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入門(上篇: 佛陀示現)---聖嚴法師
06-12
· 一、如何理解佛教 · 二、佛教為何出現在印度 何謂佛教 印度的民族 婆羅門教 階級制度 吠陀 恆河流域的文明 新興的宗教 · 三、由人成道的佛陀 佛陀的祖先和家屬 出家以前的悉達多 出家與苦行 菩提樹下的體驗 鹿野苑初轉法錀 · 四、佛陀的教化工作 傳道的開始 佛陀的行止 · 五、佛陀的根本教義 何謂根本教義 佛陀的教法──四聖諦 苦聖諦是佛陀的本體論 五蘊 宇宙是眾生所造成的 集聖諦和滅聖諦是佛陀的現象論 十二因緣的生死觀 十二因緣的解脫觀 道聖諦是佛陀的修道論 不苦不樂的中道 佛法的中心思想 · 六、佛陀的教團 教團的構成 在家信徒的生活軌範 在家信徒的處世原則 沙彌生活的軌範 比丘生活的軌範 比丘尼的出現 平等的教團 和平的教團 · 七、佛陀的晚年 佛陀遇到過教難嗎? 晚年的佛陀是幸福的嗎? 提婆達多的叛逆 釋迦族的滅亡 最後的旅程 受了最後的供養 大般涅槃 佛教入門(上篇) 一、如何理解佛教 對於中國人而言,不論他信不信佛,在日常生活及習俗之中,多多少少,均有佛教的成分在內。相對地,中國的佛教,也不全同於印度或其他國家的佛教。因為佛教到了中國之後,經過近兩千年的發揚光大,早已接受了中國文化的影響,形成了中國化的佛教。 所以,中國佛教,是外來的文化,也是中國自身的文化。可是,當佛教深入中國的民間而成為普遍化的信仰之後,對於佛教的根本面貌,反而不為大眾所知。 大眾所知的民間佛教,乃是為求現世利益而供觀音菩薩,為求死後安樂而供地藏菩薩,為消災祈福而念藥師彌陀。活著的時候,為了求財、求壽、求子、求福、求平安,而到寺院敬香許願;死了之後,由親屬請了出家的僧尼,為之誦經超度。一般人所知的佛教,大約僅僅如此。當然,這些觀念和現象,站在作為宗教信仰的功用上說,佛教並不反對,只是佛教的內容和佛教的根本精神,並不僅是如此。 這也難怪,縱然是中國的知識分子,自佛教於兩漢之間,由西域傳到中國以來,雖有不少的人接受了佛教,且為佛教的弘揚和實踐作了偉大的貢獻。但是眾所周知,所謂儒釋道三家的優劣論爭,尚在其次,而以儒家或道家的立場,主張毀佛滅釋的史實,也是歷歷可數。他們所據的理由是「尊王攘夷」,為了維護中國的國粹,就不得不打倒或消滅來自印度的佛教。 這些知識分子,大多不先要求自己理解佛教,便豎起了滅佛的招牌,例如唐代的韓愈,便是典型人物。有些是先有了儒勝釋劣的成見,再來閱讀佛書,並進而採用佛理來充實他們的儒學思想,但仍抱著出主入奴的觀念,排斥佛教,此如宋朝的朱熹,也是典型人物。此後所謂宋明的理學家,無不走著崇儒闢佛的思想路線,他們所持的理由,總以為佛教是出世遁世之學,儒家才是入世治世之學。道家則更有趣,排斥佛教,卻又模彷彿經的形式,抄襲佛典的內容,編造成道教的經典。實則,佛教傳入中國之前,僅有方士而尚無道教,毋寧說中國的道教,是由佛教哺育而成的中國宗教;中國的儒學也由於佛教的滋潤而開出了宋明理學的新境界。 所以說誰是入世治世?誰是出世遁世?根本難以分辨。如說儒者治世,中國的政治,歷代多以儒學為主,可是王朝的興替治亂,始終都在變動之中;更可以說,近世中國之衰弱,便是整個中國文化所造成的,難道儒教沒有責任嗎?反而是佛教始終以在野的立場,盡化風易俗的義務,未嘗有政治權力的野心,卻從未逃避現實。假如說,佛教果真是消極避世的話,一般人信佛之後,便會脫離世俗,那麼還有誰來向世俗的大眾做宣化的工作呢?假如無人入世宣化佛的教法,佛教不唯不能傳來中國,來了中國也無能深入民間而成為最普遍化的宗教。 當然,現代的知識分子,不會再以中國的儒家為正統而來排拒佛教;但也不是絕對沒有,只是這種思想已不合時代潮流,因為儒家本身也正遭受著各種角度的攻擊,我們倒要反過來同情儒學的處境了。比如今天的世界潮流中,雖有很多歐美及日本的學者研究儒家思想,但絕不會以儒家的兒孫自居,儒家所說的「道統」觀念,在他們是無法承受的。至於佛教,在世界各地都有人在研究、在信仰、在實踐,雖然也有不少學者僅將佛教當作學術研究,卻有著更多的人在研究佛教,也信仰佛教。 很久以來,最大的困難,乃是無法使得沒有宗教需求的人接受佛法。不信宗教和反宗教,有三種原因: 一種是他們覺得,宗教的信仰,對於自己無關緊要,不反對他人信仰,自己則不希望信仰。像這一種人,或可能當其遭遇世事的打擊、變故之時,在無可告援之際,會想到某一宗教的信仰,對自己可能有用;也可能終其一生,不會進入宗教之門。 另有一種人對宗教抱有所謂「迷信」的成見,所以反對宗教。但當他們在求知的原則下,接觸宗教的人士或閱讀宗教的書物,經過一段審察的時間之後,就很可能改變反宗教的態度,如要他選擇那一個宗教,作為終身的信仰,我可斷定他們將是選擇佛教。因為在所有的各宗教中,佛教在表面上雖也不無迷信的色彩,但佛教的教義,卻是最不迷信的。 再說第三種人,乃是屬於某種主義或思想的忠實信徒,他們對於宗教,打內心起,就存有極深的偏見,要他們不反宗教,甚至信仰宗教的可能性,縱然是有,也很渺茫。這是世間相的相反處,也是相成處;沒有惡,顯不出善,沒有惡,也無需要善;宗教是為需要的人而存在,卻也是為了無宗教信仰的大眾而產生宗教。有了反宗教的人,始能促使宗教精神的歷練與升華;有了反對佛教的人,才能為佛教帶來新生的機運。所以,在大乘佛教的立場看惡魔,惡魔乃是修持逆行的大菩薩化現。因此,在佛教的立場,唯有盡其在我地努力弘化,絕不憎惡外來的打擊者與毀謗者。 以上所說的三種人,第一種人假如接受了宗教,那是不論什麼宗教,都有可能成為他們信仰的對象;第二種人如果接受宗教,必然是選擇佛教;第三種人終身不信宗教,佛教也不將他們視作惡魔。但是,佛教徒們自己以惡魔的身分來摧毀佛法者,歷史上不曾有過;因為若非大菩薩的化現,擁護佛教、修行佛法唯恐不及,豈會破壞佛法!佛陀也曾再三叮嚀:佛子愛護佛法,應當比愛護他自己的身命還重要。 不過,已如前述,中國人信仰佛教者,占的比數很多;但真正理解佛教者,占的數目則很少了。原因是一般人所接觸的通俗的佛教信仰,已經變為神佛混淆,甚至被貶為低級的或原始宗教的鬼神信仰;加上少數的知識分子,在文字上對佛教加以歪曲的描述。所以,純正的佛教信仰是什麼?雖已有佛教的三藏教典,作過極多的解釋工夫,然對現代的一般人而言,讀通佛教的經論,固屬不易,讀完三藏教典,也沒有必要。 因此,有許多人,希望以最經濟的時間,即能理解佛教,對佛教得到一個基本的認識。這種概要性的、通俗性的佛教著作,以前不是沒有,唯其多局於中國佛教的宗派介紹,或僅就某一個觀點介紹,或僅以某一階層的人作為介紹的對象而著筆。那些書,當然都是值得閱讀的文字,所感不足的是未作通盤介紹;因為,我們要理解佛教,最好從佛教之所以發生在印度的社會及時代背景為始,然後認識佛陀的人格、佛陀的思想、佛陀的教團,以及教團的發展和演變,歷史的傳流與擴張。佛陀的教義,經過長時間的傳述及注釋,加上廣闊面的繁衍及發揚,本質雖然未變,形態卻因時、地、人物的不同而有了各式各樣的表現;在這些形態之中,確有真正的佛教教義,不過也有不少是和真正的佛教並不相應的東西,我們應向讀者承認這些事實,並指出這些事實。 以下,將根據近世佛教學界所得最新的研究成果,用中學生即可看得懂的通俗筆法,寫出十萬字左右的一冊書來,以提出問題和解答疑問的方式,將自印度開始的佛教教主、教理、教史、教儀等,作扼要和明確的介紹。 二、佛教為何出現在印度 (一)釋迦牟尼 在古代的印度,一個小小的城市國家,迦毗羅衛城,降生了一位王子,名叫悉達多,後來出家修道,成了無上智慧的徹悟者,也成了無量福德的圓滿者,更成了最高人格的究竟者,所以稱為「無上正等正覺」的佛陀。因為他是出生於釋迦族的一位聖人,故被尊稱為釋迦牟尼。 (二)何謂佛教 自從佛陀創始了教團之後,到目前為止,大致上分成兩大系統,在世界各地傳流下來。南方的小乘系統,有錫蘭、緬甸、泰國、柬埔寨、寮國、越南等;北方的大乘系統,有中國(包括西藏)、朝鮮、日本等。佛教與世界性的猶太教、基督教和回教,並稱為四大宗教。 但是,佛教與其他宗教的最大不同之點,在於「無神」的教義。不論任何宗教,或是崇拜多神的偶像,或是信奉一神的主宰。實際上,猶太教、基督教、回教,同出於一個根源,同屬於一神信仰的宗教。唯獨佛教,別樹一幟,主張因緣與因果,否定神的權威;因此,普通人以為,不信神的主宰,便會落於唯物的思想。站在佛教的立場,既不偏向唯神論的迷信,也不走向唯物論的極端,主張以合理的身心,促進個人以及協助他人的人格之完成。 誰能達到這個目的,他便是成了佛陀的人。佛陀將他自己成佛的經驗和方法,告訴他的弟子們,弟子們一邊照著佛陀的話來修行,同時也輾轉地告訴他人,這便是以成佛的方法,教化人類大眾的佛教了。 佛教既然不同於唯神論和唯物論的偏激,所以是平易近人的宗教,更是寬容博大的宗教。為了理解佛教之所以出現在印度,不妨把佛陀出生以前的印度,介紹一下。 (三)印度的民族 印度這個民族,自古以來,便相當神秘且複雜,在宗教信仰方面,尤其複雜而繁多。但在西元第八世紀之初的回教徒入侵印度之前,印度尚未發生過宗教的戰爭;當回教徒以武力征服之後,和平與慈悲的佛教,即首遭滅亡之禍。經過兩三個世紀回教王朝的統治之下的印度,下層社會的民眾之間,也有不少人成了回教徒,起而與其原來的印度教對立,此後,印回兩個宗教之間,戰禍連綿,迄今未了。 第二次世界戰爭結束之際,印度從英國統治了三百年的殖民政府之下,獲得了獨立,但卻在印度領土之內,割出了一個新的回教國家巴基斯坦。雖然在印度境內的回教徒們有了自己的回教政府,但印、巴兩個政府之間,卻依然時起戰端。 至於印度教,乃是佛陀降生之前,印度民族的固有信仰,先是婆羅門教,經過歷代的變遷而成為現在的印度教。 印度在西元前二千五百年至二千年間,即已有了屬於青銅器時代的都市文明。當時的印度人民,在以農業為主而兼營工商的情形下,已在衣食住方面,享受到了高度的生活水準,此從一九二二年,印度河流域的莫恩求達羅的遺迹發掘之中,已被證實。然而此一都市文明,於西元前一千五百年時,由於來自西北方的印度雅利安民族之侵入,便受到了破壞,此一新來的民族,相信也曾受到原住民族文化的影響,從而形成以雅利安民族為主流的印度文化。 從語言學上考察印度雅利安民族,和今日歐洲語系的各民族有其關連,所以統稱為印度雅利安語系的民族。其中的雅利安民族,是由中央亞細亞的高原,通過阿富汗尼斯坦,到達印度河流域,再向南侵而至恆河流域,結果,完成了以印度河流域為中心的婆羅門教,以及以恆河為中心的許多新宗教,佛教便是極具代表性的一大新興的宗教。 可是,印度除了白種的雅利安人,尚有膚色黑暗的土著,達羅維荼人住於南方,另有一支接近中國邊界的蒙古族,釋迦牟尼的降生地,現在也從印度本土分裂出來,成立了一個僅有一千多萬人口的小王國,叫做尼泊爾,以其現在的住民而言,與蒙古血統的黃種人無異。因此,近世的學者之中,例如英國的歷史家斯密斯氏(Vancent A.Smith),以為釋迦牟尼是蒙古系的黃種人;但是,依據佛典中的記載,以及傳統的見解,佛陀是雅利安族的白種人。 (四)婆羅門教 所謂婆羅門教,是雅利安人的宗教。這個宗教的形成,是在雅利安人進入印度之後,居於印度河流域的時代。後來,恆河流域產生了耆那教,特別是佛教等新宗教,經過長時間的相互影響,婆羅門教本身也發生了革新運動,故到近世以來,稱之為印度教。但在本質上說,印度教與婆羅門教的意味,並無差別。所謂婆羅門,是雅利安人之中世襲的祭師階級,他們在宗教上佔有無上的權威,故將他們的宗教稱為婆羅門教。 若從文化史的背景上考察起來,婆羅門教的根源,並非產於印度,而是印度歐羅巴諸民族的共同信仰。例如印度與波斯的宗教之神,大致相同,印度的善神為提婆(Deva),惡神為阿斯羅(Asura)(佛教中稱為阿修羅);在波斯的□教,善神為阿訶羅(Ahura),惡神為阿劣曼(Ahriman)。印度教祭火,火神為阿耆尼(Agni);□教也拜火,火神是阿脫爾(Atur)。同時,這兩個宗教,均用一種蘇摩(Soma)的草製成的酒,當作祭神的聖物;也均用動物作為供祭的犧牲。由此可以明了,波斯的□教和印度的婆羅門教之間,有著共同的淵源關係。即使古代的希臘、羅馬和日耳曼人的諸神之信奉,也是基於同一個起源,後來被基督教征服之後,歐洲各民族才和他們原有的宗教告別。 1,階級制度 婆羅門教的主要特色,是以聖職為中心的階級制度(Caste),以及聖典之神聖的兩點。這個階級制度是世襲的,永無變更之可能。這是由於有西北方侵入印度的雅利安人,在社會活動和日常生活中,依賴宗教來解決的問題,佔了極大的比重,凡事均不敢不考慮到和諸神的關係,奉獻供物,祈求諸神息怒,並且給予恩寵。因此終日以祀神為務的祭師們,在智慧上能夠理解宗教的神秘,尤其熟悉祭神的儀禮,無形之中,即在人民心中,自然取得了很大的權威和崇高的地位。 他們在印度住定以後,大概未有多久,這個以婆羅門為最高階級的觀念,即已形成。第二階級為從事治安及保衛人民的武士,稱為剎帝利;第三階級為從事農工商業的一般庶民,稱為吠舍;第四是最低階級的奴隸或賤民,這是以被雅利安人所征服的原住民為主的,稱為首陀羅。 這種階級制度,當然是不合理的、不公平的。佛教之所以能在婆羅門教的國土中,得到發展的機會,原因當然很多;而反對階級制度,主張四姓平等,乃是主要的因素之一。可惜,當佛教被回教消滅之後,印度教再度抬頭,階級制度依然存在。而此階級制度的規定,即載於他們的神聖的吠陀的聖典,所以相互為因,根本無法廢除。 2,吠陀 婆羅門教的第二特色,是把他們來自天啟的聖典,視為絕對的真理之所在,共有四類,總名為吠陀(Veda,意為知識),即是他們的四大根本教典。 (1)梨俱吠陀:這部書不但是印度最古的文獻,也是全體印度歐羅巴民族中最古的文獻,總集了一千多首宗教讚歌,在其中看到了雅利安人到了印度河流域的五河地方,率直地吐露了他們對宗教的感情,對種種神明的奉祀與祈禱,其中有關前面所知蘇摩酒的供養之處很多。這些讚歌,由祭師階級的婆羅門,代代相傳,且為以口傳口,不以文字記載,視為無上的神聖。 (2)沙磨吠陀 (3)夜柔吠陀:在內容方面,此二吠陀,不出梨俱吠陀的範圍,乃是為了使用於各種不同的祭典,編集而成。 (4)阿闥婆吠陀:大致也和梨俱吠陀類似,所不同者,其中有很多用於各種場合的咒術及魔術,這是它的特殊之處。所以近代學者之中,有人以為阿闥婆吠陀,或者是反映出了雅利安人受到印度土著民族的民間信仰之影響,才有這樣的聖典出現的。 除了以上四種被稱為吠陀「本集」(Samhita)或吠陀文獻之外,尚有《梵書》(Brahmana)、《森林書》(Arangaka)、《奧義書》(Upanisad)等三種,也應包含於吠陀文獻之內,而被視為《天啟書》(Sruti),以別於後世產生的《聖傳書》(Smrti)。其中特別是《奧義書》,宣說了非常高深的形而上學,故為研究印度哲學學者們提供了極其珍貴的文獻。到了西元紀元之後,婆羅門教的內部,也發展出了各式各樣的哲學學派,不過,凡是屬於婆羅門教的任何派別,無不將《天啟書》視為絕對的神聖。 總之,婆羅門教雖可因為時地環境的變遷而有所不同,但對於婆羅門階級的特權和吠陀神聖的信念,乃是永遠不變的。當回教侵入印度之後,用武力壓迫印度人民改奉回教,自屬事實;然在下層的賤民社會,取得許多人的真心信仰,苦於宗教的階級制度,亦未嘗不是原因之一,這是可想而知的事。 (五)恆河流域的文明 定居於印度河流域的雅利安人,漸漸向東方移動擴展,到達了恆河流域。在西元前五百年前,恆河流域的文化,已從傳統的雅利安文化中,得到了新生的機運,大大小小的許多王國,已漸次成立;那些共和政體的國家,人民居住在一個一個集體的村鎮里,遇有大事,即在樹蔭下或公共的會堂之中集會討論,會中如果無法求得全場一致的通過,便由調停委員會來處理歧見的糾紛。他們的政治領袖,雖稱為「王」,卻是由人民推選出來的。他們的生活,是以農耕與畜牧為主,農村之外,也有從事鍛冶及陶器等職的村落,工商業者已有了各自的同業公會的組織,城市則為財富的積蓄中心。在恆河與喜馬拉雅山之間的肥沃的森林地帶,已被這些人們開拓成了景色幽美的殖民地區。 當然,在原則上,他們依舊承認婆羅門教的特權;但在這片新開發的土地上,不論在經濟或政治方面,均呈現著新的氣象,因此也開始在精神方面有了新的要求。他們試著發出了疑問:「我們在這新環境中,開闢了土地,組成同業公會,進行著大規模的經濟開發,建設了新的都市,為什麼在宗教方面,還是停留在古老的桎梏中呢?對於我們無法接近的吠陀聖典,以及世襲的婆羅門階級的特權所提供的宗教,真的能滿足自身的希望嗎?」於是,便產生了一種新宗教的要求。 (六)新興的宗教 所謂新宗教,當然是和傳統的婆羅門教不同。那是不依賴傳統信仰和聖典的權威,而是基於各自的體驗所產生的信念;也就是說,不要仰仗外在的給予,而要藉著自我的尋求,來滿足宗教的信心。 由於這樣的要求,一些抱有宗教熱忱的人,便放下了一切的世務俗累,走出家庭,隱向山林,專心於精神的修養,以期從切身的體驗之中,徹悟宇宙的真理,解除人生的苦惱。像這樣的出家人,當時被稱為沙門("sramana),他們在婆羅門之間,也可算得上是為求真理的良師,窮年竟月地長期修行的故事,在婆羅門教的《奧義書》中,也曾說到過。可惜,在婆羅門教方面,受了既成的教權的限制,不能活用《奧義書》或自由地加以討論和思索,所以不能做到出家的沙門那樣,如想達成這個目的,必須放棄他們的特權和家庭,跟著沙門去度出家修行的生活。 因此,比起婆羅門來,沙門的人格地位,自然高尚得多。人們對於這樣的修行者,生起恭敬心,就不足為奇,所以供給衣食,使得他們沒有生活之憂,得以一心修行。這一風氣的形成,到了西元前五百年時,已由沒有組織的雲水狀態的個別的沙門群中,出現了好多位擁有數百名乃至數千名弟子的大沙門,各自成為教團,以他們自己所體得的道理,教導他們的弟子。 這種思想的傾向,是自由化的結果,但也不是統一宗教的局面,而是宗教思想極為活潑和繁雜的時代。最不可思議的,在這些新興宗教的沙門團之中,竟有一種極端的唯物論在內,他們宣揚現實的美好,嘲笑婆羅門的宗教和世間的道德。這一思想對於當時的印度社會,影響很大。 但是,無理地迷信神權和天啟,固然不是人類的幸福之道;而如果一味地崇拜現實世間的名利物慾,更非人類的幸福之道。為了挽救這兩個走極端的思想危機,所以在許多的沙門團中,出現了兩個新的宗教,那便是耆那(Jina)教和佛教。 耆那教和佛教,不僅在發生的年代相近,即使在思想上也有好幾個共通之處。例如,兩者的教主,均系武士階級的王子出身;最大的相似之點,耆那教與佛教,都是反唯物的無神論者。不過,兩者的命運卻不相同:佛教在印度,先被印度教所兼并,復遭回教徒的徹底破滅;耆那教卻在印度歷史上,從未中絕過,目前尚有一百萬左右的教徒。相反地,佛教雖在印度滅亡了,卻在亞洲各地發展成了世界性的大宗教,而且在印度的新舊各種宗教之中,唯有佛教發出的光芒,使得全世界的人類,感受到了印度文化的崇高偉大。 三、由人成道的佛陀 (一)佛陀的祖先和家屬 信仰佛教的人,須先了解,佛陀不是人格的神,更不是所謂創造宇宙及主宰宇宙的上帝,或所謂上帝的「道成肉身」。佛陀是人完成的,如能依照佛陀所說的修行方法,切實做去,便有成為佛陀的可能。到了佛陀的境界,雖然也能發揮出種種的神跡,但那不是佛陀重視的東西,最要緊的是佛陀的完美人格和從徹悟中發出的偉大智慧。佛陀以人間的肉身,完成無上的佛果,正是以身示範,鼓勵有志學佛的人們,及時以此人間的肉身,追求無上的佛果。 佛陀既有肉身,所以他是實際上的歷史人物。不過由於古代的印度,不重視歷史年代的記錄,故對釋迦佛陀確切的生滅年月,不易追查。但在佛典的記載方面以及碑記方面,對於佛陀的年代,有著各種不同的傳說。根據近世學者的考證結果,已認定佛陀降生於西元前五百六十年,入滅於西元前四百八十年。 佛陀的出生地,即是現在尼泊爾境內的畢拍羅婆(piprava)地方,是在北緯二十度三十七分,東經八十三度八分之處。他自己的國家名為迦毗羅衛。當時的北印度,已經沒有統一的大王國,在中印度方面,與迦毗羅衛城邦鄰近的,以□薩羅國(Kosala)的國力最強大,到了佛陀的晚年,迦毗羅衛即被它征服,後來又由東方的摩羯陀國(Magadha)打敗了□薩羅國,建立了更大的帝國。 至於佛陀的一生,也就是活躍在這個恆河中游的地域之中,大概不出東西四百公里,南北三百公里的範圍。若以今天的交通而言,那個範圍,的確不大;然在當時的印度,能夠兼顧到這樣大的教化區域,實在很不容易了。 再說迦毗羅衛這個王國,在種族上被稱為釋迦(Sakya)族。根據舊來例如《佛本行集經》等的記述,均說釋迦族是雅利安人的剎帝利階級,是名甘蔗王(Iks-vaku)的後裔,甘蔗王族則出於古仙人瞿曇,又譯作喬達摩(Gautama)的後裔,所以釋迦族又以瞿曇或喬答摩為氏。 不過,如前面所說,近世的史學家,有人懷疑釋迦族不是純粹的雅利安人,甚至說是蒙古西藏血統的黃種人。當第七世紀之初,玄奘三藏訪問佛陀的出生地之時,那裡已是住的黃種人。 當然,能有聖人出世的地方,一定不會太壞。那個由釋迦族組成的小國家,背後是喜馬拉雅山,水量的灌溉,相當豐富,但卻少有洪水的災害。農作物相當富饒,盛產稻米,因其位於喜馬拉雅山的南麓,在其南方,又和恆河流域的大平原相接,氣候溫和宜人,人民勤勉樸實,他們在進步與繁榮之中,流露出若干驕傲的態度,對於雅利安人和其他種族之間,也有彼此輕慢的事情發生。 佛陀的父親,叫凈飯(S"uddhodana)王。凈飯王另有三位兄弟,叫做白飯(S"uklodana)、斛飯(Dronodana)以及甘露飯(Amrodana)。兄弟四人,均用飯( dana 原義為「乳粥」)來命名,是很有趣的事,原因是當時的印度,以牛乳煮成粥,乃是非常美味的食物。 釋迦族的國王,最初是由民選產生的,到了佛陀降生之際,國王的傳承,已變成以世襲為主了。佛陀是凈飯王的長子,故有繼承王位的資格。 佛陀的母親是摩耶夫人,尊稱為摩訶摩耶(Mahamaya偉大的摩耶);然而在生佛陀後,僅僅一周之後便去世了。因此,佛陀是在其母親的胞妹,也就是佛陀的姨母及父王的愛護之下,長大成人。不過,當他沒有出家之前,大家都稱他為悉達多太子。他那位姨母,是和摩耶夫人同時嫁給凈飯王的,叫做摩訶波□波提(Mahaprajapat大愛道)。 佛陀未出家之前,也和常人一樣,娶了他舅舅的女兒耶輸陀羅(Yas"odhara名聞)為妃子,並且生了一位小王子,名叫羅侯羅(Rahula)。 根據《根本說一切有部律破僧事》卷三的記載,出家之前的悉達多太子,有三位妃子,一為耶輸陀羅,二為喬比迦,三為鹿王。同書卷四又說:「爾時菩薩在於宮中,嬉戲之處,私自念言:我今有三夫人及六萬彩女,若不與其為俗樂者,恐諸外人云我不是丈夫。我今當與耶輸陀羅共為娛樂,其耶輸陀羅因即有妊。」這裡所稱的菩薩(Bodhisattva求悟的人),便是尚未成佛之時的悉達多太子。依照一般的傳說,佛子羅侯羅是由佛陀指腹懷孕的,站在人間成佛的角度來說,我們寧可相信上述的記載為事實。 (二)出家以前的悉達多 悉達多的意思是達成目的的人,中國佛經中譯為「一切義成」。因為一位聖人的降世,必有他過去世的偉大來歷,所以當他出生之前,摩耶夫人夢見了一隻小象入胎而始成孕。此在印度的觀念中,將偉大的人物,總是用龍、象、獅子、虎、牡牛來作尊稱的習俗有關;當他降生於藍毗尼(Lumbini)園時,百花競放,天龍噴洒溫泉香水,為太子淋浴。 太子初生,即能自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而說:「我於天人之中,最尊最勝。」說畢此語,即如平常嬰兒。 從佛教的基本立場而言,這樣的傳說,並不十分重要,但是確可信以為真。 此後的太子,在父王及姨母的疼愛之下,物質上享受著豪華富麗的宮庭生活,同時把所有的各種文藝武術,都在快速的進度下修學完成。由於他的智力過人,體能拔群,在已有的知識方面,不能滿足他的要求。在同輩的王子群中,他既受到擁護,同時也遭到嫉妒。例如當他十六歲時,即在弓箭競技會上,以一箭射穿七樹,獲得了冠軍,並且贏得了他的表妹耶輸陀羅。 在知識方面,當以婆羅門教的典籍為主。從印度思想史上考察,西元前第六世紀之前,已經發展出了《奧義書》的偉大哲學。印度的哲學和宗教是不可分的,《奧義書》將宇宙的本體稱為梵(Brahman),個人的本體稱為自我(Atman),梵是宇宙的實在,自我的本體即是梵。由本體之實在,產生支配宇宙的人格神;由人格神的自在天(is"vara),現出眾生輪迴生死的舞台,即是天、空、地的三界;活動在這舞台上的眾生,分有胎生、卵生、濕生、化生的四種。像這樣的宇宙本體論和宇宙的現象論,比起基督教的上帝創造宇宙之說,實已高明得多了。 對於一般的民間而言,高深的形而上學,當然應用不到,倒是其中的輪迴(samsara)之說,民間殊為風行。此所謂輪迴,乃是說明生命群的生死和來去的一種宗教思想,也就是說現在生存的生命,是接續了過去生存的生命,繼續存在。當現存的生命死亡之後,未來的另一個階段的存在,又將連接下去。而且是由於現在世的罪惡行為,感受到未來世的不幸的果報;今世的幸與不幸,乃是根源於過去世的善惡行為。所謂輪迴的範圍,則有天、人、地獄乃至遍於植物等各界的差別。人的善惡行為,稱為業(Karma),善業多,即在輪迴之中上升至人天界;惡業重,便下降至地獄界。這種思想,雖然遭受少數唯物主義者的嘲笑,但在宗教的本位上,確為最最公平合理的思想。此種思想,能使人們在不如意的處境之時,心平氣和地面對現實;正在風雲際會之時,不敢胡作亂為;尤其在想到來生的遠景之時便會努力行善。在輪迴和業的觀念之中,對於生存並不可喜,面對死亡也不用畏懼。因為今世的生,是由前世的死而出現;今世的再度死亡,又將引起來世的再度新生。 因此,在佛教的經典之中,雖未見到佛陀和《奧義書》的關係,但是,除了《奧義書》的梵天顯現宇宙的思想沒有接受之外,輪迴和業的思想,已被佛陀接受。不過婆羅門教的宗教儀式之中的特權階級,以及釀造蘇摩酒祭神,並用動物的犧牲,作為對神獻祭,求神賜福的媚神行為,不唯使得祀神的人落於迷妄,也使得宗教的精神趨於墮落,這在佛陀是無法接受的。 除了宗教儀式之外,在傳統的印度宗教中,尚有一種極其重要的宗教行為,那是一種希求達成神人合一之境的內觀功夫。印度宗教的古代聖典,大抵便是由於從修行中,達到了這種境界的人們所傳出。他們被稱為神仙或仙人,他們是用一種直觀的方法,直參宇宙的真理。這種方法,名為瑜伽(Yoga)。首先將身體落實坐穩,調節呼吸,統一精神,對於現實世界,求取高度的認識;從這種神秘的直觀之中,精神力高揚,往往即能產生不可思議的奇蹟。在佛經中,稱他們為得了神通的仙人。佛陀沒有出家之前,對於這些宗教的現象,當然已經明了,並且也曾遇到過這樣的仙人。 佛陀不是僅以享受人間的繁華為滿足的人,雖然貴為太子,並且已經結婚,但在精神上依舊非常的空虛,所以想到郊外去看看民間的風情。根據佛典的傳說,他一連出城郊遊了四次,這四次郊遊的經歷,便改變了他的生活,也決定了他出家成道的前程。他帶著隨從,駕著馬車,第一次出遊之際,在市區見到了一個白髮躬腰、風燭殘年的老人;第二次在路旁見到了一個痛苦呻吟的病人;第三次遇到了一個送喪的行列。這使他覺悟到,不論何人,出生之後,必然會漸漸地衰老,誰也不能免除病痛,最後的結果,便是死亡的來臨!死了之後,又將出生、衰老、病痛和死亡;像這樣的人生,如不設法求得徹底的解脫,實在太可憐、太悲哀了。同時,當他童年時代,曾經隨同父王去農村舉行春耕祭典時,見到農夫犁田之際,從土中翻起了蟲蟻,立即被蛙類爭食一空,轉眼間,蛙被花蛇所吞,花蛇又給由天上凌空而下的巨鷹所噬,像這樣弱肉強食的眾生相,在他看來,不禁要怵目驚心了! 他為了求得最後的答案,所以第四次再度郊遊,這一回使他遇到了一位神態安詳的出家沙門,終於使他領悟到他所應走的是什麼路了!唯有及時出家,一心修行,徹悟了宇宙的真理,才能知道以何方法,來解脫眾生的生、老、病、死的輪迴不息的四大苦患。 (三)出家與苦行 不巧,當悉達多太子第四次郊遊回宮,計劃要走上出家之道的時候,忽然接到報告,說是妃子耶輸陀羅產一男嬰,要他命名。他想他正要去出家,卻來了一個障害出家的枷鎖,因而取名羅侯羅(障害)。但是,他既決心要出家,誰也留他不住。就在那天的夜晚,當他的妃子抱著小王子正在熟睡之時,他便向她們作了無言的告別。