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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參菩提】白來勤丨鸛雀樓高黃河遠



早就在中學課本上知道永濟有座鸛雀樓,而真正領略鸛雀樓的壯觀氣勢是在2013年7月24日參加「全國散文作家帝舜故里文學筆會」來到永濟之時。鸛雀樓外觀四檐三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內分六層,樓內文化陳設無不表現出五千年黃河文化的底蘊,使繁華盛唐的氛圍和華夏文明在這裡得到充分的展示。「宇文護戌邊築樓」、「王之渙旗亭畫壁詩名揚」、「毛澤東主席手書登樓詩」等名人佳話,都為鸛雀樓增光添彩。

鸛雀樓由於樓體壯觀,結構奇特,氣勢雄偉,加之區位優越,風景秀麗,歷代文人雅士、騷人墨客,多來登樓觀瞻、放歌抒懷,並留下許多居高臨下,雄觀大河的不朽篇章。北宋大科學家沈括在《夢溪筆談》中記道:「河中府鸛雀樓三層,前瞻中條,下瞰大河。唐人留詩者甚多,惟李益、王之渙、暢當三首能壯其觀」。如李益的《登鸛雀樓》:「鸛雀樓西百尺檣,汀洲雲樹共茫茫,漢家簫鼓空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事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為長。風煙並起思鄉望,遠目非眷亦自傷。」詩人由山河壯麗的景觀聯想到了人生苦短的愁悵。又如暢當的《題鸛雀樓》:「迥臨飛鳥上,河流入斷山。天勢圍平野,高出塵世間」。此詩可以說是描寫鸛雀樓風光的上乘之作。馬戴、司馬札、吳融等鋒頭極盛的詩人都留下了不少的佳句。但留傳至今,婦孺皆知的詩冠,當屬太原才子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王之渙(688-742年)是盛唐著名詩人,原藉太原望族,北魏時他的高祖王隆之官任絳州(今新絳縣)太守,舉家遷至絳郡,遂為絳州人。他年輕時不安於學塾苦讀,恥於走科場考取之路,而是結交豪門子弟,習武練劍,架鷹打獵,開懷飲酒,慷慨悲歌,頗具俠士之風。後來他改變志向,讀詩作文,經人舉薦當了冀州衡水縣(今河北冀縣)主薄。

王之渙才高氣盛,本不願為了衡水主薄的卑職而折腰,加上工作中儘管他勤勉有加,但仍有人蓄意誣陷攻擊他。辯白,澄清,說清楚,求爺爺告奶奶請求從輕發落的事令他不耐其煩,他索性棄官而去,由於他不屑於科場,也看透了官場,於是書劍飄零,周遊天下。他沿著黃河逆流而上,遍覽祖國大好河山,賞盡旖旎的自然風光,也接觸了下層人民的苦難生活。「遂化游青山,滅裂黃綬。夾河數千里,籍其高風;在家十五年,食其舊德。雅談珪爵,酷嗜閑放。」就是這段生活的寫照。十年之間,他詩名大震,成了盛唐時期一位重要詩人。他比李白、王維大13歲,比杜甫大24歲,比王昌齡也大10歲。在他們面前,他已經是老資格的前輩詩人了。

也許就是在這一時期,詩人登上高高的鸛雀樓,眺望遠遠近近的山川景色。扶欄西望。一輪白日正貼近山樑,徐徐下落,下落,終於隱身到西山背後去了;腳底下的黃河流水,波濤滾滾,哆嗦遠去,遠去,為投入大海的懷抱而奔騰不息。多麼雄渾的景象,多麼壯闊的大自然!但是詩人知道,大自然實在太大,自己的眼界還很狹小,要想進一步地開闊視野,眺望那更遠更壯觀的世界,還需要登上更高的地點。而自己,就連這共有三層的鸛雀也還沒登上最高層呢!

累么?累了。年過半百的他,已經氣喘吁吁,已經腿腳沉重。但是,他的詩還沒有醞釀成熟,他還沒有找到詩情奔涌的出口,就像火山爆發的那個出口。

上,再上,登上頂層去。

到了!第三層!果然極目八荒!果然四面來風!時已黃昏,太陽已沒有了炙熱和火紅,就像一輪白色的銅鏡沿著華山西端漸漸落下;滔滔黃河,奔涌不息,彷彿一條黃龍朝著遠遠的大海滾滾流去。什麼城郭村莊,什麼市井人家,反而看不見了,在這高高的頂層,只有這天空,這遠山,這落日,這大河。站在鸛雀樓頂層的西南方向,陣陣河風撲面,陣陣濤聲灌耳,極目遠望,他的心也彷彿跳出了胸腔,騰空而起,向遠方飛去!

詩人受大自然震撼的心靈,悟出的是平易而深刻的哲理,能夠催人拋棄固步自封的淺見陋識,登高放眼,不斷拓出愈益美好的嶄新境界。

驀然,靈光一閃,像熱泉噴涌,如神思飛來,從他心的最深處,流出了滾熱的詩句,「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他以千鈞如椽巨筆,及時繪下北國河山的磅礴氣勢和壯麗景象,令人襟懷豪放。

