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零起點之《阿Q正傳》
06-13
姜異新《阿Q正傳》是高超的藝術底作品,其證據是在讀第二次比第一次更覺得好。這可憐的阿Q底慘象遂留在記憶里了。曾經有報紙評選20世紀最受歡迎的中國作品,魯迅的《阿Q正傳》被評為第一。這是公允的,在中國現代文學史的人物畫廊里,最不朽的典型形象就要數阿Q了。阿Q長得什麼樣子呢?他三十歲左右,是個流浪僱農,光著背,赤著腳,腦袋後面拖著一根又細又長的黃辮子,有時戴上一頂黑黑的,半圓形的破氈帽,那是為了遮蓋頭上的賴瘡疤。阿Q的嘴唇厚厚的,經常嘟嘟囊囊地自言自語。讀《阿Q正傳》,起先你會覺得阿Q很可憐。他無家可歸,連個姓都沒有,趙太爺不讓他姓趙,打了他的嘴巴;假洋鬼子的哭喪棒也認得他,三番五次「啪啪」響在他的頭頂;趙秀才的大竹杠劈向阿Q護住腦袋的雙手指節及背上,使他「很有些痛」。可憐的阿Q被剝削地最後只剩下一條褲子。阿Q又很可笑。他最忌諱別人提他的癩瘡疤,要是誰不小心說了,口訥地他便罵,氣力小的他便打,還不行,就說「你還不配。」要是打不過別人,心裡就想「我總算被兒子打了,現在的世界真不像樣……」於是心滿意足得勝地走了。阿Q這麼好勝,甚至捉虱子也要和王胡比,比不過,就罵人家是毛蟲,結果被揪住辮子往牆上很撞了幾下頭。有一次,他賭輸了錢,起初還悶悶不樂,很快便轉敗為勝了。原來,在土谷祠里,他擎起手,竟然用力打了自己兩個嘴巴,覺得打人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別人,然後就心安理得地睡著了。你看,這多麼荒唐,多麼讓人哭笑不得。阿Q又很可恨。他認為凡尼姑必與和尚私通,看見一男一女在那裡講話,就認為一定要有勾當,不但對他們怒目而視,還藏到冷僻的地方,擲一塊小石頭。他對假洋鬼子的假辮子深惡痛絕,認為他的女人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女人。他要是被人欺侮了,就轉過頭來欺侮比他更弱小的小尼姑或者小D,以此來泄憤。阿Q讓你覺得如此滑稽,但讀著讀著,你會漸漸笑不起來,恐怕只覺得他可悲了。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阿Q,幾乎面臨人生的一切困頓,用一點「精神勝利」來自慰和平衡一下,說實在的,也沒什麼錯。老實一點說,你身上有沒有阿Q的一點影子呢?當你考試成績不理想的時候,你想沒想過,×××還不如我呢!當老師批評了你,你是不是會很快忘記了。當你心裡憋火的時候,會不會沖自己的寵物踹上一腳呢!其實,從心理學上講,這是很正常的,誰都有排解精神壓力平衡自我的本能,總得發泄一下,你說是吧?但問題是,阿Q把「精神勝利」看作是應對一切壓迫和奴役的「靈丹妙藥」,這就不能不讓人感到觸目驚心的「傷」了。他對自己的失敗命運和奴隸地位採取令人難以置信的辯護與粉飾態度;他「閉眼睛」,根本不承認自己落後與被奴役,沉醉於沒有根據的自尊之中:「我們先前——比你闊多啦!你算什麼東西!」;他常常好了傷疤忘了痛,又自輕自賤:「我是蟲豸――還不放么?」;他自欺欺人,在自我幻覺中變現實真實的失敗為精神上的虛幻勝利,一聲「兒子打老子」就大獲全勝了;精神勝利甚至使他面臨死亡也不懼怕了,臨刑前還妄想著「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阿Q就是這樣地讓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他的「精神勝利法」實際上是魯迅對我們民族的自我批判。《阿Q正傳》的誕生很有意思,是魯迅的學生孫伏園催稿催出來的,他在北京晨報編副刊,添了一個「開心話」的欄目,總是笑嘻嘻地來請魯迅寫稿。阿Q的影子在魯迅腦中倒是翻騰多年了,可這一寫仍苦字臨頭,每周必須寫一篇,做了兩個月後,魯迅實在想結束,又恐孫伏園不贊成。一次,孫出差了,魯迅就把最末一章「大團圓」送去,被別的編輯刊登了,等孫伏園回來,阿Q已被槍斃一個多月了。當《阿Q正傳》一期期在《晨報副刊》上發表的時候,引起越來越多的人的恐慌,他們感到自己身上有很多地方和阿Q相像,因此懷疑魯迅是在罵自己。其實,這正是魯迅的高明之處,阿Q刻畫地太傳神了,讓你感到無處不在。這個不朽的形象產生了非常廣泛的影響,從20年代起,《阿Q正傳》就被譯成日、俄、英、法等許多國家的文字,贏得世界人民和文藝家的好評。法國著名作家羅曼·羅蘭說:「《阿Q正傳》是高超的藝術底作品,其證據是在讀第二次比第一次更覺得好。這可憐的阿Q底慘象遂留在記憶里了。」茅盾也稱讚阿Q既是中國人品性的結晶,又概括了人類的普遍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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