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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王熙鳳重名和茗煙改名

析王熙鳳重名和茗煙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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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提要:《紅樓夢》寫王熙鳳之重名故事探析,「王忠」之意;曹雪芹著作權猶如鐵三角穩固,三個曹雪芹五同之意,曹雪芹應是筆名;《紅樓夢》作者以曹雪芹之名行世為何?茗煙改名何意?

  關鍵詞:王熙鳳重名;曹雪芹;著作權;鐵三角五同;筆名;茗煙改名

  《紅樓夢》寫了兩個重名故事,第一個是賈寶玉甄寶玉之重名故事(五十六回),還一個是王熙鳳之重名故事(五十四回)。對甄賈寶玉之重名,敝人以為,這是寫甄賈寶玉及甄家賈家一體兩面,一實一虛。書中明文寫兩個寶玉長得一模一樣,連丫環、園子都一模一樣,這就是明告讀書人這兩家就是一家。作者還特意寫到,甄家現在金陵(第一回雨村道「金陵城內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家」),賈家也是金陵人士(第一回雨村道「金陵地界……石頭城……他老宅」),這就是寓意甄賈實為一家,也就是暗指金陵曹家(後文論述)。作者為此大家族冠於真(甄)假(賈)名,就是說書中主體賈家有真事假事——有真事隱(甄士隱),有假語存(賈雨村)。如金陵甄(真)家接駕四次,和金陵曹家接駕四次相同,與史實相符。

  這個甄賈寶玉還是書中事,在一個系統內,在一個故事背景中。作者寫王熙鳳之重名,卻是寫書中有一王熙鳳,書外有一王熙鳳。按書中時空背景,書中王熙鳳是真事,書外王熙鳳是女先生說書,是虛構人物。書外果是虛影嗎?

  請看《紅樓夢》(庚辰本)第五十四回,女先兒說書《鳳求鸞》:

  女先道:「這書上乃說殘唐之時,有一位鄉紳,本是金陵人士,名喚王忠,曾做過兩朝宰輔。如今告老還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名喚王熙鳳。」眾人聽了,笑將起來。賈母笑道:「這重了我們鳳丫頭了。」……鳳姐兒笑道:「怕什麼?你們只管說罷,重名重姓的多呢。」女先生又說道:「這年王老爺打發了王公子上京趕考,那日遇見大雨,進到一莊上避雨。誰知這莊上也有個鄉紳,姓李,與王老爺是世交,便留下這公子住在書房裡。這李鄉紳膝下無兒,只有一位千斤小姐。這小姐芳名叫作雛鸞,琴棋書畫,無所不通。」

  作者寫這麼一個「重名重姓」的事情幹什麼?作者是聰明之人,寫此書有很多「真事隱」(甄士隱),「假語存」(賈雨村)。「假語」就是有言外之意。全書也有不少讖語讖圖詩謎,而且明文云:「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這些都告知讀書人,看此書要細看,要解「其中味」。眾多學者讀書人都承認「紅樓夢無閑筆」。那麼,作者寫這麼一段形如多餘的重名情節幹什麼?

  很明顯,作者意謂,書中有一重要人物,書外有一重要人物,這兩人重名了,提醒讀書人要細看深思。

  那這個書中人是誰,書外人是誰?《紅樓夢》,我看了多遍,書中寶黛釵十二釵、賈家頭面人物,歷歷在目,會是誰呢?我腦袋一閃,會不會就是作者曹雪芹?書中第一回楔子明寫:「後因曹雪芹於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則題曰《金陵十二釵》。」第一百二十回也提到曹雪芹。一頭一尾提到曹雪芹也有照應關係。

  眾所周知,書外有一個曹雪芹,而且和此書聯繫起來。舉兩個日期最早的例子,各位耳熟能詳。明義作《題紅樓夢》詩二十首,詩前小序曰:「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永忠作《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姓曹》詩三首,其中一首曰:「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可恨同時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據專家考證,這二人是和曹雪芹同時代人。另外和曹雪芹同時代人敦誠敦敏張宜泉也在詩文中提到曹雪芹,但沒提到《紅樓夢》。二敦一張和曹雪芹真人有接觸來往,詩歌唱和,是好朋友。永忠和曹雪芹是「同時」代人,但「不相識」。至於明義,有專家說他認識曹雪芹,有反方說沒有證據。但曹雪芹跟明義的堂哥明琳有交往,按理說明義也認識曹雪芹。再看明義所說:「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出,即出示或拿出之意。一個動作詞「出」,表示明義認識曹雪芹。

