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西貢:追憶逝水流年的愛情冥想

西貢,曾是南越的首都和東南亞最繁華的城市。越南統一後,為紀念國父胡志明,1976年將這座城市改名為胡志明市。當地人所稱的「西貢」僅特指胡志明市的第1區。可對中了《情人》的「毒」的文藝青年們來說,仍會把胡志明市固執地叫作「西貢」。作為城市名的「西貢」像一襲奧黛飄隱於歷史難覓芳蹤;但富有文藝氣息的「西貢」,卻宛若奔淌不竭的湄公河永遠泛動著粼粼波光。

  難以釋懷的「西貢情結」

  對不少中國人而言,許多西貢題材的文藝作品是耳熟能詳的。美國百老匯舞台劇《西貢小姐》和法國女作家杜拉斯的自傳體小說《情人》,賦予了西貢的嫵媚與哀愁,也似乎給少男少女們留下了個難以釋情的「西貢情結」――讓他們毫無保留毫不猶豫地愛上這個「令人心碎」的、別離與思念交織、悲愴與浪漫同在的西貢。

  杜拉斯以激情甚至瘋狂,在《情人》中讓西貢這個熱帶殖民地平添了許多難言的魅力和激情:一個來自被政府謊言騙到越南生活的法國家庭,父親早亡,母親艱難地維持著生活,而她恰好豆寇年華,芳菲迷人;一個是來自中國有錢人家的富家少爺,受家庭影響性格猶豫軟弱,他們在西貢相遇。有錢男人認識窮女孩的故事就這樣被演繹得驚天動地,原因只有一個:動了真情。這便是《情人》講述的內容,杜拉斯描繪出的那種令人心碎的悲愴,點燃了每個人心底嚮往瘋狂愛情的慾望。

  杜拉斯或許從沒想過,因為她,一座城市被重新定義而變得曖昧迷亂,更沒想到的是成千上萬人因為她來到西貢、站在湄公河,只為找到那把開啟對「轟轟烈烈愛一場」嚮往的鑰匙。

  在酒吧里,我認識了來自上海的小A。她把她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了:小A是重返西貢,三年前,她在西貢遇到了一個義大利小伙。這是一個旅途中常見的一見鍾情的愛情版本。他們在西貢這個異國戀情「高發地」過了很幸福的一周,都覺得對方是上帝賜給自己的禮物。正應了那句「來得快,去得也快」的話,各自回國後,不到二個月,他們就分手了。小A用了半年多時間來遺忘。前年,她有了新男友,倆人很快就要談婚論嫁,商量好了婚期。可越臨近婚期,小A內心就越迷茫,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在了西貢。不再來一趟,她覺得自己沒法去面對一些東西。儘管她再三強調,她重遊舊地只是為了更好的忘卻。可酒精還是泄露了她內心深處更為真切的想法,又喝下二瓶啤酒後,她沒來由地冒出一句:「我是不是有些瘋狂?我甚至想,如果在這裡能像三年前一樣遇到他,我就不回國去了」。

  告別前,她說希望我能把她的故事寫進我的書中,也算是對過去的一個了結和紀念。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想,還是把背包上別著的一朵木棉花取下,送給了她。這年季節的西貢,大街小巷都被艷麗的木棉花點燃了。「木棉花花語的意思是『珍惜眼前的幸福』」。

  梁家輝在《情人》里把「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凄美與絕望表演得淋漓盡致,這使大多中國人很熟悉西貢的堤岸區,就像熟悉自已居住的城市一樣。一幢看似簡單的法式建築可以藏有源遠流長的歷史,一個貌似平常的越南老婦可以牽引出一段驚心動魄的愛情傳奇,這些故事都是雋刻在西貢若隱若現的晨霧裡的風景――看不見卻能用心靈感覺的風景。

