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籤:

南北漢人都是完整意義的漢人 郭精銳

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是在自身一個種族上發展起來的,在一個種族內部發展起來的族群永遠只是一個種族而不是民族。漢族作為一個民族,是在蒙古利亞北亞(炎黃集團)人種與南亞(南太平洋群島)人種兩大種族的基礎上融合而成的。

民族是多元而不是純種的。「漢族最純種!」在這類表面看來充滿民族情懷的叫喊中包含著的恰好是一個最「排他」也最「種族歧視」的內核。漢族面南排斥南太平洋族群人種,對北排斥與他有密切親緣關係的草原民族,就是最好的例證。

DNA科學在中國僅僅是個開端,在闡釋漢族上,DNA工作者是以取樣兩千多例來代表十一億漢人的,五十萬之一的比例所得出的結論只能作為參考而不能成為定論。科研工作者受著傳統種族觀念的影響,在對應史學成果之時,有可能在科學的名義之下將傳統的「華夏中心論」以及種族偏見推向新高,這是我們必須注意的。

中國古代雖然只有種族概念而無民族概念,畢竟形成了漢族。在民族自然形成的過程中古人為我們留下許多值得借鑒之處。商繼承夏,周繼承商,漢繼承秦,其所體現的是繼承融合而不是排他,更不是歧視。與蒙古利亞炎黃集團相比,南太平洋群島人至少早五千年來到今日中國這片土地,屬於中國古老的原住民,蒙古利亞炎黃集團是在繼承南太平洋群島人的文化的基礎發展起來的。

以世界共同的標準,一個民族未有文字之前屬於神話與傳說時代,只有有了文字,才算真正進入有史的時代。中國歷史上,南太平洋群島東夷族群以甲骨文將中國人帶進了商朝;南太平洋群島東夷系伯益支的後人秦始皇統一六國文字,使中華文明生生不息;歷史上,南太平洋族群蜀山文化與淮南塗山氏文化將中國人帶進了第一個王朝——夏朝;又是蜀山文化與淮南文化聯接了南北中國,將中國人帶進了漢朝,形成了漢族。上古時期,幾乎每一個關鍵的歷史階段都是南太平洋群島族群在起著主導作用。

事物總有主、次之分以及先來後到的程序,不能以次代主,以後頂先,這是人之常理。不過,在社會走向理性的今天,筆者不想在同一民族內部去劃分主次先後。我們生活在一個血緣平等、基因平等與種族平等的時代,我們至少應該明白,構成漢人的三條父系染色體——O1—M119(百越集團)、O2—M95(百濮集團)與O3—M122(炎黃集團)中,三者平等。如果一味強調炎黃集團是華夏、漢人的先民,將O3—M122高揚到一個不合適的地步,視百越、百濮集團是亡族漢化的族群,不是無知就是歧視!

司馬遷的《史記》問世以後,中國人——漢人——將自己稱作炎黃子孫,炎黃子孫在發展過程中首先形成了華夏人,後來又形成了漢族。這就是以往我們所接受的教育。近年來。隨著旅遊業的發展,各地方都將本地的聖靈與名人翻出來,人們漸漸發覺,我們並不都是炎黃的後裔。尋祖的思潮漸漸興起。現代科學DNA適應了尋祖的需要。給予我們許多新的知識。

人類的基因來自非洲。先後來到東亞大地,也即今日中國這片土地的有棕種人與黃種人,棕種人較先到達。棕色人種的主體基因是C型和D型。通常稱為「早亞洲人」。繼棕色人種之後進入今日中國的是一支O型的黃色人種。黃色人種通常稱為「晚亞洲人」。

「晚亞洲人」來到東南亞時,首先分出了第一個子支O1。O1從海路登陸今日的兩廣,這一支在南方繁衍出了百越集團,在不斷向北遷徙中到達山東的膠東半島,又繁衍出一個龐大的東夷集團。繼續北行到達遼東又對「東胡人」的血緣基因產生影響。此外,O1中有部分向西北來到四川,二零零五年,復旦大學的一位本科生閻鵬榮曾經對著名的四川懸棺中的古屍進行了DNA的測試,得出結論是懸棺中的古屍是古百越人的後代。總體上說,O1,也即東夷、百越集團的血緣基因(父系染色體)標誌為O1—M119。

繼O1之後,晚亞洲人中又分出第二個子支O2,這一支通常稱為百濮,在中國,其造就的影響主要在西南一帶,血緣基因標誌為O2—M95。O1與O2屬於蒙古利亞南亞人種,也稱「馬來人」。因其從南太平洋群島登陸,著名史家翦伯贊稱其為「南太平群島人」。

O2之後,又分出第三個子支O3,這一支翻越帕米爾高原,向北挺進,通常稱為蒙古利亞北亞人種,或叫古羌人。O3在基因突變中首先產生了苗瑤集團,血緣標誌是O3d。到達渭河時,又在基因突變中產生了著名的「炎黃集團」,血緣標誌是O3e,其中的黃帝係為O3e1。炎黃集團的父系染色體為O3—M122。

炎黃時期,中國大地已經是氏族繁多,旁支逸出,古稱「天下萬國(族)」。儘管種族多不勝數,概言之,我們是南太平洋群島人與蒙古利亞人的後代,也即O1、O2與O3的後人。中國人的這段遷徙繁衍的過程,用老子的話就叫「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在這個生生不息的過程中,O1、O2較早進入今日中國這片土地,屬於古老的原住民。O3炎黃集團是後起之秀,其中的黃帝族是最為驍雄的一支。

依據DNA原理,在男子的二十三對染色體中,其中的Y染色體具有不可重組的穩固性,以及傳子不傳女的特徵,通過Y染色體,我們可以知道自己來自哪個種姓。母系基因稱作線粒體,線粒體傳女不傳子。透過線粒體,可以觀測到族群混血與流變的的更具體的情形。