喚醒了他的御者車匿(Chanda),牽出了他的愛馬康特迦(Kanthaka),悄悄地出了宮殿,離開了迦毗羅衛城。直到進入了森林的深處,削去了頭髮,脫下了身上所有華貴裝束,穿上用樹皮編製的沙門服,然後囑咐御者車匿,帶著他的服飾和那匹白色的愛馬,返回宮中,向父王報告,他已出了家,若不成道,決不回國。當時佛陀的年齡是二十九歲,有的傳說是十九歲。 當他進入森林之後,新鮮的宗教生活,便是參訪當時有名的外道仙人,那是專以修行瑜伽有了成就的人。沒有多久,他便修成了和他老師同樣程度的境界。因此,未久之間,連續尋訪了好幾位名師,但均不能滿足他的要求。在佛陀的體驗中,知道那些外道名師的所謂解脫,所謂與梵交感,與梵合一,都不是究竟的解脫之道。 然在沒有更加高明的名師可供他去參訪求教之後,只好獨自一人,和其他的外道沙門一樣,修習苦行去了。他的毅力是極其感人的,在苦行林中,修練絕食的苦行,連續達六年之久,在此期間,每天僅以一粒野生的麥子,維持他的生命。當這消息傳到凈飯王的耳朵,便派了五位侍者照顧他的生活,結果這五位侍者,也受佛陀的精進所感,陪伴佛陀修了六年苦行。 可是,修了六年的苦行,身體枯瘦得已如乾柴,尚未見到悟道成佛的消息,始知依照一般苦行外道那樣地盲修苦行,畢竟無益於精神的向上。於是放棄了苦行,改用專心瞑想的功夫。他離開苦行林,走到尼連禪(Nairan~jana)河的清流之中,洗凈了六年來的身垢。但他的身體實在太瘦弱了,所以接受了一位村姑供養的乳粥,恢復了元氣,然後便到附近一棵叫做畢缽羅(Pippala)的大樹之下,用草敷成一個座位,面向東方,雙腿結成跏趺,平穩地坐了下來,並且發出大誓願說:「我今若不證無上大菩提,寧可碎此身,終不起此座。」 不過,先前陪他同修苦行的五位侍者,見他放棄了苦行,都以為佛陀退了道心,又見他接受了一個少女的乳粥供養,便說「他墮落了」,所以離開佛陀,另找他處修行去了。 (四)菩提樹下的體驗 實際上,佛陀並未墮落,只是從苦行的經驗以及享樂的事實中,理解到:極端的苦行和放任的享樂,同樣無濟於開悟的目的。此在後來佛陀訓誡他的弟子時,便作了這樣的說明:「比丘們!當過宗教生活,須避兩種極端。」 那兩種極端呢?一是耽於享受歡樂的快樂生活,這是卑下的、有害精神的,是無聊的浪費;另一是苦行的生活,那是凄慘的無聊和浪費。比丘們!完成者(如來)是避卻了這兩個極端,發現了行之於中央的大道。這條道路,便是開眼精神,是安、是知識、是悟、是至涅盤的大道。佛教稱此為不苦不樂的中道行。 再說喬達摩(即悉達多。佛陀在出家後未成道前,大家均以他的姓氏稱呼他)因為坐在那棵畢缽羅樹下冥想而成了佛,所以後來稱它為菩提樹或佛樹(Bodhi-tree,意為智慧之樹)。那個地方,為了紀念佛陀的成道,被稱為佛陀伽耶(Buddha-Gaya)。那棵樹的切枝,迄今依舊長在伽耶佛塔的附近,另一株切枝則於西元前第三世紀時,由印度名王阿育王(As"oka)的女兒,帶到錫蘭移植,至今仍然活在錫蘭島的前首都阿奴羅達波羅(Anuradhapura)。不論在伽耶的或錫蘭的兩株菩提樹的分身,均被朝聖的信徒們視為聖物,當作參拜佛跡的重要對象。其實這是一種無花果樹,植物學者把它叫做Ficus Religiosa(宗教無花果),大概也是由於佛陀在這樹下成道的原因吧! 喬達摩在這棵菩提樹下,宴坐冥想了四十九日,以其奮勇精進的精神,克服了身心內外的一切魔障,遂於十二月八日之夜,達到了冥想的最高境域,開了智慧,真正的認識了宇宙的真理,明白解脫眾生輪迴之苦的方法。漢譯佛典說那天是陰曆十二月初八日,依照現代學者的通說,乃是西元前523年陽曆五月的月圓之夜。 他在這四十九日里,接受了各種生理、心理及自然界的衝刺和考驗。當他正要擺下一切人間的慾望時,慾望的火焰卻更旺更盛起來;他對那些迷戀的情愛,生存和悅樂的渴望與回憶,必須要用堅定的信念來與之戰鬥。那些東西,確是人類賴以生存和求上進的根源,但也均系苦難的泉源。因此,人若到了將要和這些東西告別的關頭,它們便會猛烈地在心中浮現出來,榮譽、名聲、權力、財富、愛情、家族生活的樂趣,以及來自周遭的寵愛等等,一切的喜樂和歡悅的誘惑之相,全部湧現在眼前。這種景象,使他感到困惑;不過,終於在智慧的決斷之下,突破了人類的最後弱點,戰勝了身心的魔障,也克服了自身的障害,登上了人類智慧和人格的極峰,完成了究竟無上的佛果。他的心境,從波濤洶湧的狀態,進入了平靜如鏡的狀態;從此之後,永無波浪,也沒有漣漪,唯是一片深廣無邊與澄澈清涼,容受一切,包舉萬類,而又絲毫不受他物的騷擾。 此在佛教的聖典中,用優美的文藝筆觸,把它描寫出來。說是天魔波旬(Mara,papiyan) 恐懼喬答摩即將成佛,當他成佛之後,魔宮的子孫便會減少。所以來到正在進入深定之中的喬答摩前,向他提出了誘惑的條件:如果放棄成佛,即可使他成為支配世界的偉大國王。事實上,當他初出生時,就有一位特來看相的仙人預言,悉達多太子如不出家成佛,必可成為支配全世界的轉輪聖王。 此時的喬答摩當然不會為天魔的說辭所動。天魔接著召集他的軍馬,用大自然的破壞力,向喬答摩的宴坐之處,施行瘋狂的襲擊。人類遇到無法抗拒的自然災變之際,就會感到自身的渺小,生起怯弱之心,祈求神靈的保佑。天魔波旬了解人性的弱點,所以在震怒之下,發動了嚨嚨的巨雷大鳴、電光閃耀、搖動大地、山崩土裂、降下豪雨,泛濫成災、暴風吹襲、折木拔樹、飛砂走石、卷襲而至。可是,無畏的喬答摩,繼續住於三昧之中,平靜如常,不動聲色。天然災變所能造成的死亡恐怖,對於喬答摩而言,絲毫不起作用。 天魔見到利誘威脅,都不能使得喬答摩改變企求成佛的初衷,最後便使出了最惡毒的武器,派遣了他的三個女兒,以美色和情慾來破壞喬答摩的定力。他的三個女兒,名叫渴愛(Trsna)、憎惡(Aroti)、貪慾(Raga),她們的膚色不同,媚態各異,均能極其誘惑之能事。當這三個魔女出現之際,周圍的森林,也呈現出一片美妙的景色,襯托著三個姿色動人,音聲柔美,能歌善舞的魔女,她們個個甜言蜜語地向喬答摩挑逗。但是,卻被喬答摩的神力,把她們變成了醜婦。在不凈觀的觀照之下,最可愛的美女,也和墓場的腐屍沒有什麼不同。最後,喬答摩戰勝了惡魔的種種武器,震撼了魔宮,使得天魔波旬潛形逃走了。 成佛之後的釋迦菩薩,即被稱為佛陀(Buddha,意為覺悟了的人),又被尊稱為世尊、如來、釋迦牟尼或釋尊(釋迦族出身的聖者)等。 佛陀的覺悟,究竟是什麼呢?最主要的便是四聖諦和八正道。所謂四聖諦,便是遍及眾生界的苦惱,稱為「苦諦」;這些苦惱的原因,稱為「集諦」;若想解脫這些苦惱,便當斷絕苦腦的原因,稱為「滅諦」;如何斷絕苦惱的原因,則當修行正道,稱為「道諦」。正道的內容,共有八項,所以名為八正道。 其實,佛陀的證道,即是證實了世間的憂、悲、生、老、病、死、輪迴等苦患,以及苦患的因由,滅除苦因的方法;滅除了苦因,便不再接受苦果的生死,不生不死,即是永恆的、極樂的、真實的、絕對清凈的涅盤(Nirvana)境界。 (五)鹿野苑初轉法輪 成道之後的佛陀,一切的龍(印度的Naga即是蛇形的神)、鳥等動物,都來向他獻上供物。他在初七日中,也未離開菩提樹下,一邊受用他在成道之後所得輕妙無可形容的法樂,一邊則在考慮:自己已經證得了難知難解的解脫之真理,這種寂靜高深的真理,卻唯有賢者能夠理解,應該向人宣說嗎?一般的眾生,只知耽欲、企欲、樂欲。像這樣的世間道德構成的因果連鎖法則的緣起法,對於眾生而言,最難理解。眾生對於捨棄生的意志,征服煩惱的慾望,走向解脫之道的教法,是不希望聆聽的。如若將此教法說了出來,他人不能理解的話,豈不唯生倦怠和對佛起嗔呢? 他的這種考慮,確是世間的實際情況,但也正好是天魔所喜歡的,所以天魔又來勸請佛陀,既已成佛,應該立即進入無餘涅盤,不要化度眾生了。 但是,佛陀不是逃避世間的人,他是為了救濟眾生的輪迴之苦而走到了成佛之路的人。因此,便開始了他的教化工作。據佛典中的記載,是應梵天之請,才使佛陀下了向人間宣揚佛法的決心。 請讀者不必要求我來肯定或否定佛典中類此的記載,是事實或寓意?站在宗教信仰的立場,必然信為事實;而且在你信為事實的堅定信仰之中,自身也會體驗到若干不可思議的奇蹟異象。假如你尚未入信的話,也不妨把它視作形象化或故事化了的寓意,以說明人類的心緒,是在內外的矛盾之下,也有求取統一的要求。魔王代表了人類的醜惡面和煩惱相,梵天代表了人類的善良面和清凈相,這兩幅眾生相,均在佛陀的智慧照明之下,赤裸裸地顯現出來。 佛陀在一念之間,下定了宣揚佛法的決心,而那一念便開出了世界史上的一大宗教的文明。他最初教化的對象,便是伴他苦行六年,後來背棄而去的五位侍者,他們的名字是:阿若憍陳如(Ajnata-kaundinya)、跋提(Bhaddiya)、婆波(vappa)、摩訶男(Mahanama)、阿說示(Assaji)。這時候他們五人在波羅奈斯(Varanasi)城附近的鹿野苑(Mrgadava)。如今該地距離波羅奈斯市之北,從車站走去約十公里處,叫薩爾奈特(Sarnath),自西元十三世紀之後,經過回教徒及印度教徒的破壞,已面目全非,現在則再受到印度政府把它當作名勝古迹而加以保護。 佛陀到了鹿野苑,向這五人宣說了親自所證的妙法,他們聞法之後,隨即也證得了涅盤境界。當然,他們的福德和智慧,無法和佛陀相比,所以證的是羅漢果(Arhat值得接受供養恭敬的人)而不是佛果。這五位羅漢,初見佛陀前去,仍以不屑的態度相視,可是一看再看之下,已發現佛陀的相貌威儀,高貴之中又充滿了慈祥的吸引力,便身不由己地一齊跪拜在佛陀的膝前,接受了佛陀的教法,成了佛陀座下最早的五位比丘(bhiksu破煩惱)弟子。通常把這次說法,稱為初轉法輪。 法輪(dharma-cakra),可以譯作正法之輪。「輪」是一種兵器,也是印度傳說中轉輪聖王的輪寶。據傳說,當轉輪聖王出世時,輪寶自然出現在聖王之前,輪寶引導聖王轉向全世界,諸小國王,無不心悅誠服,故能兵不血刃而統一天下,實施輪王的仁政。這是古代印度人嚮往天下和平的一種理想。釋尊取作比喻,以親自實證的佛法為輪寶,他以法中之王的身分,轉動正法之輪,行化天下,益利全世界的一切眾生,並且,凡是法輪轉動之處,一切的邪惡思想,無不為其摧破。 當佛陀以教法化度了五位比丘之時,便為佛教的主體奠定了最初的基礎。此所謂佛教的主體,即是構成佛教的三大要素,總稱之為「三寶」:徹悟了宇宙人生之真理的釋迦世尊「佛寶」;佛所親證的成佛之道,是「法寶」;依佛法修行的出家弟子們,是「僧寶」。 這在佛教而言,極其重要,信仰佛教,必須是信仰佛法僧的三寶。信佛而不信法,那是盲目的迷信,無從得到實際的利益;信佛與法而不信僧,那就沒有接觸佛法的機會,也沒有示範性的人格可學習模仿。尤其是在佛陀入滅之後,眾生的信佛和學法,必須仰賴僧寶的傳授和引導;即使佛陀住世的時代,釋尊為了強調僧寶的重要,也說他是佛陀,但他也在僧中。可見,雖是佛陀,也是以僧中一員的立場,與眾生接觸教化,亦以平等的觀念,參加僧中生活。因此,信仰佛教,名為「歸依三寶」。 進入佛門之後的人,每天必修的功課,至少要念:「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三遍。這是要求我們,時時不忘自己是三寶的弟子,應當照著三寶的教訓,作為待人接物的處世方針。 四、佛陀的教化工作 (一)傳道的開始 佛陀初轉法輪,是在鹿野苑,向五位苦行者說了解脫法門,允許他們成為弟子,並稱「善來比丘」,他們便成了自然得戒的比丘弟子。 在此五人之中,以阿若喬陳如的悟性最快,聽了佛陀的教法之後,隨即證到了阿羅漢果,其他四人,也在不久之間,證了阿羅漢果。 度了五位比丘之後,接著又在波羅奈斯的近郊,開始了佛陀的公開教化。那是由於一位出身高貴的青年,耶舍(yas"a)的從佛入道,他的親友數十人,也加入了佛教的僧團。滿慈子(Purna-maitrayaniputra)、大迦旃延(Mahakatyayana)等人,也於先後舍離外道,進入了佛法。他們在鹿野苑中,度過了第一個雨季的安居生活,也就是在五個月之後,包括幾位在家弟子,已達六十人之多。而且,佛教的僧團,固然歡迎高等階級的婆羅門族,同時也歡迎最下級的賤民出家。在聽法時的位次尊卑,是依出家的先後,不依在俗的種族階級,也不依年歲的老幼。 不過,佛的教法,不限於佛陀來宣說,而是更盼佛的弟子們,將各自所聞所知所見的佛教法門,向廣大的人間社會,作普遍和深入的闡揚。故在第一個雨季的安居生活終了,佛陀便對弟子們說:「比丘們!我已脫離了人天的一切束縛,你們也是一樣。比丘們!為了許多人們的幸福和利益,去遊行吧。不要兩個人走在一起。說出你們已聞的勝法,開示清凈的生活。若不聞法,就此死滅;若得聞法,雖為悟者,亦入於世。」 由於這些比丘,幾乎絕大多數是婆羅門教的教徒出身,多已有了宗教知識和宗教經驗的基礎,故在經過佛陀於五個月的時間,予以開導和訓示之後,即能負起各別弘揚佛教的使命。 佛陀遣發了弟子們分別到四方去傳道之後,他自己則到了優婁頻羅村(Uruvela-senani),化度了拜火的外道優婁頻羅迦葉(Uruvela-kassapa),和其兩個弟弟那提迦葉(Nadi-kassapa)、伽耶迦葉(Gaya-Kas"yapa),以及他們三人的弟子,共計一千人。 根據佛典記載,釋尊出家後,尚未進入苦行林之前,曾去摩揭陀國,見了頻毗娑羅(Bimbisara)王,王願以一半的國土贈送給釋迦太子,勸他不要出家,但被婉拒了。王即提出請求,希望釋尊於成道之後,再來度他。因此,為了實踐當時的諾言,佛陀於化度三位迦葉之後,便率同他們到了摩揭陀國的國都王舍城(Rajagrha),住於城郊竹林里。由於佛陀化度了當時頗負盛望的三迦葉,沒有多久,對於佛陀的讚頌之聲,便傳遍了整個的王舍城。國王聞悉釋尊已經成道,立即趕到竹林之中,聽佛陀說法,大為歡喜,並於第二天,邀請佛陀以及一千多位比丘,進入王宮應供。城郊的那片竹林,為迦蘭陀(Kalanda)長者所有,也受佛陀的感化,把它奉獻出來,王即在此竹林之中,為佛及僧,建造了僧房,這是佛教史上第一所有名的大道場。 (二)舍利弗與目犍連和大迦葉 當時有一位詭辯學派的大修行家刪□耶(Sanjaya)外道,也住於摩揭陀國。