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到加拿大後,為什麼戾氣退燒了
《歐美內參》特約作者:鄧思傑
作者簡介:學過文學,然走秘書窄路;後覺後知法律為天下公與正,轉心圖謀律師牌;移民加拿大,則往喬治.布朗學院讀護士,以為稻粱謀。在醫院供職六年,病床邊走馬燈似的生活,恍覺世事倥傯,重拾文字,道一路世情風物。
如需轉載,請自行聯繫原作者。
1
昨天上班,在17路公車站候車,左等右等,公車就是不來;踮起腳尖、拉長身子朝遠處瞭望,公車還是無影無蹤。一算恐要遲到,「起個大早,趕個晚集」,越想越晦氣,心中不免焦躁,「國罵」在肚皮里暗爆。
「等了這麼長時間,巴士還不來,TTC這麼經常這樣子! 」我口頭蹦出來的,卻是這種偽飾了的抱怨,在人前可以說得出口的。
"Yeah, It happens",那位同樣候車的人,淡定地應了這麼一句。
我不便再吐怨言。
熬到公車來了,心急火燎地跳進去。車子在warden地鐵站一停,得趕緊換乘地鐵,我連忙下車 ,在步行階梯上擁擠的人群里左穿右突。忽然,聽到背後不客氣地飆出一句,"what"s wrong with you ?"
發跡於國內,一直蜇伏著的那團戾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我斜眼一瞥,原來是一個黑白混血,頭髮曲棍狀的中年女人。既然她不善,卿何須禮,本能地就想回擊。一時又找不到恰當的宣洩方法,便扭轉脖子瞪起眼,直盯著她, 「如今世界究竟誰怕誰」,這是前奏。
其實在公共場合,移民十數年,我有幸看到的市井人物對仗戲碼,只有二次。
話說第一次:一個南美婦人,不知因何事而惱,在公車上飆著海豚音叫陣。滿滿當當的一車廂人眾,大家卻靜俏俏的, 無人對陣,也無人開勸。此南美婦,也就像慢慢泄氣的皮球,漸漸消聲遁音,歸於沉寂。
另一仗:賣力出場的主角,也是一位婦人,看樣子也是移民,也在公車上。她下了車還秉承餘威,在公車一溜煙開跑之後,猶聽到她的厲聲叫罵,遠遠尾追而來。然同樣地,車上車下,也一直無人陪她對練。
無人合練的嘴仗陣形,細究此間意,恐「是不為也,非不能也。」
至於男人和女人在公眾場所陣前對擂的,即使是小吵小鬧,各逞嘴功,我尚未遇到一例。年前,有人網上發帖,列出這個國家應該拒絕接受敘利亞難民的幾大原因,其中一條居然是穆斯林對婦女不夠尊重,孰料應者雲集。「好男不跟女斗」的風尚,或源此現實版民風。
熱鬧好看的民間武打? 如果脾氣一上來,武戲一開場,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假如有人報警,警察一到,麻煩像狗皮膏藥一樣粘來,你要如何收場?可要「眉間心上費思量」了。
所以日常生活里的憤怒鳥,此地已少見。那麼,何苦演出上述二位婦女朋友的模仿秀,把眼睛翻滾成衛生球, 嘴皮吐出成串的口孽?因此,對那二杆子黑白混血女人,瞪她一眼而去,是我的不二選擇。
2
雖然作如此之想,畢竟覺得無辜纏上一點晦氣。在地鐵上,步行階梯突發現場的場景,還在心間腦海翻騰著,不曾離去。我或許可以叫她「shut up」,叫她知道「老子不是好欺負的」 ;或許還可以,弱弱地問一句,「did I bother you?」讓她無言以對,自感無趣;或許乾脆說聲,「I『m sorry」,也不丟份,況我無意中確實擋了她的道。說聲對不起,在這裡,大概無人會覺得你軟弱可欺,只怕有人還覺得這爺們好一副紳士派頭呢 。
事後諸葛亮的頭腦,正在沙盤推演,妙招迭出地演繹著對決敵婦的江湖劇,忽然注意到從車廂那頭走過來一個印巴男人,在我一步之外停住。他尋找著什麼,眼光投向坐在窗口邊的一位白人婦女,用命令的口吻,不帶一絲笑容地說,「我要坐窗口」 ,又添聲強調了一遍,「我要坐窗口」 。
那聲氣,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分明是強人所難!換了我,讓他嗎?我的一點英雄氣即時被彈出,立即抖擻精神朝那白婦看去。只見那婦看了印巴人幾眼,稍一遲疑,不置一言,微微一笑,站起來,離開窗口,蹬著「人字拖」訕訕而去。
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個印巴人手裡杵著一根棍子。大概眼睛不好使,我想。待他一屁股坐在窗口位,又聽到先前就在他旁邊座位坐著的婦女說,「我不知你是盲人,你還好吧?」 那印巴人說,其實,他也不那麼盲,只是視力有點問題….
