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興奮劑，誠實是上策

昨天，得知中國游泳運動員陳欣怡血檢成陽性的消息之後，我幹了一件特別傻的事。我特意用「反轉」這個關鍵詞去搜索了一大圈，希望發現一些「證據」，證明這條消息是假的。比如希望找到一些蛛絲馬跡，證明是西方媒體造謠、傳訛；又比如希望找到嚴謹的科普帖子，證明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再比如，希望能發現一條國際官方消息，證明這是一個誤會，有人弄錯了檢測樣本……只可惜，這事沒有任何反轉的跡象。這個檢測結果，由里約奧組委實施的賽內興奮劑檢查得出，中國游泳協會也已經確認，並表示會積極配合調查。現在唯一還有點「希望」的是，A瓶血檢出現氫氯噻嗪陽性，B瓶還沒檢。另外，最終結果需要國際體育仲裁院判定，誰也不能在這之前輕易下結論。目前，陳欣怡已經提交了B瓶檢測和召開聽證會的申請。雖然還存有最後這麼一點小希望，但估計還得做最壞的打算。按以往的慣例，A、B瓶檢測結果出現不一樣的概率幾乎為零。這次檢測出的氫氯噻嗪是一種利尿葯、抗壓葯，主要作用是加速排除體內水分、減輕體重，加速其他興奮劑及其代謝產物的排泄過程。嚴格來說，這種藥物不是興奮劑，之所以列入奧運會禁藥名單，是因為它能減輕體重、稀釋興奮劑。此前，在國內賽事期間，出現過運動員「誤服」這種藥物的情況。只是沒人敢保證，國際體育仲裁院會相信類似說辭。當然，無論如何，陳欣怡應有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陳欣怡，是中國游泳隊這兩年崛起的一顆新星，原本前途一片大好，甚至一度被認為是下一個葉詩文。前幾天的比賽中，她剛獲女子100米蝶泳第4名，成績是56秒72。但如果此次檢測結果最終坐實，最壞的後果之一，就是這個年僅18歲的姑娘很可能就此斷送運動生涯。多麼痛心的一件事。當然，最壞的後果，遠不止運動員個人職業生涯的終止。陳欣怡如果被證實服用禁藥，將成為自1992年以來第一位奧運會葯檢陽性的中國運動員。很難想像，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歷史責任。對中國整個游泳隊乃至奧運代表團來說，這也會是個巨大的壓力。授人以柄，被霍頓那種人諷刺幾句倒是其次，關鍵它會損害整個團隊的信譽，換來更多的不信任。而這東西，一旦失去，絕不是一時半會能夠修復的。除了搜索反轉消息的「努力」外，我其實還想了些為自家運動員辯護的「理由」。比如，外國尤其是一些發達國家的運動員，葯檢也經常出現陽性，所以就算陳欣怡被最終證實服用禁藥，也沒什麼大不了吧；又比如，有充分的證據表明，現在葯檢技術遠遠趕不上躲避葯檢的技術，所以相比技術發達的國家，像中國這樣的國家，就顯得更倒霉了。這樣的理由要想找，只要「有心」，總能找到。不過思前想後，我發現，這些理由其實沒一個站得住腳。它們不是陷入陰謀論的泥潭裡，就是掉進詭辯的陷阱中。別人犯錯，不能成為自己不遵循規則的理由。情況一旦坐實，如果還想繼續贏得別人的尊重，就別再徒勞找什麼理由（借口），誠實是上策。老實說，我多麼希望陳欣怡事件是個假新聞。毋庸諱言，在興奮劑這件事上，中國的確有過一段黑歷史。這也是霍頓「空口驗尿」、態度囂張還死不認錯的原因之一。但是，同樣不能否認，這些年來，中國為反興奮劑付出了很大的努力。2003年，簽署執行《世界反興奮劑條例》；2004年，中國自己制定的《反興奮劑條例》開始實施；2007年，中國反興奮劑中心正式成立；2008年，奧運會在我們自己家門口舉辦，反興奮劑工作贏得國際社會的讚譽和認可。具體到中國游泳隊反興奮劑，更是一度嚴厲到風聲鶴唳的地步。據說在一次大運會開賽前，有五名運動員被勸離隊，原因僅僅是他們擅自離隊外出吃夜宵，代表團擔心他們「禍從口入」。歷史的歸歷史，將來的是將來，最重要的是，必須學會為當下負責。就在今年的4月份，世界反興奮劑機構（WADA）發布聲明，宣布暫停位於北京的中國國家反興奮劑中心檢測實驗室的註冊資格，暫停期限為四個月。原因不是別的，就是別人懷疑，咱們在面對國內運動員涉興奮劑案時，通報不夠及時、遮遮掩掩。當然，遭遇停牌並非個例，很多國家都曾遇到過，其中也涉及到一些比較複雜的因素。但，這事無疑是個警告。出了事，及時縷清和解決，才能保住得來不易的信譽。這次里約奧運會，還沒正式開場，就以俄羅斯運動員涉嫌興奮劑醜聞被大規模禁賽開鑼。大規模的興奮劑醜聞，背後隱約閃現計劃周密的集體違禁。它似乎在暗示，如今興奮劑其實非常泛濫，幾乎已成半公開的秘密。奧運會，原本就是理想主義的產物。顧拜旦當年把「騎士精神」寫入奧運會的誓詞里，呼籲一種高貴的參賽精神。不過可笑的是，現代奧運會自誕生以來，就一直被各類醜聞纏繞。也許，在奧運會這樣的賽場上，最痛苦的事，不是被人污衊為騙子，而是被人嘲笑為理想主義傻瓜。但是，對奧運會的初衷以及人類的理想主義來說，單純的傻瓜顯然比成功的騙子更有發言權。

（文/曾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