有一天,他的大弟子舍利弗(S"ariputra),在王舍城的街上托缽時,見到了佛教的比丘阿說示,發現了阿說示的儀態,是那樣地明朗和愉快,使他呆住了。因而上前探問:「朋友啊!你的相貌如此地明朗輕快,你的面色又是如此的澄澈明凈。朋友啊!你是跟誰出家的呢?誰又是你的老師呢?你是遵奉著誰的教理呢?」 阿說示的回答是很誠懇的:「我的老師是佛陀,但因我是初學新參,要我說明佛陀的教理,實在很難。盡其所能,也只能理解到一個精要而已。」 終於應了舍利弗的要求,阿說示將使他能夠如此明朗輕快的佛陀教義,作了扼要的說明:「一切事物的發生皆有其原因,最勝者則教我們,如何地次第減除這事物及其發生的原因。這是偉大的沙門(佛陀)教理。」 舍利弗聽了這種「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的佛法之後,立即悟到了佛法的中心思想,是說一切事物唯從因緣所生,必以因緣而滅。 這是他從未聽過的宇宙人生的真理,所以立即感到已找到了追求已久的東西,僅此兩句,已使他非常受用了。因此他對阿說示說:「教理僅是如此的簡單,你已因此而進入了沒有苦惱的狀態。這種狀態是多少萬世也不易見到的。」 當時在刪□耶外道座下的優秀學者,除了舍利弗,尚有一位摩訶目犍連(Mahamaudgalyayana)。此人由於目連救母的故事,一再地被中國民間用各種方式普遍地流傳,因此,在中國民間,已是家諭戶曉的傳奇的佛教人物。實際上大目犍連是他的姓,名叫拘律陀(Kolita)。他在投師之後的七日之間,便盡得刪□耶的一切學問,雖被提升為教授,領導二百五十人,但仍未能解脫生死之苦趣,所以和同門的舍利弗相約,不論誰先得到善師,均當互相啟告。故當舍利弗由阿說示處,得到佛陀所示「諸法無我」的緣生思想之後,便告訴了他。於是和舍利弗各自率領了二百五十人,歸投到王舍城外竹林精舍的佛陀座下。歷經一個月的修行,證了阿羅漢果。 後來,舍利弗是佛家弟子中的智慧第一,大目犍連是神通第一,乃是初期佛教教團之中,最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兩大弟子。 在佛滅之後,繼續領導教團,召集長老會議,整理編集佛陀遺教的大功臣,則為佛陀座下苦行第一的摩訶迦葉(Mahakas"yapa)。此人在未曾遇佛之前,早已出家修行。雖曾結婚十二年,卻與妻子相約,共修凈行,不好五欲之樂,一旦父母謝世,便剃髮出家了。後來在王舍城至那荼村之間的多子塔處(Bahuputraka-caitya),遇到了佛陀,聽了佛的開示,這位自負而已受到王舍城的許多人所敬仰的大迦葉,便投入了佛教的僧團,八天之後,即證了阿羅漢果。他一生不用好的衣著,不受美食,少欲知足,常修苦行。 我們在佛經中,常見的所謂「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的佛教僧團,到了此時,大致已經形成了。 (三)佛陀的還鄉 釋尊成道之後第五年,應其父王之召,由王舍城回到了他的祖國迦毗羅衛。 佛陀將要回國前,這個令人驚喜的消息,很快地傳遍出來,父王、姨母、妃子,以及佛的兒子羅侯羅等,都在等待著釋尊返回王宮。 不過,此時的釋尊,已是佛陀,已是僧團中的一個成員,所以沒有回到王宮,而是和大群的比丘們,一同住在近城的森林裡。凈飯王便和他的侍從們,來到林中那特地為佛陀建築的尼拘律(Nigrodharama)園精舍,見了佛陀,同時也見到了佛陀座下的許多比丘,披著極為襤褸的袈裟,剃光了鬚髮,所以頗感不忍,到了第二天朝晨,佛陀依照慣例,外出托缽乞食,向街上的人家,沿門托化。此事又被傳到了凈飯王的耳中,於是急忙地來找佛陀,他說:「我的孩子啊,你為何要像乞丐那樣,向人乞化呢?你實在辱沒我了!」 佛陀的回答是:「大王啊!這是我的祖先的遺規呀!」僅是這樣的解釋,凈飯王是不會理解的,因此佛陀又說:「我們出身的王族和士族,如今當然尚未淪落到要做乞丐的地步。」佛陀接著作了一個微笑,又說:「您和您的王族,的確應以榮譽為首。可是,我的祖先,是過去的諸佛,與我的所作是相同的。」 因為此時的釋尊,已不是釋迦族的太子,乃是一位以救濟全體眾生為職志的人天導師,不宜再受王族觀念的限制,而當以教團的規律為依准了。至於托缽的生活方式,乃是印度當時所有各種沙門團的共同形態。因為出家舍家,身無長物,亦無定居之處,僅以遮身及禦寒用的披衣,以及用來托化食物的缽盂隨身。目的是擺下了一切的名利物慾,專心於道業的修持。 就在那天,釋尊為了會見以前的妃子耶輸陀羅,由兩位弟子的陪伴之下,到了王宮。耶輸陀羅見到披著乞丐衣(袈裟)的釋尊,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撲倒在釋尊前,抱住釋尊的雙膝,嗚嗚地哭泣。此時的釋尊,扶起了耶輸陀羅,給予安慰,用親切的語言,向她宣說了佛陀的教法。那一番話,在她心中,深深地留下了佛陀的慈悲。因此,當他離開佛陀以後,她便替小王子羅侯羅,穿起了華麗的服裝,來見釋尊。這位少年,受了母親的指導,見到佛陀,便問:「父王啊!我於何時能成為國王,承襲釋迦族的王位呢?請您給我繼承吧!」佛陀聽了此語,便牽了羅侯羅的手,離開王城,帶到了尼拘律園,並且向他說:「你希望繼承的東西,那不是永恆的,而且是引發苦惱的東西。這樣的繼承,我早已不能給你了。但是,我在菩提樹下所得的諸寶,可以成為你的東西,那是能讓你永遠繼承的。」於是便把這位少年王子交給了舍利弗,成了僧團中最早的沙彌(S"ramaneraka)。 這次釋尊回國,在俗情的觀點上說,固是省親性質,但在佛陀的立場而言,乃是用佛法度了釋迦族的人。他的父王於聞法之後,即得「法眼凈」的初果見道,也就是說,雖未立證阿羅漢果,解脫生死苦患,但已解脫在望,涅盤可期了。宮人也多受了戒法,並且還度了摩訶婆□波提所生的異母弟難陀(Nanda)等人出家。 因此,在這一共七天的歸省期中,感化的顯著成果,是使佛教的僧團,增加了許多位由釋迦王族來出家的弟子們,其中有名的就是阿那律(Aniruddha)、阿難陀(Ananda)、金毗羅(Kumbhira),以及後來與佛陀爭取領導權的提婆達多(Devadatta)等人的追隨出家,為王子們理髮的賤民優婆離(Upali),亦於此時趕來出家。 後世傳稱的佛陀座下的十大弟子,除了解空第一的須菩提(Subhuti)似乎出家較晚之外,其他九位如智慧第一的舍利弗、神通第一的目犍連、頭陀(苦行)第一的大迦葉、天眼第一的阿那律,說法第一的富樓那(Purnamaitrayaniputra滿慈子)、論義第一的迦旃延、持律第一的優婆離、密行第一的羅侯羅,均已出現了。 (四)佛陀的行止 釋尊於成道之後,直到入滅為止,大約有四十五年的歲月。每年除了四個月的雨季,和常隨的弟子們在某信徒的家裡,或在某長者所建贈的精舍、林地、莊園中,安居度過之外,平均每年有八個月的時間,從事於游化人間的工作。經常由村至村,由城至城,由此國到彼國,在許多弟子的伴同之下,到處宣化佛的教法,往往是用淺近的比喻和生動的民間故事,作為宣揚佛法的方便。 佛陀時代,有名的居所,除了前述王舍城的竹林精舍,還有舍衛城(Savatthi)附近的只園精舍,亦名只樹給孤獨園(Jetavanaanathapindasyarama)。這地方,在佛教史上的地位,極其重要,佛陀的許多經典的說出,與這兩處有關,因為場所廣大,便於容納多數的聽眾和出家人的住宿,所以在許多佛經的開卷之時,即說明當時佛陀在王舍城的竹林精舍或舍衛城的只園精舍所說。 王舍城是摩竭陀國的首都,舍衛城是□薩羅國的首都,這兩個國家,正是恆河流域印度新文化的中心,比起釋迦族的迦毗羅衛,也都是大國和強國。 說起只園精舍的因緣,非常富有詩意。據說,當佛陀帶著來自釋迦王族的新弟子們,回到王舍城之後,即有一位當地的富豪,恭請佛陀及其弟子們,到他家裡應供吃飯。恰巧於前一天的下午,這位富豪有位親戚,名叫須達多(Sudatta),特別自舍衛城來訪,見到這個富豪的全家上下,都在忙碌非常,一問之下,始知是為準備迎請佛陀應供。當他聽到「佛陀」的尊號之時,感到驚喜不已,即說:「佛陀的名字都不容易聽到,何況能夠見到佛陀並且禮敬佛陀,這是多麼幸福的事啊!」因此,等不及第二天天明,須達多便逕自前往佛陀的住處求見。 那晚的佛陀,在塞林(Sitavana)中靜坐,那是林葬的墓地,人死之後,棄屍於此,任鳥獸□食的林地。雖在極端的恐怖心理之下,須達多還是鼓足了勇氣,走進了陰森的寒林,拜見了佛陀,親聞了佛法,成了虔誠的在家弟子。因他乃是舍衛城的首富,故請佛陀到西北方的舍衛城去弘法。他在回國的途中,凡是遇到熟人,就勸他們共同發心,建一座精舍,供養佛陀和佛的比丘弟子。由於他的交遊廣闊,並且受到許多人的尊敬,頗收一言九鼎之效,一邊勸說,一邊著手建造精舍的工程。 再來說建造精舍的處所。當他回到舍衛城後,看了很多地方,均不理想,唯有隻多(Jeta)太子的私人遊園最合適,所以投金五十四億,買下了地皮,另由只多太子獻出園中的樹木,故名只多林(Jetavana)。須達多樂善好施,周濟孤獨,號為給孤獨長者。由兩者的功德所成,故稱只樹給孤獨園。當在只園精舍的建築工程進行之際,佛陀首先派了舍利弗前往,負起監督任務。這所精舍佔地達八十頃,長一千六百英尺,寬四百五十英尺。約一萬九千一百七十坪,建有十六大重閣,六十窟屋,六十四院,窟外的別房住屋千二百處,各別集眾打犍錐處百二十所。 由此看來,這是多麼雄偉的大寺院了。住於舍衛城的□薩羅國王波斯匿(Prasenajit)王,當佛陀到了只園精舍之後,也常喜前往訪問聽法,成了三寶的擁護者。 從此之後的釋迦世尊,便經常往返於東南的王舍城和西北的舍衛城之間,佛教的教化活動,也即以此約六百公里直徑的範圍為中心。 五、佛陀的根本教義 (一)何謂根本教義 所謂根本教義,顧名思義,乃是佛教教義的基礎或原則。佛陀悟道之前的印度,沒有這樣的思想。佛教的悟道,便是開發了自有地球的人類歷史以來,從未發現過的真理。這個真理,便是說明宇宙人生的存在及其變遷的原理,明乎其中的道理之後,便可循著此一道理的軌跡,走向超脫的境界。 所以,當釋迦世尊成道之後,最初說出的教法,即是從其大覺智慧之中流露出來的根本教義。但是,佛陀在世,一共度過了四十多年的傳道生涯,在此漫長的歲月之中,他遇到了各式各樣的個人和群眾,也經歷了好多文化背景和風俗語言並不相同的環境,為了適應各種不同的對象,便以種種不同的角度和方式,宣說他的教法。然而,宣說的角度和方式雖有不同,卻是為了同一個原則,站在同一個基礎,那便是佛陀的根本教義。 (二)印度宗教的梵天和人類 在佛陀以前的印度宗教,認為宇宙萬物均系梵天所生。在祭師階級的婆羅門優勢獨佔的情形下,又將人類的產生,分為四個等級:由梵天的頭上生出職業的宗教師婆羅門族,由肩上生出武士及王者階級的剎帝利族,由腿上生出農工及商業階級的吠舍族,由足上生出奴隸賤民階級的首陀羅族。 此系出於四吠陀中最早出現的梨俱吠陀(Rg-veda)所收的<原人歌>,這也就是說,人類,由於神的造作,有始以來就是不平等的。人類唯有畏神和敬神,並向神獻祭之外,不可能自行解決任何問題。尤其對於被征服的奴隸階級,稱為「一生族」,他們沒有信奉宗教的權利,被置於神的眷顧之外,當他們死了之後,再沒有轉生的機會。 至於其他三種階級,稱為「再生族」,同在神的眷顧之下,尚有死後再生的權利。這種不平等的宗教思想,雖然指出了宇宙的起源和人間的現象,但卻無以證明它的真實性和合理性。 (三)佛陀的教法──四聖諦 佛陀的教法如何呢?不用說,佛陀是經過了印度原有宗教思想的薰染,而再予以審察的結果,開出了新鮮合理而偉大的智慧之花,那便是以「四聖諦」(catursatya)──四種轉凡夫為聖人的真理。 雖然,在這四條真理之中,沒有告訴我們宇宙的起源為何?但卻為我們解答了宇宙的存在以及人生的價值問題,更為我們說明了人生的歸向以及達到永恆目的的實踐方法。 事實上,整個宇宙便是一個無限的存在,我們對於空間的大小和時間的長短,產生出分辨的認識,乃是由於我們在無限的存在之中,自我局限於有限的存在之故,假如擺脫時間和空間的範圍,當下便進於無限的存在,和整個的宇宙相等。 至於,在此無限的宇宙之中,何以會產生了有限感覺的凡夫眾生?這是一個哲學問題。佛陀對此,沒有加以解釋,僅謂「法爾如是」,也就是說自然如此的。 因為有了凡夫眾生,始有宇宙之存在的感受,故也可說,凡夫眾生,並非來自宇宙的分裂,或所謂上帝的創造,乃是本來就有的,無法追究其起源的。因為宇宙本身,沒有時空的界限,存在於宇宙中的凡夫眾生,亦無時空的起點可求,所謂起迄和來往,僅是凡夫眾生的幻覺,不是宇宙本體的真相。 所以,釋迦世尊不談宇宙和人生的創始,並且堅決否認上帝創造世界之說。佛陀只教我們如何從有限存在的凡夫眾生,轉變而成無限存在的大解脫者。凡夫眾生的憂悲苦惱和生老病死,均系由於對於種種幻景的貪求、嗔拒、無智慧,故被幻景所左右,以致身陷於幻景的有限之中。 由此可見,我們所感受的有限存在,並非真實的存在,乃是虛幻的存在。佛陀的教法,便是指點我們:循著一定的方法,從迷幻的有限之中走出來。具體的說,便是「苦、集、滅、道」的四聖諦法。現在,分別而又一貫地介紹如下: 1,苦聖諦是佛陀的本體論 苦聖諦,略名「苦諦」(duhkha)。上面已說到,宇宙本來是無限的存在,也無所謂有什麼宇宙本體論的必要;若一涉及宇宙本體觀念,便不是無限,而是出於有限的要求了。比如說,宇宙的觀念,是從我人有了四方、上下的方位和過去、現在、未來的過程之設想,才標立了宇宙這名詞的觀念,既有了方位和過程的假設,當然不是無限,而是落於時空範圍的有限了。 因此,佛陀為了說明此一時空範圍形成的因素,而宣說的苦聖諦,便是佛陀的宇宙本體論。也就是說,以佛陀的智慧,所見的宇宙之形成,乃是由於凡夫眾生,對於如下的五種對象(五蘊)的執著。有此五種對象,構成自我的觀念,由於有了自我的意識作用,便引來了不自在、不滿足、不完整的感受。這些感受,便是苦惱。 2,五蘊 構成凡夫世間的要素,名為五蘊或五陰(skandha): ⑴ 色蘊(rupa-skandha)──包括自身的眼、耳、鼻、舌、身等五根,以及反映自身而起感受作用的色、聲、香、味、觸的五境。這是構成自我觀念的物質要素,也即是自我存在的主觀的身體及客觀的環境。 ⑵ 受蘊(vedana-skandha)──對於五境的接觸,所生起心理上的感受作用,即是當身體的五根(五種官能),和其所在環境中的事物,發生了感觸的心理活動。 ⑶ 想蘊(sanjna-skandha)──由感觸而變成接受的心理活動,例如與順境接觸所感到的欣樂,與逆境接觸所感到的悲苦,即是心理上的受取作用。 ⑷ 行蘊(samskara-skandha)──產生了苦樂感受的受取作用之後,接著生起的貪慾、嗔惡,或與之不相關涉的其他心理活動。 通常的情況,總是對可悅的事物,起貪慾心;對不可悅的事物,起鎮噁心。但是也有覺得無關痛養的,或因甲境而想到乙境上去的。 ⑸ 識蘊(vijnana-skandha)──更進一步,對於所接觸的境物,了別識知,即是意念或意識的活動,也即是心的主體。前面的受、想、行三蘊,是心體的現象,識蘊才是心的主宰。故也可將受、想、行的三蘊,稱心王所有之法,識蘊便是心王。凡夫眾生的生生死死,生來死去,死去生來的主體,便是這個被稱為識蘊的心王。一般人稱之為靈魂,佛教不稱為靈魂,而稱為識,因為,識和一般人所說的靈魂,觀念頗有不同。靈魂好像是固定不變的,所以普通人把人的生死,比作搬家,從破了的老家,搬進新建的家,屋子雖換了,住屋的人卻未變換。佛教所說的識蘊,乃是隨著各人的善惡行為,經常都在變化不已的,因為,人的善惡行為,不是讓什麼天曹地府的神明記在生死簿中,而是隨時積儲在各自的識蘊之中,再根據善惡的輕重類別,感受不同的生死果報。 可見,以上五種構成凡夫眾生之自我存在的要素,乃是物質世間和精神世間的綜合,從這觀點來看佛陀,他既非唯物論者,也非唯心論者,而是心物合一論者。 3,宇宙是眾生所造成的 宇宙是眾生活動的舞台,這是通俗的說法。若依佛陀的見地,宇宙是由眾生的活動而形成的。比如,我們的家庭,我們的社團,我們的國家,是由家庭中的成員、社員、國民的全體活動而成立的。故可推知,我們的地球世界,是由於生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一切眾生所共同完成的傑作。在地球尚未形成前,一切將要來到地球上生活的眾生,便已在各種不同的世界,造作了感受地球世界之果報的業因。所以,地球世界是地球眾生共同活動的舞台,但在未到地球上活動之前,即已在其他世界,為了地球的形成而作了相同性質的活動。這些活動的本體,便是構成自我的五種要素,由此五種要素構成的自我,便是凡夫眾生,凡夫眾生的存在,便是生、老、死的周而復始地受苦,稱為「輪迴生死」,或名「流轉生死」。因為隨著時間過程中的善惡行為,而來感受種種環境和生命的果報,升降不已,浮沉無定,所以喻作車輪的迴旋,或波流的滾轉。人在一生中的際遇,當然是苦樂相參的,所以,僅從一截生命的片段上著眼,做為一個凡夫眾生,未必是絕對可哀的事;然從連貫的生死之流中,觀察凡夫眾生,那就不能不贊仰佛陀的教義了。因為,佛陀所說的苦諦,並非苦樂相對的苦,而是指出感受此種苦樂存在的本身,便是苦果的報應。宇宙的存在,是為凡夫眾生的受苦,那麼,苦惱的起源又是什麼呢? 4,集聖諦和滅聖諦是佛陀的現象論 從宇宙的本體而變成宇宙的現象,便是眾生生死的起滅。佛陀以心物合一的五蘊,作為凡夫眾生世間的本體,又以什麼來說明宇宙的現象呢?前面已經表明,佛陀是以眾生為宇宙之中心的,有眾生始有宇宙,有宇宙即是有限,此一有限的本身就是宇宙的現象。現在所說的現象論,是指此一現象的產生和消滅而言,此一現象的產生,名為苦集諦(samudaya),這是伴著追求快樂和貪慾的滿足而來的種種渴望,使得我們從此生到來生,生了又死,死了再生。 總括而言,乃是由於我們渴望快樂(欲愛),渴望生存(有愛),渴望無常(無有愛),故使我們永遠在欲界、色界、無色界的三界之中,六道輪迴。修了善業,生於天上和人間;作了惡業,便下墮地獄、鬼、畜的三惡道中受生。只要一天不斷此一渴愛(tanha)之心,永遠都在集聚生死的苦因。要想不受苦果,唯有先從明白苦因著手,進而不造苦因,便可不受苦果了。 滅苦的真理,稱為苦滅諦(nirodha),必須拾棄慾望,斷除慾望,離開慾望,不使慾望有其殘存的餘地。破除了一切的慾望之後,渴愛之心亦可消滅了。也就是說,從所有的煩惱和善惡之中,解脫出來,由生死的三界,進入寂滅的涅盤境界。此所謂寂滅的涅盤境界,不是永恆的死亡,也不是永恆的生存,而是不生不滅的,寂靜安穩的,自由自在的,絕對的存在,無限的存在,無遠弗屆,無微不至,是衝破了時空界限的,超越了心物觀念的徹底存在和究竟存在。 5,十二因緣的生死觀 根據佛陀的悟境所見,形成生死循環的三世因果者,名為十二因緣,亦即由於十二個環節的連鎖,便構成了連續生死之苦的起因,也可由此十二個環節的逐段逆轉,達到滅卻苦因、斷絕生死的目的。故在四聖諦的集諦和滅諦之中,要用十二因緣的道理來說明。 十二因緣,又名十二緣起(dvadas"anga-pratitya-samutpada),是以十二個段落的因果關係,說明凡夫眾生的生死連續,所以稱為十二因緣。現在先將十二因緣,依其排列的次序,介紹如下: ⑴ 無明(avidya)──迷之根本,可以稱作無知,即是貪慾、嗔恨、愚疑等的煩惱,故為迷惑於生死界中的根源。 ⑵ 行(samskara)──行業,是從無明產生的意識行為,是前世所造的善業和惡業。 ⑶ 識(vijnana)──由於過去世中的種種行為所積聚的業體,便是以此業體的本能,投入母胎的最初一念。 ⑷ 名色(nama-rupa)──投入母胎之後,業體的心識(精神)和胎體的肉身(物質)相結合的狀態。 ⑸ 六入(sad-ayatana)──在母胎中,逐漸形成胎兒的眼、耳、鼻、舌、身(五官四肢)、意等六種感覺器官,又可名為六根。因為一切善惡行為的造作和感受,均系由此六種官能為媒介,而達於心體,成為業因業種,或苦因苦種,所以名為六入,意為諸業的六個入口。 ⑹ 觸(spars"a)──我們於出胎之後,自我身心的六入(六根),和外在環境的六塵之間,發生了相對的接觸。所謂六塵,便是和六根相應的色、聲、香、味、觸、法,也就是我們這個身心所處的生活環境中的一切事物。 ⑺ 受(vedana)──由接觸外境而產生的領受苦或樂的感覺。 ⑻ 愛(trsna)──由於苦樂的感覺之後,所起欣樂厭苦,求樂避苦,並且貪於財、色、名、食、睡等五欲的心理活動。 ⑼ 取(upadana)──對於自己所喜所貪的欲求的事物,生起執著不舍的心理。 ⑽ 有(bhava)──愛和取,乃是求取生存的慾望,正因為有此生存的慾望,便造下了種種惡行為的有漏(生死)之因,故將接受未來的生死果報。此所謂「有」,便是指的生死因素、善惡行為的有漏之業。 ⑾ 生(jati)──今生造了生死的業因,必將接受來生的再度出生的業果,那便是由色、受、想、行、識等五蘊所構成的身心,和此身心所處的環境。如前所說我們的身心是六根,身心所處的環境是六塵,同為五蘊構成,同為所感受的業果報應。如果加以區分,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是主觀的身心,名為「正報」;色(眼所接受的美醜、明暗等),聲(耳所接受的一切音聲),香(嗅覺所接受的一切氣味),味(舌所接受的一切滋味),觸(身體所接受的冷暖、粗細、軟硬、澀滑等),法(心意所接受的一切學問、觀念、思想、方法)等客觀的環境,名為「依報」。 此處所說的「業」,和通常所用的「孽」字,頗有不同,請勿混淆誤解。佛教所稱的「業」,是梵文「羯磨」(karma)的意譯,是善惡行為所留下的一種無形而有力的能,也許和近代科學家所說德語的Energie不同,它是行為的一種余勢,由於前一行的余勢,可以引出後一現象的發生。 ⑿ 老死(jara-marana)──來生既然有了五蘊所成的身心,又將衰老而至死亡。 佛陀用這十二因緣,說明了凡夫眾生,在過去、現在、未來的三世之中,所有因果循環的流轉現象。此可用下面的表解,幫助我們,理解它的一個概念: 如果順著十二因緣的三世因果,周而復始的繼續下去,便是以集諦來說明苦諦的根由,眾生永遠是眾生,不會脫離苦的範圍。但是,佛陀之所以要指明苦諦的根由,目的乃在協助眾生,超越苦的範圍,所謂轉凡成聖,那便是接著要說的苦滅諦了。 6,十二因緣的解脫觀 苦滅諦,乃是逆著十二因緣的次第,從斷絕第十二因緣的老死,向上推轉,到了第一因緣的無明斷絕之時,即是超凡入聖的解脫境界及涅盤境界。 也就是說,要想不「老」不「死」,唯有設法不再出「生」;要想不再出生,便不得造下「有」漏的生死之因;要想不造生死之因,對於貪戀的事物應當立即放下求「取」和捨不得的心念;要想無取無求,唯有首先排除避苦求樂的「愛」欲心;要想無愛欲心,便當不再領「受」苦樂的感覺;要想不受苦樂所動,當求六根清凈,不與六塵接「觸」;要求六根不觸六塵,唯有不起「六入」;六入是由「名色」所成,要求不起六入,便不宜求生投入母胎;投胎的主體是業「識」,故應先破業識;業識是由前世「行」為的集聚而成,故當先勿造作有漏的善惡行為。 所謂有漏(sasrava),是指本著有我的意念,由身口所作的一切行為,不論是為身心的私我,或為群體社會國家世界的公我,乃至是為宇宙全體的神我,均系有我有漏的生死業。為何有我的觀念存在呢?乃因眾生皆在「無明」的愚疑之中,何謂無明愚疑?即是沒有智慧,不能明察我們所處的五蘊世間,都是因緣和合而成的,暫時的,不實在的幻景,所以誤將眾生各自所造的身心乃至宇宙,當作「我」來維護與貪戀。如果能將此無明排除,便可修好解脫之船的漏洞,平安地航出生死的苦海了。 如何排除無明,那是要靠修行八正道來完成的工作,也就是下面所要介紹的道諦。 7,道聖諦是佛陀的修道論 道聖諦,簡稱道諦(marga),即是滅苦之道,或滅苦的方法,也就是佛陀所說修道方法,若能依此方法,切實遵行,便可升入聖境,是由凡夫眾生成為超脫自在的聖者之道,所以稱為道聖諦。 道諦的內容,含有八目,所以總名之謂八聖道分或名八正道(aryastangikamarga),又譯作八支聖道及八正法等。現在分條敘述如下: ⑴ 正見(samyag-drsti)──徹底明了四諦之理,即為正見。當以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盤寂靜的「三法印」,來監定見解的正確性。即是說,能夠理解我們所處的五蘊所成的身心世界和環境,確是虛幻無常的;既屬無常的幻景,自亦沒有真我的實體可求;徹見無常,實證無我,當下便是涅盤,便是寂靜(不動心)的聖境。唯有依據這樣的見地,來從事佛法的修行,才能真正地達到解脫的目的。 ⑵ 正思惟(samyak-samkalpa)──又被譯作正志、正思、正分別等,即是正確地思惟四諦之理,基於正見的原則,勿使心中生起貪慾、鎮恚、害心等的活動。這是清凈意業的功夫。 ⑶ 正語(samyag-vac)──即真語和實語。不妄語(謊言)、不兩舌(挑撥是非)、不惡口(粗言詈語)、不綺語(戲論淫詞)。應當以善言勸勉,愛語安慰,直言教導。此為基於正見所作清凈口業的功夫。 ⑷ 正業(samyak-karmanta)──又被譯作正行,即端正品行,遠離一切的邪惡行為,是指基於正見而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除了已婚夫婦之外的一切男女的淫事,均為邪淫),不用一切興奮劑或麻醉物。此即是清凈身業的功夫。 ⑸ 正命(samyag-ajiva)──清凈了身、口、意的三業,順從佛陀的教法,遠離五種被佛陀稱為以邪法活命的(不正當的)職業,例如:詐現奇特、自稱功德、咒術占卜、大言壯語、彼此標榜等。亦即是以不正當的手段,謀取不法的利益,名為邪命。學佛的人,當以正常職業,取得生活的所需。 ⑹ 正方便(samyag-vyayama)──又被譯為正精進或正治,即努力於貪嗔無明等煩惱的對治,精進地邁向涅盤的聖道。故當發願:已生之惡使之速斷,未生之惡使之不起;已生之善使速增長,未起之善令之生起。 ⑺ 正念(samyak-smrti)──繫念正道,不起邪念;即是以不凈觀(a-s"ubka-smrti)等方法,攝心制心,使之不受物境慾念所搖動。所謂「不凈觀」,即觀想此一身體,共有五種不凈: ①種子不凈(由父精母血所成), ②住處不凈(胎中十月住於母體的屎尿之旁), ③自身不凈(身體是由地質、水份、熱能、空氣等四大所成), ④自相不凈(身中常由眼、耳、口、鼻以及大小便道的九孔之中流泄穢物), ⑤究竟不凈(此身死後必將腐爛化為膿血,乃至枯骨亦壞故)。 觀想自身不凈,觀想他身不凈,便可息滅物慾之心,也可增進捨身為道之心。 請注意,佛教所說的「四大」,是指構成宇宙的四大物質元素,不要誤以不貪酒、色、財、氣。名為「四大皆空」,乃以宇宙的物質元素,暫時幻現的身體,不是究竟的存在,所以稱為「四大皆空」。 ⑻ 正定(samyak-samadhi)──循著以上七個階段次第修行,正念的觀想完成,便可進入四禪八定,再加以無常無我、四大皆空的正確知見(即是空慧的觀照),便能進入無漏清凈的滅受想定,那即是解脫自在的境界,不生不死的涅盤境界。所謂涅盤(nirvana),曾被譯作滅度、寂滅、圓寂等,即超越了一切煩惱苦痛的系縛,住於絕對自在的境域,那是不能用時間和空間來範圍的圓滿充實的存在。 (四)不苦不樂的中道 我們從以上所見,佛陀的修道論,既不主張享樂,也不主張苦行,乃是不苦不樂的中庸之道。實行起來,也不會感到困難,不用浪費金錢,也不一定要我們避開現實的生活,而是教導我們,就在現身所處的環境中,及時用功修行。著手之際,也不繁雜,只要能夠把握住一個原則,認明我們的身心和這身心所處的環境,都是無常的、無我的、暫有的、幻有的,便可漸漸地對名利得失的心念淡薄下來,對於求取解脫之心積極起來。然後再對日常生活、待人接物之間的存心,以及言行方面,加以留意;寧可損己利他,不要損人利己;應以正當的職業,為人間的社會,謀求幸福;儘可能地利用時間,多做自利利他的工作;為了洗鍊我們的身心,應當多做一些使得物慾沉澱的功夫。這種功夫,上面僅僅列舉了一種不凈觀的方法,其實,正念所包含的方法很多,主要的尚有六種正念:念佛、念法、念僧、念持戒(即在八正道中的身口意三業的清凈)、念布施(以財物布施貧窮,以佛法施化有緣的眾生)、念生於諸天的功德。 