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經典]史上十大口水戰（四）

四十一 口水戰是門技術活　　　　話說蘇秦說服了趙韓二君，接著到了魏國。蘇秦見了魏王就說，魏國真是大呀，南方滴汝南還是秋天，北方滴長城已經是冬天，地方千里，名不虛傳哪。魏王很哈皮，你說滴很好，我的魏國當年可是三晉之首，威力無比啊。蘇秦接著說，可惜從吳起走了之後，就沒有了河西之地。魏王說，你這是神馬意思。蘇秦說，木啥意思，我是說陳年舊事哩，再後來，國都又從安邑遷到了大梁。魏王說，蘇秦你聽好啦，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雖然有外交豁免權，我也有權驅逐出境你信不信。蘇秦說，聽我先說完也不遲，我聽說自從魏國做秦國小弟後，地方越來越小了，哎，魏文候啊，哎，魏武候啊，哎，樂羊子啊，哎，西門豹啊，哎，吳起啊，魏國快要送給秦國啦。魏王說，你是站著說話腰不疼，你不知道秦國有多厲害。蘇秦說，秦國再厲害，也是千乘之國對不對，魏國就不是嗎，既然魏國現在割地割得只有八百乘，加上趙國韓國夠了吧，還不夠，齊國呢，楚國呢，燕國呢，山東六國，大半個天下，九州佔了八州，打不過一個秦國嗎，當年勾踐，一個小小滴越國，亡了國，自己給吳王當小受，最後還翻了盤滅了吳國，多棍氣，而大王呢，也是一個七尺男兒，居然給一個秦國收拾得服服帖帖，給個娘們似的，我真感到臉紅啊。魏王說，你說的好聽，我們是有六國，但是怎麼聯合，誰來聯合。蘇秦說，這有何難，趙國韓國燕國我已經說好了，這裡是各國國君滴親筆書信，大王還有神馬問題嗎。魏王說，痛快，那就成交。　　　　第五站是齊國，蘇秦到齊國時，已是四個國家滴大使，所以當然一定確定以及肯定是受到了齊王滴隆重接待，先是在齊宮進行了親切會晤，雙方就秦國滴霸權問題，國際局勢問題，以及各國的貿易壁壘問題交換了意見。隨後四國大使蘇秦在齊國外交人員滴陪同下，來到了著名滴稷下學宮，和學宮滴教授和學員們親切交談，蘇大使對稷下滴最新學術動向表示出了濃厚的興趣，並對稷下學宮這種自由開放滴辦學形式提出了讚揚。最後，蘇大使參觀了齊國著名滴女閭，在參觀過程中，蘇大使對這項創立於管仲之手的制度提出了高度的認可，蘇大使說，女閭可以豐富群眾的業餘生活，可以增加國家財政收入，還是齊國資由民煮滴象徵。最後，蘇秦和齊王在齊宮發布了一份聯合公報，公報中對秦國的霸權主義行徑表示強烈的憤慨，並表示，秦國的霸權主義是不得人心的，是不得長久的，是會遭到東方各國的一致反對的，齊國將團結一切愛好和平的國家和人民，與秦國的霸權主義行為進行鬥爭。　　　　當然，這是臨淄各大日報滴新聞通稿，這份新聞通稿自然滿足不了愛八卦滴齊國人民，所以用不了多久，臨淄的小報上就登出了《稷下揭密：蘇秦與齊王會談內幕》，小報滴內容是醬滴。蘇秦先是誇了一番齊國滴富強，從歷史講，姜子牙時代就是東方第一大國，前朝是五霸之一，新朝又與秦並稱東西二帝，而臨淄是天下最大的城市，最富的城市，臨淄人如果不會點吹竽鼓瑟彈琴擊築鬥雞走狗六博蹋鞠的本領，那都不好跟人打招呼，齊國這麼有錢，這麼強大，為神馬要和秦國好呢，聽說韓魏是怕秦國欺負，齊國也怕秦國欺負嗎，但也不對啊，齊國和秦國隔著幾千里呢，花上三個月派支軍隊過來，接下來三個月能不能回得了家還不知道呢，只要韓國魏國或趙國把後路那麼一斷，齊國怕神馬呢。齊王說，虧你還是搞外交的，連遠交近攻都不知道，三十六計之一呢，當然，這個年代還木有三十六計，但英吉利不是最撤長遠交近攻嗎，當然，這個年代也沒有英吉利，不過遠交近攻不是對齊國最好嗎。蘇秦說，笨，你以為就你是穿越來的啊，就你知道英吉利啊，英吉利為神馬開始和法國做對，因為歐陸就波旁家最闊，後來德國統一了，厲害了，不是馬上幫法國打德國嗎，要是丘胖子幫希特勒打法國，恐怕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齊王說，哎呀，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啊，我是二十一世紀滴，你是哪個世紀滴。蘇秦說，我也是啊，我來自二十一世紀初滴天涯，你呢。齊王說，我也混天涯的呀，我混煮酒的呢。蘇秦說，看來咱們還真是有緣哪，我混關天的，說不定咱們認識呢，你的愛弟是多少，扣扣是多少。　　　　這個內幕的確很雷人，如果在秦國恐怕早就以妖言罪斬首示眾了，但齊國是神馬地方，陰陽學說，五行學說，大小九州論，神仙論，進化論，地圓論，民貴君輕論，哪個學說不是粉絲成群，所以蘇秦和齊王穿越論也就見怪不怪了。至於真相如何，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蘇秦又搞掂了一個。　　　　接下來的楚國就波瀾不驚了，無非是連吹帶哄帶嚇，看一下現行版滴《鬼谷子》中的反應內楗抵戲飛箝幾章就知道了，如果還不明白，推薦趙大叔的《賣拐》系列。　　　　總而言之，蘇秦這一趟差出得值，不僅順利圓滿而且超額完成了任務，最後拿了六國相印，六份薪水，被任為合縱長，主持一切聯合抗秦有關事宜。自然的，富貴了不回老家秀秀，那簡直白活了嘛，回家後，蘇秦的嫂子也給大家貢獻了一個「前倔後恭」的成語。　　　　然後嘛蘇秦風光了十五年，秦國這個如狼似虎滴國家老實了十五年，其間還發生了張儀出山，蘇秦氣張儀去秦國滴事件。接下來，蘇秦滴好日子就要到頭啦。

四十二 合縱與連橫　　　　就在蘇秦提著六國相印，風光無限滴時候，鬼谷子滴最後一個弟子張儀自然蠢蠢欲動內心騷動青春悸動，所以就去見蘇秦，請他幫忙紹介紹介，找個工作。薪水不用太高，黃金五百兩就行，福利不用太厚，有車有房就行。可他也不想想，孫臏見龐涓後，都弄成啥樣子了。　　　　不過張儀當時也是木有辦法，話說他先去的是楚國。楚國是神馬地方，是那種只有皇親國戚才能重用滴國家，屈原，還有項羽他爺爺項燕，都是羋姓，跟楚王同宗滴。而張儀是個鄉下人，跟楚王一點親戚都沒有，還偏偏能說會道，當然是其他人欺負的對象了。這不，有一次楚王丟了玉壁，大伙兒就說啦，張儀那麼窮，又跟楚王沒有親戚，還天天會花言巧語，花言巧語滴人多半沒安好心，肯定是他偷滴，叫他交出來。但張儀哪裡交得出啊，於是挨了一頓好打，遍體鱗傷，三個月不得下地。張儀被抬回家後，他娘子那個心疼啊，對他說，哎喲，全身上下就沒一塊好肉啊，你何苦受這份罪啊，我勸你就不要搞那縱橫之術啦，做點正經事吧。張儀對他娘子說，你看看我舌頭傷了沒有，他娘子說，舌頭倒沒傷。張儀說，舌頭沒傷就木事，那可是我吃飯的傢伙。　　　　楚國呆不下，只好去趙國找蘇秦，明知道同窗同窗背後一槍，也只好碰碰運氣。不過蘇秦沒有學龐涓，龐涓畢竟不得好死嘛，可蘇秦也不想張儀將來搶了自己滴位子，怎麼辦呢？涼拌？你猜對了，就是涼拌，說得通俗點，就是坐冷板凳。今天說，蘇相國很忙，明天說，蘇相國出國啦，十幾天下來，連個面都見不到。見不到也就算了，好酒好肉滴招待也行哪，結果卻天天跟相國府滴那些下人一起吃一起住。張儀心裡那個氣啊，想想六國現在都聽蘇秦滴，只有秦國能對付六國，一氣之下，就去了秦國。　　　　後來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蘇秦是故意氣起張儀，為了讓他去秦國找個好工作，好和自己上演那超級大片《戰國無間道》。消息靈通人士還透露，張儀做了秦國滴相之後，有個僕人就過來辭職，張儀問他為嘛辭職，他說，蘇相國擔心你默默無名，家裡又窮，即使到了秦國也不會重用，所以一來激怒你讓你有志氣，二來派我帶了些金子過來打通關節，現在事情都成了，我也該回去稟報啦。張儀長嘆一聲，我自以為比蘇秦厲害，還是不如他呀，我張儀發誓，只要蘇秦還是六國合縱長，我就不去搗亂。唉，都是傳聞啦。