隨著DNA的興起,傳統的以炎黃來闡釋漢人漸漸被蒙古利亞人種和南太平洋群島人種兩大族群所取代。按理,循著這個方向可以為漢人的形成做出更合理的解釋,遺憾的是,在DNA研究中,有以種族替代民族之嫌。中國古代沒有民族這樣的概念,有的只是種族概念,如族、民、種、部、種人、民群、部族等。受著傳統的影響,以種族替代民族是可以理解的。

基於此,筆者也來談談漢族的形成。本文分為分為如下幾部分:1)民族是在歷史的進程中自然形成的;2),漢民族的起源是單一還是多元;3)南太平洋群島族群所創造的文明以及政體,是否可以使其成為完整意義的漢人,還是滅族亡國被漢化的族群;4)漢族形成的必然性。

民族是在歷史的進程中自然形成的,沒有先天的華夏血統與漢血統。無論是蒙古利亞人種還是南太平洋族群,都是華夏與漢人的先民。

為了說明這個「自然形成」的過程,讓我來打個比喻!兩百多年前,在北京的劇壇上,由於殘酷的生存競爭,來自安徽、湖北的二黃、西皮以及陝西的秦腔曾同台演出,以求劇目的多姿多彩。三個來自不同地方的劇種在配合中,由不和諧漸漸走向和諧,在水乳交融中形成一個新的劇種,這個劇種應該叫做什麼?先是稱為「皮黃」。皮黃雖好卻忽略了秦腔。那時候到宮廷演出,需要報明劇種,於是就填了個「琴腔」來搪塞。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寫秦腔而寫成琴腔,因為明寫秦腔,在三合班中會引起西皮、二黃演員的不服氣。當這個新的劇種已經成為中國最優秀的劇種之一時,仍然沒有一個合適的稱號。倒是南方人到北京看來戲,覺得既然是北京的戲,就將其稱做京劇。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京劇便成了這個劇種的稱號。一切來得那樣自然,自然到很長時間裡演員並不知道自己演出的就是京劇。

漢族的形成與此同樣道理。漢代,隨著南北中國的聯為一體,人口的對流,南北文化的交流與南北人種的通婚有可能在較大範圍內進行。一個新的問題浮現了,南北通婚的新生代應該如何稱呼?

周代的中原地區種姓族國繁多,除了黃帝姬姓國與炎帝的姜姓國之外,還有五帝以來的族國與遺民,其中包括東夷太昊的風姓國:宿國、須句國、顓臾國、任國;堯舜時期的媯姓國:陳國;夏朝姒姓國:杞國、越國;商族的子姓國:邶國、宋國、朝鮮國;此外還有贏姓國:莒國、江國、黃國;東梁國:徐國、秦國、趙國等。這些族國雖然因為朝代的更替,有著宿怨世仇,但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他們已經形成了一份可以互相接受的文化,他們共同構成了早期的的「中國人」,也稱華夏人、中原人。

華夏人以國為族,在中原地區他們可以自報家門:「吾乃秦人。」對南方可自稱:「吾乃華夏秦人。」當這個秦人與南方的吳人通婚,新生代的全稱應該是「華夏秦南蠻吳」。不難看出,這樣的稱呼雖然全面,缺陷是太長、費解也不雅,尤其是對於缺乏中國地域觀念的西域人,更是一頭霧水。於是他們以朝代將我們稱作「漢人」,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漢人竟成了族稱。一切同樣來的極自然,自然到我們什麼時候被定性成漢族都不知道,古史同樣未有這方面明確的記載。

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在構成漢族的蒙古利亞人和南太平洋群島兩大族群中,誰為主,誰為次?讓我們再回到京劇這個話題!在構成京劇的二黃、西皮與秦腔中,何者主體何者附庸?答案是三者缺一不可。就如氫和氧合成水一樣,沒有人會覺得氧重要而氫次要,沒有氫,氧永遠只能是氧不是水。依據這個道理,在今日我們所能知道的構成漢人的三條染色體——O1—M119、O2—M95與O3—M122中,三者平等。如果一味強調O3—M122才是正宗的漢人染色體,不是無知就是歧視!

依據基因平等的觀念,DNA領域中應該有平等的對應慨念。當我們將南方的O1—M119稱為百越血統,將O2—M95稱為百濮血統,對應蒙古利亞人O3—M122就是古羌血統或周人血統。如果將O3—M122稱為漢血統,對應南方的O1—M119和O2—M95,就是南方漢血統。

一個種族有一條相同的父系染色體,一個民族可以有不同的父系染色體。父系染色體主要用以鑒定一個人來自於哪個種姓。在確定民族性上,父系染色體不是主要標準,更不是唯一的標準。人類社會有過幾萬年的母系氏族社會,父系社會至今只有幾千年,在決定民族性上,母系血統具有同等重要乃至於比父系染色體更重要的作用。衡量一個民族雖然離不開血統,但血統與文化相比較則降居於一個從屬的地位。

舉個例子,有一次筆者請朋友陳元凱吃飯,他告知我他不吃豬肉,一問才知道他是回族,他的父繫世代都是漢人,到了他的父親這一代,娶了回族人,陳元凱因此成了回族。依據DNA原理,陳元凱與他的父親一樣,都帶有一個漢人父系O3—M122的染色體,然而,這個漢人的父系染色體無法保證陳元凱成為漢人,反倒成了回民。他之所以成為回民,因為他的體內有著一半屬於他的母親的回民血統,在這個意義上,母系血統比起父系染色體在決定民族性上起著更重要的作用。進一步的問題是,陳元凱的父親的血管中流淌著的是百分之百的漢人血統,但自他結婚之日,就成了亦漢亦回的人。百分之百漢血統的人為何也成為回民,因為他必須認同妻子的信仰與習俗,不吃豬肉,去清真寺做禮拜,人們由此可以鑒知他是回民的一員。這就證明:在決定民族性上,文化認同比血統更具有決定意義。

近年來,在DNA領域中,金力、李輝的成果最豐,影響最大。金、李的《Y染色體單倍體類型論證人類非洲起源和漢族的單一起源》是一篇影響頗大,反映強烈的文章。文章強調的是族性起源的「單一」性,各網站在轉述這篇文章時覺得太絕對,換了一個較委婉的題目《從基因角度看中國漢人為一較單純血統的民族》

