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遠在清國父親的信

自媒體時代，最怕就是與你失聯。加我的私人號吧，這樣他們就沒辦法了。長按胡適像，識別二維碼即可：作者：張思光來源：網路敬愛的父親大人：見字如面！今聞日清兩國將於近日恢復通郵之消息，全家上下無不欣喜異常！自父親大人不避艱險遠渡重洋，如今算來已有接近十個年頭了。時光荏苒、歲月飛梭，您在去清國之前種下的那棵山桃樹，如今已然俏麗挺拔、宛如待字閨中的少女一樣含苞欲放了。這十年中全家人無不在為身在異國他鄉的父親您而擔心。尤其是母親，不僅為我們兄弟姊妹日夜操勞，且無時無刻不在擔心父親您的安危，尤其是自明治三十三年以來，清國爆發拳禍，西洋商旅及傳教士多遭殺害，甚至北京的各國領事館也遭到圍困衝擊。母親每每聽到有從清國傳回的消息都茶飯不思，默默地面對父親大人的照片，祈求天照大神的護佑。如今聽聞日清兩國恢復通郵，最為興奮的除了母親還有洋子，父親大人您離開家鄉的時候，洋子還是一個未曾開萌的孩子，而今年她已經從女子中學畢業，即將進入東京女子高等師範學院學習，剛剛她還在央求我務必將她的理想告訴父親大人您，她希望在畢業以後能夠有機會成為日本第一批女子公務員，像父親您一樣為陛下工作。這一切若非陛下推行的維新開化之策恐怕是連想也不敢想的，所以每一個國人都是如此的愛戴於陛下！敬愛的父親大人，四年前我已經于海軍學校畢業，當時母親曾經力勸我進入東京帝國大學學習法律，但我考慮再三，與其做一名政客，不如留在海軍軍令部。所以現在我已經是特情科的一名上尉軍官了，我想遠在清國的父親您也一定會為我自豪吧！當然，能夠進入帝國大學幾乎是每一個日本青年的夢想，但我認為要想早日實現陛下「八紘一宇」、「富國強兵」之夢想，非從軍不能償余所願。想必父親您也一定會支持我的決定吧！

自陛下大政奉還以來，去幕府、廢藩屬、置郡縣、行統一，整個國家為之一新。明治二十二年，陛下親自頒布《大日本帝國憲法》確立君主立憲政體，向世界昭示了我日本國剔除陳腐、自強維新之決心。然而自幕末時代至「黑船來航」事件時，日本閉關鎖國已經百年有餘，一旦被列強打開國門，不平等條約便紛至沓來，以致維新初期，人民生活之艱辛、維新阻力之大，難以言表，前有戊辰戰爭，後有西鄉之亂。縱然如此日本的維新步伐卻從沒有停止過，陛下維新的決心也從沒有動搖過，如此我等青年如何能夠不捨身以全日本崛起之夢想？回想明治二十七年，日清戰爭爆發時，當清國這個曾經令無數日本國民頂禮膜拜的強大帝國就站在火線的另一側時，恐怕連陛下的內心中都會懷著摻雜恐懼的複雜情感。日本國內認為我們無法戰勝清國的大有人在，然而戰爭伊始，全體國民人心所向，就連政客之間的混戰也即刻化解。戰爭中每個普通的國人都將自己視為國家、軍隊和戰爭的一部分，當一個國家不再有賤民、平民和臣民之分的時候，國民是這個國家給予每一個人平等的稱謂。國民的富強就是國家的富強，國家的勝利就是國民的勝利。伴隨著勝利捷報頻頻傳來，日本驚異地發現自己的強大。當戰爭把日本人帶到這個他們曾經夢想的「天堂」的時候，這個貧困、無序和髒亂的國度，改變了多年以來日本人對這個東方大國的憧憬，改變了他們對中華文明的固有的讚賞和崇敬。隨著戰爭的勝利，多年以來隱藏在日本人心中的劣等感被迅速扭轉。父親！我可以很興奮的說：「在這場戰爭以後，我們的同胞將永遠為大和民族而自豪！」