總之，張儀去了秦國後，蘇秦滴合縱計劃漸漸就搞不下去了。　　　　先是張儀出使魏國，對魏王說，大王啊，你的大禍就要臨頭啦。魏王說，你這是說哪裡話。張儀說，你還不知道嗎，秦兵就要攻過來啦。魏王說，多大滴事，我有合縱協議書。張儀說，大王啊，不是我說你，如果趙國發生災荒，你會借多少糧食。魏王說，一萬斤吧。張儀說，一百萬斤借不借。魏王說，借了我的國庫就空了，明年如果我鬧饑荒向誰借去。張儀說，向趙王借啊。魏王說，明天他就一定肯借么，想借，一定有糧食么。張儀說，問題來了吧，我再問你，如果趙國被秦國攻擊，五十萬大軍把邯鄲都圍了，你會不會派兵。魏王說，大概或者也許可能最終還是多少會派的吧。張儀說，派五十萬你願意嗎。魏王說，五十萬，你殺了我吧，魏國一共多少兵，派五十萬我就要全國動員，莊稼都不要種啦。張儀說，問題又來了吧，你派五十萬還不一定夠，你確定五十萬能打得贏秦軍，秦軍那個生猛，你又不是不知道，唉，大王啊，你都不一定做得到，又怎麼指望其他國家幫你呢。燕國離秦國那麼遠，不怕打，楚國地盤那麼大，打不怕，齊國在魏國東邊，如果能和秦國瓜分三晉，更有好處，怕不打，齊楚靠得住，老母豬會上樹。趙國和韓國呢，和魏國是難兄難弟，今天秦國能打魏國，明天就能打趙國韓國，都不要另派軍隊，把魏國軍隊開過去，沒幾天就到了，誰敢幫，誰敢幫，他幫一下試試。魏王說，那該怎麼辦。張儀說，好辦哪，做秦國滴小弟，不過為了表示誠意，上郡那十五個縣可就要……。魏王說，這個，我心裡也很亂，我還是考慮考慮吧。張儀就回去告訴秦王，趕緊派兵過來。等到兵臨城下，魏國就搞定了。　　　　接著又有犀首去齊國忽悠，搞得齊國和魏國一起打趙國，這戲碼亂的。趙王就對蘇秦說，你不是說你搞掂其他五國了嗎，不是都簽了協議嗎，現在是神馬一回事？蘇秦心裡這個惱啊，但木辦法呀，只好說，那我去問問。趙王說，你還是好好問問吧，不過這次出差，食宿自理。　　　　這事還不算完，燕國這時又換了新總裁，而這新總裁在做儲君滴時候，娶了秦國滴公主，也就是說，要認秦王做老泰山，他這一上台，燕國就和秦國成了翁婿。而齊王敢情是嗑了千年人蔘外加千年首烏王外加千年搖頭丸，總之是犀首給他嗑的葯不止一點點，剛打完趙國，趁著燕國滴交接，又打燕國，拿下了十個城市。　　　　所以蘇秦到燕國時，燕王又埋怨他，你不是說你搞掂其他五國了嗎，不是都簽了協議嗎，現在是神馬一回事？蘇秦說，誤會，純屬誤會，我到齊國問問去。燕王說，你最好多問問，不過這次出差，食宿自理。　　　　蘇秦只好又到齊國，對齊王說，齊王啊，你大禍臨頭啦。齊王說，蘇秦，你又來嚇唬我玩哩。蘇秦說，不是嚇唬你，是真的大禍臨頭啦，你最近佔了燕國的十城是吧。齊王說是啊，這有神馬問題嗎。蘇秦說，你就不怕有報應。齊王說，有啥報應哩，燕國那麼慫，而且現在我和秦國關係不錯，戰略合作關係。蘇秦說，你和秦國關係能怎樣不錯？無非是秦國進口你幾萬匹齊紈，知道燕王和秦王是啥關係？齊王說，不知道，你說你說。蘇秦說，燕王是秦王的女婿，而且娶滴是秦王最小最得寵滴公主，你大禍臨頭啦。齊王說，那怎麼辦。蘇秦說，怎麼辦，還給燕國十個城啊。　　　　蘇秦這一趟出使，雖然只是小試牛刀，到也算不辱使命，眼看著就要風生水起了，可是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哪。

四十三 超級大忽悠的末路　　　　　　蘇秦小試牛刀，拿回十個城池，回到燕國。讓蘇秦木想到滴是，蘇秦回到燕國時，並木有受到英雄般滴招待，反而給坐了冷板凳，蘇秦知道，又是被人說壞話了。於是蘇秦一方面向燕王表示自己滴難處，自己周旋於各國西意歐之間，不容易，也都是為了燕國好，有時難免朝三暮四，那也是會做媳婦兩頭瞞，木辦法之類。另一方面，大走夫人路線，那個秦國公主滴主意打不了，居然和燕王滴媽媽，當年太后勾搭上了。地位算是保住了，卻木想到那個老娘們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蘇秦越發力不從心，整天哈氣連天腰痛背痛腿抽筋，雖然燕王知道老媽找了第二春也並木有生氣，反而對蘇秦越好滴好。但是蘇秦心裡這個急啊，萬一哪天不順了，母子一塊兒找麻煩。所以對燕王說，我呆在燕國用處不大，還是呆在齊國比燕國好。　　　　可齊國對於稷下滴那些教授們是好地方，對蘇秦卻是一個死地，一手滴背牌。在齊國沒兩天，就給人刺死了。據臨淄八卦小報報道，在他刺得快死還沒死滴時候，拉著齊王滴手說，齊王啊，我就要走啦，以後就木有人陪你聊二十一世紀滴事情啦，齊王啊，我在二十一世紀只是個小職員，穿越過來這麼風光，也木神馬遺憾滴，你要是想給我報仇啊，就別顧惜我滴名聲，直接說，蘇秦是燕國滴間諜，誰殺了他有賞，肯定能抓到兇手。　　　　後來齊王真滴那麼做了，於是抓到了兇手，而另一個臨淄滴坊間晚報則說，齊王滴賞格是千金，結果來了四個人，一個人才分得二百五十金，齊王也懶得問誰真誰假，直接說，把這四個二百五都拉出去剁了。這就是二百五這個典故滴來歷。　　　　蘇秦死了之後，張儀更是發揮了他滴特長。一會兒去魏國，連哄帶嚇。一會兒去楚國，把楚懷王滴妃子鄭袖哄得五迷三道滴，大吹枕邊風，害得那個屈原鬱悶不已，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左右東西南北中發白而求索。　　　　有一次對屈原出使齊國，剛完成齊楚聯盟，張儀就在這邊對楚懷王說，你要是跟齊國斷交，我們秦國就送你商於六百里地，可等到楚懷王真滴和齊國斷交，張儀又說，是六百里嗎，我記得是六里呀。楚懷王那個惱啊，可發兵攻打秦國，又被打敗，反而又丟了幾個城池。可惱歸惱，張儀來了之後，幾碗迷魂湯灌下去，又被忽悠，最後竟然被拐騙到了秦國，客死他鄉。後來聽說楚國人民很懷念這位不知是單純還是無知滴國王，並稱之為楚懷王。　　　　按說張儀這樣為秦國四處大忽悠，秦國應該對他灰常好才對。可是不一定，為神馬？因為當忽悠成了一種習慣，那就隨時都可能忽悠，隨地都可能忽悠。比如陳軫也是秦國滴中央口水部大佬，他是楚國人。張儀就對秦王說，陳軫他是楚國人，終究還是會回到楚國的呀。秦王就去問陳軫，聽說你要回楚國工作。陳軫心裡一驚，千算萬算，終於還是給張儀算了呀，於是故作單純狀滴說，是啊。秦王說，看來張儀沒說錯啊。陳軫說，這話不光張儀知道，全咸陽的人都知道，大王你又何必問張儀呢。秦王說，那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呢。陳軫說，大王你沒有聽過嗎，一個人如果是孝子，天下的父母都希望那個孝子是自己的兒子，一個人如果是忠臣，哪個國家都想讓他做自己的臣子，我陳軫如果是忠臣，楚國想用我不是很正常嗎，如果我陳軫不是忠臣，朝秦暮楚，楚國又怎麼會重用我，如果我這麼忠心都會被懷疑，我除了去楚國還能去哪裡。秦王說，你放心吧，我就是問一下，寡人知道了。　　　　所以象張儀這樣的大忽悠，自然有人不喜歡，等到秦國老滴西意歐百年，新滴西意歐上台之後，竟然把張儀趕走了。這是很正常滴，如果一個人跟現任大老闆關係太好，好到連大老闆的兒子說的話比沒有這個人有用滴時候，這個人是不是就很危險啦。所以張儀只好回到了魏國，在魏國鬱悶了一年之後，鬱鬱而終。　　　　據後世滴歷史靈通人士透露，其實張儀不是蘇秦滴師弟，其實張儀還是蘇秦滴前輩，其實蘇秦一直等到張儀死掉才出來活動。我不是歷史靈通人士，而戰國時期東方六國滴史書，給秦始皇燒了，秦國滴史書，給項羽燒了，所以戰國時期滴歷史，還沒前面潤滑春秋來得準確。考當然是能考證一下滴，卻不是本文滴重點啦。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縱橫派是源於蘇秦滴合縱和張儀滴連橫，而這兩個超級大忽悠，實際上都算不得善終，做人哪，還是要厚道一點比較好。　　　　