  敦誠在《寄懷曹雪芹(沾)》詩中有一貼條小注「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先祖應是祖父之意,此指江寧織造曹寅。這是最早把曹雪芹和曹家聯繫起來的書證。當然,有人懷疑此貼條是後人所加,因為此貼條確實有疑點,作為曹寅的孫子曹雪芹並沒隨其祖父曹寅在江寧織造任上。明義謂「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織府」「織造」一字之差,說明明義對曹家並不很熟悉,也許是筆誤。以後袁枚謂「其子雪芹撰《紅樓夢》一部」,說曹雪芹是曹寅兒子。西清謂「(雪芹)其曾祖寅」,說曹寅是曹雪芹曾祖。裕瑞謂「(雪芹)其先人曾為江寧織造」,雪芹為曹家子孫之意。以後還有多人談到曹雪芹是曹寅家人,因年代偏後,此不詳引。

  就是以上這些材料線索,把書中曹雪芹、真人曹雪芹和曹家曹雪芹聯繫起來。在此,需要提出第一手資料和第二手資料問題。

  第一手資料,就是最原始最可靠的資料,是可作為證據證詞的,是為大家認可的。比如專家學者在曹氏族譜中沒找到曹雪芹,另外,在奏章、史志、檔案、碑文、曹家人書文、信札等第一手資料中沒找到曹雪芹。也就是說,在第一手資料原始資料里沒出現曹雪芹。這是怎麼回事呢,容後再談。

  還有,敦誠敦敏張宜泉也是第一手資料。他三人和真人曹雪芹確實有接觸來往,並寫有詩文作證。此曹雪芹到病逝時四十多歲近五十歲,有詩才,善畫,在著書。此三人詩文眾所周知,不俱引。

  明義是不是第一手資料,是不是原始資料,存疑。像以後的袁枚、西清、裕瑞等後人的記載都是第二手資料,就是聽說傳說之類,其本人並沒有直接接觸過曹雪芹。

  二敦一張接觸的曹雪芹創作了《紅樓夢》嗎?這裡有很重要的一個人物——墨香。墨香是二敦的幼叔,又是明義的堂姐丈,是墨香把二敦和明義、永忠聯繫起來的。如果沒墨香這個人物,墨香左邊的曹雪芹、敦誠、敦敏、張宜泉就和右邊的明義、永忠斷了線。還有一條虛線,敦敏的詩里談到明琳和曹雪芹有交往,明琳和明義是堂兄弟。所以說,明義、永忠說的曹雪芹撰《紅樓夢》就是二敦一張接觸交往的曹雪芹,這是說得過去的。從此點講,明義作《題紅樓夢》應是第一手資料。

  這個曹雪芹是不是書中「增刪者曹雪芹」,應該說是。同時代人,說此曹雪芹在「著書」,說此曹雪芹是「撰《紅樓夢》」,難道同時代人,同地點,還有一個曹雪芹在寫作《紅樓夢》嗎?這種概率幾乎等於零。所謂同時代,有脂批「甲戌」「庚辰」「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對清」等等,和書外的曹雪芹與二敦一張、明義、永忠年份相近。如敦誠約生於1734年,敦敏約生於1729年,以兩人成年計,約1750年至1755年,和「至脂硯齋甲戌抄閱再評仍用《石頭記》」1754年吻合。至於書中曹雪芹自雲「增刪」云云,那是另一個話題,此不枝蔓。

