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拳師】張占祥與弟子演練王其和式太極拳推手,看看有沒有真東西!
王其和太極拳是清末民初河北任縣王其和先生在多年練習武氏太極拳和楊氏太極拳的基礎上,結合自己的體會而形成的一個實戰性頗強的太極拳流派。王其和先生早年學習紅拳,年紀稍長,隨清末武舉景廷賓學習梅花拳;後隨會友鏢局著名鏢師劉瀛洲學習三皇炮錘;經劉瀛洲介紹隨楊鳳侯之子楊振遠(因楊鳳侯去世較早,楊振遠的太極拳多由其叔楊班候代授)學習楊氏太極;楊振遠去世後又隨郝為真先生學習武氏太極,常住廣府達六年之久;後又隨楊澄浦學習楊氏太極拳,為楊氏太極重要傳人之一。王其和太極拳形如撲鼠之貓,動作輕靈,手法綿軟,而發勁乾脆冷冽;身法既講究團身下勢,又強調步法輕靈,還強調轉身必扣步,邁步如趟泥。
王其和英年早逝後,其傳人當中能全面、忠實繼承其拳術風格的當屬其子王景芳先生。景芳先生五歲開始練拳,十七歲學業已成。景芳先生忠實地繼承了其父風格,把實戰能力作為衡量太極拳水平的重要標準,信奉楊班侯「交手之間見真功」的太極拳評價準則。景芳先生出手綿軟,發勁乾脆,尤善散手;隨著嘴裡輕發「去」字,被打者常被騰空扔出丈外,很多人被他發出後竟無所知。後來,不幸被日寇用槍打穿臏骨,右腿僵直難以屈伸,即便如此,景芳先生一生接受來訪者無數,從無敗績。由於按照正規、實戰的要求練習難度太大,很多人受不了這個苦就半路退出了,景芳先生為了自家聲譽不肯降低要求,所以傳人較少。而在其傳人當中能夠堅持下來,又能全面繼承景芳先生拳技當屬張占祥先生。
張占祥跟隨王景芳學習太極拳時還有一段小故事。
張占祥的父親是共產黨員,解放後分派到辛店鎮任鎮長,張占祥就跟隨本地拳師刻苦練習紅拳多年。幾年後,其父轉到邢灣鎮任書記,張占祥也隨父落戶環水村任生產隊長,那年張占祥十九歲。一日,他看到一個人在緩慢移動,他上去問道:「你這是幹啥」?那人回答說:「練拳」。他想:「練拳!這也是拳」?占祥又問:「這拳能幹啥」?那人回答說:「能鍛煉身體,練好了還能打人呢」!「這拳也能打人!把你打倒我再睡一覺你還沒反應過來呢」占祥心想。「咱倆能比試一下嗎」他問。那人回答說:「我現在還不行,你可以找我老師去」。占祥又問:「那您能帶我見見你老師嗎」?那人回答說:「可以」。
於是,張占祥被領到王景芳家中,說明來意後王景芳把他帶到院子當中,景芳說:「隨便來吧」頭扭向一側全然不顧。占祥心想:趁人家不注意的時候進攻別人,勝之不武。就說:「你注意點」,景芳回答:「我注意著呢,你來吧」!他上去就是一拳,景芳用手一接,占祥立刻就感到自己身體一空,暈暈乎乎飄了出去,向兩丈外的一顆樹撞去,馬上撞到樹時,景芳縱身一跳拽住了他。張占祥回憶說,當時被打出去後沒有特別的感覺,但景芳先生拽住他後的剎那,他感到內臟如同掉下來一樣,難以名狀的難受。景芳先生問他還試不試,他回答說:「當然要試,一下子怎麼能知道勝負!」第二次他計劃改變策略,上出拳佯攻後,再下出腿突然進攻,但又被發了出去。景芳問他還試嗎?他回答:「試,我要試夠三次」。景芳先生對這個不識抬舉的年輕人也真的生氣了,但景芳家是富農,在當時那個社會,如果占祥先生被他打傷會給他帶來大麻煩,這點景芳很明白。第三次,當占祥出腿進攻,還沒來得及換勢,景芳就直接把他發到一個一人多高的柴草垛上,問他:「還試嗎」?張占祥見識了太極拳的威力,完全放棄了原來的拳術,開始跟隨王景芳學習太極拳,孜孜不倦二十餘年,盡得其傳。
張占祥先生功力精純,內外功夫兼備,踢腿可以輕鬆搭在肩膀上,身法極其敏捷,有前竄一丈後退八尺之步法,如同靈貓撲鼠,令人猝不及防;其發勁輕靈綿軟,被打者常常被騰空發出丈外;而且他常常告訴對方後再發勁,對方依舊被打出。張占祥藝成後,在景芳先生的帶領下到邢台、邯鄲等地印證功夫,從未失手,彌補了他老人家多年來因腿傷行動不便,不能將其拳術發揚光大的遺憾。然而,這些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向我們提起過。他經常對我們說:「別人是靠這吃飯,咱們只是把這當玩意,切磋只是為了印證功夫,不能因此踢了人家飯碗」。 他早年一個得意弟子,因為私自找在電視台做廣告的某武術館館長比武,得勝歸來卻被老師訓斥一頓,差一點開除師門。 一次我去南留寨村,當地一個老人知道我是占祥先生的弟子後,向我講述了他的經歷。三十多年前他正值壯年,慕名去環水村找景芳先生試手,當時張占祥在場。景芳先生說:「你和他試試吧」。占祥先生體型瘦小,身高僅1米65左右,體重不到60公斤。他看占祥身體瘦小,心想:「這麼瘦小的人能有啥能耐,估計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他瞅准機會,猛地一拳,當時感覺身體一空,驚出一身冷汗,發現已被占祥先生舉過了頭頂。還有一次,一個五十多歲的同鄉早年跟隨張占祥先生學習過太極拳,給我講起當年占祥先生經常在推手中順勢把他舉過頭頂,一次把他騰空打出丈外,把家中盛面用得的缸都砸壞了。為此,師母還和占祥先生打了一架。後來我問起此事,師母說:「我倒不是心疼那個缸和面,要把人打壞了可咋辦」!
