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王愛宗 以摯誠之心造山水家園
初到王愛宗的居所,彷彿快節奏都市中的「盲點」,從喧囂中稍一轉身,就能隱入這個屬於自我的空間。笑聲爽朗的他,平日里最忙的便是案頭的藝圃寸耕,「拿起畫筆心裡就踏實」。他尤其喜歡鄰里栽種的草木,四季皆是適宜寫生的桃花源。這份深入細微生活處的沉著,是藝術家在紛繁世事中割捨不掉的精神所寄,凝練成一顆潤澤的珍珠,折射出繪身履痕後的廣闊世界。
王愛宗(忠), 1963年出生於吉林省輝南,1987年畢業於吉林藝術學院獲學士學位,先後從師於張仃先生、孫天牧先生、龍瑞先生、孫伯翔先生等,結業於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中國國家畫院龍瑞藝術工作室首屆精英班。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天津美術家協會理事,文化部青聯委員,天津濱海新區高新區文化顧問,曾任吉林藝術學院教授。現為天津畫院教授。
修心見性交融路
短筆枯皴,淡墨擦染。王愛宗的山水圖,總是一派淋漓蒼莽,氤氳出氣象萬千。
他從傳統經典入手,體會一點一線的韻味,王原祁的醇厚清曠尤其啟發思索,於是把大量時光投入至心摹手追的苦學裡。「王原祁把自己的創作進程分為三個階段,三十歲前跟隨祖父學畫;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以黃公望為宗,包括透過董其昌來研究筆墨,但不是一般意義的模仿,而是用心路仿,是心畫;到了五十歲之後才真正走上自己的道路。」這樣不疾不徐的步步進階,使王愛宗愈發深刻地認識到,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中國畫是一個修鍊的過程,並非簡單地把某個問題解決了就可以,而是追求整體,一生都在追。」
對後世關於「四王」的討論,他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有一番獨到見解。「實際上,恰是因為以王原祁為代表的『四王』足夠優秀,經過長久的歷史才仍然受到關注。而王原祁作為當時的主流備受推崇,也是大浪淘沙的結果,經得住檢驗。」他從前人的記述中悉心參悟藝術,真理便隨之躍然紙上:「王原祁曾談到畫中『龍脈』的繪畫概念,有點類似今天所說的構圖,斜與正、疏與密、濃與淡,都論述得非常明確,只要認真思考必然有所受益。」
師古人之時,他觀照著作品的文化縱深度。「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老子所倡導平衡和諧的世界觀,其最高境界便是「天人合一」的狀態,順應自然、與天地萬物臻於交匯,亦為王愛宗在繪畫中孜孜以求。在他眼中,山脈經過幾億年前的地殼運動誕生,層林交疊如墨流淌,呈現出生命的形態,體現著中國人剛柔相濟、陰陽糅合的樸素美學,筆墨也就有了更多形而上的指向意味。對自然敞開襟抱的溝通,揣測有形世界的無形變化,如何製造矛盾與平和矛盾,以完成畫面關係的對立統一,是王愛宗往複推敲的問題。
實踐的筆觸不斷擴大,個體的繪畫風格亦逐漸形成。他以方折的用筆塑造北方山川壯闊的結構,充溢自然偉力,又不迷戀簡單的反複製作,在縝密厚實中穿插留白,南宗山水筆墨趣味的影響可見一斑。「南北畫派就如同車子的兩個軲轆,或者是鳥兒的雙翼,有人把它分得非常清楚,但我覺得沒有必要。自家的門派還在爭論,又談何比較西方呢?各個時期對經典的解讀都不盡相同,不如把優秀的傳統都拿來,關鍵在於怎麼學習和運用。」南北山水中的嚴謹法度和構成技巧給予豐厚土壤,令他的硯田蒼潤有致,雄渾與俊秀融於一體,朴茂而內蘊生機。懷揣那份取之造化的盎然興緻,他樂此不疲地經營著筆端的精神家園。
轉益多師 勤學不輟
白山黑水長大的王愛宗,自幼便同繪畫結下不解之緣。童年時代物資匱乏,買不到特別豐富的資料,他就成本地描摹「小人書」,被小夥伴公認是一把好手,對藝術的興趣一路高揚。中學時期,他利用業餘時間給當地電影院畫海報,《金光大道》《永不消逝的電波》,一幅幅為人熟知的膠片海報,都有他的辛勤摻雜其中。「從那時起,我也培養出對大畫的駕馭能力,多大的尺寸一著眼就能把結構撐起來,從不抵觸。」幾年的臨摹訓練,讓他的造型基礎打得紮實,順利考入專業院校深造。
