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概述（五十七）——唐朝（十一）

繼龐勛起義以後，唐朝又發生了震撼全國的農民戰爭。唐朝在竭盡氣力鎮壓這次戰爭之後搖搖欲墜，在經過二十多年的藩鎮混戰之後，朱溫脫穎而出，奪取了唐朝的政權，歷史又進入了一個混亂的時代。

黃巢起義

在一連串起義之後，唐朝的統治更加腐敗。懿宗、僖宗荒淫奢侈，僖宗喜愛打馬球，以馬球輸贏來任命官吏。這一時期，唐朝和南詔戰爭更為激烈。而此時對百姓的征斂更是日益加重。咸通十四年（873年），關東連年水旱後，到這一年災情特大，秋收幾乎全無，但官吏仍然催繳稅賦，農民傾家蕩產也無法交足稅錢。於是，震撼唐王朝的大規模農民戰爭終於爆發了。

乾符元年（874年），濮州人王仙芝（？-878年）率數千人在長垣（治今河南長垣西南，時為匡城縣，《資治通鑒》作長垣）起義，自稱天補平均大將軍兼海內諸豪都統，傳檄各道，指出唐朝官吏腐敗貪暴，為政嚴苛，賞罰不均。次年，王仙芝率兵攻下濮州（治今河南范縣濮城鎮）、曹州（治今山東曹縣西北），冤句（治今山東菏澤市牡丹區西南）人黃巢（820-884年）率數千人響應。不久，起義軍發展到淮南、荊襄等地，這裡是茶鹽私販集中的地區。然而，乾符三年底，唐朝招降王仙芝，黃巢打了王仙芝一頓，從此起義軍分裂為兩支，一直由黃巢率領，在河南一帶活動；另一支由王仙芝率領，在淮南、荊襄一帶活動。

王仙芝還對唐廷抱有幻想，當其使者被唐廷污衊為反賊而處死後，王仙芝繼續進行反抗鬥爭，於乾符五年（878年）正月攻下江陵（今湖北荊州）羅城。但不久王仙芝就被唐軍擊敗，戰死於黃梅（治今湖北黃梅西北）。其餘部一部分北上投奔黃巢，一部分南下，活動於宣歙、江西、浙西等地。

黃巢在得到王仙芝的余部後，號衝天大將軍，改元王霸。乾符五年（878年）三月，黃巢率部避開唐軍主力南下，渡江進入江西，八月攻宣州（治今安徽宣城）不克，轉入浙東，不久又開山路七百里，進入福建。十二月，黃巢軍攻下福州。次年九月，黃巢攻下廣州，發布文告：

「吿將入關，因詆宦豎柄朝，垢蠧紀綱，指諸臣與中人賂遺交構狀，銓貢失才，禁刺史殖財產，縣令犯贓者族。」

《新唐書》

不久，因黃巢軍中不能適應南方氣候，疾病流行，於是黃巢率軍自桂州（治今廣西桂林）沿湘江北上，很快進入荊襄、鄂岳地區。廣明元年（880年）七月，黃巢率軍自採石（今安徽和縣境）渡江，攻入淮南，很快又進入河南。十一月，洛陽被攻克。

百姓迎接黃巢軍隊。圖片來自網路。按此圖片為現代想像圖。其中百姓跪地請安的情景值得玩味。

廣明元年十二月（公元881年1月），黃巢率軍攻入潼關。掌握朝政的宦官田令孜挾僖宗逃往蜀地。黃巢進入長安，所部大肆誅殺富豪和官吏，將財物分給貧困者。黃巢建國號大齊，年號金統，下令唐官三品以上停任，四品以下仍留用。隨著黃巢稱帝，其軍隊組織愈加渙散，軍紀開始敗壞，搶掠街市。加之鳳翔節度使鄭畋偽降，拖延了黃巢軍西進的速度。鄭畋暗中聯合諸藩鎮，並集中尚在關中未逃散的禁軍，反攻黃巢。此時，各地藩鎮暫時停止互相的攻擊，共同派兵鎮壓黃巢軍。