任縣地處河北南部,古稱「燕南趙北」之地,張角、義和團、景廷賓起義都發源於這一帶。這裡自古以來就是民間武術和民間道門、教派的聚集地,幾乎每個村子裡都有自己的拳術,民風彪悍,習武成風,又被稱之為「拳窩子」地帶。我幼時常隨本村掌班外出參加拳事活動,由於互相不服對方的技藝而當場進行切磋的場景經常發生,一般實用性差的拳種很難在這裡生存。景芳先生之子志恩先生一直在外地上學、工作。因此,景芳先生去世後,王家太極這桿旗就轉嫁到張占祥身上,來訪者就以他的水平來驗證王其和太極拳的真偽。儘管他從不參加拳事活動,做人也很低調,但知情人都知道他是景芳先生的得意弟子,為了驗證功夫,求訪、較技者不斷。生產隊解散後,一家人生活的重擔就落在他身上,而且他從事的都是重體力勞動,勞動強度極大,也很少有空閑時間,更沒有節假日之說。為了不使拳藝完全荒廢,他把干農活和練拳結合起來,使練拳生活化。夏天,幹了一上午體力活,別人吃完飯午間休息,而他一定要堅持再練三趟拳,晚上回來別人睡覺了,他還要再練三趟才休息。
從王其和到王景芳,再到張占祥完全遵循了太極拳實戰的傳統練習方法,除架子要求縮身下勢、步法輕靈迅速外,還十分強調基本功和散手的實戰訓練,與現在的太極實戰就是「推手」完全不同。我第一次拜見張占祥先生時,他正在教拳。發現他傳授的太極拳強調縮身螺旋,轉身扣步腳下如趟泥,很有八卦的味道;腰部松沉上身都是由斜歸正;進退輕靈,如撲鼠之貓,很似當地的紅拳核心內容「中拳」的味道,跟我先前見到的「王其和太極拳」完全不同。學生練拳時每個人的每一個姿勢他都要親自、親手校正,生怕學生走彎路。身法和要領更是反覆強調。當把弟子一個姿勢調整到位後,讓練習者體會內氣和勁路變化的感覺,並反覆叮囑練習者仔細體察這種感覺,怕弟子掌握不到太極拳的真正要領而白白浪費了練功時間,一趟架子下來他工作強度之大可想而知。逢年過節和閑暇時間,很多弟子一起來,他一天都在教拳:一手捏著弟子身法,一手指揮運行路線,嘴裡還不斷叮囑弟子要體會內勁變化的感覺。我作為一個老師和教練,能聽得出他慈祥話語中怕學生掌握不好要領的焦急。如此責任心之強的明師,即便是查遍古今歷史也沒有幾個。和張占祥先生第一次見面,就毫無保留地為我講解、示範太極拳勁路的微妙變化,並親手指導我如何掌握它。曾為了追求武術精髓,到處求師訪友,但從沒有見過如此豁達而毫無保守的老師,讓我很是感動。我一直想試試太極拳這種勁發出來打在人身上是啥感覺。在我的一再請求下他在我身上輕輕一按,我感覺就像一個大木樁撞上了自己,頭「嗡」的一下,兩眼發黑,大腦出現短暫得空白。真沒想到,如此瘦弱的身軀竟然能產生如此強大的爆發力!