  這個曹雪芹是不是曹家子孫。從敦誠詩小注和明義詩前小序來看,應和曹家有關係。這是雙證,不是孤證。雖然這兩條證據都有疑點,但也不能一概抹殺。我以為,對待歷史資料第一要採取實事求是的態度,第二要做合情合理的解釋分析。把曹雪芹和曹家相聯繫的這兩條證據不能說是空穴來風,不會是無風起浪,總是有淵源的,有緣由的。而且二敦詩中多處提到「揚州舊夢」「秦淮風月」等南方「舊夢」「風月」,這說明此曹雪芹曾和二敦明義這個文友圈子談到江寧金陵事,談到秦淮揚州事。《紅樓夢》兩個回目「賈夫人仙逝揚州城」「林如海捐館揚州城」可思。本人曾有拙文《紅樓夢反清新證》詳解此二回目,可參閱。二敦的「揚州舊夢」「秦淮風月」是和「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照應的。明義的「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這個「江寧織府」總不會是憑空捏造。不說是親耳聽到,也總有所耳聞,而且和曹雪芹是同時代人。從「出所撰」來看,此時曹雪芹還活著,總不會當著活人當著文友圈子瞎編亂造。這個「寅織造」和「江寧織府」來源有自,非出於曹雪芹莫屬。二敦和明義人在北京,對南方不是很熟,誤聽誤記筆誤抄誤都有可能,但是核心意思不會錯到哪裡去。歷史有灰塵那是正常的,此原始雙證證明這個曹雪芹和曹寅家有關係,至於書中文本證據和脂批證據,那更是加強這一說法。脂批也可稱是第三證。這些都把曹雪芹引向曹家,不會是巧合。曹雪芹是寅子還是寅孫。從年齡來看,應該是寅孫。和二敦在一起的曹雪芹比敦誠大十八九歲,如果是寅子,再長一輩,就不適合了。

  那為什麼曹家族譜、書信、奏章等第一手原始資料沒有記載這個曹雪芹。我們只能這樣推測,第一,曹雪芹是孫輩,年齡還小,在現有的資料里恰好沒提到。第二,此書作者在寫書階段給自己取了一個筆名,叫曹雪芹。所以以前的曹家歷史資料就沒曹雪芹這個名。現在叫筆名,以前叫號什麼的。就如魯迅本名叫周樹人,主要以魯迅筆名寫文章。魯迅的真身是周樹人,但世人習慣稱魯迅魯迅。魯家的早期族譜未必有魯迅二字,曹家的族譜未必有雪芹二字。魯迅家人稱魯迅我以為還是稱樹人周樹人。當然,這是在私下場合、家人圈子,以後公開寫文章是另一回事。曹家人稱曹雪芹也應該稱本名,特別是在江南的時候。從歷史資料來分析,曹雪芹之名應是在曹雪芹到北京長大成人,脫離家庭自謀生路以後,很大可能就是在寫書時自取的筆名。從《紅樓夢》第一回那些名字和批者名字來看,都是假名虛名,如石頭、空空道人、吳玉峰、孔梅溪、曹雪芹、脂硯、畸笏等。理應其中之一的曹雪芹也應是虛名。

  除《紅樓夢》文本和批語外,「曹雪芹」三字最早是出現是在敦誠敦敏張宜泉的詩文里,如:敦誠的《寄懷曹雪芹(沾)》《挽曹雪芹》,敦敏的《訪曹雪芹不值》《小詩代簡寄曹雪芹》,張宜泉的《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廢詩原韻》,等。二敦一張沒在詩里提到曹雪芹寫作《紅樓夢》,原因可能有這麼兩點,一、寫詩不是寫記敘文,不提到朋友書名是常有的事。明清詩人文人在詩中沒提到朋友書名,不會在少數。二、二敦一張的詩里隱隱約約提到曹雪芹在寫書,如「揚州舊夢」「秦淮舊夢」「著書黃葉村」「白雪歌殘夢正長」之類,只是沒直接提到《紅樓夢》書名。我想,這是一個歷史的小誤會和錯位,天下誤會、錯位事太多了,老天爺也徒喚奈何,如蟻之人還能盡求完善完美?但是,和曹雪芹、二敦同交往的墨香、明義、永忠及和曹交往的批者都提到曹雪芹創作《紅樓夢》,這如果不可信,那就無話可說了。