中和二年（882年）九月，黃巢部下、同州（治今陝西大荔）防禦使朱溫（852-912年）降唐。而此前不服唐廷任命的沙陀李克用（856-908年）也在此時被唐廷以高官厚祿收買，派出沙陀軍隊南下鎮壓黃巢。中和三年（883年）初，黃巢軍糧盡援絕，四月自藍田（今陝西藍田）向南退出關中。各道軍進入長安，大肆殺掠，甚於黃巢軍。黃巢軍轉而圍陳州（治今河南淮陽），與蔡州（治今河南汝南）軍閥秦宗權合兵。秦宗權極為殘忍，軍中無糧，活生生將人推入磨碾，連骨頭都磨成粉生食。此時黃巢已經與流寇無異了。陳州被圍三百天不能克，朱溫（此時唐朝已經賜他名為朱全忠）、李克用追兵趕到，黃巢被迫向東撤退。中和四年（884年）六月，黃巢退到泰山狼虎谷（今山東萊蕪境），一說自殺，一說被部下所殺。至此農民戰爭基本結束。其餘各地反抗唐朝的農民軍，逐漸被各地藩鎮武裝和土團鎮壓下去。

王仙芝、黃巢發動的農民戰爭，給已在垂暮之年的唐王朝以沉重的打擊。唐王朝經過這次打擊，顏面掃地，各地藩鎮勢力趁機公開火併，只要決出勝負，唐王朝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了。

但是，儘管黃巢發動了起義，在其農民戰爭中，流寇作風明顯，遭到其軍隊屠殺和劫掠的百姓也不在少數。因此，黃巢沒有也難以建立根據地，最終只能在唐朝四面八方的攻擊下失敗。

地方割據的表面化

黃巢起義被鎮壓後，原本勉強可以維持的政治秩序完全被打破了。各地藩鎮公開進行火併，似乎各地鎮將都認為爭霸天下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其中最主要的軍閥就是宣武節度使朱溫。

朱溫降唐，被賜名全忠，中和三年（883年）三月被任命為宣武節度使（治今河南開封），待其奪回長安後赴鎮。中和四年（884年）五月，在黃巢即將被鎮壓下去的時候，李克用到汴州，受朱溫嫉恨，幾乎被殺死。李克用隨後和朱溫勢成水火。隨後的幾年裡，朱溫與蔡州秦宗權勢力開戰，互有勝負。光啟三年（887年）五月，朱溫聯合鄆州（治今山東東平西南）朱瑄、兗州（治今山東濟寧市兗州區）朱瑾以及義成節度使（治今河南滑縣東南）軍擊破秦宗權。此後不久，朱溫和這幾個藩鎮也開始互相攻擊。

文德元年（888年）僖宗死，昭宗即位。龍紀元年（889年），秦宗權被部下抓獲獻於朱溫，二月被斬於長安。到大順元年（890年）五月，昭宗在朱溫等人的壓力下討伐李克用。說到這裡就要介紹一下李克用。

李克用的父親李國昌（？-887年）本名朱邪赤心，沙陀人，在鎮壓龐勛起義時有功，賜姓名李國昌，授振武節度使（治今內蒙古和林格爾縣北）。李克用後來殺大同防禦使，欲自代，唐廷不許，於是和唐廷在河東代州（治今山西代縣）等地多次發生戰爭。後來黃巢軍攻入長安，唐廷因沙陀兵強悍，於是高官厚祿賄賂李國昌父子。李克用鎮壓黃巢，功列第一，各藩鎮都很懼怕他。他的軍隊穿黑衣，被稱為鴉軍，而李克用本人一隻眼睛有問題，被人稱為獨眼龍。光啟元年（885年），李克用指責關中的幾個藩鎮串通朱溫，對自己不利，率兵攻入長安，田令孜一度挾僖宗逃往鳳翔（今陝西鳳翔）。後來又因侵奪雲州（治今山西大同）等地，昭宗下詔討伐李克用。

然而李克用勢力很大，大順元年十一月，討伐李克用的宰相張濬兵敗，唐廷大為驚慌，加之李克用上表自訴，唐廷於是在第二年恢復其官職，並加守中書令以撫慰。李克用認為，朱溫公開侵奪兗、鄆，為什麼單獨討伐我不討伐朱溫？不久之後，雲州被李克用攻克。這說明唐廷這時候已經完全控制不住局面了。

接下來的幾年仍然很混亂。

朱溫於景福二年（893年）四月攻克彭城（今江蘇徐州），吞併了徐州；乾寧四年（897年）正月又克鄆州，朱瑄被殺，不久又取兗州，朱瑾逃到淮南。到此為止，東到黃海，西到洛陽的河南（此處指唐河南道）之地基本為朱溫所控制。