不難看出,題目中的「較單純」是個模糊概念。百分之九十五可以叫做較單純,百分之九十也可以稱作較單純;百分之六十五同樣可以稱作較單純。學術論文需要更精確的概念,讀者也需要知道到底單純到什麼程度。金、李的文章最後得出,「十一億南北漢族人在父繫上全部同源而母繫上差異明顯」

雖然我們不知道金、李所說的「父繫上全部同源」所包含的全部含義,從其行文來看,所謂同源,也就是說,南方漢人的父系染色體是北方漢人對南方的貢獻。那是隨著北方漢人的南遷,遺傳給南方的,「遷往南方的漢族主要是由於服兵役、逃避戰亂、因罪流放等因素,這些人基本都是男性,帶家屬的情況不多,所以他們肯定是娶了當地的女性,就造成了南方漢族有著和北方漢族相同的父系祖先,」可以說,金、李所說的同源就是同在北方漢人的O3—M122上。

金、李宣稱,他們的文章發表在世界頂尖級的海外雜誌上,又有一百五十多個網站轉發。請有不同意見者拿出證據,這實在是個使讀者作難的問題。DNA是當代的前沿科學,有著一套自身的概念,這種實驗既需要大量採樣,也需要精密的儀器。不具備這種條件的人,根本無法求證其真實性。

不過話說回來,一般讀者雖然無法證真,在科學的領域中,有一種方法叫做證偽。比方說,「十一億南北漢族人在父繫上全部同源。」只要找到一個不同源的,便可證明這個結論是不準確的。有意思的是,做著這份實驗的金力教授身上帶的就不是一個北方漢人的O3—M122,恰恰是一個南方百越族群O1—M119的染色體。李輝帶著的則是一個在漢人中幾乎見不到的來自東南亞的基因。金、李都是漢人,僅憑這兩個個例已經可以說明,「十一億南北漢族人在父繫上全部同源」並不準確。

金力、李輝是以取樣七百八十一例來說明十一億漢人的,這樣的概率比例很容易掛一漏萬。不妨讓我們也來概率一下!茲假定金、李所帶領的DNA科研團隊共十一人,在十一人中已經有二個與漢人O3—M122不同的父系染色體,以此比例計算,十一億漢人中就有二億不同源。能得出「十一億南北漢族人在父繫上全部同源」嗎?

作為一門新興的科學,DNA只有隨著採樣愈來愈多,才有可能得出較精確的結論,相信隨著金力、李輝研究的深入,不斷會有新發現。在金力、李輝與文波合寫的另一篇論文《漢族的遺傳結構:文化傳播伴隨人口擴張》中,由於擴大了採樣的範圍,文章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北方漢族和南方漢族中,帶有O3-M122基因突變的,北方人平均是百分之五十三點八,南方人平均是百分之五十四點二」。這兩個數字的平均值是百分之五十四,以十一億漢人計,其中有五億九千四百萬同源,帶有O3-M122基因突變。尚有五億六百萬並不同源。這同樣說明,十一億南北漢族人在父繫上「並非」全部同源!

除了上述百分之五十四同源之外,其他百分之四十六是怎樣合成漢族的?依據金、李同一的文章,「在南方少數民族中普遍出現的O1-M119和O2-M95,在南方漢族人中出現的頻率(平均百分之十九)要比北方漢族人的(平均百分之五)要高。」這百分之十九與百分之五加起來是百分之二十四,以十一億漢人計算,百分之二十四就是二億六千四百萬人,約合十三個澳大利亞人口的總和。顯然,這不是一個可以略而不計的小數目,也就是說,在合成漢族上,南方原住民的基因——O1-M119和O2-M95——也有著不容忽略的貢獻。

去掉上述百分之五十四與百分之二十四,剩下是百分之二十二,這百分之二十二我們可以暫時假定是北方漢人與草原民族的混血融合。北方歷來是民族融合的熔爐,范文瀾認為:「隋唐居住在黃河流域的漢族,實際是十六國以來北方和西北方許多落後族與漢族融化而成的漢族。」南北朝時,鮮卑一百萬人改漢姓,講漢語,著漢裝,融合到漢人中來。宋末元初,三百萬女真人為防止蒙古人的報復,改漢姓,著漢裝,雜居到漢人中來。基於此,北方漢人的血統中有著比例不等的阿爾泰血統。

漢民族從大的方面是由北方蒙古利亞人種、南太平洋群島人種與部分草原阿爾泰人種的基因合成的,三大族群都有自身不同的父系染色體,能說「十一億漢人在父繫上全部同源」嗎?不!結論只能是漢族的起源是多元而不是單一的。

我們為何不得不對「同源說」提出不同的看法,因為它引發了思想上的混亂。「漢族是全世界最純種的民族!」就在北方的一些漢家子弟為漢人的父系基因「全部同源」而揚眉吐氣之時,南方漢族子弟則引發了「亡族亡國」之思,以及作為漢人的尷尬。

在金、李筆下,南方漢人主要是北方軍隊、戰爭難民與罪犯的後代,他們依仗北人的優勢,佔有了南方的女性。人們在痛定思痛之後,不得不發出感慨,來自福建長汀的網文說,「如果你發現先祖的歷史或許並不那麼光彩,或者更具體地說,如果你的父系先祖可能通過霸佔的手段獲得了你的母系先祖,你會因此而良心不安嗎?」

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依據金、李的系列文章,今天的江蘇人、上海人、安徽人、浙江人在人種基因上算是北方人了。表面看來,這是一個令當地人高興的訊息,然而,越是高興的訊息就越包含著不堪回首的往事。這意味著,作為百越地區的橋頭堡,該地區的原住民——越族——男性與女性,在歷史的進程中被趕盡殺絕,換成了北方人種。福建兩廣因為地處邊陲,僥倖保留了多一點的母系遺傳,而他們的男性原住民則「很少傳下後代」。其中福建最慘,原住民男性「幾乎沒有留下後代」。這實際已經是「種族滅絕」了。奇怪的是,金、李在論述時竟無沉痛感,而是將此作為人口遷徙與漢文化的傳播路線。