兩個超級大忽悠雖然都不得善終，而合縱和連橫滴思路卻一直被堅持下來。合縱派的還有蘇秦滴弟弟蘇代，魏國滴大良造公孫衍，戰國四公子里最了不起滴信陵君魏無忌。而合縱派，則是秦國中央口水部滴大佬們。　　　　這段歷史光怪陸離，最後大家都知道，秦國統一了六國，雖然根本滴原因是因為秦國滴國家主義政策，軍國主義制度，但外交力量影響不小，如果合縱能成，秦國還是未必能得天下滴。但為神馬合縱就是不能成呢？合縱滴好處難道不是很明顯嗎？不合縱滴壞處不也是很明顯嗎？　　　　第一因為各懷鬼胎。以韓魏來說吧，秦國跟他們最近，楚國和齊國的救兵可能還沒有來，已經被秦國打敗了。合縱有可能是找死，而連橫肯定是等死，肯定等死和可能找死之間，還是選擇肯定等死。合作本來就沒那麼容易，何況是上面年的合作，何況是上百年的合作。　　　　第二是蠅頭小利。比如那個被拐賣到秦國滴楚懷王，就是貪圖一點好處。而齊國，至少在韓趙魏還沒亡的情況下，從來不擔心會被秦國打，為神馬也不想合從呢？很簡單，齊國往東是哪裡，是大海，往南是哪裡，是楚國，往北是哪裡，是燕國，往西是哪裡，是韓趙魏，所以齊國在吃掉魯國後，版圖就到頭了，如果想繼續增加，就必須得罪其他幾個國家。如果齊國合縱，很可能是等死，因為合縱不容易。如果齊國不合縱，一定能繼續做大做強，因為除楚國外，其他幾國都沒有齊國厲害，特別是燕國。所以在燕國滴燕王噲嗑了葯把君位讓給宰相子之導致燕國內亂之後，齊國就差點把燕國滅了，後來在樂毅和田單兩個牛人手下總算恢復了初期版圖之後，就不會有哪個國家還會相信齊國能結盟了。　　　　其三是擔心大權旁落。如果岳不群知道五嶽並派後，盟主一定是令孤沖的，還會主張五嶽並派嗎，如果左冷禪知道五嶽並派後，盟主一定是托搭手丁勉的，還會堅持五嶽並派嗎。所以無論是蘇秦還是蘇代，還是公孫衍，還是魏王的公子無忌，都不要想爬到六國國王滴頭上去。魏無忌為神馬帶著五國軍隊伐秦，最後被魏王召回了，還不是為了那點小九九嗎。　　　　所以合縱看上去好處多多，但比連橫要難得多，因為三個和尚尚且沒有水吃，何況是六個。　　　　而合縱派既然終局，六國的滅亡就只是時間問題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知道已經沒有人能對付「虎狼之秦」，所以儒家的第三個重量級人物荀況，他就很現實，他從來沒有幻想過有哪個內聖外王的國家能對付秦國。他也周遊，但只是遊歷，他也去稷下學宮，但只是講堂書齋的生活，他是儒家的現實主義者。

四十四 儒家的現實主義者　　　　　　荀況，或者說荀子，或者說孫卿，是儒家裡一個很特別的人物，特別到有很多人似乎不願意承認他是儒家。而荀子似乎也不滿意儒家的全部，孔子門人中，常常被他「瞀儒」，「賤儒」，「俗儒」的罵個不停，除了孔子本人，以及大家都沒怎麼聽過的子弓，似乎沒有滿意過誰。想想看啊，儒家之中，有多少人是這些「瞀儒」，「賤儒」，「俗儒」的傳人，又有幾個是那個子弓的傳人，整天給這麼罵著，荀子能進得了孔廟吃冷豬肉么。　　　　不過最為特別的是，荀子是主張性惡論的。儒家六個超級大檔頭，只有他很高調滴宣布，「人性本惡，其善者偽也」。所以如果荀子能活個千兒八百年然後再千兒八百年，威廉•戈爾丁一定能和他成為超級忘年交，因為後者的《蠅王》就是荀子這句話最好的注釋。一群孩子，常常讓我們這個時代那些多愁善感的文學青年或文學大師們莫名其妙的驚詫，然後寫出「多麼天真啊，這些孩子」或「孩子總是善良的」的句子的一群孩子，流落到一個孤島上，會發生什麼。一個伊甸園嗎？《蠅王》告訴我們，那會是一場惡夢。　　　　是伊甸園還是惡夢我是不知道的，因為我也不打算讓自己的孩子去試。或者，都不是，記憶力好的童鞋也許還能記得些幼兒園的時光，那裡能交到好朋友，也可能被欺負。小朋友們已經會濫用職權，已經會用一杯熱水把螞蟻燙死，但是看見一隻受傷的兔子，也有可能會同情。他們既不是天使，也不是禽獸，他們只是一群聰明些的猴子，僅此而已。　　　　所以性善論是對的，因為同情心是善的源泉，鼓勵性善，發展同情心，的確有莫大的好處。所以性惡論也是對的，認識到人性的局限，認識到人的動物性部分，才能發展出更為合理的制度。　　　　所以也許孟子和荀子都是對的。孟子主張性善，他主張人性，反對動物性，「人之異於禽獸者其幾希」，所以一定要做人，不能做禽獸。莊子說不對，人性是人為的，人為的不好，我稀飯純天然綠色環保，所以我反對人性，我主張天性。而荀子則說，你說的也不對，天性是惡的，善是後天培養的結果，所以我反對天性，主張理性。所以也許孟子和荀子是殊途同歸了，他們都反對人和禽獸相似的部分，主張人和禽獸不同的部分，只不過，這一部分，孟子認為是純天然，荀子認為是人造物。所以荀子雖然主張性惡，卻和孟子一樣主張人人皆可以做聖賢。只是這殊途，造成了孟子主張發展自己的本性，而荀子則主張努力學習，倒演變成了儒家的頓悟和漸悟兩宗。只不過後世六祖慧能的輻射太強，以至於宋儒還奉頓悟為正宗，將孟子請到了孔廟的尊位，荀子只能在門外喝東西南北風。　　　　當然，荀子命運的不同，還不僅在於他的性惡論，更在於他是儒家裡唯一一個去過秦國的人。秦國是什麼國家，「棄禮義而上首功」，「虎狼之國」，在軍國主義思想灌輸之下，秦國的百姓如果不在地里種田，一定在前方打仗，他們最大的夢想，是左手提一個人頭，右手提一個人頭，然後回去領功。這樣的國家，荀子居然對它抱有希望，居然稱其為僅次於王道的國家，這還了得么？　　　　荀子命運的不同，還不僅在於他去過秦國，還在於他培養出了兩個法家的弟子。自稱大儒，培養出來的卻是法家的弟子，很光榮么？　　　　荀子命運的不同，還不僅在於培養出了兩個法家的弟子，而在於這兩個法家的弟子，都是欺師滅祖之人。弟子韓非，大談「儒以文亂法」，主張對儒家進行專政，弟子李斯，則直接焚書坑儒。作為這兩個欺師滅祖之人的老師，荀況老先生，你，難道沒什麼可以說的么？　　　　但如果荀子地下有知，恐怕會大喊冤枉，經是對的，只是被和尚念歪了。而韓非李斯兩個人，如果地下有知，恐怕也會大喊冤枉，老師，我們正是照著你說的念的呀。老師你說人性本惡，又主張通過後天的教育來變善，但如果本性都是惡的，又哪來的善的教育呢，所以老師你說的通過禮樂來教育是說不通的呀，要想國家安定，就一定要用法，一定要用刑，刑了再法，法了再刑，你想去老百姓那裡嗎，別忘了帶上你的鞭子。　　　　如果荀子地下還有知的話，恐怕會繼續說，我冤枉啊，我說的人性本惡不是那個意思啊，我說的善的教育是有根源的呀，善的教育在於理性哪，我們人與動物的區別，不是神馬本能，而是理性，我們人是會思考的呀。　　　　所以如果荀子活個千兒八百年後，再向天借上五百年，然後再向地借上五百年，也許就能知道弗洛伊德那個牛人的本我自我超我理論，然後就會感嘆，這正是我需要的了。的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中，道德的載體——超我——的確是後天形成的。只不過，荀子所強調的理性，在弗洛伊德那裡只是一個僕人，同時為兩個主子——本我和超我服務。　　　　所以哪怕荀子的學問很好，差不多綜合了先秦各家各派的學說，哪怕荀子的文章做的很好，文風渾厚，與孟子的熱血，莊子的逍遙，以及學生韓非的尖刻並稱先秦的四大家，哪怕荀子三次出任稷下學宮的校長，哪怕他把儒家的禮推到了很崇高的地位，哪怕他在黃老學說興起之後，讓再度中衰的儒家再度興起，他仍然上不了後世諸儒的文案，仍然沒辦法分到一點孔廟的煙火。　　　　當然，這些對於荀子，都是無關緊要的，因為荀子是「祭神，如神在」很好的注釋者。荀子說的好啊，臘日到了，祭祭祖，並不是指望祖先真來吃冷豬肉，是為了寄託哀思，乾旱了，國君齋戒求雨，並不是真指望有個雨師有個風伯來降雨，而是因為表示重視，乾旱了，老百姓日子不好過了，國君很重視，雖然人工降雨還沒發明，也不能啥都不做啊。態度，重要的是態度，都油暗的絲彈的。所以，對荀子來說，進了孔廟，那是重視，不進孔廟，又有什麼關係，誰叫荀子是儒家中的現實主義者呢。　　　　現實主義者就是這樣，但盡人事，但順天命。