乾寧二年（895年），河中節度使（治蒲州，今山西永濟蒲州鎮）的繼任問題引發李克用與邠寧（治今陝西彬縣）王行瑜、華州（治今陝西渭南華州區）韓建、鳳翔李茂貞三人的矛盾，昭宗一度離開長安。李克用舉兵奉昭宗回到長安，殺王行瑜，被封為晉王，河中節度使也任命親近李克用的人選。不過他沒有挾持昭宗，而是撤兵，這使得鳳翔李茂貞在關中的勢力更為壯大。

朱溫既已平定河南，開始專攻河北。到光化三年（900年），河北各鎮都服屬朱溫。而李克用勢力大為消頹。這一年的十一月，唐廷又發生了政變。兩中尉兩樞密使劉季述、王仲先、王彥范、薛齊偓因為昭宗嫉恨宦官專權，有聯合宰相崔胤屠殺宦官之意，於是發動政變，囚禁昭宗，立太子李裕為帝。不過到次年正月，這四人便都被誅殺，昭宗複位。昭宗隨後封朱溫為梁王，李茂貞為岐王。

朱溫欲消滅晉勢力，於是出兵先進攻河中節度使。當他率大軍克河中，又舉兵打算一舉滅掉李克用的時候，聽說李茂貞有挾持昭宗之意，於是發兵入關中，猛攻鳳翔。此時昭宗看到形勢不妙，於天復二年（902年）三月封楊行密為吳王。天復三年（903年）正月，朱溫與李茂貞和解，昭宗得以返回長安。隨後宦官集團被朱溫屠殺，晚唐一百多年來宦官專權的時代終於結束，只有少數宦官因在朱溫控制之外而保住了性命。至此，朱溫已經完全掌握了唐廷。

而在南方，楊行密、錢鏐、王建、王審知、馬殷、劉隱等人在黃巢起義後或是自己創業，或是繼父兄之業，到公元10世紀初，基本穩定了各自的地盤，為後來南方割據的楊吳、吳越、前蜀、閩、楚、南漢等國打下了基礎。

唐朝的覆滅

天復四年（904年）正月，朱溫殺死宰相崔胤，挾持唐昭宗東遷洛陽，並將長安城毀掉。這座有著三百多年歷史、在古代世界極為罕見的大都市，化為一片廢墟，此後再也未能成為一個封建王朝的國都。

圖片摘自王育民著《中國歷史地理概論》下冊。唐長安城除皇城外大都在唐末被毀，皇城則被利用營建為小城，後經東、北兩面外拓，形成了今天西安古城的雛形。

昭宗到洛陽後，朱溫認為昭宗難以控制，對自己不利，於當年八月將其殺害，立李柷（音 注）為帝，即唐昭宣帝。各地割據勢力對這種行為表示不齒，紛紛表示要與朱溫對抗，其中主要有河東李克用、兩川王建和淮南楊行密等人，他們都以唐臣自居。

朱溫於天祐二年（905年）又奪取荊襄地區，於是其勢力達於長江中游北岸。天祐三年（906年）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天雄節度使（原魏博節度使）羅弘信害怕魏博的牙兵階層，於是發動兵變，將牙兵八千餘家無分老幼全部屠殺，消滅了這個自從安史之亂末期就長期盤踞達一百四十多年的武裝集團。

天祐四年（907年），唐昭宣帝禪讓帝位給朱溫。於是，在中國歷史上曾經經歷過輝煌與衰頹的唐王朝，在走過了近三百年的風風雨雨之後，壽終正寢了。

p.s為今人津津樂道的唐朝，當其太宗、高宗、玄宗時，唐朝聲名遠播，四海賓服；而當肅、代之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外有吐蕃、南詔，先後侵擾；河朔藩鎮，竟不能制；朝中宦官，把持廢立；文官之間，結黨相爭；百姓愁苦，枷鎖沉重。唐朝不過苟延殘喘，耗得油盡燈枯。若只見其盛世繁華而不見其衰頹淪亡，則不可謂了解唐朝，亦不可謂了解歷史。

從下一期開始，我們將介紹唐朝周邊各民族及其建立的政權情況，感謝大家的關注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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