒家講「誠」,尤其是《中庸》中的「誠」,與這個「孚」是有關係的。《易經》的對立統一思想也是隨處可見,比如乾坤就是對立統一,泰卦跟否卦也是這樣的關係,否極泰來,相互轉換。《易經》的充滿了一種曲線發展觀,物極必反,「無平不陂,無往不復」,中國人之所以壞處能夠淡定,得意時不忘形,跟我們洞悉了事態發展的曲折性是有關係的。《易經》的轉化觀,如需卦:從需於血到敬之終吉,其中的事情往往是有轉圜的餘地的。再如《易經》中的天人合一思想:「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都是以天地的屬性品格,來啟發君子之所「應然」。孫振聲先生十分強調「謙卦」,他說八八六十四卦,只有「謙卦」沒有缺憾,這一卦的形象是山在地之下,可見其謙虛。有此謙虛,就算是過長江大河那樣冒險犯難,也會吉祥。孫振聲先生說謙卦的重心在「袞多益寡,稱物平施」,唯有平等,才有和平。謙虛的動機必須純正,才能贏得共鳴與愛戴。
要之,則仍然可以說,《易經》是告訴我們如何「做人」的,也就是說,知識性的預見雖然是《易經》的強項,但不是重心,如何像一個君子那樣立身處世,才是關鍵。南懷瑾先生說《易經》的「六字真言」是「進退存亡得失」,學易就是要我們明白「退亡失」,所謂「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其唯聖人乎?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其唯聖人乎?」如果說「潔靜精微」是知道,那麼,「進退存亡得失」就是行道。我們環顧周圍人世,多少人都因為缺乏「潔靜精微」的修養,而沒有把控「進退存亡得失」的能力,進退失據,不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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