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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是怎樣煉成的:孔子的聖化

編者按:李冬君女士曾經為我們撰寫過一篇長文《聖人是怎樣煉成的》,在《觀察家》分上中下三篇刊登過,非常精彩。我們將連續三天分享這組文章,今天刊登第二篇,點擊末尾閱讀原文可以查看第一篇。

歷史學者 李冬君 為經濟觀察報《觀察家》撰稿

儒家分化是孔子聖化的催化劑,儒家的分與合,從公元前479年孔子逝世,到漢武帝於公元前141年登基後的獨尊儒術,前後經歷了300多年。在分化與聖化的雙重變奏中,儒家成為這一段歷史進程中的真正贏家:儒家最終登上了上層建築,孔子也成了意識形態化的聖人。

子貢:口號式的造聖

儒家分化始於孔門第一期弟子,孔子聖化也出於他們的宣揚。諸如子貢對孔子的評價,主要是感性的讚美,很少有理性的升華,形式上採取對話的方式,內容上則緊緊扣住聖化的主題。

魯大宰問子貢道,孔老夫子是聖人嗎?他怎麼懂那麼多?子貢回答說:是呀,孔子是老天降下來的聖人,當然多能多藝;魯國司馬叔孫武叔詆毀孔子,子貢當然不能容忍,立即制止道,不可以這樣說聖人,仲尼是不可詆毀的。其他之賢者,不過如丘陵也;而仲尼,則像日月,是沒法兒超越的。如果是你自己想找死,何傷日月乎?真是不知量力;還有人認為子貢本人就賢於孔子,孔子弟子陳子禽對子貢說,其實你的謙恭是仲尼無法比的,子貢馬上說,夫子之不可及,就像天梯之不可升一樣。夫子若「得邦家者」,即治理一個諸侯國,必是一個有道之國。因此,夫子之生也榮,其死也哀,像這樣的人,我怎麼能比肩吶?有個叫衛公孫朝的人問子貢,孔子有什麼學問呀?子貢說,先王文武之道,不至被埋沒於地下,正是有後人的傳承。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是識文武之道之大體者。

在這些對話中,有三點值得注意,第一,子貢將聖人與天連在一起,為孔子的聖化找到了一個最高的合理性權威,孔子可是「知天命」的聖人,出現了孔子「天人合一」說的萌芽;第二,子貢提出了孔子「外王」的可能性問題,對於孔子治國平天下的能力充滿信念,所謂「得邦家者」一句,其實是孔子所說的「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的註腳;第三,子貢將孔子與「文武之道」相關聯,提出了孔子之學無師承,直接得之於「文武之道」的命題,這樣就開了「道統」說的先河,子貢言文武而不談堯舜,是嚴格遵守孔子提出的「我從周」的基本原則。這三點,實際上提出了孔子聖化的基本思路,指明了「天人合一」、「內聖外王」的大方向。

子貢還將自己與孔子作了比較,還是那個叔孫武叔在朝上與一位大夫說,我還是認為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告訴了子貢。子貢嘆息道,拿宮牆打比方吧,在下之牆也及肩,你稍一踮腳,就可以窺見室家之如何,而夫子之牆數仞高,找不到門是進不去的。

子貢自謂淺顯,內美外露,易為人知,而孔子深奧,內蘊極富,非凡夫俗子一瞥所能窺見,能「得其門」者已寥寥無幾,而登堂入室者,更是如鳳毛麟角,所以子夏才感嘆道:「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孔子之門,體制宏偉;孔子之道,深邃無比。能入孔子之門,又能貫串孔子之道者,方為「有始有卒者」,孔門第一期弟子中,還沒有一人自稱為「有始有卒」者。

孟子:最給力的思想創新

孔門第二期為再傳弟子,有滔滔雄辯的孟子對孔子膜拜般的聖化;有前文所述的「西河學派」在華麗轉身時也給孔子穿上了聖人的華服;再傳弟子中,不見於古籍,但為近人考證出來的,還有莊子出自顏淵門下,是那位郭沫若在《十批判書·莊子的批判》中提到的。