日清戰爭的勝利是有史以來，日本第一次完勝這個同列東方的龐大帝國，也是日本脫亞入歐的第一步，從此我日本國有了可與歐美列強並肩的資本。一夜之間在我國人心中的那種曾經對於清國的恐懼變成了對其永遠的藐視，他們相信日本可以永遠將這個古老的帝國踩在腳下。當然由於這種感覺來得太快，以至於鮮有人再去追問究竟是什麼讓曾經弱小貧瘠的日本最終戰勝一度不敢仰視的強大對手。所觀近幾十年之亞洲，其實清國與日本一樣，一度面臨著相似的窘境，那些同英法德美等國家簽訂的不平等條約，讓日本飽受西洋列強的凌辱。然而自明治維新以來，上至陛下下至諸如坂本君這樣的維新前輩，舉國上下都在為有朝一日廢除這些不平等條約而不惜犧牲生命。王政復古以來，國內積極效法歐洲先進國家，「士農工商」的差別不復存在，舊武士的特權被取消；實行土地私有化；創設新法、重振日本政治和外交；在科技教育、軍隊改革和經濟產業等方面學習西方先進經驗，僅僅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時間，便完成了西方國家用了近百年時間才完成的第一次產業革命，擁有了令人自豪的鋼鐵、機械製造、造船等重工業；建立了全新的陸軍、海軍乃至航空部隊。明治元年，《五條御誓文》發布，陛下發出「國家求知識於世界」的誓言。明治六年全國已經擁有8所大學、256所中學、53760所小學。明治三十三年，政府對全國小學全額免除學費。難怪連就職於帝國大學中的英國教授都說，日本國民的識字率之高在世界都屈指可數。如此大力的推行教育，使我國有能力精細消化西方國家在兵器、船舶和醫術等領域的先進技術，正是明治維新帶來的這一切奠定了我們戰勝清國的基礎。

反觀清國，一直頑固地奉行著「閉關鎖國」的國策。相比於痛定思痛的日本，所謂「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論調，不過是為維護舊有統治而尋找的一個借口。清國之病疾正在於其體制已經腐朽不堪，然而清國政府卻只知自大而不知自強。其實清國的洋務運動甚至比之我國的維新運動還要早上十年，北洋艦隊曾經一度是亞洲最強大的海軍，然而洋務運動的倡導者所謂「師夷長技以制夷」實為掩耳盜鈴、刻舟求劍之舉。所以清國之敗其一便是敗於思想僵化、頑侫守舊。清國政府一向以愚民之策來治理國家，當權者壟斷了學權與話語權，在他們的意識中愚民似乎更好治理，官員視民眾如芻狗，民眾視官員為瘟神。官民之對立使上下不能團結，官官之爭利使左右不能互信。縱觀今日之世界沒有哪一國貪腐之重、民怨之深如清國一般。國民是強國之基礎，倘若愚弱之民戰勝了自強之民反倒是奇聞了，所以清國之敗其二便是敗在愚民之策。明治初期，我日本海軍無論在噸位和性能上都遠不及北洋海軍，想我日本國孤懸於大海之上，人口不及清國十分之一，國土面積不及清國二十分之一，且資源凋敝、輸入敷出全賴海路，我國如無強大之海軍，必會被對手扼住咽喉、束縛手腳以致成僵死之身！陛下率先從宮內經費中下賜御內帑金，支持海防建設，此舉喚起國民對海軍的全面支持。反觀清國宮廷上下卻以羸弱之國力，貪圖奢華之生活，以致海軍常規彈藥也無錢購買。官員之間互相傾軋、爭名逐利、為排除異己不惜戕害忠良，清國有此不明之君，有此蟻蠹之臣必敗無疑。此消彼長，我國在短短几年時間內海軍力量便已超過清國，所以清國之敗其三在於首腦之短視、官員之腐敗。黃海一戰，清國人引以為榮的北洋海軍完敗於我日本海軍，洋務運動也隨之慘淡收場。同為自上而下的維新之變，兩國卻有截然不同的結果，不能不讓人深省！

父親大人，不久前天皇陛下已經正式昭示全國與沙俄斷絕往來，日本將面臨著一場有史以來最為艱難戰爭，一場有色人種和白色人種之間的較量。父親大人必然知曉以沙俄之國力與我國相比，其領土面積是我國之五十五倍、其人口是我國之三倍有餘、其總兵力接近我國之兩倍，其騎兵、大炮、船艦之數量無不在我國之上。甚至是在馬匹相較上，日本馬在俄國馬面前都顯得那麼瘦小。但即使這樣我已下決心為了陛下、為了日本人民加入到這場偉大的戰爭中。前不久東鄉君在前線負傷已經回國，他將代替我在軍令部的工作，而我很快將作為陛下的武士踏上滿洲的土地，用生命去捍衛帝國在東亞的生存空間。也許母親不會原諒我做出這樣一個決定，然而父親您曾教導我們「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面臨著窮凶極惡的沙俄，日本已經無路可退。俄國從清國手裡獲得了他們夢寐以求的不凍良港—旅順，一旦他們完全控制滿洲與朝鮮，就會以朝鮮為跳板將日本困死於大海之上。雖然包括我們的盟友英吉利都認為日本在這場戰爭中很難戰勝俄國，但是我卻不這樣認為。如今日本的強大並不在於兵船和炮艦而在於我國擁有著世界上最強大的國民，我國的國民接受了最優秀的教育，無論從事工業還是農業，他們與機器結合的能力都遠遠超過落後的俄國。如果日本能夠擁有穩定的資源供給和資金支持，則生產潛力不可限量。而且日本的國民更加能夠理解這場戰爭對於他們的意義，對於勝利的渴求已經流入每一個男兒的血液之中，這必將激發他們捍衛生存權利的尚武精神！而這正是俄國士兵所缺乏的，他們不過是尼古拉二世統治下的傀儡，面對我日本軍人強大的精神力量，他們隨時可能一觸即潰！軍令部已經得到消息，日本在海外已經募集到了足夠支撐這場戰爭的經費，陸軍方面已經換裝了世界上最先進的30型槍械。而俄國的反對派們正在籌劃一場試圖推翻沙皇的暴動。