有理由相信,金、李在取樣七百八十一例來說明十一億漢人時,找不到南方代表性的父系基因標誌O1-M119和O2-M95,然而,已如上述,在他們的系列論文中,他們已經發現南方的O1-M119和O2-M95在南北漢人中出現的頻率分別是百分之十九與百分之五,遺憾的是,金、李並沒有將南方原住民的父系染色體與北方的O3-M122放在平等的地位來看待與論述,在他們的觀念中,南方不是血緣意義上的漢人,他們是文化認同意義上的漢人。

基於這樣的調子,今天的DNA報告顯示,南方漢人的漢血統只佔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相反,非漢民族包括我們以往所認為的異族——蒙古、滿族、朝鮮、南韓、日本大和民族九州島——卻有漢族血統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五十。兩相比較,漢人的漢血統大大少於非漢民族。這就不能不令南方漢人有著作為「漢人」的尷尬了。

從血液優勢定族性來看,當一個人的漢血統達不到自身的一半時,他或她已經很難說是血液上的漢族了。如同我們無法要求蒙古利亞人的血管流淌著南太平洋群島人的血液一樣,我們也不能要求南太平洋群島人的血管充滿蒙古利亞人的血液。DNA學者那怕有一點人種平等、血緣基因平等的觀念,在平等對應概念之下將古越人血統與濮人血統視為南方漢人血統,我們遂可發現,南方人身上同樣有著佔據絕對優勢的漢血統。

如果一定要認為只有蒙古利亞人的血統才是正宗的漢血統的話,筆者不妨提醒一句,漢朝的建立者劉邦是被司馬遷排除在黃帝族譜之外的平民皇帝,他出生在江蘇沛縣,那地方是古夷區,也是百越的前哨。我們知道,皇室通常是一個族群乃至於一個民族的代表。以此為標準,南太平洋群島人才是正宗的漢人。

種族強調單純,民族趨向多元。金、李在不恰當地高揚O3-M122這條染色體之時,實際就在同一民族內部的不同種族中分出了高貴低賤的不同等級:1)北方漢人是赤金漢人,一等;2)父北母南,帶有O3-M122染色體的南方漢人屬於合金漢人,二等;3),帶著南方越、濮染色體的漢化漢人屬於湊數拼盤漢人,三等。

作為科研工作者,儘管金、李沒有明言上述不同的等級,一切就那樣自然地引發出來,南北漢人中關心自己民族屬性的讀者展開了激烈的網戰,與此同時,北方漢家子弟也由傳統的對游牧民族的控訴與仇視轉為與他們認親,又將「種族鄙視」轉移到南方來——

日、韓、滿、蒙、回、藏才是漢人(以下專指華北人種)的近親,中國南方人是亡族奴,血統是南蠻與百越。南方人是語言與文化被消滅的南蠻(湘鄂川)與百越(浙贛閩粵桂)民族的後代,與台灣人同種的只是中國東南沿海的越(粵)人,台灣、福建、廣東人都是百越民族的後代。他們先被漢人武力征服,然後漢化,再認敵人為祖,自認漢人。也就是百越人亡國又亡族,被異族殖民統治兩千年而不自知

這樣的結論所引發的對抗情緒與洶洶的網戰可想而知。這就是以種族學說來解說民族形成所必然引發的後果。

應該指出的是,金力、李輝的報告確實存在疑點。依據DNA原理,父系染色體具有不受重組干擾,傳男不傳女的穩定特點,這對於每個民族應該是一樣的,包括北方游牧民族——匈奴、鮮卑、契丹、沙陀、女真、蒙古、滿族等等。上已提到,北方歷來是民族戰爭的戰場,又是民族融合的熔爐,在這個融合的過程中,近千萬草原游牧民族的父系染色體不知哪裡去了?

在金力、李輝筆下,北方漢人(炎黃集團)被嚴重妖魔化了。胡人打進中原之時,他們哭訴著游牧民族的入侵,快被滅族了。當南方的土地包容了他們的到來之時,他們卻憑其優勢,反客為主,使南方原住民很少傳下後代;戰後在與胡民族通婚中,又以其父系染色體打敗了胡人,使「十一億漢人在父繫上全部同源」。果如是,漢人的形象已經是「非人而近妖」了。

與蒙古利亞人相比,南太平洋群島人所創造的文明,是否可以使他們成為名符其實漢人?

中國古史傳說拉開帷幕時,演出的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爭——黃帝戰蚩尤。翦伯贊在其《中國史綱》中說,黃帝與蚩尤之戰,暗示著蒙古高原系人種與南太平洋系人種在中國的接觸。那時候的南太平洋群島人已經進入了農業文明,蒙古利亞人才剛剛脫胎於「西羌牧羊人」,這就是我們所能知道的以後進的游牧文明打敗先進的農耕文明的第一例。正是這次失敗,南太平洋群島人長期失去了話語權。

人們長期以來只知黃河流域是中華文明的發祥地,忽略了長江流域也是中華文明的聚寶盆。隨著二十世紀考古的發現,「良渚文化」、「三星文化」、「河姆渡文化」、「屈家嶺文化」、「彭山頭文化」、「大溪文化」、「石家河文化」、「馬家浜文化」、「磁山文化」、「紅山文化」、「青蓮崗文化」、「大坌坑文化」、「石峽文化」、「寶墩文化」、「大汶口文化」,所有這些,絕大部分就是來自南太平洋群島的原住民(包括苗蠻)的創造與參與。

磁山文化是華北地區的早期新石器文化,最新鑒定為距今約一萬三百年至八千七百年。磁山文化是邯鄲十大文化脈系之首,是中華文化和東方文明發祥地之一,在中國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與農業起源,伏羲文化、周易發展演變、曆法的形成、制陶業的發展、數學、美學、建築學等有著直接的關係。磁山文化的古屍DNA鑒定為O1,它表明南太平洋群島人在一萬多年前就來到今天的河北地區並留下了燦爛的文明。