儒家在第二期發展中,不僅內部分化愈演愈烈,而且開始異化為諸子百家的思想新格局。異化是分化的擴展和延伸,是在儒家過度高揚之後,從內部產生的自我否定。孟子生逢其時,在分化和異化的兩個浪潮中,再次將儒學推向時代思潮的高峰。孟子發展儒學,以聖化孔子為先導,他對孔子的評價,較之一期弟子,有著更為明顯的理性化色彩。

首先,他讓聖人還俗,回到人群中。在孔子那裡,聖人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和終極目標,是面向未來的現在進行時,它不是既定的歷史的成品,而是用以引導人類進步、提升人生境界的一個歷史目的論的預設。他的「唯天為大,唯堯則之」的「天」,大概是他對聖人的預期,但在孔子,「天」不是神性的,而是理性的「至善」。因此,在孔子看來,歷史人物和現實中的人,都不能算是聖人,即便是周公,或堯舜,也不是聖人。

孟子正相反,聖人對於他來說,不再是歷史目的論的假設,不是永遠不可企及的終極虛擬,而是基於人類心靈的道德理性的完成。因此,他把聖人從未來拉到現在,從天上引入心性之中。這樣,他就從人的自身中為聖化找到了最可靠的依據,為天人合一建立了道德理性的基礎,將孔子的終極目標,轉化為人生而具有的先天性原則,人人都可以踐履而為之的過程,得出了人皆可以為聖人的結論。

有了這樣一個前提,不僅堯舜是聖人,就連伯夷、伊尹、柳下惠也都是聖人,甚至孔子的學生們,也都具有部分聖人的潛質,即「得聖人之一體」,或「具體而微」。孟子他自己當然也是聖人,「當今之時,如欲賓士天下,捨我其誰也!」這樣的豪言壯語充滿了聖人氣象。

孟子的名言:人皆可以為堯舜,但他深知,並非滿大街走的都是像堯舜那樣的聖人。於是,他還是對聖人進行了「品分」。

「伯夷,聖之清者;伊尹,聖之任者;柳下惠,聖之和者;孔子,聖之時者。」伯夷清高,不食周粟;伊尹功利,勇於任事;柳下惠隨和而有原則,他們都是人性之一面的優越者。孔子就不同了,唯有孔子是新時代的聖人,是人性各方面都充分發展了的「集大成者」。「時」是他聖化孔子的關鍵詞。

「時」的本義與天有關,「時,天時也。」能夠順應天時的人,才是「聖之時者」,孔子就是「應乎天而時行」的聖人,可謂天人合一。伯夷、伊尹、柳下惠等尚不「知天」,堯舜雖然「則天」,但不能「與天為一」。他們都還只是處於聖化過程中某一階段上的聖人,只有孔子是面向未來與時俱進的聖人,是最終完成了的聖人。

這裡必須引用孟子的一段原文,才足以表明他對孔子的聖化讚美,出自《孟子·萬章下》: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

「始終者」,就是子夏所謂「有始有卒者」,「集大成」是古樂概念,古樂一變為一成,九變而樂終,演奏完九成,為「集大成」;以鐘聲開始,以玉磬結束,為「鐘聲玉振」。孟子以此最高古樂之禮、天籟之聲頌聖,對孔子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孔廟設有「金聲玉振」坊,或許來自孟子頌聖的緣起。

孟子說「人皆可以為堯舜」,但沒有說過人皆可以為孔子,孔子比堯舜要高明得多。孟子引用宰我的話說,「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引用子貢的話說:「......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也。」再引用有若的話說:「......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也。」就這樣他把孔子推到「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的聖化極境。

的確,在孔子那裡,聖人是一面高懸在天上的外在「至善」,是用道德理性擦拭得可以穿透現實黑暗的明亮的鏡子。孟子從中獲得了靈感,他把外在的明亮轉到人的內心,讓人的內心明亮起來,因為人性皆有善緣。然後將孔子置於孔子自己的聖人預設中,既然人皆有聖人之一面,孔子是集大成者,當然就是全面的聖人了。孟子把孔子推向了人極,他想讓孔子做教主。