四十五 天行有常　　　　　　先秦有那麼一段時間，人人都在談神馬「天道」。老子講天道，莊子講天道，陰陽家更講天道，搞得彷彿一個個都是造物主的代言人似的。我們的荀子灰常不稀飯，豈止灰常不稀飯，那簡直是相當滴不稀飯，荀子就說莊子是「蔽於天而不知人」。　　　　但天道這東東既然來了，躲又躲不開，總得有個說法，所以我們的荀子也有自己的天論。　　　　荀子的天論是神馬呢？是「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唉呀，你們這些三磅重的小腦袋瓜啊，就不要整天想當神馬造物主的代言人了，把宇宙的秘密的哪怕億億分之一裝進你們那三磅重的小腦袋瓜，你們裝得下么。所以神馬天人感應的玩意，都是扯淡的吧，堯做幾件好事，噹噹活雷鋒就能讓自然規律改變啦，他以為他是誰呀，桀做幾件壞事，演幾部限制級就能讓自然規律改變了，他以為他是誰呀。天上滴星星真能決定人滴命運嗎，難道禹滴時候就比桀滴時候，天上滴星星更亮一些嗎，四時節氣就能決定天下滴治亂嗎，難道禹滴時候和桀滴時候，不是一樣滴一年四季。　　　　所以啊，你們這些大談天道的人們啊，務實點吧，不要擔頭看天了，太陽都快落山了你們還沒看到嗎，快乾活吧，多種點莊稼，多收那麼三五斗，放在家裡存著，夠吃個十年八載，造化再弄人，又能拿你怎麼樣。你如果整天說神馬天呀道呀陰陽呀，把莊稼耽誤了，糧食欠收，沒得吃，再多的天道再多的陰陽也幫不了你。　　　　你們這些大談天道的人們啊，你們說得好聽點，是天真好奇，說得不好聽點，叫不務正業。啥叫不務正業？就是該乾的事情不幹，不該乾的事情全乾了。還天道，思考天道是人做的事情嗎，那是天的事情！不要替老天做老天才能做的事情了，人哪，就是做人該做的事情，學生就要好好滴學習，農民就要好好滴種地，工人就要好好滴做工，商人就要好好滴經商，而官員嘛就要好好滴做好相關工作。陳仲、史兩個小壞蛋，表醬子看著我，你們的確沒有大談天道，但你們同樣不務正業，知道為神馬嗎？還不明白，回去面壁，如果還不明白，就翻開我最近滴新書《荀況有話說》，翻到第六章，《非十二子》，請對號入座。現在明白了吧。你們是讀書人唉，讀書人就該做讀書人做滴事情，你們卻帶著大伙兒全去種地，這成何體統，早知道你要回去種地，你爹娘又何苦砸鍋賣鐵供你讀完中學讀大學，讀完大學讀碩士，讀完碩士讀博士，讀完博士讀壯士，讀完壯士讀聖鬥士？　　　　還有它囂、魏牟，你們滴錯誤同樣很嚴重，你們跟著莊周後面，主張人要跟野鹿一樣逍遙自在，把人都教成了畜生，知道嗎？畜生有畜生做的事，人有人做的事，不既不能代替老天的職責，也不能放棄人的職責，懂嗎？　　　　還有墨翟、宋鈃，你們到是承認人滴責任了，可你們主張老天會賞善罰惡，你們確定嗎？更嚴重的是，你們主張所有人都要過苦日子，主張消滅三大差別，主張工程師和農民的待遇應該一樣一樣的，你這樣搞，以後還有誰願意當工程師，你們覺得官員們願意跟著你過苦日子嗎。人生來就不是完全平等滴，高滴矮滴胖滴瘦點，聰明滴笨滴，完全消滅差別，可能嗎。　　　　還有慎到、田駢，一腳踩著道家，一腳踩著法家的傢伙，大談神馬法治，但對上無非是領導意志，對下無非是遵循風俗，這叫神馬話，有這樣滴法治社會么。　　　　至於惠施、鄧析，我就不說你們了，你們到底是哲學家還是律師啊，是哲學家你就好好滴研究一下人滴本性問題生命滴意義問題，是律師你就好好做好法律工作，配合好政法委和相關部門圓滿完成任務，做一個人民滴好律師。你們到好，凈玩虛的，凈玩玄的，凈玩那些沒有意義的，地球是不是圓的，有意義嗎，鄧析就更過份了，到處包打官司，搞得有關方面一點威信都木有，這是你該做滴事嗎。　　　　對了，還有子思和孟軻，別看子思是孔子滴孫子，別看孟軻名氣很響，可你們乾的都是些神馬事啊？把一些道聽途說滴理論，按照自己滴心意加工，看上去好象知識很豐富似的，好象對歷史很了解似的，但你們摸摸自己良心，那些歷史你們真的相信嗎，還把不知從哪裡聽來滴五行學說搞進來，當咱們儒家是神馬，是收破爛的？　　　　至於其他的那些俗儒賤儒就更不用說了。子夏的後人，整天一言不發，板著個臉，把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滴坐在那兒，你是儒還是和尚啊。子游的後人，自稱是儒，又沒個儒的樣子，想做君子又怕吃苦，天天好酒好肉滴吃著，還說做君子根本不用任何努力，你是儒還是市井潑皮啊。還有子張的後人，天天放浪形骸之外，沒事來點江湖義氣，你是儒還是俠客啊。　　　　所以這些人哪，就象那摸象滴盲人，摸到一個小尾巴，就以為知道大象長的神馬樣了，「慎子有見於後，無見於先；老子有見於詘，無見於信；墨子有見於齊，無見於畸；宋子有見於少，無見於多」。　　　　而可笑的是，這些人都被稱為「子」，如果他們能被稱為子，那孔子該叫做啥，我又該叫做啥。所以在你們「息十二子之說」以前，暫時還是稱我為「卿」吧，而我也只稱咱們滴祖師爺為仲尼、子弓。　　　　咱們滴祖師爺仲尼是怎麼說滴，「不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聖人是不求知天滴，聖人是只關心人滴，聖人只關注人力所能關注滴事，盡人力所能盡滴責任。但凡盡好了人力，天行有常又如何，人定勝天嘛。　　　　而人力所能盡滴責任又是神馬呢？是法後王，重禮樂。

四十六 道德的起源　　　　「大家好，歡迎來到臨淄有約，我是主持人田甜，今天晚上我們有幸請來了咱們稷下學宮的大祭酒荀況先生，有請荀先生——（拖長聲調），大家歡迎（鼓掌）。好，荀先生，道德是什麼我想我們大家都知道一些，但哲學家們呢，卻為了道德問題，口水仗打了一場接一場啊，象墨子和孟子這兩個大聖人滴門人哪，就是各執一詞，誰也不服誰。作為儒家陣營的一員，荀況先生您支持哪一個呢。」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首先，君子從道不從君，聽說那西夷也有人說過，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所以我不會局限於哪個陣營，我只講道理。其次，大家都知道我有兩個徒弟，都相信法家，認為都是我的性惡論導致，我在這裡再一次聲明，這與我的理論無關，相反，我恰好認為，正是因為人性本惡，才有道德的必要。最後，請大家在反對我的觀點之前，先看一遍我的作品《荀子有話說》，我不喜歡打口水仗，更不歡迎那些連書都沒看過就開打的人。」　　　　「我們的荀大祭酒真的是很高調啊，那麼荀先生，您能不能為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麼您說，正因為性惡，才必須有道德。這句話不就等於說，一個人之所以做好事，是因為他安著壞心，對吧？」　　　　「你這話也對，也不對。說你對，是因為的確是因為人的自私，所以最後反而產生了道德。說你不對，是因為你把人看成一個個的個體，而沒有想過，人是社會的。如果人是一個個的個體，的確不必有道德，而人是不能沒有社會的，為什麼呢？因為我們人類太脆弱了，沒有肉食動物的尖牙利爪，也沒有草食動物善於奔跑，沒有厚的毛皮，沒有會飛的翅膀，沒有靈敏的器官，一個個單獨的人，在動物世界裡，有多少活下來的希望，又有多少機會變成萬物的主人呢。沒有機會，沒有希望，所以必須組織起來。而人又是自私的，本來呢誰也不相信誰，所以必須形成一些規則，一些約定俗成的習慣，讓組織內的人們互相不至於過於侵害，達到一種互利。