大學畢業後,王愛宗進入出版社工作,機緣巧合下,他幸運地拜美術大師張仃為師。「當時張先生住在北京西山,懷裡總揣著一個32開的黃賓虹畫冊,一有空閑他就拿出來琢磨,這個點怎麼打、那條線怎麼用,一開始就把我領進了黃賓虹的世界。」跟隨名家的腳步,進步總是來得特別快,老師的提點也常令人頓悟。「張仃先生也叮囑我,如果學黃,也不要從黃入手,最好找到自己喜歡的古人臨摹,還鼓勵我出去寫生。」曾經,先生將自己以前在燕郊環山寫生的長卷拿給他看,怎樣起手、經營、用筆,包括焦墨的寫生技巧,一段一段講解,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感動之餘,王愛宗更加奮發圖強,亦是受先生的點撥,他到北京進修一年,在濃厚的文化底蘊內浸淫;也才有了日後考入龍瑞中國畫研究院首屆高研班龍瑞先生工作室,對筆墨語言漸覺會心。
「徵實則效存,徇名則功淺。」對王愛宗來說,功利機巧如同過眼雲煙,外物再怎樣變幻躁動,也無法左右他的選擇,以踏實勤學的心態經年累月地觀照自然和內心。「現在很多人學黃賓虹,都是太過想摘得枝頭的果實,其實最好的辦法就像龍瑞老師所說,要學他的藝術歷程和他對藝術追求的方式。黃賓虹窮其一生對藝術都在探索,把中國傳統文化吃透,便有年齡漸長後的『隨心所欲』。如果僅僅單獨學黃,一定會掉入陷阱,因為任何事物推到極致後,肯定會產生負面的影響。」只有深入源頭的嚴格訓練和個人的苦學研究,方可獲得藝術上的點滴成果,終至黃老所求飽有張力的「內美」。
紙間的天地可居可游,畫家的腳步也再度輾轉。2006年,王愛宗正式調入天津畫院,將汲取新知的根脈植入新的土壤。「天津的文化和藝術創作力量非常雄厚,注重傳統,從老一輩的劉奎齡、孫其峰,到當代的霍春陽、賈廣健,是名副其實的津派風範。大家也比較靜氣平和,我作為外來畫家,一直在學習中。」被津派花鳥的深厚積澱吸引,他有意訓練不同語言的掌控能力,素紙秀墨處,花鳥寫意靈妙生動,與嚴謹的山水技巧互相映襯。就在客廳一隅,掛著一幅他同書法大家孫伯翔合作的畫卷——蕉葉竹石掩映中,兩隻雛雀歡欣起舞,左側是孫伯翔的題字:書畫自古本無隙,萬象皆為點線成,能將丑石變作美,賢契愛宗真性情。談及這段奇妙的緣分,王愛宗笑著說:「來天津前,我買過一本孫伯翔先生的《畫語錄》,覺得這位老先生把書法的問題談透了,當時就打定主意要想辦法拜見老人家,後來果然就得到見面的機會,於是一直跟著先生學書法。」
在他看來,儘管不同門類間有著阻隔,但這正是需要求藝者付盡心力的。「董其昌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看似萬里路遊山玩水,實際上會遇到許多難亟待解決,藝術也一樣,表面似乎矛盾,實際相互呼應,有問題也有機遇,打通後也是魅力所在。」有志者事竟成。十年翩躚,從悟道走向豁達,藝術的這張大網裡,王愛宗已經打撈頗豐。
誠實生活的溫度
托爾斯泰說過,藝術是生活的鏡子。這鏡像之中的圖景,來自於經年累月面向生活的耕耘。幾年前,王愛宗到香港觀看巴塞爾藝術展,當他站在弗洛伊德的展區前,真味直抵人心,留下了發自肺腑的慨嘆:「方寸之間,畫家誠實地面對生活,展現生活,娓娓道來,傳遞出個人的追求,製造了一個樸實而單純的精神世界 。」以安定之心表達生活的感受,也是王愛宗給創作劃定的準繩,定要「把生活的原形咀嚼成千萬個碎片,再用自己的想法重新寫出」。善於發現的眼眸,在旁人不經意處攫住美的瞬間。鄰居栽種的柿子、石榴、葫蘆,都成為他筆下寫生的對象。一脈青藤,一朵花瓣,每日觀摩,記錄的都是同自然生命交往的絮語。
不斷把手伸向生活的過程中,生活也回饋他熱情的擁抱。東北人的淳樸血脈流淌,他的笑容總是單純熱忱,尤為感激旁人待自己的好。「師恩難忘,從研究生班到課題班一直到精英班,跟隨龍瑞先生學習十多年,他對我們付出了許多心血,可以說,沒有先生就沒有我的成果。現在我也常到先生家請教問題,令我感動的是,每次他都會到門口接我,這種感情不單是技術上一筆一線的指導,更是如父如子,體會到人與人之間的溫暖。」
「多年同各位老師、朋友的交往,讓我真心覺得,在藝術面前無所謂專業或業餘,無所謂地域或身份,關鍵是你對它熱愛的溫度,並通過何種形式呈現。」 他厭煩無意義的繁瑣和虛假,遠離拉低價值的炒作和干擾,喜歡同懂藝術的人一起聊天,言談透著誠懇的謙虛。某種意義上,他的選擇應和著山水畫的本質屬性——千百年來,讀書人摒棄對財富和權力的貪婪,走向山水,走向孤獨之境,亦是走向久違的自己。於是丹青揮灑間,透著股格外安閑平和的味道,觀者也在畫家構築的理想世界裡靜下來沉潛。
如今,已過知天命之年的王愛宗,依然常常深入自然寫生,「只要能畫就是開心」。他寫生有個特點,從不用相機拍照,簡單的幾根線就勾勒出內心的洶湧,待回到畫案邊,靈感的想像生髮萬千。聽他這樣訴說時,難免遙想他佇立幽深之境起筆的身影,那一刻,消融宇宙間,物我兩相忘,回歸了最真切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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