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茶婊」襲人的姨娘之路

眾所周知，《紅樓夢》中，襲人以做寶玉的姨娘為目標，為了實現這個目標，襲人可以說是「煞費苦心，不擇手段」，在這篇文章裡面，我也不想面面俱到地去評價這個人物，主要討論一下襲人為了做成姨娘是如何「煞費苦心，不擇手段的」，由此我們也可以看清襲人這一人物的真面目。

其一，通過各種手段來達到籠絡寶玉的目的。小說中詳細描述了襲人是如何通過各種手段來達到籠絡寶玉的目的的，其中最突出的表現就是與賈寶玉」初試雲雨情「，《紅樓夢》第六回，明文寫到襲人與賈寶玉初試雲雨情，而且整部小說中，明文寫到與賈寶玉發生關係的丫鬟就只有襲人一人，偏偏小說中還這樣寫到襲人的心理活動，「襲人素知賈母已將自己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理，遂和寶玉偷試一番，幸得無人撞見。」這根本就是襲人為自己的行為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對於襲人而言，「越不越理」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幸得無人撞見」，雖然襲人早在第六回就與賈寶玉發生了關係，但是自始至終這件事情都沒有第三個人知道，與金釧、晴雯等人相比，襲人算是非常「幸運」的了，比如金釧，不過與賈寶玉開了個玩笑，就被逼跳井自殺，晴雯根本就是清白的，卻以「狐狸精」的罪名被逐出大觀園。書中還這樣寫道，「自此寶玉視襲人更比別個不同，襲人待寶玉更為盡心」，這就是襲人要達到的目的。

其二，對賈寶玉以退為進，欲擒故縱。第19回，襲人以贖身之論要挾寶玉答應她的要求。「今日可巧有贖身之論，故先用騙詞，以探其情，以壓其氣，然後好下箴規。」其實襲人早已與母兄達成協議，「原來襲人在家，聽見他母兄要贖他回去，他就說至死也不回去的。」「他母兄見他這般堅執，自然必不出來的了」，賈府的榮華富貴自不必說，再加上他們已經看出來襲人與賈寶玉關係非比尋常，所以就打消了贖襲人出來的想法。但是襲人卻「以退為進」，故意說了一大堆理由騙賈寶玉說家裡要贖她出去，要挾寶玉答應她的要求，其中有一條就是，「你真愛讀書也罷，假愛也罷，只是在老爺跟前或在別人跟前，你別只管嘴裡混批，只作出個愛念書的樣子來，也教老爺少生些氣，在人跟前也好說嘴。」從這件事情當中可以看出，襲人非常工於心計，而且擅長於耍兩面派。那麼這是否說明她對賈寶玉就是一片真心呢，其實不然，第30回賈寶玉無意之中踹了襲人一腳，第31回開頭明文寫道，「想起此言，不覺將素日想著後來爭榮誇耀之心盡皆灰了，眼中不覺流下淚來。」這處描寫表明，一是襲人想做姨娘不是一天兩天了，而是早就打算好了，二是她做姨娘的目的是為了日後能夠「爭榮誇耀」，說白了她對賈寶玉下功夫也不過是為了實現自己「爭榮誇耀」的目標而已。

其三，賈寶玉一旦與其他人接近，就心懷不滿。21回，史湘雲來賈府，在黛玉處安歇，賈寶玉一早起來去看她們。寶釵來找寶玉，襲人當寶釵的面說道，「寶兄弟哪裡還有在家裡的工夫！」「姐妹們和氣，也有個分寸禮節，也沒個黑家白日鬧的！憑人怎麼勸，都是耳旁風。」話里話外分明是對寶玉一大早去看黛玉、湘雲極為不滿。不僅如此，她還為此事與賈寶玉賭氣，寶玉回來後，「見他臉上氣色非往日可比」，並且襲人還冷笑道，「我那裡敢動氣！只是從今以後別進這屋子了。橫豎有人服侍你，別再來支使我。我仍舊還服侍老太太去。」寶玉不過是去看湘雲和黛玉，襲人竟然就大發醋意到這種程度。其實當時她與賈寶玉沒有任何名分，說到底襲人自從與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後，就儼然以賈寶玉的人自居，這倒也罷了，但是她也未免太拿自己當回事了，比如77回晴雯被逐，寶玉為海棠花死而大發感概，認為應驗在晴雯身上，襲人當時說了這樣一番話，「那晴雯是個什麼東西，就費這樣心思，比出這些正經人來！還有一說，他縱好，也滅不過我的次序去。便是這海棠，也該來比我，也還輪不到他。」