  曹雪芹為何自雲曹雪芹,自取筆名,而且以曹雪芹之名行世。我想,曹雪芹有自己的複雜考慮。這得從《紅樓夢》帶有反清內容的事情說起。《紅樓夢》有沒有反清的內容和言詞,不帶偏見的人都會承認是有的。劉夢溪先生云:「至少,《紅樓夢》里有反滿思想,是許多研究者都承認的。」(《紅樓夢與百年中國》419頁)。這個論斷是公允的。本人在《紅樓夢反清新證》中有詳細論述,此不詞費。僅舉一例,第六回,「狗兒亦生一子,小名板兒。嫡妻劉氏,又生一女,名喚青兒。」「青板姊弟兩個無人看管。」本來,先有一子「板兒」,後有一女「青兒」,應為「板青兄妹」。但作者怕「板青兄妹」讓人看成「反清」,就故意錯為「青板姊弟」。如果你怕被人說成「反清」,就把「板兒」改成「葉兒」,那什麼事都沒有。你又偏不改,堅決維持「板兒」「青兒」。如果你照實寫「板青兄妹」也沒什麼問題,如果有人說你「反清」,你可以說這是牽強附會猜笨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但你偏偏又故意錯為「青板姊弟」,這證明你明知故錯,又不改,正暴露了你的「反清」之意。

  作者有反清之意,怕惹事殺頭,按理說,你就不要署曹雪芹這個名,或者說,你署了曹雪芹,就不要在書外以曹雪芹行世。但這個曹雪芹很古怪,也很堅強,猶如石頭一樣頑固不化,偏要以曹雪芹行世。作者自取曹雪芹一名,保留一個曹字,以承血脈,不忘曹根之意。雪芹二字又是虛名,真真假假,預留退路。

  這就要說到文首那個重名「王熙鳳」了。我們仔細看這段,此段頗可捉摸。書內有個真人叫「王熙鳳」,女先兒說書書外有個公子叫「王熙鳳」,而且是「金陵人士」,照應曹家。你說個什麼地方人士都可以,偏說「金陵」,這是作者的「金陵」情結在作怪。有學者專門文章談作者的「金陵」情結,此不重複。女先兒說出「王熙鳳」,眾人賈母都說重名了,犯諱了,鳳姐回答卻很怪:「怕什麼?你們只管說罷,重名重姓的多呢。」偏說「怕什麼?」應該說「不妨事」「沒關係」之類。這個「怕什麼」是作者說給書外人聽的,而且還準備好了理由「重名重姓的多呢。」如果說有人拿《紅樓夢》來找曹雪芹的麻煩,現實曹雪芹就會說:「寫書人都說了,重名重新的多呢。」這是作者預留退路,也是一條金蟬脫殼計。而且,說書人這個題目也有寓意《鳳求鸞》。鸞,就是鳳凰一類的鳥,也就是鳳鸞同義同屬。這也是暗寓書中曹雪芹和書外曹雪芹同一人,一真一假之謂也。書中是假名,書外是真人。書中王熙鳳也是金陵人士「哭向金陵事更哀」,書外王熙鳳也是「金陵人士」,這是巧合嗎?這是作者有意為之。這也是說真假王熙鳳是金陵人士,真假曹雪芹也是金陵人士。書中幾處提到作者帶有某些自敘色彩的寶玉是「鳳凰」(四十三回說寶玉「鳳凰來了」「眾人真如得了鳳凰一般」),鳳姐是「鳳凰」之謂更是幾處有見。兩人都是鳳凰,所以這個「鳳凰」(王熙鳳)重名寓意就是作者曹雪芹重名。但曹雪芹是假名虛名,如同王熙鳳是假名虛名一樣。但假中有真,是金陵人士,是曹姓,這一點是真的。曹雪芹自題書名為《金陵十二釵》,連弄個假王熙鳳也是「金陵人士」,這是為什麼?寶玉也是「金陵人士」(第五回「寶玉一心只揀自己的家鄉封條看」,以後寶玉看「金陵十二釵」正副冊)。所以這一段重名情節把「金陵人士」、「鳳凰」、「鳳求鸞」、王熙鳳、寶玉、曹雪芹都綰合在一起了。這是作者深意存焉,其意也是說明書內有一曹雪芹,書外有一曹雪芹,是一人,是假名真人。曹寅家也是「金陵人士」,這個曹雪芹和金陵曹寅家有關。還有,作者借女先生又說到「李鄉紳」,「和李家世交」。李鄉紳,李煦者也。李煦正好和曹寅是「世交」,曹寅娶的還是李煦的妹妹(李煦曰「臣妹」)。這又是巧合嗎?還有,女先生說書《鳳求鸞》。第十五回,北靜王稱讚寶玉,對賈政道:「令郎真乃龍駒鳳雛。非小王在世翁前唐突,將來『雛鳳清於老鳳聲』,未可量也。」「雛鳳」和「雛鸞」對應,「鳳求鸞」也。作者意為,書中的「鳳」要求書外的「鸞」,書中曹雪芹要求書外曹雪芹。雖「鳳鸞」名不同,但同屬一類五彩華麗的稀有之鳥。這個鳥巢在「金陵」。最後,「鳳凰」「哭向金陵事更哀」,書中書外皆是如此。這些又是巧合嗎?這些巧合都是指向「金陵人士」曹雪芹,指向「金陵人士」曹寅。作者寫重名情節,寫《鳳求鸞》,其意多多,不可忽視。

