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日，我們聚在一起

余傑

4月24日，我們聚在一起。

48年前的今天，我們從上海出發到雲南生產建設兵團上山下鄉。來自同一個中學、同一個街道，都是在共和國建立後出生的人，被冠以69屆中學畢業的人，從此走上了一條長達十年的「接受再教育」之路，一條艱難曲折的路。從此，我們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華送給了那片紅土地！

48年過去了。下鄉、返城；成家、就業；生兒育女、養家糊口；再次創業、下崗失業；告老回鄉、安度晚年。一路走來一路艱辛啊，誰叫我們是69屆的中學生，充其量都是「中學的牌子，小學的底子」，都是「小學本科畢業生」啊！一言難盡：生不逢時啊！

如今，我們都老了。曾經在雲南同一個鍋里吃飯的同行人，有的已經永遠告別了這個世界。感嘆歲月的無情，也在感慨人生的不易啊！我們何曾料到「長在紅旗下」的我們會遭遇人生如此的磨難。好在我們都還活著，終於能夠歇一歇了。

所以，我們不會去莫名其妙地歌頌那些曾經的苦難。唯有1970年4月24日這個出發日，成為大家共同的記憶。

那一天，我們一起出發。只是在離開雲南的時候各有千秋。一直到1978年秋天開始，剩下的「大部隊」乘著大返城之風才得以回家了。回頭看，感慨萬千啊！在歷史的機遇面前，我們是幸運者。如果沒有1976年、1978年，我們今天在何方？或許在異地退休，或許與農民工們一起進城務工，或許也在上海的江西路喊著口號，或許已經在異鄉無奈地活著。或許？

出發日是相同的，但是人生的路是千差萬別的。當我們帶著一身的疲憊回到故鄉後，突然發現這個城市對於我們來講是多麼的陌生。當城裡的人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我們這些從農村回來的人，心裡更多的是委屈啊。於是，我們咬緊牙關再次出發。到了今天，終於可以長嘆一口氣說：我們不易啊！

所有在那個年代上山下鄉的人都會記住自己的出發日。

這已經成為這代人揮之不去的一種記憶。

2018年4月24日，我們選擇了位於南匯園西路上的梅麗亞晶酒店。

聚在一起，從記憶中的昨日往事講到今天退休以後的生活趣事。有歡樂也有煩惱，有喜悅也有不快，有期望也有無奈；

聚在一起，曾經在一起度過上千個日日夜夜的我們有種難以述說的情感。吵過、鬧過、愛過、玩過，如今都成為一段段美好的回憶；

聚在一起，一切都在酒杯中。一飲而盡後有開懷大笑，也有感傷感慨。一句珍惜的話語里，看見的曾經同甘共苦的朋友間的互道保重；

聚在一起，都是老頭老太了。已經沒有了年青時候的激情和衝動。但是留在記憶深處在雲南的大山森林中的故事，這輩子是不會忘記的。因為，只有我們這代人才會真實地感受到什麼是同甘共苦。

有人感慨，聚一次會少一次，多聚聚，多聯繫，多關照，多交流。也有人在相互勉勵：咱們約定好了，不到100誰也不許走！

人生啊，有長有短。有轟轟烈烈的大戲，也有平淡無奇的短劇。在我們走向明天的時候，舉杯吧，我們的相聚會永遠！

感謝組織者的辛苦付出，感謝一路同行的有著「知青」符號的朋友們，感謝1978年給我們帶來的人生希望，感謝我們自己走到了今天！

——2018年4月24日晚寫於南匯梅麗亞晶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