與之對比,作為蒙古利亞人也即「漢人先民」的主要考古文化代表是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和陶寺龍山文化。裴李崗文化年代較早,僅僅是個遺址而未有奪目的文物,仰韶文化距今約七千年至五千年,陶寺龍山文化距今約四千五百年至四千年,比起磁山文化要晚三至六千年。它的創造者屬於o3a5,與「漢人」的O3e1有區別,也就是說,那時候,今天我們所說的漢藏胡還未完全分家,因此,仰韶文化和陶寺龍山文化還不是「漢人先民」的獨力創造,而是「漢藏胡先民」共同的成果。

金力、李輝在其《重建東亞人群的族譜》中畫了一幅圖,把距今五六千年前的中國,分為「梁、雍、荊、揚、青(兗、徐)、豫、冀、幽、並」九個州,分別對應在各州境內出土的新石器時期的文化遺址。當時在中國大地上,「漢族」的祖先,帶O3的華族,只在河南的裴李崗文化中佔有一席之地,是一支不大的人群。當時的北邊是通古斯人群,百越族和苗瑤族群,佔據著南中國的大片土地,蘇北和山東是東夷人占著。

作為較早踏上今日中國這片土地的南太平洋群島居民,他們較早地創造了文明是可以理解的。從前未有DNA技術,也因此未被人們所認識。今天,當我們面對磁山、良渚、河姆渡等一系列考古文化,不難看出,當南島族群的文明團花簇錦之時,蒙古利亞人的文化才蓓蕾初綻。

從前我們相信自從有了炎帝神農,我們的日子才變得有保障,自從有了DNA科技,我們才明白,早在炎帝黃帝來到今日中國這片土地之前的五六千年,中國大地文明的篝火已經熊熊燃燒,河姆渡文明、古駱越(壯族)大型稻作文化......,作為一個傳統的農業國,一萬多年前,南島族群已經創造了輝煌的農業文明。膾炙人口的「神農播百穀」的神話故事不過是蒙古利亞游牧人向南太平洋群島人孜孜學習農藝而已。

從前我們一直認為,南方刀耕火種,是中原人將中原文明帶到了南方,使蠻荒瘴曞的南國變成了魚米之鄉,事實是,北方的小米文明並沒有在南方推廣開來,倒是漢代,隨著南北中國的聯結,稻作文化迅猛向北方擴展,遍布了除東三省、青、甘、西藏與新疆之外的所有地區。這就是南太平洋群島族群O1、O2對於中華文化的貢獻。

從前我們相信,青銅、鐵器等都是中原人為邊民帶來的福音,如今我們見到,越王劍、吳王戈出土之時依然寒光四射,鋒利無比,至今仍「可斷髮」,春秋時期,鐵的使用首先是在百越、百濮與古東夷區的吳、越、楚、齊四國開始的,莫邪、幹將的鑄劍術表明,南太平洋族群有過領先於中原與蒙古利亞人的冶煉技術。

從前我們歡呼張騫打通了西域絲綢之路,如今我們才明白,張騫之前,西南川中已經打通了通往印度(身毒國)的國際古道。遠早於西域絲綢之路,西南夷民間的貿易、走私與商業活動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邛竹、蜀布、蜀錦遠銷身毒(印度),換回了海外的珠寶香料,千里之外的南越人也能吃到蜀中出產的醬料。當北方還在使用獨木舟之時,秦末的南粵已經能夠製造長二十米,載重量達二十到三十噸的大型木船,有了通往南太平洋的海上之路。這是他們對於中華文化的又一卓越貢獻。

當我們談論族群及其文明,不能不涉及到文明較為高級的形態:語言與文字。漢人講漢語,寫漢字。從前我們認為「漢藏語系」與南國無關,南方人講的是北方人聽不懂的「越、濮」方言,他們是被漢化了的族群。隨著語言學研究的深入,語言學家正在揭示「漢藏—南島」語言的同源關係。已如上述,O3的蒙古利亞人與O1、O2的南太平洋群島人有過共同的祖先與共同的母語,他們在遷徙過程中來到東南亞才分成不同的子支。這二大族群在五帝時期(距今約五千年)又在中原地區遭遇,語言再度融合在一起。語言學家對於漢語中的「稻作」語言進行研究,發現它們與南島族群有密切的關係,漢語中的「稻作」語言與文字也遠比小米多。因此,越、濮方言實際就是漢藏語系的古老母體,漢語是南島族群與炎黃集團的共同創造。

與語言相比較,文字的創造則要艱難得多,一個族群,當其文明達不到相當的高度,當他們還無法貫通萬物而去作哲學之思,是無法創造出文字的。南太平洋群島人,作為一個產生了太昊伏羲與老子的族群,《易經》與《道德經》代表了這個族群抽象思維的最高成就,他們在文字創造方面具備了更多的優勢。今天我們所能知道的最早的文字是殷商甲骨文,包括早於殷朝的前甲骨文,是來自南太平洋群島東夷人的創造。與中原甲骨文遙相呼應的是春秋時期南方興起的鳥蟲書,體現了南國的特色,它的使用範圍包括了大半個南中國。

一個民族只有有了文字,才算真正走進「有史」的時代,是南島人將蒙古利亞人帶進了文明的門檻,這就是南太平洋群島對於中華文明的最偉大的貢獻。

鳥蟲書體

概言之,南太平洋群島族群並非無文明可言,他們在遠古所創造的稻作文明、冶煉文明、江海文明與文字文明,構築了中華文明的最為穩固的框架。見諸於南方良渚與東夷龍山等一系列考古文化中的玉石文明、築城文明、制陶文明,還有春秋戰國時期絲綢、漆器以及唐宋以來的陶瓷等等,所有這些都體現了南太平洋群島人的輝煌創造。兩相比較,蒙古利亞人作為後起之秀主要是文明的集大成。所謂親兄弟明算賬,捫心自問,上述一系列主要的文明,有哪幾項是發端與首創於蒙古利亞人?今天當我們談論華夏文明與中華文明,離不開了南太平洋群島人的創造。只要我們仍然講著漢語,寫著漢字,吃著大米,用著鐵器、瓷器,我們就不認為南太平洋群島人被滅族滅文,他們有足夠的資格成為完整意義的漢人。