  再還有,依王仁就是「忘仁」之說(賈璉說王仁就是「忘仁」),王忠就是「忘忠」之意,也就是對朝廷不忠之意。這個王忠是指誰?王忠是公子王熙鳳之父,金陵人士,和李鄉紳是世交。如果前面所說不誤,這個「王忠」應是指曹雪芹父祖,或就是指曹寅。曹寅晚年兼任兩淮巡監御史,並在揚州主持刻印《全唐詩》等中華傳統文化書籍。在此時期,和具有民族氣節的姚潛、唐允甲等交往甚密;另外,顧景星,這位具有民族氣節的人士是曹寅舅父,曹寅對其敬仰有加;這些對曹寅的民族認同感都會有較大作用。曹寅後十年兼在揚州刻印書籍(而且也是病逝在揚州),揚州的人文歷史、社情群情必將深刻影響曹寅,曹寅後期的思想、情感發生變化,這不會奇怪。胡紹棠先生《關於曹寅與楝亭集》對此有詳述,可參閱(紅樓夢學刊2006年4輯,2007年2輯)。曹寅奏章曰:「兩淮事務重大,日夜悚懼,恐成病廢,急於將錢糧清楚,脫離此地。」這也是曹寅矛盾心態的流露,或許是被揚州屠城的英魂冤魂纏繞,不堪重負,良心受責,才有此心態。正因為曹寅後期思想、情感發生了變化,民族認同感滋生,對清廷也暗中不滿起來,所以才影響到子孫曹雪芹等人,曹雪芹寫《紅樓夢》才會有那麼多反清內容和傾向。曹雪芹點一「王忠」(忘忠)、「金陵人士」、「和李家世交」,其意恐怕也在此——作者是受父祖影響的。曹家最後被雍正抄家,恐與此不無關係。雍正敏感到曹家有「忘忠」之意,果斷一抄了之。曹家子孫對此耿耿於懷,著書當然也對清廷和皇帝不客氣,書中出現一些反清「言論」也就不足為怪了。或者,這個「忘忠」是指曹頫,曹頫被抄被整被枷,「忘忠」是肯定的了,不反就算是好的。曹雪芹血氣方剛,思想深刻,「忘忠」帶反也不足為怪。曹寅在《放愁詩》中曰:「千年萬年,愁不敢出」。其孫曹雪芹在《紅豆曲》即「血淚曲」中曰:「忘不了新愁與舊愁。」此三「愁」也可作「仇」解。祖孫二人的「愁」(仇)是什麼?總之,「王忠」「金陵人士」「和李家世交」,「王熙鳳重名」「鳳求鸞」值得深思。「鳳求鸞」就是以書中之鳳求書外之鸞,即以書中之曹雪芹求書外之曹雪芹——此為一人也。