其四，不止一次在史湘雲、賈寶玉等人面前詆毀黛玉。第32回，湘雲當著寶玉等人的面感念寶釵，寶玉讓她不要說這個，湘雲道，「提這個便怎麼？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聽見，又嗔我贊了寶姐姐了。可是為這個不是？」襲人馬上附和說道，「雲姑娘，你如今大了，越發心直嘴快了。」雖然史湘雲說的是事實，但是襲人的附和褒釵貶黛的意圖非常明顯。落後襲人當著史湘雲的面說，「他（黛玉）可不做呢。饒這麼著，老太太還怕他勞碌著了。大夫又說好生靜養才好，誰還肯煩他做呢？舊年好一年的工夫，做了個香袋兒；今年半年，還沒見拿針線呢。」言語之間對黛玉頗有微詞，黛玉從小體弱多病，連賈母都對黛玉照顧有加，大夫也說了要好生靜養，但是襲人卻對此心懷不滿。前期史湘雲與黛玉兩人不和，與襲人的挑撥也有關。同回中，史湘雲勸賈寶玉讀書做官，襲人還當著史湘雲、寶玉的面說，「幸而是寶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要鬧的怎麼樣，哭的怎麼樣呢。提起這些話來，寶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訕了一會子去了。我倒過不去，只當他惱了。誰知過後還是照舊一樣，真真有涵養，心地寬大的。誰知這一位，反倒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見他賭氣不理他，後來不知賠多少不是呢。」分明是對賈寶玉親近黛玉疏遠寶釵不滿。第九回，寶玉去學堂讀書，曾囑咐襲人，」你們也別悶死在屋裡，長和林妹妹一處玩笑才好。「但是通觀全書，除了後四十回試探黛玉那一次，並無襲人去看望黛玉的情節。

其五，向王夫人進言，讓寶玉搬出大觀園。第34回寶玉挨打，襲人向王夫人進言，「我只想著討太太一個示下，怎麼變個法兒，以後竟還教二爺搬出園外來住就好了。」「偏生那些人又肯親近他，也怨不得他這樣，總是我們勸的倒不好了。」「如今二爺也大了，裡頭姑娘也大了，況且林姑娘寶姑娘又是兩姨姑表姐妹，雖說是姐妹們，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處起坐不方便，不由得叫人懸心。」這裡襲人口口聲聲為寶玉的聲名品行著想，彷彿除了她，其他人都是於寶玉品行有礙的，明明是自己與賈寶玉發生了關係，卻還能「理直氣壯」地誣陷別人，這樣一來一方面得到了王夫人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打擊了異己，在這番話里雖然是黛玉寶釵並提，但是寶釵不過是拿來當擋箭牌的，黛玉才是重點，因為在此之前不久，寶玉將襲人當成了黛玉說了一番知心話，當時小說中是這樣描寫襲人的心理活動的，」這裡襲人見他去了，自思方才之言，一定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來，將來難免不才之事，令人可敬可畏。卻是如何處治，方能免此丑禍？「其實襲人這樣做等於是出賣了賈寶玉，果然王夫人這樣說道，「你如今既說了這樣的話，我索性就把他交給你了，好歹留點心兒，別叫他糟蹋了身子才好。自然不辜負你。」「寶玉挨打」事件直接促成了襲人向王夫人的靠攏。王夫人最擔心寶玉被丫鬟帶壞，做出不才之事。襲人抓住王夫人這個心頭大患，趁機向王夫人進言，請求將寶玉搬出大觀園。襲人的話鋒橫掃到黛玉，波及到晴雯、芳官、四兒等人。襲人於寶黛愛情關係上作梗於此始露端倪。襲人得到王夫人的信任後，就被內定為賈寶玉的姨娘，享受每月王夫人從自己月例銀子中勻出二兩給襲人的待遇，還明確交代鳳姐此事，後來襲人母親去世，襲人回家奔喪鳳姐也是按照姨娘的待遇來處理，包括趙姨娘為趙國基喪銀之事找探春鬧，也提到自己熬得連襲人都不如。