所以道德雖然常常鼓吹利他，從本質上，其實是利已的，就是所謂的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荀先生的話，我大概明白了，你是比較認同墨子的功利主義了？」　　　　「錯！和功利主義完全不同，功利主義是隨身帶一個算盤，隨時計算做什麼事合不合算，符不符合全人類的利益，而我只關注如何從性惡推導出善的行為，而這種行為，是並不需要隨時計算的。」　　　　「恩，荀先生其實是在告訴大家，儒家比墨家更合算，因為連買算盤的錢都省了（台下笑）。那麼我們再請荀先生解釋一下，為什麼他的理論連買算盤的錢都省了呢。」　　　　「因為我們人類的大腦就是最好的算盤，還需要再做計算嗎，尊重我們的文化，比天天計算合不合算可靠得多。為什麼這麼說呢？既然完全沒有道德的情況下，人競爭不過動物，那麼那些有助於人類形成合作的規則，就會形成優勢，遵守這些規則的種群就能戰勝動物，甚至戰勝其他種群，這就是道德的根源，也是國家的根源。為什麼與是國家的起源呢？因為物質是有限的，而由於人性本惡，慾望是無限的，為了整個種群的生存，必須加以區別和限制，有的人可能得到的多些，有的人可能要少些，但人人都有自己的一份，各得其所，各安其份，這就是禮的根源。」　　　　「荀先生的意思是說，您說的道德，不是計算合不合算，而是一種禮的內在和外在的約束，對嗎？」　　　　「對，你的概括很準確，禮包括內在和外在，人是社會滴人，社會滴人區別於自然人，如果光靠外在約束，哪裡能得長久。而我那兩個徒弟只關注外在，所以才會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你想想看，你很小很小的時候，那時你還不會說話，你感覺不舒服了，就會鬧，餓了會哭，痛了會哭，你的唯一目的只是快樂，但這時你在觀察。等你學會了說話，學會了走路，你會到各地方去玩了，你的主要目的仍是找樂子，但你在了解。你觀察到了什麼呢，你觀察到了一個遵禮的人，受到尊敬，得到榮譽，雖然他的行為受到了約束，但是能得到更多的快樂，於是你以他為榜樣，也開始自我約束。你還了解到了什麼呢，你了解到了如果你做了一些不合適的舉動，就會受到懲罰，不光是會打屁股，而且會被人討厭，於是你告訴自己，這件事是不能做的，勉強成習慣，習慣成自然。人的本性讓人追求快樂，而理性讓人追求完美，或至少，追求符合社會公德。你看，這就是外在的禮變成了內在的禮。除了禮，還有樂，通過音樂的熏陶，讓人的本性和理性達到平衡，在遵守禮的同時，也感覺到快樂。禮樂一定要並重，這樣才能形成一種氛圍，在鄉飲酒禮里我們學會了謙和退讓，在士相見禮里我們學會了禮尚往來，在韶樂里我們學會了莊嚴肅穆，在高山流水裡我們學會了志存高遠。」　　　　「感謝荀先生的解釋，我想廣大齊國觀眾都已經明白了，所以大家一定不要整天只聽鄭衛的流行音樂，也要聽聽古典音樂，象什麼大雅小雅，一聽這個雅字，就知道是個知書達禮的好青年，我說的沒錯吧。那麼，荀先生，孔子說的克已復禮，是不是正是這個意思呢？」　　　　「非常對，克已復禮，這是我們和墨家的區別，也是和法家的區別。如果只追求功利，顯然用禮不如用法，因為用禮要長期的培養，而用法，則只要帶上一根繩子就夠了。但為什麼我們要用禮，這是因為我們儒家是以人為本的。雖然人性本惡，但人是能變成善的，甚至可以說，只要加以努力，只要堅持克已復禮，人人都可以做聖賢。」　　　　「荀先生真是很有信心啊，那麼對於達成這一目標，荀先生有沒有好的建議呢？」　　　　「建議嘛有三個，第一，法後王，第二，正名，第三，重視教育。」　　　　「大教授就是大教授啊，一下子就給出了三個方案。不過雖然荀大祭酒很希望能為我們解答釋疑，但我們還是請荀大祭酒先喝口水。現在進入廣告時間，廣告之後歡迎繼續收看，臨淄有約，月上柳梢頭，人約臨淄後。」

四十七 荀子的解決方案　　　　　　「歡迎回來。臨淄有約，繼續與您相約，廣告之前，我們提到了荀先生的三個方案，那麼荀先生，能否一一為我們解釋一下呢？」　　　　「可以。法後王，很簡單，就是學習現在，活在當下，就是不要老是說堯怎麼樣，舜怎麼樣，而要問，現在的某國怎麼樣，某國又怎麼樣。不要老是說，人心不古，古人的心你挖出來看過了？」　　　　「哇，荀先生很潮啊。不過，這好象和你們其他的儒家不太一樣，看來荀先生是主張歷史進化論的了？」　　　　「錯！從來就沒有什麼進化論，歷史真的在進化嗎，不過是換一種生活方式罷了，古代人，每天只關心每天能不能打到獵，就一定比現在人更不幸福嗎，現在的齊國臨淄人，想在城裡買地蓋房，要掙很多錢才行，到郊外蓋房子，又要買馬車，否則交通不便，就一定比古人幸福嗎。還有現在流行的自然進化論，什麼萬物皆生於幾，真是胡扯。人和看都看不見的微生物，怎麼可能同源呢，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世界是周而復始的，歷史也是不斷循環的。」　　　　「恩，周而復始，一直兜圈子，難怪自從我主持歷史文化節目以來，經常頭暈眼花了，圈子兜多了嘛（台下笑）。看來荀先生是相信陰陽家的觀點羅？」　　　　「又錯了！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才雖然讀《易》很多年，但從不算命，只看易理，歷史的周而復始是自然規律，與陰陽家無關，人嘛，就是那麼回事，所謂的變化，不過是舊酒裝新瓶。那為什麼說法後王呢？第一，古代的資料太少，而現在要多少有多少。第二，即使把古代的君王弄活了，就一定比現在的強嗎。各位在幼稚園時代遇見的玩伴，就一定比成年以後挑的對象更適合結婚嗎？」　　　　「看來荀先生對目前的太太很滿意羅。不過這話我還是很贊同的，我想我們齊國人民也都更喜歡現在這個自由，民主，繁榮的齊國，而不是伏羲時代，伏羲時代就沒這麼多吃的，沒這麼多玩的，沒有齊紈，沒有這麼大的，從東到西一天都走不完的臨淄城，如果誰想回到古代，我田甜第一個就不贊成。不過有一件事情，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想廣大齊國人民也都不明白，為什麼象秦國那種國家，那麼不自由，刑法又重，卻一直都很強大呢？荀先生，您應該有您的答案，能為大家說說嗎？」　　　　「國家制度大概有幾種，隆禮尊賢，是王道，重法愛民，是霸道，好利多詐，是危道，權謀傾覆幽險，是亡道。秦國之所以強大，是因為沒有哪一國，實行了王道，所以實行霸道的，就是最強大的了。」　　　　「荀先生，咱們齊國難道算不上王道嗎？」　　　　「齊國只能算是安道，得過且過，小富即安，雖然不至於危亡，但離王霸還差得遠呢。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咱們齊國雖然學術自由，重用賢人，但真正把握朝政的，除了幾個大姓，還有誰呢。據我所知，田小姐您也與齊國公室有關吧。孫臏，那麼厲害的人物，如果不是當田忌的軍師，能用兵嗎。所以齊國只是安道，與秦國的霸道相比，還差得遠呢。」　　　　「這我就不能理解了，大家都知道秦國是個極權主義國家，是一個極端缺乏自由的國家，是一個侵略成性的國家，是自由世界的敵人，而荀先生您，做為孔子的信徒，相信仁愛，怎麼會不僅去秦國，而且稱讚秦國呢。」　　　　「為什麼孔子的信徒就不能去秦國，秦國不是諸夏嗎？為什麼不能稱讚？為什麼我要稱讚，因為你們沒有到過秦國，而我去過。簡單說幾點吧。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東方六國哪國能做到，而秦國做到了。一個平民，出身不好，不需要任何人的賞識，能靠自己努力成為一個大夫，哪個國家能做到，而秦國做到了。公布出來的法律條文，一直不打折扣的執行，哪個國家能做到，而秦國做到了。