  「金陵情結」也就是「民族情結」。金陵曾為六朝古都,為歷代文人反覆吟詠,已成為一個中華的文化符碼(梅新林語)。曹寅家三代四人任江寧織造六十餘年,深受金陵文化(含蘇揚一帶)也就是中華文化的熏陶浸染,積澱有「金陵情結」「民族情結」「民族認同感」(余英時語),應是情理中事。曹家本為漢人,認祖歸根,也不是怪事。關於《紅樓夢》的「金陵情結」,可參閱梅新林先生的《〈紅樓夢〉的「金陵情結」》(紅樓夢學刊2001年第四輯)和葛永海先生的《〈紅樓夢〉〈儒林外史〉中的「金陵情結」之比較》(紅樓夢學刊2004年第二輯)。據此二文統計,《紅樓夢》(前八十回)反覆提及言及「金陵」(含南京)一詞達二十五次之多。我在他們的統計數上再加一次,就是這兩篇文章在統計「金陵」(含南京)一詞中,都漏掉了非常重要的五十四回「本是金陵人士,名喚王忠」這一處。這一處的「金陵」為什麼非常重要,因為這一處作者特意寫到「王忠」「金陵人士」「和李家世交」。這個「金陵人士」「和李家世交」絕不是作者隨意點之,定是作者刻意而為,含有別意,也就是點出「曹家」之意。因為曹家也是「金陵人士」,也是「和李家世交」。把「金陵人士」「和李家世交」及「忘忠」聯繫起來,也就是「曹家」有「忘忠」之意。另外,點出曹家「忘忠」之意,也是和此書的「反清」傾向有聯繫的。作者寫此書,總體上既不願讀書人事事處處指實比附曹家,但又不能排除曹家,這走兩個極端,都是作者所不願的。對此點,筆者另文論述。

  作者寫這兩個重名故事,但用「金陵人士」把這四者綰系在一起,自有作者的用意。也就是說這四者都脫離不了金陵曹家,都和金陵曹家有關。「和李家世交」一項,把書中書外打通,文本事實和文外事實一線相連,是這根線的神奇之處,也是「忘忠」的神秘之處。

  曹雪芹寫書並在書中署上曹雪芹之名,還以曹雪芹之名行世,並向敦誠敦敏明義等文友透露自己是金陵人士,是江寧織造曹寅後人。但同時,取曹雪芹之名也是防清廷官府來查問迫害,因此書帶有反清傾向,有反清寓意。如官府來人迫害,曹雪芹也預留了退路,編好了說詞,王熙鳳重名就是一例。「怕什麼?你們只管說罷,重名重姓的多呢。」這似乎是對二敦明義等人說的,也似乎是對曹家親友批者說的。這些都反映了曹雪芹的矛盾複雜心態。又想青史留史,又怕出事,還又不忘曹根。

  現在略為概述幾句。書中曹雪芹、北京曹雪芹、曹家曹雪芹構成一個三角形。設書中曹雪芹為三角形頂端,北京曹雪芹為三角形左下端,曹家曹雪芹為三角形右下端。這個三角形的三個點有三條邊線連著。

  書中曹雪芹和北京曹雪芹有敦誠敦敏張宜泉明義永忠的詩文連著(如上所述)。北京曹雪芹和曹家曹雪芹有敦誠的詩中小注和明義的詩前小序連著,另有裕端、西清等人加強這一說證。書中曹雪芹(文本)和曹家的聯繫,從胡適始,到周汝昌及眾多專家學者已有大量考證論述,此不復贅。

  這個三角形也可稱之為鐵三角。此鐵三角是由《紅樓夢》文本、北京真人曹雪芹、曹家史實共同構成的,另有同時代、同地點、同人物、同寫書、同死期做內核支撐,是可信的。

  同死期是指北京曹雪芹和書中曹雪芹都是死於壬午除夕,即乾隆二十七年公元1763年2月12日。當然,也有學者說北京曹雪芹是死於癸未除夕(乾隆二十八年)。而書中曹雪芹死於壬午除夕是有脂批為證的:「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癸未說和壬午說相差一年,這並不算什麼。癸未年後,再無二敦一張和曹雪芹詩歌交往的記錄(以後有吊雪芹詩文),說明曹雪芹自此以後不在人世,與書中脂批合。(可參閱馮其庸先生《重論曹雪芹卒於「壬午除夕」》紅樓夢學刊2006年第四輯)

  從五同及鐵三角來看,有一些歷史的誤差,有一些歷史的疑點,這不足為怪。攻其一點,不及其餘,不是正確對待歷史的方法。二百五六十多年前古時,當時咨訊、交通也不發達,文獻是人記載的,有某些誤記訛傳也是不可避免的,漫漫歷史有灰塵也是正常的。但鐵三角和五同是曹寅後人曹雪芹寫作《紅樓夢》的穩固框架和堅實內核,大的方面趨同,已是三證五證多證,想要撼動,殊非易事。如有不信,那是自己的事。