這須加解釋的,修行的方法很多,歸納起來,不出福慧二類。心中念念不忘地對於佛陀偉大人格的敬仰,對於佛陀所說教法的渴求,對於實踐佛陀教法者──僧人的見賢思齊,對於造作惡業的警惕,對於困苦眾生的盼望能予以救濟,對於以禪定力而生於諸天的嚮往。這六種繫念的表現,均屬於福業;但此六念的功夫所得,便屬於慧業了;因為正念不斷的更進一步,便入禪定境界,定力即能產生智慧。 以佛陀的智慧所見,生天未必可喜,即使到了最高的非想非非想處天,仍未脫出生死的界限,故對於六念之中的念天功德,不可誤解成為僅僅希望求生天上,而是指的八正道中最後一個階段,盼由四禪八定的禪天過程,進入涅盤。 正念,主要是指心念,但是,晚近中國,以口念佛、念經,也不為錯;由口業來幫助意業,當然更好。不過,如果僅用口念而疏忽了心念,那就捨本逐末了;如果僅是口中念佛,而忽視了八正道的兼顧並重,更是錯上加錯了。事實上,凡是信心堅強、修行殷切的人,也必是位行解雙舉的佛教徒。 因為,佛陀的教法,是要我們在不背棄現實生活和人類環境的原則下,努力於解脫道的修持;並以佛法的實踐,來導致個人生命的升華,促進人間社會的凈化。所以八正道的修行者,既能擺脫物慾之火的煎熬,也不必如苦行主義者們接受痛苦的折磨。 (五)佛法的中心思想 佛法,便是佛陀所說的教法,即佛陀教我們用來自利利他的修行方法,以及解釋這個修行方法的原理。切勿誤解修行僅是出家人的事,也勿以為唯有吃素念佛或坐禪拜佛才是修行,這點可從上面的介紹中得到理解。也正由於如上的介紹,使我們見到了佛法的一個梗概。 這個梗概,便是「四聖諦法」,在此四諦法中,又以五蘊法分析了宇宙人生的本體,五蘊法中包羅了構成主觀的六根和客觀的六塵,這個五蘊的世間,便是苦諦的內容。又用十二因緣,說明宇宙人生的現象,說明三世因果的循環,也說明了如何使此因果循環的現象消失。事物之間所發生的關係,名為因緣;先後之間所起的現象之關連,名為因果。因緣思想和因果思想,是一體的兩種表徵,乃是佛陀思想的獨特處,也是佛教的中心思想的中心。佛陀即以此因緣與因果,宣說了集諦和滅諦。為了滅苦的方法,便說了八正道,八正道乃是最平易近人的修行方法,也是最能適合人們接受的中庸之道。 當然,初接觸到佛法的人,可能仍有不太明白的地方,此在佛陀悟道之初,即已有過如此的顧慮,結果還是被許多願意接受的人理解了,所以也發揚光大了。 從五蘊的基礎上,發展成了「唯識法相」的哲學;從因緣生法的立場上,發展成了「般若性空」的實相論;從身口意三業清凈的立足點,完成了戒律的體系;從正念及正定的基本上,發達了禪觀的思想。統括佛教思想史上的小乘佛教,而至大乘佛教,其中心思想的源頭,皆不出如上所舉的四聖諦和八正道,所以把它稱為佛陀的根本教義;因為它是大乘、小乘,一切佛法的根本,故又被現代學者們,稱為根本佛教。 六、佛陀的教團 (一)教團的構成 在佛陀當時的印度,尤其在恆河流域一帶,有許多的沙門團,於各種不同的思想下,形成各式各樣的出家人的團體。當佛陀成道之後,有了自己的教義,依照佛陀的教義,作為實踐依準的出家人,也日漸多了起來,這便是自成為一個佛教教團之開始。 不過,佛陀的教團,雖以出家的沙門(s"ramana)為中心,經常追隨佛陀的,也以沙門為主,但佛法教化的對象,卻不限於出家人。佛陀倒是為了教化在家人,而到處遊歷,並且教導他的出家弟子們隨緣教化,往往利用出外托缽乞食,接觸俗人,應機施予佛法的宣化,故將托缽乞食視為重要的生活方式之一,以接引、化導與佛法有緣的人們,所以名為化緣。 俗人歸信之後,絕對的多數,不會隨佛出家,佛陀也不要求人人出家。因此,出家的沙門,形成了教團;教團的外圍,便是眾多的男女信徒,他們雖不直接參加教團的集體生活,卻和教團之間有著密切的關係。所以,提起佛陀的教團,也不能忽視了在家身分的佛弟子們。 將在家的男女信徒和出家的大小男女,分別起來,佛陀的教團中,便有七類不同的身分: ⑴ 優婆塞(upasaka):漢譯為清信士、近事男、近善男等,即親近三寶的在家男子。 ⑵ 優婆夷(upasika):漢譯為清信女、近事女、近善女等,即信仰佛法,近事三寶的在家女子。 ⑶ 沙彌(s"ramanera):漢譯為息慈(息惡行慈)、求寂(勤求圓寂)等,即依比丘而住的出家少年。 ⑷ 沙彌尼(s"ramanerika):即依比丘尼而住的出家少女。 ⑸ 式叉摩那(s"iksamana):漢譯為學法女、學戒女、正學女等,即女子於十八歲至二十歲的兩年之間,修習特定的不淫、不盜、不殺、不虛誑語、不飲酒,不非時食的六法,而住於比丘尼的團體中者。此與沙彌尼所不同者,沙彌尼是未成熟的少女出家,一旦進入教團,便可肯定她的出家身分。式叉摩那是已成熟的少婦或已不是處女的女子,須以兩年的時間來觀察她是否能夠適應出家的生活。 ⑹ 比丘(bhiksu):漢譯為乞士、熏士、破煩惱等,即二十歲以上受了比丘戒的出家男子。 ⑺ 比丘尼(bhiksuni):即二十歲以上受了比丘尼戒的出家女子。 依據佛教的慣例,以上七類的位次,是這樣的:比丘、比丘尼、式叉摩那、沙彌、沙彌尼、優塞婆、優婆夷。總名為佛陀座下的七眾弟子,也即是構成佛教教團的全體信徒。 (二)在家信徒的生活規範 作為一個在家的佛教信徒,和非信徒所不同的,即是歸依三寶和受持五戒的要求。也就是說,一進佛門,首先要對佛陀生起崇敬之心。雖然,佛陀本身無須由於信徒的崇敬而顯出他的崇高偉大,也不是由於佛陀有什麼權威而強制信徒對他崇敬;乃是為了崇敬佛陀的偉大人格和智慧,他將自己所悟的解脫方法,悲天憫人地告訴了我們,我們對他的救世精神,是否應該崇敬呢?假如你已接受了佛法的教化,是否應該見賢思齊,對於佛陀的人格有所嚮往呢?如果是的,那麼,對於佛陀的崇敬,乃是為了提挈自己,使得自己也能漸漸地走向成佛的道路。 所以信佛的第一個條件,便是對於佛陀的敬仰和歸信,佛經中稱為「歸依佛陀」。 信佛的最大目的,不該僅是為了求取現實的利益,但信佛的利益是通過了現實生活而達到解脫目的者。要想求取利益,必須依照佛陀所示的方法來做。所以對於佛陀的教法,也當歸信,名為「歸依達磨」。達磨(dharma)即佛陀的教法,被漢譯為規持和規則等。 佛陀的教法,要藉人的傳持和宣揚,才能長時間地讓廣大的人們接觸到,故對傳持佛法的人,亦宜恭敬如同佛法,此名為「歸依僧伽」。僧伽(samgha),意譯為和合眾,即以佛陀的教法為規範,意見相同、利益均等、生活相同,身、口、意的行為方面,也均和睦相處的人們。主要是指出家的佛弟子們。 以上三項,加起來名為「三歸依」,亦名「歸依三寶」。以現代的觀點來說,便是敬愛教育我們的老師、珍惜老師傳授的學問、尊敬創發學問的古聖先賢。不過佛法不同於普通的學問,這是使我們從有限的生死界中,進入無限解脫境中去的方法,所以在歸敬的程度上是頗有差別的。 歸依三寶之後的人,依照佛陀所示的生活規範,至少要遵守五點: ⑴ 不殺害有情(sattva)眾生。即對於具有感情意識的一切生物,不得加以殺害。此有兩種原因:一是從因果的觀點及輪迴的觀點上說,現世殺害有情眾生,將來也要接受殺害,為了急求解脫生死,不得再造生死的殺業;另一是從滅除無明煩惱的觀點及增長慈悲心的觀點上說,不應為了自身的欲求而殺害眾生,更不應為了嗔怒而殺害眾生。 ⑵ 不屬於自己應得的任何財物,均不得不與而取。不論巧取或強奪,皆為不法的行為。 ⑶ 不得與夫婦之外的男女發生性關係,夫婦之間亦不得過度地縱慾。 ⑷ 不得虛言、妄語、惡口罵人、兩舌挑撥、淫詞艷語。 ⑸ 不得飲酒,亦不得食用刺激和麻醉的物品。 以上五點,便是殺生、偷盜、邪淫、妄語、飲酒的五戒。殺、盜、邪淫,屬於身業,妄語屬於口業,飲酒是為防止因酒而造成亂性,所以最好不飲酒。事實上,五戒的內容,已在八正道的正業和正語之中,能夠實踐八正道,便能受持五戒。 同時,請勿誤會,佛教的戒律精神,並非僅止於消極的不得作,更有積極的不得不作的要求在內。例如:不殺害有情眾生,進而要救生和放生,有情之中,以人為中心,所以要盡其所能,救濟病貧和災難中的人們;不偷盜他人的財物,進而要量力施捨,多做慈善事業;不淫他人的妻女,進而要勸請他人,共同來凈化人間的男女關係;不妄語,更要用語言給他人帶來福利。 (三)在家信徒的處世原則 除了五戒之外,作為在家的三寶弟子,對於子女,應當善盡撫養和教育之責;子女對於父母應該敬順忠實,不得浪費父母的財物,父母年老或虛弱之時,應盡援助和敬養之責。 學生對於老師要致禮敬,並且深深體念老師的教誨;老師對學生當以懇切之心,將自己的技能和學問,盡量地傳授,並給予愛護。 丈夫應愛他的妻子,尊敬妻子,並且對妻守貞,適時給與適當的衣服和裝飾;妻子應善維持家庭生計,親切地接待來訪的親友,對丈夫要賢淑而有貞操,照顧丈夫的財產,熱心而勤勉地作一個家庭的主婦。 對於親友和同伴,要以平等的態度相待,要經常表示親切和鄭重;要為對方的利益設想,以公平的方式分配共有的財物;不可掉於輕率;當其必要之時或於危難之際,應給與保護;遇到不幸,更當把他視作自己的忠實夥伴。 主人對於屬下,勿使負起超過其體力或能力的工作,不要勉強他們,應該多為他們的幸福設想而給與照顧;應給與適當的食物和費用;他們有了疾病,要加以照料;要許可他們有充分的休息。 屬下對於主人,當儘力為之服務,以愉快的心情,擔負起所做的工作,盡量做到能使主人滿意的程度;不要批評主人,更不可咒罵主人。 作為一個在家的佛教信徒,對於出家的比丘和比丘尼們的身口意三業,要以非常友善的態度來接近,歡迎他們到自己的家中乞化,並且供給他們用以維持身體的必需品。 這段教訓,出於<阿含部>的《善生經》。由此可見,佛陀的宗教,即是人間的宗教了。 (四)沙彌生活的規範 本來,沙彌在佛陀的教團中出現,是在佛陀成道後第五年,由於他的兒子,少年羅侯羅的出家而來,所以是出現在比丘之後。現在為了由沙彌的戒律到比丘戒的由簡入繁,便於敘述起見,所以先介紹沙彌的生活規範。 沙彌的生活規範,共有十條守則,名為沙彌十戒,是從五戒的基礎上,加了五條與世間俗欲隔離的規定,而成為養成出家人格的訓練。因為,要使凡夫眾生,從滔滔的人慾洪流之中抽出身來,便不得不先以自我的意志遠離物慾,最後才能達到無欲的境地。 僅守在家的五戒,雖也能夠到達無欲的邊緣,然對於夫婦關係的淫慾未斷,終究尚差一步。當然,如果能以在家身分而守出家的戒律,也能達到離欲無欲的目的。 現在,將十戒的名目,條列如下: ⑴ 不殺害有情。此與素食思想雖有關連,但卻並不等於規定素食,而是規定不得殺生。 ⑵ 不偷盜他人財物。乃至一針一線。 ⑶ 斷絕男女的淫事。此與五戒所不同者,乃是由不邪淫而進為不淫。 ⑷ 不妄語:此與五戒的相同。 ⑸ 不飲酒:亦與五戒的相同。 ⑹ 不非時食:過了日中之後,不得進食,這是印度當時,各沙門團的共同原則,也是出家人的共通生活方式的一種。 ⑺ 不用花□等的一切裝飾,也不得以香水、香油等物擦臉塗身。這是為了避免虛榮心,以及男女之間的相互誘惑而制。 ⑻ 不得自作歌舞、音樂、伎藝等的世俗遊戲,亦不得存心去觀賞世俗的歌舞、音樂和伎藝等的演唱。此乃為了不使已經出家的身心,再為世俗的娛樂所迷,引發貪戀俗情的心理。 ⑼ 不坐卧華美輕軟而高貴的床座。為免引起高傲心和舒適感,而忘了生死的苦惱,所以應當卧坐堅硬低下的床座。 ⑽ 不為自己保持金錢。出家的人,應該常處於物質生活的貧窮之中,不儲蓄金錢,也不手持金錢等的財寶,目的是為滅除對於身外之物的貪求之心,若有一念貪求存在,他便無法進入解脫之門。不過,為了教團大眾的生活,以及寺院經營的維持,保持金錢,不為過失。 這是出家沙彌的戒律,也是進入解脫之門的守則。但是,在家的信徒,也有學習出家戒律和體驗出家生活的機會,每月的齋日即布薩日(upavasatha),依現代而言,也可稱作佛教的假日或節日吧!在家的信徒,可在那天的一日一夜中,守持沙彌十戒中的前八條,稱為八關齋戒。 至於沙彌尼戒,和沙彌戒相同。所不同的是沙彌依止比丘而住,為比丘當侍者,並且學習比丘的威儀;沙彌尼依止比丘尼而住,為比丘尼當侍者,並且學習比丘尼的威儀。 (五)比丘生活的規範 上面所說的沙彌十戒,若從字面上看,它是為沙彌所定的戒律;即使從教團的形式上看,也是沙彌所守的戒律。但是,若從戒律的成立史和教團的發展史上考察起來,即可明白,沙彌一詞,是由沙門而來,沙彌十戒,本為釋迦座下的沙門大眾的生活規範,是最初佛教教團的共同守則。 後來釋尊座下的出家弟子,越來越多。早年出家的弟子們,也收了弟子,分子就漸漸地複雜起來,僅靠十條生活守則,已感不夠處理教團中所發生的問題了。當弟子之中遇到無法處理的問題時,便去請示佛陀,佛陀親自處理之後,便成為新的案例,新問題繼續發生,新案例也陸續增加,直到佛陀入滅之時為止,有關比丘生活的案例,已達二百五十件左右,這便構成了比丘的戒律。凡是比丘,一律要循著這些規定來處理日常生活中所發生的問題。至於沙彌,因為年齡尚小,成年人的許多案例,尚不能適用,所以僅有基本的十條戒律就夠了。 在比丘戒的二百五十條中,也包含了沙彌的十戒,不過已將十戒分別安置在五篇七聚中了。所謂五篇,即是犯戒的五等罪行,七聚是犯戒的七項罪名。這是佛教律令的獨特的分類法。五篇之中,最重的罪行是波羅夷(parajika),共有四條:行淫、偷盜、殺人、大妄語,犯此四條的任何一條,便自然失去出家人的資格。其次依序為僧殘、波逸提、波羅提提舍尼、突吉羅。以突吉羅的罪行最輕。除了波羅夷罪,均可根據規定,向大眾之前坦白懺悔,最輕的突吉羅罪,只要自己生起悔過之心就好。 正因為犯了過失要向大眾或數人之前懺悔,有的人犯了過失,自己不知輕重,而須他人來當眾檢討。所以教團中,也有了由共住的大眾來共處理一切問題的規則,名之為羯磨作法,用現代語說,大概可以稱為議事規程。這種方式,在今天看來,沒有什麼稀奇,但在二千五百多年以前的印度社會中,用全民民主的方式來解決問題的民主思想,除了佛陀的教團之外,是從未有過的事。 (六)比丘尼的出現 在佛陀的教團中,最初是不許女性出家的,這不是重男輕女,而是當時印度的一般宗教中,均不許女性出家。原因是女性的身心脆弱,經常須要他人的保護,如果女性出了家,勢必要為比丘增加負累。所以佛陀要說,有女性出家,便為佛陀的正法,由一千年而減為五百年。 