我練習武術多年,非常喜歡對抗性運動,對很多直接對抗項目都做過了解。體院畢業後,我一直帶隊訓練,很多學生也在省散打比賽中拿過冠軍。我看到過很多所謂的太極拳「高手」和「名家」在和散打對抗中,常常在簡單的邊腿或擺拳下應聲倒地。因此,我一直認為:太極拳雖然有一定的技擊能力,但如果要和散打、拳擊等現代搏擊項目對抗,還要接受進一步的專門化對抗訓練。而老師且說:「太極拳懂勁後完全因敵變化,心中不存任何成見」。我認為,他一直處於鄉間僻壤,對現代高速發展的搏擊項目沒有任何接觸,對散打更不了解。一日,我就忍不住問他如何對付散打進攻,於是老師就讓我用散打進攻。我深知他身法的敏捷和太極善於防守反擊的特點,我就遠距離抬腿用墊步側踹佯攻,擾亂他的判斷。而他立刻下潛,身體如同一個拉滿弓,隨時待發的箭,直指我抬腿和發力的轉換環節,我立刻感到他在空間、距離和發勁位置上都佔據了優勢,如果發勁我必被凌空擊出。而更讓我驚奇得是:我本是假動作佯攻,當收腿時老師也收回原位,高低上下完全和我頻率一致。剎那間,我突然明白了太極「陰陽相隨和因敵變化示神奇」的真正含義,也打消了太極拳不適合遠距離作戰的想法。
很多弟子要求錄製他的太極拳架,都被他婉言謝絕。我也曾多次攜帶攝像設備想為他多留下些資料,而他說什麼都不肯。我很不理解老師為何不讓別人看他的拳架?後來他告訴我:他現在的動作,是多年練習功夫上身後的表現,每個人的骨骼結構和功底都不同,按照他的樣子模仿會練壞。所以,他遵循景芳先生不留拳架資料的遺訓。他常說:「能把要領和勁路搞明白就可以,架子因人而異。」他常對我說:「太極拳關鍵要領很難把握,嘴上說說,腦子想想不管用,必須身體上有了(身體掌握了)才行。每個人的肌力和骨架的不同,這些要領具體到每個人身上的感覺與實際又存在誤差,即便親自改正到各人正確狀態,由於對稱肌的不平衡很容易走形,走形後不但功夫不能上身,還容易導致脊柱和關節疾病。所以,太極拳初期階段必須要反覆校正架子。」
占祥先生是一個極其勤奮的人,他把工作安排得很滿,而教拳是他唯一捨得花時間和精力的事。他常說對我說,他唯一的愛好就是練拳。他義務教拳幾十年,受過他指點的人不可勝數。他除了要求學生勤奮練功外沒有提過其它要求,即便農忙也很少讓學生過來幫忙。相反,很多學生都是白吃白住在他家裡,特別是春節期間來訪者絡繹不絕,每天都有20多人,老師一心教拳,而家人則負責這些人的吃飯,毫無怨言。一次我勸他象徵性地收點費用,老師一口否決說:「我學拳時一分錢都沒交,我教別人怎麼能收錢?」
跟他學拳的人多數是農民,很多馬上就要練出來了,但因生活所迫中途停止了練習,導致了拳藝的荒廢。雖然他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也理解學生的處境,他常說:「他們都是拖家帶口的,靠練拳不能養活全家,沒有經濟基礎如何行!他們來我認真教,他們走我也不強求」。
2005年我聽說老師身體不太舒服,回去探望診脈發他丹田大虧,有虛陽外越之象,我大驚。後詢問得知,為了維持家庭開支他給一個煤場打人工煤球,早晨五點開始工作,自己和泥和煤,一直干到晚上十點,只有中午吃飯時一個小時休息,為了能拿到四十塊錢每天都要打上幾噸煤,晚上累的床都上不去。我聽說後,心裡很是難受,很多人在打著太極旗號招搖撞騙,而他本該頤養天年的年齡,懷有如此真功,竟然靠此為生! 我勸他說:「既然不想靠教拳為生,那麼你就教我自己,我每天給你同樣的工資」,勸說多次就是不肯。
2007年春,為了生計他去拆舊房,站在房檐撬房板時撬杠突然斷裂,從房上摔到下面磚堆上,幸有真功空中及時換位生命當時無礙,但右肋疼痛難以轉動。得知消息我急忙從北京趕回勸其去醫院檢查,他自感無恙說啥都不肯,反而讓我在家小住幾日說要趁這幾日空閑把我的太極拳再好好改一改。他常勸我說:「北京高手雲集,你是武術科班出身,練不好會被人嘲笑。」老師為了教我練拳傾注很大心血,他常講:「拳術是靠功夫說話的,沒有什麼道理可講。能打出去的本事就是西瓜,打不出去你就是芝麻,說啥都不好使。」由於厭倦了拳來腳往的生活,我學習太極拳純粹為了鍛煉身體,對實戰訓練一直不在意,而老師一再提示我:既然是拳就應該具有實戰性,不能實戰的太極拳嚴格來說就不能叫做「拳 」。2004年在老師的悉心指導下太極拳藝已經上身,但後來因為精力投向了中醫,導致了功夫的荒廢,每每想起真是愧對老師的一片苦心。
冷兵器時代的結束和社會經濟結構的變遷,傳說中的「功夫」將會越來越少,也沒有人像原來一樣潛心於此,原來的功力將真正成為一種傳說。2009年3月,張占祥先生因長期積勞成疾,不幸離開人世。老師已經走了,我所能做的也僅僅是能讓更多的人了解老師的為人,更多的人了解王其和太極拳的特點,以寄託我對老師的思念。另外,我將在本篇文章發表後,將張占祥老師晚年部分太極資料發到網上,雖然與其多年前的功力相比差距甚遠,但大家還是可以從中隱約看到傳統太極拳的味道,也希望愛好此道的朋友能從中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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