  曹雪芹一名真值得深思,既是真名,又是假名,有真假成份,符合此書真假特色一樣。說曹雪芹是筆名,並不妨礙曹雪芹的著作權,就如魯迅之於周樹人一般。說《紅樓夢》是曹雪芹所著,沒錯,就如周樹人文章書著是魯迅所著一樣。曹雪芹真身是誰?《紅樓夢》是真真假假的,曹雪芹也應是真真假假的。

  看官還記得,《紅樓夢》第三回有二首《西江月》批寶玉。作者為何寫兩首詞批寶玉?看此書,一般說來,書中寶玉有書外作者的影子,說自傳是言重了,但影子還是有的。如今,再細看這二首詞,另有一番滋味。此二詞曰: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僻僻性乖張,哪管世人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凄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梁,莫效此兒形狀。

  從表面上看,前一詞是寫少兒時的寶玉,後一詞是寫青年時的寶玉(含原稿後四十回)。現在看來,前一詞是寫書中的寶玉,後一詞似寫書外的作者,或曰夫子自道。

  後一詞的中心思想是:原來富貴,不知守家業;現在貧窮了,才知日子難過。到如今,可惜浪費了大好時光,有國不能報(無才補天,不忠),有家不能歸(離家出走,不孝)。作者自謂無能無德(和楔子相對),天下第一,古今無雙。

  但是,作者寫此詞的時候,是已離家出走(類似於出家),隱居在一山村(有說隱居某寺廟),正在寫作《紅樓夢》,大發牢騷,感嘆身世家世國事。此書寫得「新奇別緻」,和前書不同,而又真實感人,且又芒刺多多。作者雖表面上自損自貶,但仍寄希望於此書。那個「天下第一,古今無雙」,雖是自貶,也是暗指此書,寄希望於此書。因為作者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一本書了,這本書在作者看來,是「天下第一,古今無雙」。所以此書也謂之石書。石書者,神奇之書也。

  現在看來,前一詞寫的是賈寶玉,後一詞寫的是真作者,就如王熙鳳之重名。表面上,書中寫的是真王熙鳳,書外寫的是假王熙鳳(說書);但實際上,書中寫的是假王熙鳳(小說),書外寫的是真王熙鳳。書外的真王熙鳳就是作者,就是指曹家,有「金陵人士」「和李家世交」作證,有「忘忠」點題。作者此時離家隱居寫書,不忠不孝,「於國於家無望」,實為用另一種方式「盡忠盡孝」——為國為家作傳也。作者把國和家聯繫起來就是此意。難怪此書幾千年中華文化意味這麼深厚,反清色彩這麼濃重,血淚滴之不斷,作者心中是有國有家啊。

  現在的《紅樓夢》研究,很大一部分觀點把此書看成兒女情長、末世情懷,看成曹寅家事。殊不知,曹雪芹心中有一個比家大的國,如果沒有這個「國」橫亘在胸,作者流什麼「血淚」,十年辛苦為哪般?個人事家之事哪有那麼大那麼深的仇恨,以至寫一本書記之。一家之事怎麼會寫到國家的方方面面,怎麼會打穿到中華文化的幾千年層積。「字字看來皆是血」,這血流成河是指曹家事嗎,這幾千年文化文明在哭泣流血是指曹家事嗎?聯繫到滿清入侵踐踏華夏暴行,以後又殘暴野蠻統治,這隻能是指國讎家恨。《紅樓夢》作者由家及國,反思歷史,字裡行間為中華之衰敗、文化之淪喪大悲長嘆,所以才字字帶血。此書表面寫的是旖旎繁華,寶玉和十二金釵兒女情長,大觀園具有美好事物象徵意義,到最後,這些繁華盛景、兒女情長、大觀園全都煙消雲散。誰之罪,誰之過?作者批判了當時統治階層、統治思想、統治制度的方方面面,清朝最終如賈家一樣腐敗沒落,不出作者所料。《紅樓夢》不是一部家族小說,而是一部家國小說。