其六，晴雯、芳官、四兒等人被逐都與襲人脫不了關係。第74回抄檢大觀園，對於大觀園的丫鬟來說是一場滅頂之災，晴雯、芳官、四兒等人下場凄慘，晴雯病死，「俏丫鬟抱屈夭風流」，芳官出家，「美優伶斬情歸水月」。雖然小說中並沒有明文寫這件事情與襲人有關，但是寶玉提出的疑問句句都在要害上，「咱們私自頑話怎麼也知道了？又沒外人走風的」，「怎麼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單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紋來？」襲人自己都抵賴不過，「正是呢。若論我們，也有頑笑不留心的去處，怎麼太太竟忘了？想是還有別的事，等完了再發放我們，也未可知。」寶玉笑道，「你是頭一個出了名的至善至賢之人，他兩個又是你陶冶教育的，焉得還有什麼該罰之處！」其實賈寶玉的這一番分析道出了一部分真相，不過在晴雯的事情上，他依然不明白，「只是晴雯也是和你一樣，從小兒從老太太屋裡過來的，雖然他生的比人強些，也沒什麼妨礙著誰的去處。」晴雯正是因為生得好，所以才威脅到了襲人的地位，從古至今歷來的政治鬥爭中，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權者的看法如何，襲人之流就是因為迎合了當權者的心理，所以才能在抄檢大觀園這場風波中倖存下來。

其七，金玉良緣得以成就，襲人也「功不可沒」。後四十回中，寶玉的通靈寶玉莫名其妙地不見了，接著寶玉病重，賈母，王夫人為了給賈寶玉沖喜，於是主張釵玉二人成婚。襲人「今日聽了這些話，心裡方才水落歸漕，倒也喜歡」，心裡想道：「果然上頭眼力不錯，這才配得是。我也造化。」表明她排斥寶黛愛情支持金玉良緣，她知道寶黛二人情深，便向王夫人坦白了一切，提出事情要做得「萬全」才好，就是說既要娶寶釵，又要寶玉乖乖接受，須知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為了促成金玉良緣，襲人再一次出賣了寶玉，她向王夫人坦白一切，並不是為了釵黛二人著想，甚至不是為了寶玉著想，而只是為了達到促成金玉良緣，她穩穩噹噹成為賈寶玉姨娘的目的。

其八，寶玉出家後改嫁蔣玉菡。賈寶玉出家後，襲人的姨娘之路走不通，只好改嫁了蔣玉菡，而這蔣玉菡就是她以前最不屑的戲子，小說中描寫了種種她「不能自盡」的理由，還引用了一句詩「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不無諷刺意味，雖然後四十回諸多地方不符合原意，但是對襲人性格的把握還是比較準確的。

綜上所述，襲人的姨娘之路就是一條排除異己之路，為了做成賈寶玉的姨娘，實現她」爭榮誇耀「的目標，襲人「理所當然」地自私自利，「理所當然」地傷害他人。「襲人」一名，就頗可玩味，難怪很多人認為襲人這個名字就暗含了從背後襲擊人的意思，第五回襲人的判詞是，「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後面畫著一簇鮮花，一床破席，除了暗含了花襲人的名字，也帶有諷刺意味，包括「壽怡紅群芳開夜宴」，襲人抽到的花名簽是桃花，題字是「武陵別景」，題詩是「桃紅又是一年春」，古代有「癲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的詩句，而薛寶釵卻對柳絮大加稱讚，襲人抽到的花名簽正好又是桃花，作者的用意何在，就毋庸多言了。常有人說，「晴為黛影，襲為釵副」，不無道理，《紅樓夢》中，薛寶釵選秀不成，退而求其次當了寶二奶奶，襲人做寶玉姨娘不成，退而求其次改嫁蔣玉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