事實上,由於當時的社會,警察保護不能遍及鄉間和山野。女性出家後,往往單獨行動於鄉間和山野,危險性很大,後來,在比丘尼之中受到強暴的實例,也真的發生過。 但是,當佛陀的父王病逝之後,佛陀的姨母摩訶婆□波提夫人,率領著五百名釋迦族的婦女,剃了頭髮,穿了褐色的出家裝,來到佛前,請求准許出家。最初未獲許可,結果由於佛的常隨侍者阿難陀的代為再三地懇求,才給她們作了八項特別約束,接受了她們,加入了佛陀的教團,那八項約束,便是「八敬法」。這一批女性即依八敬法而成為比丘尼,像其他由佛陀親自接引出家的比丘一樣,沒有使用授戒的儀式。用會議方式的羯磨(karman)法授戒的儀式,乃是當弟子們接引再傳弟子時,開始使用的。至於八敬法和女性出家的問題,不妨參閱拙著《戒律學綱要》第六篇第三章比丘比丘尼戒的內容及其同異的介紹。 在那次釋迦族婦女們大規模的出家運動中,也包括佛陀出家之前的妃子耶輸陀羅在內。雖在佛世的比丘尼之中,也出現了好多偉大的聖者,例如佛的姨母大愛道,迦葉尊者出家之前的妻子妙賢,妓女出家的蓮華色,淑女出家的法與等人,均為釋迦世尊的教團,帶來了不少的光輝,所以我也特別為此四大聖比丘尼編寫了傳記(請參閱拙作《聖者的故事》)。但是,佛陀仍說:「女子多於男子的家庭,易遭盜賊。」所以規定不得由比丘度比丘尼弟子。 至於比丘尼的戒律生活,原則和比丘戒律相同,唯其為了女性在生理和心理上,頗不同於比丘,故有好多規定與比丘戒不同。在表面上看是限止女性,實際上是為了對她們的保護,也是為了保護教團的聲譽。所以通稱比丘尼有五百戒。事實上,在四分律中為三百四十八條,在僧只律中僅有二百九十條。四分律的比丘戒為二百五十條,僧只律的比丘戒則為二百十八條。相差數十條而已。 (七)平等的教團 女性出家,雖為一般宗教的慣例所不許,雖會給佛陀的教團帶來麻煩,但在佛法的基本思想上是容許女性出家,所以釋尊也說,在過去諸佛化世之時,均有女性隨佛出家的。這是基於眾生平等、種族平等和性別平等的佛法而來。故當準許女性在佛教中出家之後,這一平等的思想,便完全貫徹了。 傳統的婆羅門教,唯有婆羅門階級的僧侶種族,可為宗教師,且為生來的特權階級。至於第四階級的奴隸種族,不但不能成為宗教師,而且信仰宗教的權利也被剝奪,這是種族不平等。一般的沙門團,不許女性出家,這是性別不平等。 佛教呢?乃是將教法的門戶,向所有的人們開放著的,能了解佛法且願歸依三寶的人,不論尊卑、不問老少、不別男女,一律歡迎。出家學佛者與在家學佛者是平等的,不論是權威的國王大臣或路邊的販夫走卒,乃至貧賤的乞丐,進了三寶之門,一律是三寶的弟子。憑各自對於佛法的實踐程度而分獲益的深淺,不因世俗的地位尊卑而成貴賤差別。出家的男子和女子,也是平等的,比丘能夠證得阿羅漢果,比丘尼也同樣可以證得。這完全是根據人的本性,也是肯定了人的本性平等可貴而發出的思想。 所謂阿羅漢,漢譯為殺賊(殺滅了一切的煩惱之賊)、不生(不再轉世投生)等意,即解脫的結果,所以在根本佛教中的佛陀,也被稱為阿羅漢。在根本佛教的修行結果方面,分作四個階段: ⑴ 須陀洹果(srotapanna-phala):譯為預流,即為初見四諦法門,體證了十二因緣的道理,便是進入聖流的預備功夫。到此階段,最多再經七番生死,便得解脫。 ⑵ 斯陀含果(sakrd-agamin):譯為一來,即是說,即使證得此果之後立即死了,再來人間天上,也僅一番生死,即可解脫。 ⑶ 阿那含果(anagamin):譯為不還,即是說,證得此果,死後住於五凈居天(禪定之中),禪定轉深,到了滅受想定,即是解脫,所以不再還到凡夫的生死界中。 ⑷ 阿羅漢果(arhat):已如上述。 在家人修行佛法,最高可得阿那含果。這是由於家室俗情之累,不能即生進入滅受想定或徹底無欲的境界。但是,若能進入五凈居天的深定之中,已是必得解脫的境界了。 至於佛教的「天」,從文字上看是具象的存在,實則未必要確定天界位置的存在於何處。佛教的天,分作「欲樂福報」的和「禪定境界」的兩類。因此可說,凡是欲樂的享受和壽命的維繫,超過普通人間的,便是欲樂福報天,不論它是否存在於地球世界或在太空的其他星球世界。再說禪定天的存在,除了意識之外,不用假借物質作表徵,所以更加不必指出它的存在方位了。 (八)和平的教團 佛陀的教團,名為僧伽(samgha),意為和合眾,在許多場合,均用「和合僧」來稱呼它。在「六和敬」法的原則下,做到: ⑴ 身和敬:禮拜等的身業相同相敬。 ⑵ 口和敬:贊詠等的口業相同相敬。 ⑶ 意和敬:信心等的意業相同相敬。 ⑷ 戒和敬:受持的戒法相同相敬。 ⑸ 見和敬:對於佛陀的教法,即是因緣所生苦空等義的見解相同相敬。 ⑹ 利和敬:衣食等的利益相同相敬。 在佛陀的教團中,沒有特權階級,即使身為教主的佛陀,也自稱「我在僧中」。僧中的人,凡是已經取得比丘資格並且通曉僧中規範的人,均有發言權、和投票權。人人都有相同的義務和投票權;人人都有相同的義務和責任。如果遇到偶發的紛歧異見,即依法集會,由大家依法解決;萬一遇上了困難問題,參加的人員,形成了兩個壁壘,爭持不下之時,便採用「如草覆地」的方式,把它當作無意味的案件處理,好像用乾草把潮濕的泥濘,遮掩起來,不用再去注意那塊泥濘的地方了。所以,在僧伽之中,永遠是一片寧靜和諧與安樂的景象。故在義凈三藏譯出的◆根本薩婆多部律攝⒀卷一內說:「諸佛出現於世樂,演說微妙正法樂,僧伽一心同見樂,和合俱修勇進樂。」 新學的後輩,對先進的長老,在求法敬法的原則下無不恭敬如同奉事佛陀;先進的長老,也不會倚老賣老,因為有的沙彌已證阿羅漢果,一些年老的比丘,尚是凡夫;即使是已證聖果的長老比丘,因為已經無我無欲,故對於後進新學,更會如同對他自己一樣,給與適切的照顧及教導。 教團的比丘和比丘尼,各自成為兩個生活環境。大家都在六和敬法的原則下,度著和平融洽的修道生活;在八正道的標準之下,彼此之間沒有口舌是非之爭,沒有嫉妒,也沒有歧視。 由於大眾的個性與興趣不同,佛陀允許意趣相投的人,分別聚集在一個一個具有特長的長老比丘的左右。例如,喜頭陀行的比丘,集在迦葉尊者的左右;喜智慧的比丘,集於舍利弗尊者的左右;喜多聞的比丘,集在阿難陀尊者的左右;喜神通的比丘,集於目犍連尊者的左右等等。 由於來自各地的比丘,語言不能統一,佛陀也不勉強他們使用一定的語言,允許他們依各自所用的語言而分成一組一組地,來舉行布薩日的誦戒儀式和羯磨作法。 比丘尼的僧伽,為了便於接受比丘的照顧與指導,原則上是住於距離比丘僧伽不遠的地方;但是,除了每半月迎請一位精通戒律並且受了比丘戒二十年以上的比丘,到尼寺教誡之外,平時均在長老的比丘尼的督導下,度其清凈和精進的修道生活。不過,她們對於比丘僧伽,均抱著尊敬的態度。 因為生活規範的不同,在家的信徒,原則上不能過問出家人的行為。出家人的生活如有失檢者,乃由出家僧伽的大眾,以會議方式的羯磨法來處置。萬一有人犯了罪惡,並且觸及了國家的重大法令,便先依據戒律標準,逐出教團,然後再去接受國法的制裁。例如比丘戒的四條根本戒(波羅夷罪),便是比照當時摩竭陀國的死刑標準而定的,所以比丘偷盜五錢以上的財物,便失比丘身分。 因此,佛陀的教團內,包含了七類信徒,基本上完全是平等的。但在尊敬修行階次的原則上,乃以出家的僧伽為主體;出家僧伽里,又以比丘僧伽為中心;比丘僧伽里,以有德的長老為領導的核心。 七、佛陀的晚年 (一)佛陀遇到過教難嗎? 在現有的世界各大宗教,他們的創教者,尤其是發於中東地區的各宗教的創始人,無一能夠免於教難的迫害者,甚至是因教難的不斷磨練而完成了偉大的宗教。此在佛陀,乃是一個特殊的例子,在佛陀的一生中,從未遭到過外教的迫害。這雖是由於印度民族愛好和平,也是因為佛陀的教義,持乎中道。故在佛世印度的各宗教派系之間,除了義理上的論諍,不曾發生過暴力的械鬥。尤其是佛陀的態度,更為容忍寬大,對於外教教徒,毫無歧視之心,所以,贏得了許多外教徒的歸信。同時也囑咐那些歸信了佛教的外教徒們,對於他們原先供養恭敬的外教沙門婆羅門,仍當照舊地恭敬供養。 像這樣的態度,除了佛教,即使在印度的當時,也不能見到,但卻成了一直到現在的佛教的傳統精神。 縱然佛陀的教義是如此的容忍寬大,尚有部分信徒,由於歸依了佛教而疏忽了對外教沙門的供養,因此而曾為佛陀帶來了兩次「女難」。根據巴利文三藏的《本生經》所傳:有一次舍衛城地方的一群外教沙門,由於佛陀的感化力太強,致使他們的名聞利養受到了影響,於是想到了一個破壞佛陀的名譽的方法,拜託了一個跑碼頭的女人,那個女人說:「請放心好了,這是我做慣了的事。」 首先,她於每晚,穿戴妝飾得妖艷動人地,手持香及花□,於佛教的信徒們聽完佛陀說法,從佛陀所在的只園精捨出來時,正好和大家對面相反地走向只園精舍。又於每日早上,當信徒們去只園精舍向佛陀請安之際,她從只園精舍的門前,迎著大家,走回城去。半月之後,她便逢人就說:「我在只園精舍的香室中,和喬答摩過夜了。」過了三四個月,她用布片裹腹,看來像是懷了孕的樣子,並且告訴許多的人,說是喬答摩使她有孕了。到了八九個月之際,她再用木製的圓形物,包在腹上,外面加穿紅色的衣服,裝成即將臨盆和疲累的樣子,走到正在對著大眾說法的釋尊之前,指著自己的肚子,開口罵道:「你呀!知道享受快樂,卻見不到我腹中的孩子所帶來的麻煩了!」 對於這麼一個女人,釋尊自然不覺得有可怕之處,僅說:「女人啊!你的話是真是假,唯我和你知道。」 「是的,修行的人。唯你和我知道,所以做了這樣的事。」 然而,當她說完這句話,來了一陣風,把她那塊圓形木製物的帶子吹鬆了,當場掉了下來。 另外一件關於女難的記載,出於巴利文三藏的《小部經》之中:有個女人,受了外教沙門的委託,到只園精捨去的途中,被那外教沙門殺死了,於夜中將屍首拋棄在只園精舍內。然後,到城內去遍散謠言,說佛教教團的人,姦淫了那個女子,並且把她殘殺了、拋棄了。於是,當比丘們外出托缽乞食之際,受到很多人的怒罵。大家把這案子報告佛陀,佛陀安慰大家,希望大家不用氣急,過七天後,自會消失的。果然,在七天之後,真相大白。佛教的教團,經過了這樣的試練,聲望更高,道譽益隆了。 如果說佛陀曾經有過來自外教的迫害,恐怕只有這樣的女難而已,若要把它形容成為教難,那是很不相稱的事吧! (二)晚年的佛陀是幸福的嗎? 如果從佛陀本身的立場言,在他的一生中,除了修道、證道、傳道之外,無所謂幸福不幸福。若以凡夫的眼光來看佛陀的傳記,當他成道之後的四十五年之間,除了晚年來臨時,遭遇到幾項不愉快的事件以外,都是在平靜莊嚴而又多姿多採的化導生活中度過的。 至於佛陀晚年的境遇,最足注目的,乃是來自教團內部的分裂,以及他的祖國遭到了滅亡的厄運。 正因為佛陀的教法是民主和自由的,民主自由,不是壞事,但假如這個原則被一些野心家或無知之徒,曲解利用,便會造成混亂的危機。 佛陀的教團,本來是在一片和諧融洽清凈無諍的情形中漸漸發展起來的。但是到了後來,由於教團在快速度化中得到蓬勃的活力,從外教轉入佛教的,從各色各樣的階級或身分進入教團的人,在濫用自由和民主觀念的情形下,終於促成了教團的分裂。比如,有一次,佛陀在恆河南岸□賞彌國(kaus"ambi)的時候,那裡的比丘們,因一位比丘犯了一點小過,竟使大家分成兩黨,爭持不休,甚至對於佛陀給他們的勸告也不接受,佛陀無奈,只好離開他們,去了□薩羅國的舍※城。結果,由於佛陀離開之後,那群分成了兩黨的比丘,也失去了信徒的支持,還是一同來到舍※城,向佛陀懺悔前非,重歸於和合。因此,這一事件,雖沒有鬧成教團的分裂,卻為教團的分裂開了先例,以致後來發生了提婆達多的叛逆事件。 當釋尊的晚年來臨時,教團內有了爭執,社會上也產生了不安的景象,此從《中阿含經》卷五十九的<法莊嚴經>中,可以看到。那就是佛陀最後一次會見□薩羅國的波斯匿王時,說到了當時的景況:國王與國王爭、王族與王族爭、婆羅門與婆羅門爭、資產者與資產者爭、父母與子女爭、子女與父母爭、兄弟與兄弟爭、兄弟與姊妹爭、姊妹與姊妹爭、姊妹與兄弟爭、友人與友人爭。但是,以佛陀看他的教團,比起一般的社會,仍覺得相當滿意,並且說:「我見許多修行的比丘們,和合而共樂,沒有爭執,如水乳之交融,互以敬愛之心共住。」 (三)提婆達多的叛逆 提婆達多(Devadatta)的事迹,如果依照現存的佛典中,有關他的記載看來,他是在五逆罪中犯了三項逆罪的大罪人。所謂五逆罪,是指殺父、殺母、殺阿羅漢、破和合僧、出佛身血,若犯其中之一,即墮無間地獄。據說,他是釋尊在俗時的堂弟,從小就喜歡和釋尊競爭,每事均落在釋尊下風,但他始終不肯服輸。 不過,當釋尊成道、還鄉省親以後,提婆達多也和釋迦族其他的王子們,一同來到佛陀座下,成了佛的弟子。 漸漸地,釋尊的肉身,經過四十多年的教化奔波之後,已在進入垂垂老去的暮年了。教團中的人數增加了,大多是由大弟子們分別領導著各自的弟子,所謂頭陀行的在一起,習神通的在一起,喜辯論的在一起,善多聞的在一起等等。 其中的提婆達多,並未被現存的佛典列為釋迦座下的重要弟子,但他卻要假仗摩揭陀國青年國王的王威,希望佛陀把教團的領導權移交給他。佛陀當然不會承認,並且回說:「我不攝眾」,這是說,領導教團的,不是釋尊這個人,而是佛陀的教法和戒律,故囑比丘們應當依法而且依律而住。此也即是佛法四依之一的「依法不依人」。所謂「四依」,乃是佛教的特性之一,即是:依法不依人、依了義經不依不了義經、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 提婆達多未能遂其所願,便起了害佛之心,將大石塊從山上拋下,未把佛陀打死,卻使佛的足趾流了血(出佛身血)。他帶著跟從他的比丘們,脫離佛的教團(破和合僧),又打死了已證四果的蓮華色比丘尼(殺阿羅漢)。別說犯了三逆,即使一逆,已經夠重了。故據傳說,當他以暴力奪取教團領導權運動失敗之後,便活生生地從裂開的地縫中,墮入了火山口似的地獄之中。 然而今天,對於這項傳說,不能不作重新的考察。因為現存的佛典,即使是最原始的,也是在佛陀入滅之後,由頭陀第一的大迦葉尊者,召集了與他意趣相投的長老比丘們,結集而成的;此後也是以大迦葉一系所傳者為正統的佛教。從這一點說,現存的原始佛典,也難免沒有派系的色彩在內。佛世並無派系的名目,但已有了各大弟子各別領導第二代再傳弟子的事實。一旦佛陀入滅,這種色彩便尖銳化起來。