  一般認為,《紅樓夢》是一部兒女情長風花雪月未世情懷的書,是一部曹家自敘傳的書。但是,細看《紅樓夢》,此書還是一部反封建反壓迫反當朝清廷反專制反不自由反傳統觀念反傳統寫法的書,一言以蔽之,是從內容到形式都是「反」的書,是一部「反」書。讀不懂「反」味,就讀不懂《紅樓夢》。《紅樓夢》作者的思想觀念都是和當時社會相反的,是和當時社會唱反調的。第二十六回,寶玉向焙茗道:「反叛X的,還跪著做什麼?」寶玉(作者)是在說誰「反叛」?結合全書來看,我以為這是作者自我調侃之語,自我戲謔之語。「還跪著做什麼?」作者並沒跪下,而是挺直腰桿站起來。

  茗煙,又叫焙茗。茗煙第九回首次出現(庚辰本),到第二十四回,無任何理由、交代突然改為焙茗;到第三十九回,無任何交待,無任何緣由,又突然改回茗煙了。茗煙到底是叫焙茗還是叫茗煙,作者為何把茗煙、焙茗改來改去?我推想,第一點,作者就是要把茗煙、焙茗改來改去,以引起讀書人注意,探索究竟。第二點,這應和作者改名雪芹有關係,是暗告讀書人作者也有個改名過程。焙茗是寶玉第一忠心貼心小廝,根本不會「反叛」,焙茗反叛是不可能的。但是,世上有些事,不可能往往變成可能。作者就反叛了,包衣奴才後人就反叛了。曹家原來就有「反叛」的根子。早先是祖宗曹錫遠、曹振彥叛明歸附後金(滿清),現在是曹家子孫又叛清向前看。所以寶玉說是「反叛X的」。寶玉說焙茗「反叛」,是另有所指,這就要說作者給茗煙、焙茗改名了。從書中看,第二十四回、第三十九回沒任何交待,沒任何緣由,作者突然給此小廝改名「焙茗」,後又改回「茗煙」。此名改的蹊蹺。有文章也談到此問題,也談不出個所以然。從字面上理解,焙茗把茗焙成煙了。筆者也不得索解,期待高明。但從王熙鳳重名到茗煙、焙茗改名,我推想,作者也有一個改名過程,也就是把曹X改為曹雪芹。因是反叛,寫反書,改名是一種策略。在當時殘酷文字獄情況下,以求自保和保家。所以此書流傳一二百年後,作者曹雪芹始終面目不清,因為這是一個筆名。焙茗成茗煙(化煙),這也許就是人間蒸發之意。作者的意思,把「茗煙」改為「焙茗」,也就是把曹X改為曹雪芹;你還可以把焙茗改回茗煙,也就是把曹雪芹改回曹X。這就是作者玩的改名遊戲。

  從王熙鳳重名和焙茗改名可看出,作者有意在自己姓名上搞名堂,煙雲模糊。作者既想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又想留一點痕迹在書中,所以就在書之開頭(或還有結尾)點一個「曹雪芹」筆名。留一「曹」字,真真假假。這既可為曹家鳴冤叫屈,又可為曹姓流芳百世。但「曹雪芹」三字是在曹家族譜及公文書檔中是找不到的,說明這又不完全是曹家事。重名改名費盡心機,不可不察。「反叛」和「王(忘)忠」呼應,重名和改名照應。

  第十九回,寶玉說:「等我化成一股輕煙(茗煙),風一吹便散了的時候,你們便管不得我,我也顧不得你們了。」這句話不一定是指死之意(請注意「風一吹便散了」後有「的時候」三字),這或就是指人間消失(隱姓埋名)之意,是和焙茗突然改茗煙照應的。現實社會的作者也是突然改名消失了(隱居寫書),所以很難查到「曹雪芹」的前身真身。在當時,曹雪芹也很難和曹寅家聯繫起來。所以,曹雪芹和曹寅家的傳說五花八門,沒一個準。這也符合作者意思,若即若離,也和《紅樓夢》與曹家事一樣,隱隱忽忽。這就是姓曹名雪芹(筆名)的本意——「茗煙」也。「焙茗」(寫《紅樓夢》)焙成「茗煙」也。作者把茗煙改焙茗,又把焙茗改茗煙,人卻一身。意思是曹雪芹就是曹X,曹X就是曹雪芹,二名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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