這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其實,孟子在當時還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孟子到了宋代才風光起來,但他使儒家發展史上的地位不容忽視。

兩千年之學:荀學也

第三期代表人物是荀子。荀子出於子弓之門,有很多爭議,如郭沫若的判斷,從傳承上看,從仲弓到荀子,中間有兩百多年的空白,而從子木到子弓再到荀子,則代有傳人,子弓與孟子同時,荀子與「樂正氏之儒」即孟子的弟子樂正子同時,這與先秦儒家的三期演變正相符合,所以,這裡採取這一說法。

孔子之道,經孟子發揚,在天人心性的思想格局方面已具規模,但是對於經世致用尚未完備;而荀子則在王制事功方面對儒學進行了尤為詳盡系統地闡發,使孔子之道趨於完善。孟子純粹,儒學因之而特立於世;荀子博大,儒學也因之而兼容百家。這與孟荀兩名思想家的個性有關,更有時勢所造的機遇。

孟子時,百家爭鳴,孟子善辯,所以能特立於世;荀子時,諸子已開始趨於合流,荀子善容,故能兼容百家。至荀子,儒學大致完備,諸子也因荀子而集成。

荀子論聖人,與孔、孟皆不同,他很直接,也很現實,他的政治功利主義,使他的聖人直接與現實王權合二為一。有什麼樣的現實之王,就有什麼樣的歷史之王。荀子以聖王為人極,他的最高理想,已非孟子聖化高揚的孔子,而是作為政治理想的三代之治的堯舜。孔子的地位從「賢於堯舜遠矣」,降至「德與周公齊,名與三王並」的地位。

這種功利主義的勢利眼,傳到荀子的弟子,甚至開始揚荀抑孔了。荀子弟子尊稱他為「孫卿」,說有人說「孫卿不及孔子」,這是哪兒的話呀,孫卿胸懷聖人之心,「所存者神,所過者化。」觀其善行,孔子遠遠比不上,世人不知,有什麼辦法吶!天下不治,是孫卿不遇時也。像老師這樣的人,德若堯禹,真應該做帝王!

其實,荀子本人還是尊孔的,通觀《荀子》,所言孔子之多,不在《孟子》之下。但是,荀子重勢,而孔子活著的時候,如喪家狗,偏偏又不得勢,使的荀子不得不稍抑孔子。

勢分為二,一為時勢,二為權勢。從時勢來看,當時的思潮趨於復古,墨家宗夏禹,道家言黃老,儒家法堯舜。孔子雖為古人,但已有文獻可考,事迹可尋,將理想集中於孔子一身,必有種種局限,不如堯舜,有口皆碑,而又無跡可求,可以捕風捉影,而又無須考證。以權勢言,孔子為「聖人之不得勢者」,不得勢就不能向聖王轉化,聖王高於聖人,所以堯舜高於孔子。荀子的弟子韓非子,乾脆以現實王為起點,以王為聖,使聖王變成了「王聖」,這種倒轉,是荀子聖王觀的一個合乎邏輯的發展。

李斯與韓非皆從荀卿學帝王之術。看到西秦有統一天下之勢,李斯首先辭別老師,雖然那番辭別之語因卑賤者赤裸裸的騰達慾望而遭詬病,但對秦國的嚮往其實自孔子就開始了,荀子本人也去秦國考察過。兩千年皆秦制,大盜也;兩千年皆荀學,鄉愿也。譚嗣同這一說法不無道理,儒家大一統與秦朝大一統最終還是走到一起了,秦始皇統一天下後,參政議政的基本是齊博士儒。因此,至少從荀子開始,不管現實操作的怎樣,儒學從思想上已經有了和現政權勾兌的理論支撐和思想支持。自荀子將儒學轉化為帝王術之後,漢儒躬身實踐的過程,給了漢武帝獨尊儒術的順理成章的意識形態階梯。

那種特立獨行的思想者姿態,處江湖之遠的無可救藥的批判現實的樂觀主義者,尤其像孟子那樣的儒生,暫時銷聲匿跡了。

王權下的《論語》結集

《論語》的作者是孔子,但是孔子自稱「述而不作」,那麼這部《論語》是怎麼成書的呢?