由於提婆達多的生活方式,和大迦葉一系的不同,所以把他挑剔出去,說他是叛逆之徒。至於犯了三逆的記載,恐怕更是後來傳說,大迦葉之時,是否會指摘他到如此程度,尚可值得置疑。因在釋尊和波斯匿王見最後一面時,尚說他的教團是和合歡喜的,是水乳交融的。說完此話不久,他便去了王舍城,再由王舍城,步上了最後的族程。可是提婆達多的叛逆事件,是否真的發生過,頗有重加考察的必要。 提婆達多堅持的五項生活原則: ⑴ 住於林間,不住於房舍之中。 ⑵ 托缽乞食,不受信施招待的食物。 ⑶ 著糞掃衣(由垃圾中或牧場內撿起他人所拋棄者),不受信施的喜舍衣。 ⑷ 不食魚及肉。 ⑸ 不食牛乳及乳酪。 由此看來,這是比現有的比丘戒律更加嚴格與精苦的生活規定。在佛陀住世時代,由提婆達多領導的弟子們,實踐著如此的生活,並且還得到了摩揭陀國的青年國王阿□世的歸信。可見,刻苦的修道生活,往往能夠吸引到很多的名聞利養。至於提婆達多的用心何在,我們無法知道。從歷史上考察,我們卻知道了這個派系的影響力,直到西元第七世紀,中國的玄奘三藏西遊印度之際,還說尚有人保守這一派系所傳的獨特戒律;在西元第五世紀,中國的法顯三藏游印之時,也說在賓伽羅(pingala)地方,有著這麼一個守持特殊信仰的派系。 畢竟大乘經典的結集和成立,和原始或部派的有所不同,故在《法華經》的<提婆達多品>中,釋尊對於他的態度,乃是出之於讚歎的立場了。 (四)釋迦族的滅亡 釋迦族原系恆河流域的一個城邦,原則上是獨立自治的小王國,在實際的勢力上,還是受著鄰近大國的影響。這樣的形勢,到了釋尊的晚年之際,有了新的變化。釋尊時代的恆河流域,共有十六大國,並立相融,其中以南面的摩揭陀國及北面的□薩羅國與佛陀的教化關係最深,與釋尊年齡相當的兩國國王,頻毗沙羅王及波斯匿王,也和佛陀的關係最密切。但是,釋尊的晚年時,南面的摩揭陀國,王子奪了王位,那便是阿□世王(Ajatas"atru),青年好勝,并吞了北面的□薩羅國。在此稍前,北面的□薩羅國,亦由王子接了王位,那便是毗琉璃(Vidudabha),先將釋迦族的城邦滅了。此也真的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不過,從佛典的記載中看,釋迦族的亡國,是由於釋迦族歧視而得的惡果。 據說,毗琉璃王的生母,原系釋迦族的婢女所生。當時的波斯匿王,以大國君主的身分,命令釋迦族遣送一名王女給他為妃子,釋迦族不願如此作,但又不敢違命,便以一名聰明美麗的婢女,偽稱是釋迦族的王女,送給了波斯匿王。事實上,這名婢女,乃是當時釋迦族的統治者摩訶男和他的婢子所生,是個混血兒。 這個混血的妃子茉利夫人,為波斯匿王生了一個王子。有一次帶回釋迦族去參加一項盛會,釋迦族的王子們,竟然不許那位年已十六歲的毗琉璃王子,坐上會場中的席位,並且譏笑他是婢生之子,被他坐過的席位,竟用牛奶和了水來加以浣洗。這對於毗琉璃王子的侮辱太大了,所以他說:「好啊!我坐過了的席位,用奶和水洗,當我即了王位後,將取這批傢伙的喉管之血,再洗我所坐的席位。」 茉利夫人的身分,雖然因此被波斯匿王及王子知道了,但她是位虔信的佛教徒,極受他們父子敬愛的賢妻良母,所以沒有把她貶為奴婢。這一筆帳,卻要算到釋迦族的命運上去了。當毗琉璃王即位之後,便發動大軍,向釋迦城進兵。 在漢譯的《增一阿含經》第二十六卷所載:當毗琉璃王進兵之前,佛陀已經知道,所以預先端坐在軍隊必將通過道旁一株枯樹之下,迎接毗琉璃王。王見佛陀如此,便問:「此處有很多枝葉茂盛的大樹,何故坐於枯木之下呢?」 釋尊的回答是:「親族之蔭勝他人。」 毗琉璃王因此退兵,後來再度進攻,三度進攻,釋尊均以如此的方式和如此的答話,使得毗琉璃王暫時引兵而退。佛陀座下神通第一的目犍連,見此情形,也很著急,便說用鐵籠把釋迦族的迦毗羅城覆蓋起來,以作保護。釋尊勸他不必試用神通保護他們了,而說:「今日宿緣已熟,今日正可受報。」也就是說業緣成熟了,受報的事是無法用什麼來替代的。 結果,於破城之後,釋迦族遭到了空前的大屠殺,唯在佛的弟子舍利弗,以及當時釋迦族的統治者,也是毗琉璃王的外祖父──摩訶男的極力設法搶救之下,僅免於殺盡滅絕之殃。 此在巴利文三藏的《佛本生經》中,也說佛陀為了挽救親族的危機,坐於迦毗羅※城郊的一棵枝葉稀瑣□□,而在毗琉璃王的國境內,卻有著濃蔭綠葉的大樹。所以問釋尊,釋尊回說:「因為親族的葉蔭涼爽。」王知釋尊之意是為保護他的親族,所以一連三次,都退回了國境。到了第四次進攻時,釋尊才放棄了他的努力。 (五)最後的旅程 佛陀七十九歲的那年,先由□薩羅國的舍※城,到了摩揭陀國的王舍城(Rajagrha),他的駐腳處是靈鷲山──即耆□崛山(Grdhrakuta)。這時候,僅在前後三年之間,佛的祖國被□薩羅國滅了,□薩羅國也在毗琉璃王死後,被王舍城的阿□世王兼并了。佛陀的大弟子,例如目犍連和舍利弗,均已先後去世;提婆達多,不論是叛逆或未叛逆,他也是死於佛陀之先的一名大弟子。當釋尊來到王舍城的靈鷲山時,依然受到了阿□世王歸信。 不過,當釋尊由王舍城出發,走向涅盤處的隨行比丘的人數,已經不多,有名的大弟子,僅為阿難一人而已。以凡夫的眼光看來,這是一段寂寞蒼涼的旅程。 但是,佛陀自知入滅的時機將近了,所以由南向北,離開摩揭陀國,穿過了跋耆國(Vrji)與毗舍離國(Vais"ali),到達了末羅國(Malla)的拘屍那揭羅(Ku"sinagara)地方。在他入滅之前的這段行程中,留下教法記載的,達十六處之多。殷殷勸善,諄諄教誨,在在施化,處處傳道的精神,實在感人之極。 離開王舍城後的第一行程,便是那爛陀(Nalanda)。接著折回來,到了波吒□子城(pataliputra譯為華氏城),這是一個村落,不能算是城邦,佛陀受到了村中在家信徒們的歡迎、禮敬、供養。當時的村民,也正在為防禦摩揭陀國的侵略而修築城堡,不久就形成了一個國家,佛教史上的印度名王阿輸迦(A"soka譯為阿育王)的孔雀王朝,便是發跡於此。 離開波吒□子城,橫渡恆河,經過拘利村(katigama),暫住了幾天,再到那提迦村(Nadakantha),住在燒瓦人的家裡。又轉往當時的商業都市毗舍離,可是,佛陀一向不喜住於繁華的市區,喜歡選擇市郊的閑靜處所居住,所以到了毗舍離城,也是住於郊外的林中,那是屬於一位名叫捺女(Ambapai)的娼妓的芒果園。 捺女是一位非常富有而且美麗出眾的高級娼妓,以現代語說,大概相當於高等的名女人或交際花。從摩偷羅(Mathura)地方發現的銘文中得悉,她亦曾以巨資捐獻給耆那教的寺院;又從巴利文的大品<律藏犍度部>(Vinaya Mahavagga)的記載知道,她對於這個中印度的商業都市毗舍離的繁榮,也盡了很大的責任。 可見,佛陀住進她的園林,並非沒有原因了。 當時的佛教和耆那教之間,相同之處很多,所以信仰耆那教而又歸依佛教的人也不少,這位捺女,便是一個例子。當她拜見釋尊后,聽了佛陀的法語,便生起了敬信之心,並且邀請釋尊和比丘們,次日中午同到她家裡,接受飲食的供養。 捺女剛剛乘車離開,一群屬於跋耆國王室的稱做離車族(Licchavi)的貴族青年,也到了佛陀座前,聽了開示,禮請佛陀和比丘僧們,次日中午同去家中應供。 佛陀告訴他們,已經接受娼妓□婆波利(捺女)的邀請在先了。離車族的青年們聽了,連聲呼著「啊!真遺憾,我們輸給一個沒有用的女子了!」 因為這個女人太美了,故在去應供之前,佛陀還特別訓示比丘們說:「作為佛子者,不能不見力,所謂見力者,假令削身骨,決不動自心,不任赴惡作。」 在佛陀的心目中,男女貴賤是平等的,既已先受捺女之請,就不能改受離車族的貴族青年之請了。 到此不久之後,便進入了中印度特有的雨季,釋尊便對隨行的比丘們說:「汝等比丘,去吧,在此毗舍離的附近,依靠友人、知己、親友,進入雨季的定居生活吧!我也要在附近的竹林村中結夏安居了。」這是釋尊在此世間度過最後一次的雨季安居。 根據巴利文的《長阿含經》(Digha-nikaya)十一所載,釋尊在這年的安居期間,得了一場大病,劇痛異常,幸好以他的定力,剋制了肉體的苦痛。他的常隨侍者阿難尊者,見到佛陀的色身已經衰邁,加上老病的襲擊,心中憂懼,並請佛陀召集弟子,作最後的說法。佛陀便對阿難說了如下一番痛切感人的話: 「阿難!可說之法,我已盡說,比丘們對我還有什麼期待的嗎?對於完人的教法,已沒有瞞著弟子而藏在教師的手心之中了。我僅持僧眾,作為僧眾的同事道侶,我不攝僧眾,故對努力向上的僧眾,尚有何教令的必要呢?阿難啊!我已八十歲了,涅盤之期也迫近了,譬如舊車,靠修理的功能,僅保利用,我也是以方便之力,留住少許的壽命;只要除去一切妄想,住於無念無想境時,身心安樂,了無苦惱。所以,阿難啊!歸依自己,歸依法吧!光照自己,光照他人。所謂歸依自己,歸依法,即觀自身以積精進之功德,以除貪愛煩惱。阿難!人能如此,可稱我的真弟子,堪稱為第一學者了。」 從這段文字看來,釋尊未將自己視為教團的統治者,他的教團是不必由誰來領導和統御的,教團的大眾是在教法的指導下,從事修行;教法雖為佛陀所說,卻是眾生自體本來具備,佛陀只是悟得了眾生本具的原理,向大家指點迷津而已。因此,歸依三寶的最高境界,無非是歸依自己的本性,歸依使我們達到顯現本性的修行方法,故謂之「自歸依」及「法歸依」,或謂之「自依止」及「法依止」。 (六)受了最後的供養 上面所說的雨季安居,是因雨季之中,比丘們不便於林間的樹下露宿;又因路途泥濘、蟲蟻太多,比丘們不便冒著風雨外出托缽乞食,所以要大家住到親屬、朋友、信徒的家中去。往往是住於俗人家宅的附屬建築物中,也有住於靠近俗人居處的山洞或樹洞之中的。即分別住於可以就近得到飲食供應之處,以專心修習禪定為主。 佛陀離開竹林村,即到了遮婆羅塔(capala)。那是一座古墳,相當於現代所稱的納骨塔,在塔處有大樹,所以修行者均喜歡在古墳的骨塔之處的大樹之下靜坐,佛陀和大迦葉初見之處的多子塔,性質與此相同。一般的漢譯為「廟」,即靈塔或靈廟之意。因其均有大樹,巴利文佛典中將之稱為靈樹。此時的釋尊,因患背痛,故由阿難敷了卧具,讓他在大樹下暫事休息。 從此向北。便離開了毗舍離的國境,通過了班陀村、訶帝村、□跋村、祥婆村、婆迦市,而到了末羅國(Malla)的波婆村(Pava),接受了鍛冶工人淳陀(Cunda)的最後供養。因為淳陀是位虔誠的佛教徒,聽到佛陀光臨該村的消息,便去請求開示: 「偉大智慧的聖者,覺悟了的人,真理之主,離開了妄執的人,人類的最上者、超越者,請問:世間上有那些修道的沙門呢?」 釋尊告訴他說有四種: 「超越疑惑,離煩惱苦,樂於涅盤,去除貪慾,為人天的嚮導者,便是依道的勝者。 知道此世間的最上者,並以之判別而將方法說出來的,斷疑不動的聖者,是為沙門中的第二等,呼為說道者。 善說法句,依道而生,能自制、勤念、奉行無咎之語的人,是為沙門中的第三等,呼為依道而生者。 裝成善守誓戒的模樣,厚臉皮、給信施送禮、傲慢、作為、無自製心,喋喋不休,表現成了不起的樣子,是為污道者。」 對於出家的沙門,用這四種尺度來作評價,乃是極為得體而重要的。也可由此想見,佛陀晚年時的教內教外的沙門中,所謂「污道」的出家人,已經出現了。 淳陀被稱為鍛工之子,是做金器的工人階級,並非富裕的人,甚至是被階級社會輕視的人,佛陀為了打破階級的印度傳統,雖然身體不適,依然接受了淳陀的供養。 因為這是佛陀在入滅之前所受的最後供養,所以極受後世佛教徒的重視;至於那供養的是什麼,在近世學者之間,也頗受注目。從梵文原文(sukara-maddava)的字面看來,那是不老不嫩的,柔軟的,上等的野豬肉,通俗的解釋,可名為軟豬肉。但在漢譯本中稱為「□檀耳」,即是□檀樹上所生的木耳,或菌類。因此,也可將軟豬肉視為□檀耳的原義之解釋,總之,那恐怕是當時印度相當美味的食品。把它說成野豬肉的看法,在中國系統的佛教界是不能接受的,因為中國佛教是素食主義者;至於在南傳系統的小乘佛教界,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之處,因為錫蘭、緬甸等的比丘,向俗人家托缽時,是得到什麼便吃什麼的。 由於正在抱病游化的釋尊,已經非常衰弱了,吃了淳陀的那餐菌類的供物之後,病情加重,腹痛如絞,所以催促阿難尊者:「我們到拘屍那揭羅城去吧。」 (七)大般涅盤 釋尊離開波婆村時,淳陀也隨著同行,見到佛陀的病況加重起來,便懷疑是因吃了他的食物而引起的,所以非常的懊惱。佛陀知道了淳陀的心意,也知道其他的弟子中,亦有這種想法的人,故對阿難說:「有兩種供養的功德最大,一是在我成等正覺之前,於菩提樹下少女難陀婆羅的供養;二是在我入滅之前,于波婆村冶工淳陀的供養。」淳陀聽了,釋了心中的憂苦,感激佛恩的廣大,不禁流淚哭了起來。 佛陀的死,不同於凡夫的死,稱為圓寂,稱為入滅(進入寂滅境界),稱為偉大的寂滅,即大般涅盤(maha-parinibbana)。釋尊到了拘屍那揭羅城,進入城外的林中,在沙羅雙樹之間,由阿難為他敷好了頭朝北方的床位,他便右肋橫卧,兩足上下重疊,安祥地準備進入涅盤了。但他見到阿難在他背後,流淚飲泣,並說:「我在佛滅之後,依誰受教、依誰而得最後的證悟呢?」因此,便把阿難叫到面前:「阿難啊!不要悲傷,我常對你們說過的,世事無常,盛者必滅,會者定離;世上沒有一樣是永遠不變的。阿難!你以精進,沒有與忍辱之道相背過,必可在不久之間,遠離貪愛之念,打破無明系縛的。」 阿難得到了釋尊的安慰。這時候又來了一位名叫須跋陀羅(Subhadra)的婆羅門學者,年已百二十歲,為了最後的疑惑,故於佛陀臨終之際,特來請求開示。所以成了在佛陀住世期間最後得度的弟子。佛陀也在末羅國大眾集聚的林中,講完了他最後的說法之後,於當夜的月沒西山之時,端然寂靜地大般涅盤了。 佛陀入滅之際,大弟子中隨侍在側的,僅有阿難尊者及阿那律尊者兩人;佛子羅侯羅,已經先佛而去;大迦葉則在他方游化,但他聞訊之後,趕到佛陀涅盤處,主持了佛陀遺體的火葬儀式。根據資料所見,那時的迦旃延、富樓那、須菩提,尚在人間,卻未見到他們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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