而且不是做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上百年。就憑這一點，秦國離王道就比各國要近。秦國如果能用對待法的手段對待禮樂，重視禮樂，重視教育人民，就離王道不遠了。」　　　　「荀先生不要激動，我們知道您和孟軻孟夫子不同，是主張霸道僅次於王道的，關於秦國的話題，我們還是留給下一期節目。至於這一期，還是先談現在的內容吧，您剛才說到，除了法後王之外，還應該正名和重視教育，能不能簡單給大家介紹一下呢。」　　　　「好吧，其實我也沒有必要希望大家去了解秦國，但秦國的優勢是會一直存在的，如果不正視，那麼將來統一諸夏的，可能就是秦國。至於正名，很簡單，有人說狗是犬的一種，有人說犬是狗的一種，誰對，不要說都對，那樣就沒辦法交流了，為什麼？各說各的嘛，雞同鴨講嘛。而且也缺乏準確性，大家該學哪一個？所以一定由官方確定下來，哪些要沿用舊名，哪些要用新名，廣泛徵求意見，然後大家遵守。」　　　　「恩，標準化，的確是好辦法。象現在就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啊，同樣是諸夏，同樣是源於大篆，但齊國文字不同於楚國，楚國不同於秦國，象荀先生這樣精通七國語言的當然沒有問題，但廣大的齊國人民想出國旅遊一下，可就難了。荀先生提到了一個很好的思路。那麼荀先生，重視教育，按我的理解，是不是要教化人民，讓他們懂禮呢？」　　　　「非常對，禮樂教化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讓人民知書達禮是很難的，但變得粗鄙卻很容易，學好三年，學壞三天，學不可以已啊。」　　　　「荀先生的意思我懂了，荀先生是告訴大家，今後要多收看咱們《臨淄有約》，不要看《楚腰來了》那種三觀不正，三俗齊全的節目。看一次《楚腰來了》，就白看了一年《臨淄有約》，文人就變成了粗人，是這樣吧。好，節目就到這裡，再一次衷心的感謝荀大祭酒給我們帶來的精彩講演，讓我們再一次以掌聲表示感激。下一期節目，我們進入法家專題，我們將帶您了解世界另一邊的秘密。」

四十八 韓非的武功家數　　　　　　先秦的口水史是一個大擂台，最先擺擂的是儒家的大佬孔丘，有教無類，門人滿天下，一時風頭無倆，可惜天不借他五百年，所以等到擂台上只有仲尼之徒的時候，墨翟出手了。但墨翟也是天不假他五百年，於是，後世的矩子們，就有點對付不住道家楊朱之徒，直到儒家的另一個大佬孟軻，憑著浩浩然的內力，收拾了這兩家，又做穩了擂主。此後儒墨道三家你來我往，在台上輪流坐莊，台下還有陰陽家縱橫家名家兵家農家神仙家等等，或躍躍欲試，或打打醬油，或賣賣瓜子，或收收保護費，直到最後一個大門派——法家出場，一下子把這些家全部收拾乾淨，連擂台也砸了。　　　　法家為什麼能這麼厲害？是武藝高強嗎？是在昆崙山上找到了獨門秘笈嗎？都不是。因為大部分的法家根本只砸場，不打擂。也就是說，他們大部分的人物根本不屑於打口水仗，比如商鞅，比如李悝，比如申不害，還比如後來那個殺千刀的李斯，一個個都是夙興夜寐，哪裡有時間打口水仗。但不打口水仗，怎麼能贏口水仗，不上擂台，怎麼贏得擂台，很好辦，直接派官兵，任你再好的武功，也不是官兵的對手啊，即使你仲尼墨翟莊周孟軻身懷絕技，可憐那些徒子徒孫們，一個個不都得束手就擒。所以這些個法家人物，根本不打擂，直接買通官兵，出個首，告他們聚眾擺擂是為了謀反，就輕而易舉滴把場子都砸了。　　　　有的童鞋就說了，法家也太不義氣吧，怎麼能出這種招呢？唉，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你們也不想想，這是神馬地方，這是戰國哎，就連那些眼睛向天的貴族，就連含著鑽石鑰匙出世的國王們，也是朝不保夕啊，何況幾個口水仗的天才。更何況，法家現在做的，何嘗不是其他的那些子們過去想做的。墨家要尚同，能容許儒道法么。那個和氣的不得了的孔丘，當了魯國公安部長沒幾天，不也殺了持不同政見者少正卯么。打醬油的楊朱，釣魚愛好者莊周，可能不會這麼做，但別的拼得你死我活的口水仗愛好者正多，想費厄潑賴，哪有那麼容易呢。這又如現在網上幾毛幾美分之類互相看不上眼，想要剝奪對方發貼權的，又豈會少喲。之所以三百年間，沒有幾件流血事件，不過是他們都沒有這樣的機會罷了，齊國建稷下學宮，讓大家擺擂較藝，點到為止，只當教授不做官，實在是太高明了。　　　　所以法家的一鍋鈍，不過是一種口水仗的終極打法，先封了你的嘴，看你怎麼贏我。這種打法，不光各門派之間，就連門派內部的掌門人之爭，也有祭此法寶滴，比如法家的大佬韓非，就因為貼子太火，被他的同學李斯，剝奪發貼權利終身，再滅了口。韓非在貼子中，口口聲聲要把其他的幾家象害蟲一樣除掉，結果被同學先噴了全無敵。　　　　這的確是很杯具的一件事，韓非雖貴為公子，能做的事情，並不比仲尼墨翟莊周孟軻們多多少，甚至還要少，所以竟然落在同學手裡。但也正因為韓非能做的事情，並不比仲尼墨翟莊周孟軻們多多少，才會在先秦口水仗快要結束時，上了一回擂台。也正是韓非的這次登擂，讓我們見識了一向不出手的法家，居然還有如此驚人的武藝。所以韓非的懷才不遇，是韓非的大不幸，卻是我們這些口水仗愛好者的大幸。否則，如果先秦口水史，被一個殺千刀的李斯沒頭沒腦滴終結了，那就好比眾高手在華山論劍，忽然闖進一夥某軍閥屬下持搶的丘八，那才真是焚琴著鶴呢。韓非的大不幸，卻讓我們知道，法家能與儒墨道三家並列，的確當之無愧。　　　　那麼韓非究竟都展示了神馬樣的絕技呢。這也許要從韓非的武功家數說起。　　　　有童鞋說，韓非的武功家數還不簡單，他是荀況的學生嘛。是滴，地球人都知道，韓非和李斯是荀況滴學生。但荀況是大儒，而韓非和李斯是大法，啊不，是大大有名的法家，這難道還不說明問題嗎？神馬，還不知道？哎，真笨，如果某人家生滴兒子不象他爸，卻反而象他鄰居，真滴就只是環境影響么？　　　　所以嘛，韓非的武功家數的確有荀況師傳，但遠不止此，人家是韓國滴公子哎，又不是一個孤兒被荀況收留，手把手滴教哎，難道不興人家帶藝投師？況且，韓非學了荀況的武藝之後，不興再學點別的？　　　　那麼，韓非童鞋，都從哪些門派學到了東西呢？　　　　應該說，哪門哪派都學了點。比如農家主張重農，韓非也是主張重農抑商的，這點似乎有點相似。比如墨家主張尚同，韓非也是主張統一思想滴，雖然墨家極左，韓非極右，卻也有殊途同歸的一面，所以韓非雖然把墨家也當成害人蟲，但對於墨翟這個人，倒頗為認可。還比如名家，喜歡玩邏輯，韓非的推理功夫也是一流的。還比如莊子愛講故事，而韓非的故事也是多如牛毛。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三家。哪三家？　　　　其一是他的老師荀況。荀況給了韓非性惡論的根源，韓非比他的老師走得更遠。荀況把人性分成自然屬性和社會屬性，自然屬性是天生滴，是自私滴，但後天的社會屬性卻有善的一面，加以培養，還能戰勝自然屬性，而韓非不這麼看。韓非講了很多故事證明人的本性是多麼滴強大。　　　　其二是道家滴老子。韓非在著作中批這個批那個，儒家墨家道家名家縱橫家，沒一個落下過，而且批得比他的老師更透，更毒，更臭。他的老師雖然說要「息十二子」，讓其他的家們閉嘴，但好歹還稱人家一聲「子」，而韓非直接稱呼他們是害蟲。不過有一個人，韓非非但沒有罵人家是害蟲，還寫了兩篇文章還加以注釋，那個享受此待遇滴人，就是老子，那兩篇文章則為《解老》《喻老》。韓非繼承了老子滴無為，和老子一樣，認為人治是不可靠滴，不管是墨家的人治，還是儒家那個人治滴變種——禮治，都是一樣靠不住滴，都是受主觀情緒左右滴，都是會適得其反滴。不過既然另一方面，韓非的老師又說了，人性本惡，其善者偽也，那麼老子滴不治主義自然也靠不住，不治不行，人治也不行，自然只能找一個客觀滴東東代替人來統治。這個客觀滴東東是神馬捏，那就是法。　　　　其三則是法家的前輩們。數量當然是比較多的，有子產，有管仲，有李悝，等等。而最主要的有三個，一個是提倡法滴商鞅，一個是提倡勢滴慎到，一個是提倡術滴申不害。而這些前輩們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多數都是玩政治滴，而且政治玩滴很好。如果說儒家滴共同點是稀飯帶學生，如果說道家滴共同點是稀飯打醬油，如果說墨家滴共同點是稀飯行俠仗義，那麼法家滴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是職業經理人。　　　　明白了這一點，大概就能明白法家為神馬能那麼牛叉，為神馬法家能夠，而且只有法家能夠幫秦國統一諸夏了，哪怕這個秦國，這個法家是那麼滴叫人討厭。因為儒墨道法之中，只有法家是在實踐中得出來滴，在政治鬥爭中拼出來滴理論。從某種意義上說，法家是戰國時期職業經理人滴哲學。