這首詩的前兩句寫的是自然景色,景中含情,一開口就有縮萬里於咫尺,使咫尺有萬里之勢。後兩句抒情、寫意,情中見理,寫的出人意料,把哲理與景物、情勢溶化得天衣無縫,成為鸛雀樓上一首不朽的絕唱。「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不論詩人是在說大唐盛世需更加發展,還是在說自己的修養還需更加完善,這都是詩人登樓過程中的具體感受,但它給予我們的啟示卻深刻得多。站得愈高,看得愈遠,人生也是這樣。只有不斷攀登,不斷進取,不斷以更高的標準要求自己,才能在思想上達到愈來愈高的境界,在事業上取得愈來愈高的成就。人生就像登樓,這不是很有教益的生活哲理嗎?因此,千百年來這首詩不僅激勵著中華民族奮發向上,而且也揭示了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的哲學真理。詩中飽含著詩人對美好大自然的熱愛,表現了他曠達豪放的心境,也表達了詩人衝破名韁利鎖的人生態度和高遠超拔的思想境界,反映了詩人積極進取的精神和高瞻遠矚的襟懷。

也許詩人的親朋好友覺得他這樣一直浪跡江湖,總不是辦法,便多番勸說他入仕。也許詩人明白,治國齊家平天下須從小處一步步做起,欲干大事者應先做好小事,故幾經周旋,復補文安郡文安縣尉。雖仍是一不起眼之小職,但他「位卑未敢忘憂國」,在其位而謀其事,履職以清白著稱,理民以公平著稱,頗受當地百姓稱道。正當政績聞達於朝廷即將右遷京官時,誰料竟身染沉痾,以55歲之壯年,卒於官舍。唐人靳能在墓志銘中稱其「孝聞於家,義聞於友,慷慨有大略,倜儻有異才」,可謂對王之渙一生的完美概括。

鸛雀樓與武昌黃鶴樓、洞庭湖畔岳陽樓、南昌滕王閣齊名,被譽為我國古代四大名樓。該樓始建於北周(公元557—580),歷經隋唐五代宋金700餘年後,至元初成吉思汗的金戈鐵馬進攻中原,迫使金主完顏氏都遷蒲州死守。蒙古鐵騎攻佔了平陽、絳州和陝西渭南,多次從金兵手中攻打蒲州,金元光元年(1222年)金與元兵展開城池爭奪,金將侯小叔「夜半攻城以登,焚樓、櫓,火照城中」,從此,無限輝煌的鸛雀樓毀於兵,僅存故址。明初時故址尚存,後因黃河水泛濫,河道擺動頻繁,其故址隨之難以尋覓,數百年來給人留下無限遺憾。如今的鸛雀樓是舜都永濟市政府於1997年12月起順乎民意重新修建的,是鸛雀樓自元初毀滅700餘年後的首次重建,為目前我國最大的仿唐建築,於2002年9月起接待遊人。

如今的鸛雀樓高台重檐,黑瓦朱楹,立晉望秦,獨立中州,前瞻中條山秀,下瞰大河奔流,紫氣度關而西入,黃河觸華而東匯,龍踞虎視,下臨八州,宏偉壯闊的山川景象,引無數名流競折腰。鸛雀樓所在之地,正是五千年中華民族文明的發祥地,黃河在此折返大海。永濟古稱蒲坂,夏、商、周以前,堯和舜帝都在這裡建都。這裡的文明史源遠流長,想一想,鸛雀樓所演繹的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精神,我們不能不為之讚歎。

站在三層樓廊西南角的王之渙塑像前,看著詩人手握大筆,氣宇軒昂的書寫詩篇,我心潮起伏,久久難平。

詩人的一生是萎頓坎坷的一生,是鬱郁不得志的一生,是書劍飄零放浪形骸的一生,滿腹的詩書卻沒有金榜題名,志大才高卻沒有得到重用,一般的文人,早已牢騷滿腹唉聲嘆氣,早已頹唐萎靡消極混世,何況,他已是50歲的人了。按照當時的一般情況,已是快要名將還山賢臣歸里的時候了。而我們的詩人,還是這等胸襟,這等境界。什麼官高職顯,什麼家財萬貫,什麼高車大馬,什麼俊仆艷婢,不都是過眼煙雲?歲月如流,人生如梭,生命只是一個過程,境界才是人生要義。詩人的追求是詩,是藝術。孜孜苦苦,夢寐以求,嘔心瀝血,廢寢忘食,「人人意中有,人人語中無」,「吟安一個字,拈斷數莖須」,也就是要登上那至高的藝術境界,也就是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不論得意失意,不論達官窮儒,這是多少文人詩家的一生追求,又有幾人能達到這樣的境界,實現這樣的成就呢?王之渙達到了,王之渙實現了。藝術女神的綵球,落到了他的懷裡;藝術之巔的明珠,拿到了他的手中。不論當時還是後人,在唐詩的高峰巡覽,目光都會鎖定他的《登鸛雀樓》。無論怎樣評價它,都不會過高。直到今天,我們還能感覺出這每一個字的熱度。這是因為,這每一個字,都是用心血鑄成。

的確,王之渙的詩流傳下來的甚少,今可見者只有六首,但這寥寥六首,卻是我國古典文學寶庫的精華,足使王之渙詩名與宇宙共存。這絕對讓那些著作等身、詩以萬計但精品絕少的人來汗顏。如此有才華之人,可惜終不見用,天也不假其年。這也是古代一切有才華的正直知識分子的常見結局。但願此真已成為歷史,一去不復返也!

作 者 簡 介

白來勤,1965年生,西安人,系中國散文家協會理事,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書法家協會會員,陝西金融作家協會理事,陝西省茶人聯誼會理事,西安市文史館研究員,出版有詩集《聖像與陽光》、散文集《生命禮讚》《牆縫蘆葦》及長篇小說《紫金城裡喲呵嘿》《雨霖鈴》及社科專著多部,作品散見於《讀者》《散文選刊》《農民文摘》《散文百家》《金融時報》《中國金融文化》及各大晚報,現供職於陝西秦農銀行灞橋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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