遺憾的是,南太平洋群島族群所創造的文明在歷史的迷霧中被遮蓋了,同時被忽略還有該族群所創立的政體。

上已提到,遙遠的史前時期,中原大地曾經發生過驚心動魄的種族大戰,黃帝、蚩尤逐鹿中原,回聲久遠。暗示著蒙古高原系人種與南太平洋系人種在中國的接觸。雖然南太平洋人種失敗了,但依然與蒙古高原人種平分秋色,正如翦伯贊在其《中國史綱》中說,「所以在史前時代南太平洋系人種與蒙古高原人種幾乎是平分中國,完全處於匹敵的地位。」

失敗了的南島族群此後雖然不再成為中原的主流,「五帝時期」,仍然以少昊、帝俊與帝舜這三個聯盟政體而與黃帝族各領風騷,夏,商、周三代,商朝同樣是南島族群O1東夷支建立的政權,

漫漫年代,南島族群一直以其優秀的文化與政體出現在歷史舞台上。春秋戰國時期,南國不是政治文化的中心,其時南方與中原接壤的僅有楚、吳與越三國,這三國都曾先後稱霸中原而成為「盟主」。在春秋「五霸」中,南方得了三霸,處於領先地位。

更為值得注意的是,中國歷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秦,漢二朝,就是以南太平洋群島為主體的族群建立的。秦的先祖伯益,父系是東夷鳥崇拜,屬於南太平洋群島族系。其母系則來自黃帝之孫顓頊支。秦朝從一個邊鄙小國到統一中原,一直祭祀的是白帝,秦人將自己定位於東夷少昊的後人,將他作為祖神。期間,只有秦靈公時祭祀過黃帝,但不是將黃帝作為祖神來祭拜,而是出於問鼎中原,籠絡華夏的政治需要。

今天,你要是問一問,文化相對落後的秦國,為什麼能夠建立起一個版圖更大的秦王朝。「華夏中心論者」一定會告訴你,在與中原長期的往來中,秦人已經華夏化了。這話固然沒有大錯,卻忽略了根本的問題。作為華夏的核心國,文化更先進的齊魯三晉為什麼沒有建立起一個統一的王朝,倒是落後的邊鄙秦國才創造出這種成就?

一種文化總有其功能,傳統的華夏文化萌生於五帝時期,時至春秋戰國,已有二千多年。華夏文化是植根在傳統氏族公社的土壤上的,氏族公社,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一個母氏族或父氏族中分離出若干子女氏族。這是一種分離或者說分封的機制,這樣的機制無法熔鑄出一個統一的新民族。夏商周三代,除了將部落聯盟變成家天下之外,國家仍然由一個個以血緣為基礎的族國、諸侯國所組成。圍繞著這樣的機制而形成的一套套禮儀正是服務與保護這個機制的。

夏朝入主中原,商朝入主中原,周朝入主中原,秦朝入主中原以及劉邦入主中原,上古的每一次改朝換代,都是邊鄙入主中原,沒有邊鄙文化,就沒有一份豐厚的中原文化。文化總是互相影響與互相改造的,不能一味只談邊鄙的華夏化,而不談邊鄙是如何改造了中原的。

上古的每一次邊民入主中原,都是邊鄙文化對於中原文化的強力改造。以秦為例,秦變封建為郡縣,變莊園為佃耕,變力役地租為實物地租。其結果是「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秦與中原諸夏代表著不同的生產關係與不同的文化,在特定的背景下,不是秦被華夏化了。而是秦征服了華夏,推動了華夏文化的發展。

漢承秦制,漢代的政制繼承秦朝以來的「郡縣制」,而不是華夏的「分封制」,漢代文學的代表形式是漢賦,漢賦在形式上大不同於中原的《詩經》,而近於南國的楚辭,漢代的治國方略是源於南方老子《道德經》的無為而治。這是一份富有南方特色,有別於中原的文化。

值得注意的是,《史記》中,劉邦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被司馬遷排除在黃帝族譜之外的帝王。司馬遷將秦以前的一切歷史都與黃帝系搭上了關係,認同了共祖黃帝。作為漢朝的史官,司馬遷為何不將劉邦也列入黃帝的族譜?答案只能是:劉氏不屬於蒙古利亞人種。

在司馬遷筆下,劉邦沒有顯赫的家世,不屬中原高門望族,秦末,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亭長,像他這樣的人,在美服華章,禮儀繁文縟節的中原能否站得住腳,實在令人擔憂。劉邦文化不高,對禮儀近於無知,一直到叔孫通為他訓練出一支儀仗隊,他才知道原來做皇帝如此尊貴威風。像他這樣一個平民皇帝,按理,定鼎中原之時,應該迅速到天子腳下的橋山去祭黃帝陵,以向中原望族表達他已認同了華夏文化。

奇怪的是,漢初幾代皇帝都不祭黃帝,倒祭起了黃帝的敵人蚩尤來,又拿出一個源於楚國,以「太一」(太陽神)為至上神的神系來與中原華夏的「五帝神系」相抗衡。在這個神系中,傳統至上的五帝成了「太一」的輔佐。更有甚者,又以伏羲、女媧神話與黃帝崇拜分庭抗禮。誠如《淮南子·覽冥訓》所述,修「伏羲氏之跡而反五帝之道。」顯然,漢文化是一份與傳統華夏有衝突抵牾的文化。

出人意料的是,這份與華夏大異其趣的文化很快就被中原接受了。蚩尤角抵戲風行一時;伏羲、女媧也很快成為中原人的神,先秦典籍中罕見的盤古、盤瓠這些南方人的神靈漸次出現在文化舞台上,未久也被中原人認可。唐代,司馬貞在《史記·五帝本紀》的前面增補了「三皇本紀」,使東夷人之祖,南方人之神太昊伏羲在古史中獲得了一個最早也最高的位置。