從《論語》各篇內容來看,它以綜合「弟子各有所記」的方式結集,是孔子應答弟子以及弟子之間相互問答時記錄的老師的言論集。結集主要由子貢、曾參、子張、子夏、子游的門人完成,在結集過程中,各派「師法」和「家法」初露端倪,後世門人往往尊師甚於重教,聖化孔子就沒有第一二代弟子門人那樣恭敬或者真誠了。荀子將其師子弓與孔子相提並論,荀子的弟子便將荀子置於孔子之上了;《論語·子張》篇里多次出現關於子貢賢於孔子的對話,每一次對話雖然都以子貢高揚孔子而告終,但其意圖卻欲蓋彌彰;《論語》中出現那麼多的「曾子曰」,這個喋喋不休的導師,似乎也有與孔子分庭抗禮之嫌。

在《論語》中,還可以直接看到儒家分化的種種跡象。《先進》篇里有一段孔子聲討弟子冉求的言論:魯國季氏富於周公,冉求還繼續為之聚斂。孔子呵斥曰:求,非吾弟子,小子們可以鳴鼓而攻之!冉求為季氏實行田賦制度,是最早向法家過渡的人物。《雍也》篇里還有孔子告誡弟子子夏的一句話,你要為君子儒!勿為小人儒!這句話含沙射影,是借孔子之口來罵子夏,可能出於曾子之門下,源自西河學派吳起的所作所為,「小人儒」正是曾子及其門人對子夏的評價,這一評價與荀子所說的「子夏氏之賤儒」正相符合。

不過,這種儒學分化有利於孔子思想的繁衍,也是當時思想發展的一種重要形式,它畢竟推動了諸子百家的興起,使得先秦諸子在思想淵源上,大都與儒家有著某種內在聯繫。他們或從儒家大本營中分化而出,或與之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假如思想也要認祖歸宗的話,諸子之學或多或少都可以歸結到孔子那裡。因此,從思想邏輯來看,戰國諸子,其學多源,孔子的思想是一主要來源。楊伯峻說:沒有孔子和孔門弟子以及其後的儒學,尤其是荀卿,不但不可能有戰國的百家爭鳴,更不可能有商鞅幫助秦孝公變法,奠定秦統一的基礎;尤其不可能有李斯幫助秦始皇統一天下。這個論斷是符合歷史事實的。

因此,《論語》中的孔子,其實是儒家分化的產物,是「七十子」及其弟子思想的一個求同存異的綜合。它既反映了孔子的思想,也包含了弟子門人的思想。就像所有上古理性時代的先知那樣,孔子是以歷史傳統的承擔者和思想原創者的面目出現的,《論語》之所以沒有變成一個雜亂無章的拼盤,而成為一個有著內在統一性的思想體系,就因為它自始至終有著一以貫之的老師原創的思想原則。

分化推動百家爭鳴,爭鳴是為了爭霸,爭得一統江湖的霸主地位,贏得與現實政治的結合,最終佔據意識形態之上層建築,路徑和目的都非常清晰。因此,分化與大一統,看似背道而馳,實際上大一統正是分化追求的目標。分化在形式上表現為多元化,但分化的目標是指向一元化,儒家各派貌似多元,骨子裡卻大都是一元化的信徒。

儒家分化的情況必然要在《論語》中反映出來。孔子的言論在《論語》中有許多自相矛盾的地方,如果把他們看做是儒家分化的證據,似乎是更合理的解釋;也可以看到,不同的時代精神,被壓縮在一個尚未充分展開的思想體系中的蛛絲馬跡。《論語》中的孔子形象,不僅留著春秋和戰國時代兩個時代的精神烙印,而且還經歷了秦漢大一統時代價值觀的洗禮。