也難怪,他從過道過來時,像正常人一樣,我當時可沒有覺出異樣。
鄰座的婦女友善地跟他聊著天,間聞笑聲。她下車時,還熱情對印巴人說聲「take care」。
這一出地鐵戲,讓座婦女的謙就,鄰座婦女的善意,讓我在等車時發端,在步行階梯上發酵的那點戾氣,立馬「圖森圖樣破」。
3
地鐵很快到百老匯地鐵站,我下車後,急忙向停有街車的月台走去。看到人流全部涌到步行階梯的那端,正在拾階而上。原來是步行階梯傍邊的自動扶梯停了。
只聽守在自動扶梯入口處的一個黑人婦女,對著人流高聲問,「anybody speaks Chinese?」 「anybody speaks Chinese?」
一看情形,原來二女一男已經封住自動扶梯入口處的兩端,扶梯中間坐著一位華人老婦。
我停下腳步。黑人婦女對我說,這位華人老婦剛剛跌倒在電梯上,你去問她哪裡疼?感覺怎麼樣? 看來,這二女一男是與TTC有關的人員。
我走過去,低頭問這老婦,哪裡疼?老婦坐在電梯上,笑著說,這裡有些疼……看來無甚大礙的樣子。她說的是廣東話,再說下去我已不甚了了,就對黑婦說,她說廣東話,我不明白。
她立即再對來來往往的人流喊話,「anybody speaks Cantonese?」,一個胖乎乎的華人女士匆匆過來,開始用廣東話問那老婦…..
我轉身離開。剛才看到的場景,卻一直回閃著。華人老婦在自動扶梯上摔跤,電梯立即停運,三人守住入口,防備不知情的人踏上電梯,以利老婦安全…..
對跌倒老人,我們在醫護機構通常的做法是,在受傷情況不明之前,不宜扶起老人。我們會在原地問老人哪裡疼,撞到頭部沒有?能不能移動胳膊和腿?看有沒有外傷?在這基礎上再決定如何扶。
這些守住電梯的人員,雖然不是醫護機構的,好像也在這麼做著前期工作,可能與他們平時訓練有關。下一步,我猜想,如果華人老婦沒有明顯大礙,他們會聯繫華人老婦的家庭,叫他們密切觀察,讓老婦看看家庭醫生,情況不對送急診……如果覺得老婦骨折了或者撞了頭並且頭部疼痛,他們可能會打911,讓救護人員直接送急診……
這番預期應在情理之中。時移勢易,這位華人老婦摔倒在加拿大,有二女一男即時構築防護線,她的親人們應稍可安心。
相較我們曾經賴以生存的那片古老土地,那種「扶與不扶」 的是非不斷和墮落在道義底線上的算計與攻防,這二女一男守護老婦的場景,看在我這個異鄉客的眼裡,成了一片最美的風景。
這種美麗的人文風景,只要稍加留心,隨處可見。我經常乘公車,隨時可以看到街車司機和乘客幫助陌生的婦人,為她把嬰兒推車抬上抬下;也不難聽到公車司機操練起單口相聲,為的是逗乘客愉快,而乘客或一唱一和,或微笑以待的;公車上,留有為老人和輪椅使用者的專用座位和結構設計;公共廁所,也有供坐輪椅的殘疾人使用的專門設施…….
而我所在的醫院,政府官員與企業高層,有名記者與著名學者,街上生病的流浪漢一樣與世界各國漂流到此的難民,大家住同等病房,享受同等的醫療對待和醫療服務。我們這些醫護行業工作者,履行的行業定律是「Respect ,Dignity and Courtesy」……
此種人文風景,是否從中可以看到芸芸大眾的品行和風度?一個社會和國家的品格和追求?
在這樣的社會框架和人文環境里,深刻領會「抓大放小」的精神,你的戾氣從何而來,欲往何處?
生活在這樣一個國度,有時,你是否會默默地想到肯尼迪的那句名言,「不要問這個國家可以為你做什麼,而要問你自己,可以為這個國家做什麼。」
推薦閱讀:
※關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和阿爾伯塔大學石油工程?
※加拿大移民貸款買房利率低至20%
※加拿大、澳大利亞算髮達國家嗎?
※留學移民加拿大,三個省份怎麼選?
※移民加拿大到底要花多少錢?這下終於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