漢代為何大力突出伏羲的地位,而隆重推出伏羲女媧神話的則是劉安的《淮南子》?箇中原因是劉氏家族就出生在淮南(江蘇沛縣)。屬於南太平洋族群。劉安通過《淮南子》,在總結古今之時,為漢初八十年作了一次文化的總結,漢雖然沒有中原的美服華章,照樣創造出偉大的成績,誠如《淮南子·覽冥訓》:「伏戲、女媧不設法度,而以至德遺於後世。」這就為漢初的「無為而治」做出了理論上的肯定。又在《淮南子·泰族訓》中通過桀紂、湯武的事件,說明方國可服大國,邊鄙可以征服華夏,這又為漢朝的建立作出了理論上的闡釋。從一個大的方面來說,伏羲信仰的出現,表明了傳統的「黃帝信仰」已經很難涵蓋南北中國這個新的版圖。

秦漢以來的戰爭,由於以「郡縣制」取代了傳統的「分封制」,史家大多將視角落在政治上而不再著重於種族戰爭,由於秦漢兩個王朝都建都在西安,也因此理所當然地認為秦漢王朝的建立,都是中原蒙古利亞人對於南太平洋群島人的勝利。事實上,劉邦平定中原時,漢軍中充滿了南方椎髻(南方之俗)之民,包括江淮之兵、蜀中之兵、百越之兵、蠻濮之兵。漢軍主體上是南方之兵。從漢代的主僕關係來看,其時抗擊匈奴的名將衛青、霍去病,以及漢武帝的皇后衛子夫,這些赫赫有名的歷史人物都是正宗的中原人,但他們在脫穎之前皆是漢室平陽公主府中的「馬奴」與「洗衣婦」,這樣的主僕關係以及上述的種種跡象都表明與佐證:漢朝的建立,首先是南太平洋族群(江淮文化)對於北方蒙古利亞人的勝利。在這個意義上,南太平洋族群理所當然屬於血緣上的漢族,沒有什麼理由認為他們是被亡了族滅了國的。

中原平定之後,雖然漢王朝也曾兵發南方,戰爭的性質僅僅是南島族群的統一而已。讀《史記·東越列傳》、《史記·南越列傳》《史記·西南夷列傳》,漢王朝對南方總體採取的是「和輯」的態度。「百越之兵」、「百濮之兵」為建漢立下豐功偉績,無諸被封為閩越王,搖被封為東甌王,司馬遷驚嘆,「越雖蠻夷,世世代代都當公侯、君王,還能稱霸,一定是他的祖先對民眾有過很大的功德?在百濮中楚國國最大,司馬遷同樣驚嘆,楚國的祖先難道有上天賜給的?楚的先祖鬻熊當了周文王的老師。秦滅六國之後,楚的後裔竟還擁有滇,滇王最得漢天子的寵愛。對於百越強國南越(今兩廣),司馬遷由衷讚賞,國家紛亂時能立國自保;國家政策不好,敢於分庭抗禮;漢朝平定中原,則能納貢盡職。不讀司馬遷的蠻夷傳記,不知蠻夷地大物博文化多姿多彩與多元。司馬遷通過上述三個傳記,體現了南北一統的必然性。

所謂南北一統的必然性,換句話說,即蒙古利亞人與南太平洋群島合為一體、融為一族的傾向性。這種傾向性自五帝時期就在一步步形成,遺憾的是,這種傾向性同樣長期被歷史的煙霧所遮蓋。

我們知道,「東夷之君」少昊是太昊伏羲氏的後人,在《世本》與《史記》中,少昊是黃帝的兒子。但在早於《世本》與《史記》幾百年的《孔子家語·五帝德》中則相反,少昊是黃帝的父親,「黃帝者,少昊之子,曰軒轅。」黃帝與少昊,到底誰是父親誰是兒子?這是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對於現代人來說,兒子與父親是兩個不能混淆更不能顛倒的概念,但在遠古,父親與兒子卻可涵混在互為婚姻的兩個部族中,個中道理是,在氏族的集體婚姻中,黃帝部的男子與少昊部的女子結婚,生下的孩子帶有黃帝系的父系染色體,在這個意義上,少昊部是黃帝部的兒子;反之,少昊部的男子與黃帝部的女子結婚,孩子帶有少昊部的染色體,黃帝部又是少昊部之子。這種互為父子的關係表明,中原逐鹿之後,蒙古利亞人與南太平洋人正是由此才開始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通婚。世上有什麼關係比「父子」更親密,何況是「互為父子」,這就為兩大族群的合為一體、融為一族奠下了基礎。

古代,通婚的雙方,一方叫本家,一方叫外戚,因此,互為父子的關係也就是互為本家與外戚的關係。在古代的宮廷中,這就是皇家與后妃的關係。通常,外戚是不能干政的,但在遙遠的史前時代,互相依存的雙方卻輪番執政而成為盟主,請看五帝三王以來的世系——

黃帝(蒙古利亞)—少昊(南太平洋)—顓頊(蒙)—帝嚳(南)—帝堯(蒙)—帝舜(南)—禹(蒙)—夏(蒙)—商(南)—周(蒙)—秦(南)

以上就是五帝以來中原所建立的部落聯盟與朝代,儘管自夏以後已經進入有史與家天下的時代,兩個勢力相當的族群依然互為消長,憑著實力輪番執掌中原政權,這又為兩大族群的一體奠下了基礎

互為父子與輪番執政的關係造就了一份一統的神系與文化。《左傳》載:「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這話不可不信,也不能盡信。所謂「民不祀非族」僅僅發生在遠古族與族之間「老死不相往來」的階段。「五帝」以來,由於盟體的需要,民不僅祭祀不同族類的神靈,乃至於祭祀自己的死對頭。舉個例,中原逐鹿,蚩尤被殺,黃帝為了安定天下人之心,封蚩尤為戰神,這是我們所能知道的最早的「民祀非族」的例子。禹的時候,部落聯盟已經走到盡頭,禹的兒子啟藉助父親的威望,謀殺了本應成為盟主的南太平洋族群的代表伯益,建立了夏朝。啟雖然順應了歷史的潮流,但靠謀殺奪得帝位畢竟違背常規,為了告慰伯益的靈魂以及安定伯益的族眾,啟厚葬了伯益,又以最好的「犧牲」來祭奠伯益。「啟祭伯益」與「黃帝祭蚩尤」一樣,都是祭祀自己的死對頭。