孔子創造了歷史,也被歷史所創造。這樣認識歷史,總比「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似乎更接近歷史的本意。創造歷史和被歷史創造,必定是有一種內在的精神關聯和影響才會發生。這也許就是歷史所呈現的一種生命狀態吧。因此,要把創造歷史和被歷史創造分別梳理清晰。

現在流行的《論語》讀本是是楊伯峻先生譯註的,他認為「論語的著筆當開始於春秋末期,而編輯成書則在戰國初期」,由曾參的弟子編定。如果此說成立,至少《孟子》和《荀子》中應該提到《論語》。《論語》中,孔子對管仲評價不一,既斥其非禮,又贊他為仁人。可孟、荀卻無一例外地宣稱「孔門羞言五霸」。顯然此二人均未見過《論語》,否則不至於與孔子相悖如是。《論語》的出現,當在荀子之後。此前的《論語》很可能是以弟子各有所記的版本,然後加上「孔子曰」的方式流傳。

秦統一後,設博士,群儒齊集,這就為《論語》結集提供了必要的客觀條件。儒生對秦統一的認同,也促使儒家從分化走向統一,於是,便有了綜合「弟子各有所記」的《論語》問世。

但秦漢之際,始皇焚書,項羽焚宮,《論語》或也在劫難逃。漢初,《論語》重出江湖,有三種本子流傳,古論語21篇,出自孔子舊宅的牆壁里,據說系偽造,故世不傳之;齊論22篇,與今本相比,多出「問王」、「知道」兩篇;魯論20篇,篇目與今本相同。《魯論》,由曾參之弟子傳承,《齊論》在子貢門徒中流行。現行《論語》,是經西漢末年張禹和東漢末年鄭玄兩次修訂而成的。張禹是漢成帝的老師,給皇帝講授「論語」,以魯論為主,輔之以齊論,合而為一成「張侯論語」。在此基礎上,東漢大儒鄭玄又考證,又為之做注,就是今本《論語》的來源。

《論語》結集應該是在秦統一後,成於博士儒之手。秦始皇時,儒法並用,許多重大政治活動都有儒生參與,如定帝號、議國體、行封禪等。既便「焚書坑儒」,也沒有對儒生一刀切。秦始皇焚的是民間藏書,而非博士書。相反,先秦散失的典籍,多在此時結集成書。就象清朝一面大興文字獄,一面又編修《四庫全書》一樣。因此《論語》一書,不可避免受了秦統一的影響。

《論語·堯曰》中有一段話頗耐人尋味:「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這些正是秦博士儒恢復分封制的主張;《論語》中還能看到漢代政治文化的烙印,如《陽貨》篇中提到公山弗反叛,欲召孔子,孔子真想去,子路實在看不過去,便責問老師,難道沒地方去了嗎?從這個躍躍欲試的孔子身上,似乎可以看到那個八面玲瓏的叔孫通的影子。

叔孫通在秦為待詔博士,後投奔項梁,又轉投劉邦,漢初,他又率一幫儒生,制定朝儀,使劉邦真正嘗到了做皇帝的滋味。這正是「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的孔子的現實文本。為了制定朝儀,叔孫通曾往魯地禮聘儒生,除了兩位儒生不肯認同,其餘皆隨他而去。魯地的儒生能接受他對禮樂的變通,當然也就不妨杜撰孔子的言行為叔孫通辯解。

因此,《論語》中的孔子形象,已很有些「霸王道雜之」的味道,這味道顯然是漢儒們烹調出來的,是孟子和荀子聞所未聞的。清代學者崔述認為《論語》「公山、佛肸兩章」,就是政客張禹改訂《論語》時,「有意采之以入魯論為己解嘲」的。從叔孫通對禮樂的變通以及讓皇帝嘗到了權勢的滋味來看,這似乎是漢儒的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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