四十九 職業經理人的哲學　　　　　　看到這個標題，可能有童鞋就要問啦，職業經理人是搞管理滴，用得著懂哲學么？對此我滴回答是：是滴，太需要了。　　　　這正如做官，難道光懂得開會喝酒就能做官？難道光懂得吃燒紅薯，啊不對，光懂得象吃燒紅薯一樣吹完再拍，拍完再捧就能做官？當然不是，因為那些都只是術的層面。做官是要懂官道的，懂得官術你只能看到三天之後，懂得官道，你才能看到三年之後。懂得官術你只懂得如何獲得，如何表現，懂得官道你才能懂得如何取捨，如何進退。　　　　或者如做生意，難道光懂得賤買貴賣就能做生意？難道光懂得忽悠來忽悠去，賣完了拐再賣車，賣完了車再賣貓，就能做生意？當然也不是，因為這些也只是術的層面。做生意是要懂商道的，懂得商術你只能發一時的財，懂得商道你才能發一輩子的財。懂得商術你只能靠損人利已來掙錢，懂得商道你才能靠雙贏互利同時還積陰德來掙錢。　　　　這些個「道」是神馬？就是哲學。所以啊，職業經理人當然要懂哲學啦，這個哲學就是職業經理人滴「道」。那麼職業經理人滴「道」都有些神馬呢？這要從職業經理人的特點說起。　　　　職業經理人的特點是是神馬？　　　　第一是要從實際出發。職業經理人不管在工作之外如何浪漫，如何小資，如何熱血，如何青春啊理想啊愛情啊，在工作之中，一定要絕對滴理性，冷靜，客觀，不能受個人情緒左右，不能受個人主觀好惡左右。　　　　第二是要以僱主利益為最終目標。職業經理人的目標，就是讓其僱主利益最大化。職業經理人當然也可能考慮到勞動者的利益，但這也是在勞動者的利益和僱主利益一致的情況下才會考慮滴。　　　　第三是目標短期化。也就是說，職業經理人是不會搞蝦米百年樹人的宏大計劃滴，一切都要來現的。這是必然滴，有哪個國家滴足協會僱用一個聲稱要用五十年時間提高此國足球水平但對四年以內成績不做保證滴教練？這也未必都是壞事。西方國家滴總統多半都是職業經理人，他們滴目標就灰常滴短期化，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沒有神馬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滴規劃。古代滴皇帝們則不是職業經理人，他們就有可能搞長期化滴計劃，當然，有時也會讓成百萬滴人為他們滴理想或為他們滴好惡殉葬。　　　　有了這三個特徵，就不能理解職業經理人滴哲學，為神馬一定要注重一個「法」字了。想想看，假如你是一個職業經理人，到一個公司走馬上任。這個公司目前人浮於事，經理們任人唯親，員工們有氣無力。現在你有四個方案，一個是聽之任之，然後慢慢把那些話最少滴，最不喜歡折騰滴，最稀飯裝聾作啞滴人提拔上來，一個是開始搞艱苦樸素憶苦思甜，同時從自己開始減薪，拉平收入差距，身先士卒，樹立典型，一個是培養良好滴企業文化，經常性滴培訓，改良風俗，同時提拔作風正派志向高遠滴員工，一個是制定一整套切實可行滴績效考核方法，嚴格考勤制度，嚴格獎懲制度，制度面前人人平等，績效優異滴才能得到提拔，績效很差滴必然被降職，有意給公司造成損失滴必然被淘汰。你用哪一個？　　　　這四個方案中，第一個就是道家滴方法，第二個就是墨家滴方法，第三個就是儒家滴方法，第四個就是法家滴方法。現在知道先秦滴職業經理人為神馬一個個滴都要「法」呀「法」的了吧。是的，所謂「法」，就是那個一整套滴績效考核方法和獎懲制度，就是管理的客觀化，制度化，標準化，流程化。對於職業經理人來說，道家滴方法無助於擴大市場，墨家滴方法未免不切實際，儒家滴方法見效太慢，只有法家滴方法能在短期內立竿見影。如果是多選題，則以法家為主，輔以其餘，如果是單選題，除了法家，別的都不用考慮。　　　　是的，先秦滴職業經理人們，都是本著這個原則進行滴。　　　　比如管仲，在齊國就是發展一種國家管制滴重商主義。他把齊國國都分成六個工商鄉，十五個士人之鄉。士人之鄉五家一軌，十軌一里，四里一連，十連一鄉，行政上則為軌長里長連長鄉長。打仗時每戶出一個兵，則為五人一伍，十伍一戍，四戍一卒，十卒一旅，五旅一軍，這樣共有三軍，國君統中軍，國子、高子分統左右。郊外呢，三十家為一邑，每邑設一司官，十邑為一卒，每卒設一卒師，十卒為一鄉，每鄉設一鄉師，三鄉為一縣，每縣設一縣師，十縣為一屬，每屬設大夫，全國共有五屬，設五大夫。同時規定人們不能隨意遷徙，平時在一起種地，訓練，打仗時一起作戰。再設「輕重九府」，根據收成豐欠，國家對糧食和其他一些商品進行收購和賣出，以平抑物價。同時發展國家干預滴工商業，包括漁業，製鹽業，紡織業，以及對外貿易。　　　　比如子產，則是在鄭國第一個將法律條文公布給大眾，一切按照法律來進行。同時鼓勵言論自由，讓人們可以到一個叫鄉校滴網站上發泄不滿，時不時滴來親自到網站上與網友們親切對話，聽取意見。　　　　比如吳起，本為齊國人，但為了到魯國當高管，殺了齊國滴妻子。魯國讓他負責海外市場，他把實力遠超過自己滴老對手齊國打得落花流水，結果公司其他高管通過揭露他殺妻求將滴醜事將其擠走。吳起只好到了魏國，開始也負責海外市場，又是把強大滴對手秦國打得找不著牙，奪了秦國西河滴大量市場份額。在魏國滴時候，他在海外銷售人員中實行績效考核制度，同時自己深入一線，對於生了瘡滴員工親自為員工吸吮，硬是打造出戰國初年最為強大滴銷售隊伍，結果又被別滴高管排擠，只好去了楚國。楚悼王一開始就任命吳起做西意歐，這時吳起才在全公司範圍內實行績效考核制度，公司高層也不例外，一些能力不足滴高管和占著位置滴國君親戚都被勒令提前退休回家養老。公司業績當然是蒸蒸日上，但也因此，又是被很多高管恨得牙痒痒，等到楚悼王一死，竟用亂箭去射吳起。吳起一口氣跑到了楚悼王屍體前面，那些高管們竟然連楚悼王屍體一起射，硬是把吳起亂箭射死。　　　　比如李悝在魏國，大搞「賞必行，罰必當」，唯才是用，投胎好但能力不夠滴一律免掉，投胎不好但能力很好滴也可以得到重用。同時注重糧食生產，他認為糧價太高會讓城裡人利益損失，糧價太低又會讓農民利益受到損失，一定要照顧好各方面滴利益。他把豐年分成大熟、中熟、小熟，按比例從農民收里買糧食，把荒年也分成大飢、中飢和小飢，也是按比例把糧食發放給農民，這樣飢歲糧價不會猛漲，豐年糧價不會太賤。除此之外，又公布了《法經》，有《盜法》、《賊法》、《囚法》、《捕法》、《雜律》和《具律》，算是自子產鑄刑書之後，依法治國思想滴又一個重要實踐。這個《法經》影響了後來滴秦律，以及更後來滴漢律啦唐律啦大明律啦大清律啦。　　　　再比如申不害，做韓國滴西意歐十九年，先是重重打擊了既得利益集團，把他們手下滴馬仔們與其他人混合，重新劃分組織機構，推行績效考核，讓韓國這個小公司，在一群如狼似虎滴大公司之間競爭毫不吃虧。　　　　當然，最了不起滴還數那個灰常有名滴商鞅。商鞅可以說是秦國成為軍國主義大國滴基礎，也可以說是韓非最大滴思想來源。