此後,祭祀「死對頭」成為三代以來的傳統。夏人的祖先神與社神(土地神)是夏禹,禹是夏朝的最高神靈。隨著商族入主中原,商族人有著不同於夏人的屬於自己的神系,但他們不敢貿然毀掉夏人的最高神與土地神,他們明白,一旦遷走或毀了夏族的最高神與土地神,會導致「夏神」震怒,引起夏族遺民的反抗,因此在祭祀本民族的神系之時,也保留了祭夏族的祖神與社神。這就叫「殷(商)因於夏禮」。周的最高神是上帝,也即天,祖神是稷。周族入主中原之後,「周因於殷禮」,同樣不敢貿然毀了夏商的神系。夏商周三個不同的朝代與不同的次生民族,因為神系的互相繼承而有了「三代一統」的觀念。神統的互相繼承是最容易喚起一種「同祖共宗」的感覺的。《史記》中,「五帝三王」一統在黃帝的麾下,共祖黃帝,正是上述觀念的體現。

《史記·高祖本紀》標誌著傳統氏族時代或者說種族時代的過去。司馬遷認為,歷史是五百年一小變,三千年一大變。自黃帝至秦漢正處在「三千年一大變」的階段。隨著南北中國的聯結,新的氣象使司馬遷的《高祖本紀》顯示了一種不同其他本紀的特色。在夏商周三族本紀的開頭部分,都有一份詳細的族譜,表明這一「種姓」的由來及其先公先祖的名字與事迹。到了漢高祖劉邦,卻極其的簡單,「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太公與劉媼連名字都沒有,開國皇帝的家世如此簡短,為什麼?劉邦沒有顯赫的家世。與夏商周三代相比,無論是夏禹、商湯與周武王,都是以種族酋長或一方諸侯的身份出現的,也就是說,秦以前發生在中原的逐鹿,主要就是種族之間的戰爭;劉邦是第一個以平民的身份入主中原的,雖然劉邦所帶領的軍隊多為南方之兵,但秦漢之戰,已經是在「反暴秦」的旗幟之下的不分種族的戰爭。傳統的種族戰爭至此已經降居於一個從屬的地位了。

漢代,隨著南北一統,種族之間已經很難分辨。在經歷了史前期互為父子的氏族時代之後,夏朝,夏禹是黃帝的子孫,禹的母族古蜀山氏族與妻族塗山氏,均屬南太平洋群島族群;秦代,秦的先祖也即父系是東夷鳥崇拜,母系則是黃帝系顓頊族。雖然那時候沒有DNA,時間已如一部攪拌機,將蒙古利亞人與南太平洋群島人的基因攪拌得難分難解。經歷了周代八百年,周人這支帶著印歐臉型的西來殖民者已完全中國化了。儒家傳史「祖述堯舜,憲章文(湯)武。」堯是蒙古利亞人種,舜是南太平洋人;商湯是南太平洋人種;周武是蒙古利亞人。兩個不同族群的列祖列宗處於同的等地位,密不可分。

既然密不可分,就沒有分的必要,他表明一個新的民族已經自然形成。因此,今天我們來論漢人,不能只強調蒙古利亞人而排斥南太平洋族群。筆者的結論就在前面的摘要中,此外,筆者在《中國神話與英雄傳說》中已經談到:「地不分南北,人不分族群,在漢代認同了漢朝及漢文化的就構成了早期的漢人,他們在整合中形成了今天所說的漢族。對於這樣一個並不複雜的問題,完全沒有必要在南北中國與不同族群中分出誰是漢族的主源,誰是漢族的支源。沒有誰是理所當然的『漢族的前身』,誰是被同化的。所謂同化,是你化了我,我也化了你,你認同我,我也認同了你,在互動中共構中華文明的。」

當我們即將結束這篇文章的時候,讀者或許還有一個疑問。在今天DNA報告中,蒙古利亞人的父系染色體O3—M122佔了十一億漢人的百分之五十四,為何南島族群O1—M119與O2—M95隻佔百分之二十四?是不是炎黃集團人種優秀,生命力旺盛,南島族群是一個衰竭了的族群?有關這一問題當然尚待研究,可以提起的是,歷史上,由於草原民族多次入主中原,北人南下,在土地山林的爭奪中,南人作為原住民與老大哥,並沒有想到與北人同歸於盡,他們最終總是以包容之心步步南撤。撤到哪裡?抬望眼,從越南到印度尼西亞,南太平洋群島上形成了一條「百越、百濮文化帶」,這條習習生輝的文化帶體現了這個族群的進取精神,這絕不是一個衰竭了的族群,他們不愧為完整意義的漢人。

網友:郭老師,你這篇文章的主題我是同意的,但是你的很多解讀有問題,從中可以看出您沒有系統的學習過生物學,反而看了不少網文,首先單倍群不是基因,它也不能簡單的與某一族群向對應,任何單倍群都有上萬年曆史,分布於多個族群裡面,第二,金力他們的意思是漢族各支系在Ysnp分布頻率上大體能類聚在一起,具有相對一致性,漢族各支系是同源的,這並不是說漢族一元起源,而是形成後分布於各地,另外Ysnp就是遺傳標記而已,不能說是血緣,常染能更好說明總體血緣,漢族各支系雖有遞變性差異,但大體類聚在一起。


推薦閱讀:

野蠻與文明—從一則寓言談起
明朝頭號漢奸,妻子曾被滿人侮辱,還心甘情願為清效力,殘害漢人
燒烤,武漢人永遠戒不掉的癮
超實用!深度解析武漢人裝修以後很快後悔的60件事,家裝前必讀。
第一個投奔滿清的漢人,開國元勛,滿清能得天下全靠他出謀劃策

TAG:意義 | 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