  在熱帶,流汗越多,愛情的荷爾蒙分泌越勤奮。潮濕悶熱的氣候,獨特的文化背景,使西貢無可避免地成為了滿足世人對愛情想像的最好模板。愛過恨過,醉過苦過,笑過哭過;用來懷念或埋葬,用來邂逅或分別;幸福也好憂傷也罷……當遊人把不同的人生和情感經歷投射到這個模板上,似乎都能找到各自的答案:來到西貢,一切都變成了懷舊的美好。

  東西文化交織的多主題變奏曲

  「一個人一座城」,如果沒有杜拉斯,西貢還會是西貢嗎?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即使沒有《情人》,西貢仍會經歷戰亂與殖民,仍有生死存亡的愛恨情仇。

  西貢是越南最富西方殖民色彩的城市,滲透進建築、語言或飲食等方方面面,大多西貢人都能講一些英語或法語——其法國殖民地色彩尤為濃重,猶如塞納河切割著巴黎,穿城而過的西貢河也切割著西貢,法國左岸文化和東南亞文化在這裡交匯融合。東方的神秘色彩交雜著法國的浪漫風情,殖民時期留下的繁華,摻雜著戰後遺留下的破敗,讓人感覺怪誕而詭異,很令人震撼,震撼之餘又無語,就像聽到了一部多主題的變奏曲。

  誰也不能否認這仍是一座東方的城市。走在西貢的大街上,我沒有感覺到隔閡。滿大街的黃皮膚、黑眼睛,西貢女性仍保持著以追求膚色白皙為美的東方傳統,從當地人的生活習慣、言談舉止等細節方面,很容易就找到那種骨子裡流露的東方韻味,甚至連微笑也是特有東方式的含蓄。揣著對東方韻味的探究,當我來到堤岸,答案更是得到了準確的驗證。在堤岸這個彙集著中國傳統文化的地方,到處招搖著店鋪的中文招牌,到處散落著諸如天后廟、關帝廟、孔廟、觀音廟和會館等寄託鄉愁的建築,從功夫茶具、紙紮燈籠到供奉著熟悉神氏的神龕,無不能看出中國味道,隨便坐在街上喝著冰咖啡,看著人潮湧動,看著慵懶之間散發出熟悉的味道,會有恍然置身某個中國的某個古鎮。

  與生俱來的東方韻味,掩不住法國和美國殖民文化的影響。漫步街頭,高低錯落的法式建築雖久經風雨卻依然保存完好,莊重肅穆的紅教堂、富麗堂皇的市政廳和具有百年歷史的郵政中心等建築,守護著滄桑也守護著殘留的昔日榮光,記錄下當年號稱「東方的小巴黎」的西貢曾擁有過的歐洲的典雅與浪漫。難怪成雙成對的人們喜歡在法式建筑前拍照合影,大概是打算回去做一本「愛在西貢」的影集吧。垂暮之年,再看照片上那些有點破敗透著滄桑的外牆,追憶逝水流年,會忍不住感嘆:世界上唯有愛情才具有與時光相抗衡的高貴。

  東方的神秘與法國的浪漫就這麼交織著、共存著,說不清是碰撞還是融合,難以斷言是矛盾還是和諧,一如那些外部看來是歐式風格內部裝修卻極富東方色彩的旅館、商店或酒吧,置身其中並不覺得唐突,反而生出適應的親切感。時光流至今日,歲月好象已積澱了一切,讓人覺得西貢人大概歷來就是這樣地生活,法棍與粥食麵點共存,趿著拖鞋飲著醇香的咖啡。沒有什麼不對勁。

  到西貢,夜景不可不看,夜生活不可不過。西貢一拉下夜的幕布,熱鬧便粉墨登場。最能表現浪漫的是老城區的酒吧街。風格各異的酒吧,被暖昧的夜色籠罩著,有如一雙雙誘惑的眸子。不管播放的是西方搖滾,還是東方的抒情歌曲,選一家走進去,與那些四海為家的旅人捧杯共話孤旅之愁,便有如來到了古時的驛站。不是每位行者都能在西貢找到情人,但肯定都能找到一家能如情人般溫暖一個漂泊的夜晚的酒吧。