不僅如此，父親大人有一件事情您可能更想像不到，現在在滿洲有很多清國人在為日本軍隊搜集情報。此事若非聽東鄉君親口所述，真的令人難以置信。有時我不禁在想，曾經無比輝煌的清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民族。自日清戰爭以後，清國割地賠款屈膝於日本，然而所過不到十年的時間，他們的羞恥之心就蕩然無存，為了苟延殘喘，一會兒附庸於俄國，一會兒投靠英法，現在又希望日本幫他們趕走俄國人，就像是游廓之中的游女，以為可以往來於客人之間獲得好處，而哪一次不是慘遭蹂躪呢？所以父親大人，我覺得日本未來的對手並不是清國、甚至不是俄國，而是歐美列強。這些曾為日本之師的國家不僅擁有著先進的技術，而且已經脫離蠻荒進入了更加現代的文明社會，尤其是美利堅，這個土地廣袤、物產富饒、人口眾多的國家，近年來工業發展速度極快，恐怕在未來幾十年內將會是日本在太平洋上最大的對手。明治維新以來隨著我國的崛起，在歐洲列強中已有「黃禍」一說，歐美列強皆虎狼之國，《馬關條約》之後，俄德法三國為了其各自的利益，不惜逼迫我國放棄由數萬武士生命換來的遼東半島。可想而知在不遠的未來我日本帝國與歐美列強將難免一戰。所以父親大人，我覺得要想實現陛下「八紘一宇」的神聖理想，唯有驅沙俄、並朝鮮、吞滿洲、役中國一法可循。如若能夠控制中國，則日本便有實力以支那為跳板將歐洲列強的勢力清除出亞洲，並且依靠強大的海軍在太平洋上給與其致命一擊。如今在清國變法失敗的康梁等人正隱居在日本，但在我看來這些所謂效法明治維新的改良派並不足以成事。康梁的維新之舉雖然令人敬佩，然而太過於理想，中國守舊之深非暴力不能推行其變革。而清國有義士名曰孫文，多與我國內商人相交，受其資助。孫文所建立之興中會，以推翻清國政府為目的，如果有日本國的資助，料想其不久以後必定成事，倘若如此以其同我日本帝國之莫大淵源，那時中國必為我日本所養，其人力財貨必為我日本所用，則陛下之理想又進一步矣！父親大人，雖有千言萬語，然而一書卻不能盡述，多麼希望有朝一日能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再見到您的身影，親耳聆聽您的教誨。家鄉的秋天就要來了，傍晚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神社裡星星點點的燈火了，母親和洋子正在製作魂祭節的料理，不知您還記得鰹魚的味道么？我彷彿已經聽到扶桑號巡洋艦那悠遠低沉的汽笛聲了。父親，請您祝福日本武運長久吧！永野季男敬上！明治三十七年於高知縣後記：本文以書信體的形式，描寫了一個深受維新思想和軍國主義思想影響的日本青年軍官是如何看待日本維新的成功，日清戰爭的結果以及對當時世界格局的判斷。筆者通過閱讀《明治維新的國度》一書，深深感到當前中日兩國人民之間的思想差異有著很深的歷史原因。中日甲午戰爭、日俄戰爭這些帝國主義侵略性的戰爭，在當時不少日本青年眼裡，卻是日本發奮圖強、反抗強暴的民族之戰。細讀此書，再相比於我國的洋務運動、戊戌變法等不能不說有很多事情是值得我們當代中國青年反思的。書中有很多珍貴的照片也會讓我們更多的了解明治時期日本的文化和社會生活，所以真誠地將本書推薦給大家。永野季男雖然是我杜撰的人物，但在日本歷史上有一個原型，讀過本文之後你是否能夠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找到那個歷史上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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