五十 從商鞅到韓非　　　　　　在開始這一篇之前，先做個選擇題。　　　　題目是醬子滴。做為穿越愛好者的你，因為五十年如一日滴在起點幻劍之類滴網站看穿越小說，感天動地，被不知是耶和華還是安拉還是釋伽牟尼還是玉皇大帝還是大爆炸以來最為神奇滴超級文明送到了戰國時代，這時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到齊國滴稷下學宮當一個教授，另一個是到秦國或魏國或楚國當西意歐，就是通常所謂的宰相啦，當然條件是你必須讓這些秦國或魏國或楚國變得強大起來，即使不能統一天下，至少也要維持住市場地位，你願意選哪一個？　　　　神馬？當然是當西意歐？在五十年如一日滴看穿越小說，在小說里爽了那麼久之後，自然想大顯身手？看了上一篇文文之後，覺得自己有鳥粉好滴思路？做大官比做教授更為風光，掌握權力比掌握知識更叫人心潮澎湃？你確定？你確定你只會選擇當西意歐？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很好，你滴選擇與百分之九十滴穿越者達到一致，與戰國初年那個殺死自己齊國妻子滴吳起達到了一致，與戰國末年那個從老鼠身上看到了命運抉擇滴李斯達到了一致，但是希望在我提供另一組數據之後，你還能平靜滴做這個選擇。　　　　下面是一組壽命數據。對照組，孔丘，七十二歲，墨翟，九十二歲，孟軻，八十三歲，莊周，八十三歲，荀況，七十五歲，慎到，八十歲。實驗組，商鞅，五十七歲，申不害，四十八歲，李悝，六十歲，吳起，四十一歲，韓非，四十七歲，李斯，七十二歲。　　　　現在明白了些神馬么？對照組，沒有一個長期做過職業經理人，雖然孔丘和孟軻相想做來著，他們的主要職業或為教書匠，或為釣魚愛好者，或為江湖俠客墨家掌門人。實驗組，除韓非為間接捲入政治鬥爭中外，都長期領導各國滴經濟體制改革和政治體制改革。但是他們的壽命，相差是不是太大多點，對照組六個人，平均壽命八十一歲，實驗組六個人，平均壽命五十四歲，相差二十七歲，其中實驗組有三分之二滴成員死於非命。為神馬會這樣？　　　　難道是因為他們是法家人物嗎？同為法家人物，但卻終身未當職業經理人滴慎到，卻活到了八十歲。那麼難道是因為他們是職業經理人嗎？職業經理人比比皆是，也不見得誰比誰活得少了。難道是因為他們是改革家嗎？後世同為改革家滴王安石，活到了六十五歲，張居正則活到了五十七歲，當然，還有愛新覺羅•胤禛，活到了五十七歲。當然了，這三個人裡面，王安石最近儒，而愛新覺羅•胤禛最近法。難道是因為他們都心狠手辣嗎？的確，商鞅李斯手裡，都攢著一堆人命，而吳起，至少殺死了他的結髮妻子。難道是因為他們是法家兼職業經理人兼改革家兼心狠手辣嗎？不知道。能知道滴只有一件事，作為實驗組的六個人，比作為對照組的六個人，平均少活了二十七歲。　　　　現在再回到那個選擇題，選項一是到齊國稷下學宮當一個教授，沒有官職，但有車有房有粉絲，選項二是到秦國或魏國或楚國當一個西意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前提是必須拿出一流滴業績出來因為你不是國君滴親戚請你來就是要你拿成績，同時還要加上一句提醒，你可能會減少二十七年陽壽。你還願意選第二個嗎？　　　　有志於做職業經理人滴童鞋要問了，為神馬會介樣？是滴，為神馬會介樣？難道職業經理人之路有神馬問題么？在介里，作者要負責任滴告訴你，做職業經理人木有任何問題，請廣大有痔青年，啊不對，廣大有痣青年，啊也不對，廣大有志青年不要擔心，因為現在滴職業經理人和戰國時期滴職業經理人是不同滴，大大不同滴。其不同點有三：　　　　其一是戰國時期滴職業經理人推行滴績效考核，動滴不僅僅是員工和管理層滴薪資，而且是身子，考核不利失去滴不僅僅是升職機會，而且是生命見鬼。　　　　其二是戰國時期滴職業經理人如果改革失敗，或改革成功但被對手算計了，失去滴不僅是工作機會，而是生存機會，一旦當不成職業經理人不僅僅是離職，而很可能離世。　　　　其三是其服務滴董事會那不是一般滴董事會，而是各國國君，所謂「伴君如伴虎」，老虎當然很可以用來嚇人，但老虎也會吃人。　　　　有了這三點，這法家滴結局，還能和現代滴普通職業經理人一樣一樣滴嗎。對於現代職業經理人，你選擇滴是一條康庄大道，愛悶必噎滴出身，完整滴管理培訓，大量滴暢銷書，無數個公司等著你來大顯身手。而對於戰國時期滴職業經理人，在那個投胎仍是第一生產力滴時代，你沒有顯赫滴身世，你如果想當西意歐，不能僅僅靠裙帶關係，不能靠資歷，你只能拿出一流滴成績，從千萬人中脫穎而出。但要做到這一點，你不能只對普通員工下手，你必須動管理層，動那些因為投胎好而佔據高位滴既得利益集團，而這些人隨時都有可能讓你身家性命不保。另一方面，你的改革很可能連民眾也不稀飯，因為他們覺得與以前相比，規矩太多了，動不動就可能挨打，甚至殺頭。你該怎麼辦？所以其實選擇題應該是介樣滴，選項一，是穿越到戰國時代，做一個不成功則成仁，成了功也成仁滴古代職業經理人，選項二，是繼續留在現代，不再沉迷於穿越小說，好好努力，走現代職業經理人之路。現在，你還願意穿越嗎？　　　　不過你可以選擇不穿越，從商鞅到韓非的這些人可就不行了，他們選擇不了時代。　　　　比如商鞅，他本是衛國滴公子，叫衛鞅。衛國大家都知道，就是那個風情萬種滴南子所在滴那個國家。那個國家是流行音樂「鄭衛之風」滴發源滴之一，是一個風情萬種滴地方，但可惜滴是，這種地方滴政治也灰常滴亂，亂滴灰常，我們才情萬種而風情無種滴衛鞅衛公子自然木有多少機會啦。再加上衛國是一個小國，小廟裡供不起大菩薩，小池塘里是養不起龍滴，於是秦孝公一個高薪誠聘，衛公子就去了秦國。　　　　到秦國之後，自然是法家例行滴那一套，不過走得更遠。怎麼更遠呢？第一是「廢封建，設郡縣」，即權力集中，打破條條塊塊各自為政滴現象，把自西周以來滴封建制度都廢除了。第二是「廢井田，開阡陌」，把以前滴集體所有制滴土地，進行私有化，責權利結合，釋放生產力。第三是變大戶為小戶，男丁成年之後，兄弟父子必須分家，打破宗族勢力，統一歸國家領導。第四是重農抑商，讓全國滴男人只有兩件事可以做，一個是戰爭，一個是生產。第五是嚴刑峻法，明賞罰，只有建立軍功滴才能升遷受賞，而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連太子滴老師都因為犯法給做了。第六是嚴格戶籍制度，推行連坐，即如果一家犯法，鄰居四家知情不報，別人犯神馬罪，他們也跟著治神馬罪。第七是言論控制，禁止屁民議論新法，說新法不好會治罪，說新法好也要治罪，屁民只要遵紀守法就行了，對法律有不懂滴可以問官府，如果在官府沒有讓屁民弄懂法律的情況下，屁民犯了罪，官府也有連帶之罪。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當這七條已經夠驚世駭俗，已經足夠讓秦國翻天覆地舊貌變新顏了。事實上，秦國自商鞅變法之後，據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被咸陽日報，臨淄都市報，郢都晚報，邯鄲周末共同評為治安最好滴國家，同時還是軍事最強滴國家。而這七條滴驚世駭俗之處，也讓商鞅本人付出了血滴代價。想想啊，把整個國家翻了個個，新法下闊起來滴也許會感謝，但新法前闊著而新法後不再闊滴人們能不恨？把太子滴老師都給做了，太子能不反感？打狗還要看主人呢是不是？所以秦孝公一死，商鞅滴好日子也到頭了。商鞅自然也聽到風聲，倉惶逃跑，結果因為旅館擔心連坐之法不敢收留而被捕，五馬分屍而死，史稱「作法自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