  住在范老五街,天剛亮便能聽見窗外車水馬龍的喧鬧。揉著惺忪睡眼的西貢,開始卸去夜生活那奢華卻浮躁的粉底,感受著很家居很市井的西貢,看街角的米粉攤坐滿吃客,聞著似乎要瀰漫整個街面的咖啡的濃香……我喜歡站在露台上看充滿煙火氣息的范老五街。從夜晚的燈紅酒綠到白天的柴米油鹽,轉換得如此從容,如此自然,這個世界上怕惟獨西貢才有這般韻味。

  湄公河的姿態永遠不會變

  「媽媽曾經對我說,我一輩子再也看不到像湄公河和它的支流那樣美麗壯觀而又洶湧澎湃的河流……」杜拉斯如此描繪記憶中的湄公河及其支流。

  13路公交車終點站便是西貢河邊,我曾以為那便是湄公河,看了地圖才知道那是湄公河的支流西貢河。西貢河河水很臟,漂浮著很多垃圾和浮萍,但落日的餘暉能讓整條河流瞬間凄美無比,滿江的橘色似乎正散發著淡淡憂傷,令人泫然欲泣。西貢河,在此把湄公河送入了大海,杜拉斯卻永遠也沒等來她的中國情人,只能揣測「湄公河想必還在以不變的姿態流淌……」。

  湄公河,奔淌在杜拉斯的記憶中,才能永遠不變。西貢河很適合完成世人對於愛情、空間、時間這三者關係的冥想,所以河邊從來也不乏同看落日的男女。但以西貢河為場景的愛情,總讓人忍不住要添上幾分哀婉悱惻。譬如:物是人非的若干年後,曾經相愛又分手的兩個人在西貢河畔相遇了。他問「你好嗎?」,她答「好」,他又問「他好嗎?」,她答「好」。她問「你好嗎」,他答「好」,她又問「她好嗎」,他答「她剛才說她『好』……」

  西貢是「情人」的西貢,湄公河是杜拉斯的湄公河。我沒有理由不去參加湄公河之旅。兩天的旅行主要看的是叢林基地和水上市場。在越南南北戰爭期間,有句名言「南越擁有西貢,但僅是白天擁有西貢市區」。因為越南共產黨在湄公河建立了秘密基地,那便是在熱帶雨林里縱橫交錯的河道,以及河道聯繫著的許多小島。叢林中的河道很窄,僅能供2隻船通過,而且有很多岔道,沒有嚮導很容易迷路。導遊坐在船後大場提醒「警惕鯊魚」,也不知道是玩笑還是真話。

  水上市場船來船往,戴著斗笠的商販靈巧地穿梭著,五顏六色的熱帶水果最吸人眼球。食物、生活用品或家用電器,買來賣去的東西就在空中被拋來拋去,不知道不留心拋進水裡算誰的損失。很喜歡水上市場的忙碌和擁擠,這才是想像中的湄公河。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小島上的歌唱表演,內容的是個待嫁的姑娘因為父母之命嫁給未見面的丈夫,心懷遺憾寄語情郎。身穿奧黛,略施脂粉的女子清聲吟唱,吉它、二胡等樂器令歌聲充滿空靈的韻味,待嫁女的失落心情毫無保留地唱出來……歌詞聽不懂但導遊翻譯得很優美。

  告別西貢前,我特地去了西貢港。我覺得港口,該是許多愛情開始或結束的地方。作為越南最大的海港,有一百多年歷史的西貢港其實是位於西貢河兩岸的一個河港,其東南距海口還有80公里,據說漲潮時兩萬噸級輪船可毫不費力地駛進港內。西貢港是環球游輪的重要停泊地,幾乎每天都有大型游輪離岸或靠港。看到一隊西方遊客走下舷梯,我不由自主踮腳張望起來。

  我想看看遊客中,有沒有那個戴男式帽子、塗猩紅口紅、穿金絲高跟鞋,名叫杜拉斯的法國少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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