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這輩子

□朱漢斌

我的奶奶今年86歲。奶奶小時候家貧，很小就被父母送到我爺爺家做「童養媳」。不到十八歲，奶奶就順理成章地嫁給爺爺。雖然婚後生活清貧艱苦，但奶奶仍然為朱家開枝散葉，先後生了我父親姊妹6個人（3男3女），其中一個兒子早夭。

今年67歲的父親（輝）是長子，依次是大姑（共）、叔叔（錦）、二姑（英）、小姑（美）等，其中小姑8歲多因病去世，我沒啥印象，家人也不願意提起；大姑卻一生坎坷，歷經兒子早逝、婚姻再遭變故等，並於2010年因病去世，享年54歲。由於大家都瞞著老人家，奶奶至今不知道大女兒已經去世的消息。

相比大姑，二姑的生活比較幸福、順心。二姑夫（孝）勤儉能幹，持家有方，早年在深圳打拚，然後回到家鄉創業，如今一家人其樂融融。對於我這個侄兒，二姑也頗多照顧。小時候窮，二姑都會竭盡所能地幫助我。她們恩情，我銘記於心。

至於叔叔，每次想到他，我心裡就五味雜陳。兄妹當中，叔叔讀書最多（高中）。可是命運之神並沒有眷顧他，相反，他的生活一直沒有起色。我爺爺1981年因病去世（享年59歲）不久，叔叔就做了「倒插男」。每次想到這些，我父親心裡就隱隱作痛。

爺爺去世前五年，叔叔就鬧著要分家。一開始父親堅決不同意分家，理由有二：一是家裡太窮，沒什麼可分的；二是叔叔尚未婚娶，作為長兄，父親還想幫弟弟張羅婚事，更何況自己的孩子尚在年幼。然而，叔叔是一個固執的人，他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而父親不善言辭，是一個木訥之人，最後他拗不過弟弟的糾纏，在爺爺主持下，含淚把家一分為二。奶奶就這樣跟著叔叔生活。多年之後，我才知道，父親對奶奶有怨言，大概是因為奶奶更疼愛叔叔，而家裡的活計也都是父親做得多。

分家後，叔叔沒有在家成家立業，而是做了鄰村的「倒插男」。我奶奶也陪著過去。奶奶到了新家後，也有了自己的「伴侶」，我們喊他叫叔公。新家雖然清貧，但苦中作樂的日子奶奶早已習以為常。叔公人很好，對奶奶的生活起居悉心照料。

俗話說，老人隔輩親，奶奶十分疼愛我。每次我去奶奶家，她都會偷偷地往我口袋裡塞錢。儘管錢不多，每張錢也都是皺皺巴巴的，但我的心裡暖暖的。平日里，奶奶很少跟我談爺爺和她自己，每次見面，奶奶都會問起我的讀書成績，並告訴我村中新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講到開心處，奶奶就會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奶奶不僅勤勞，而且還很節儉，可惜一生不識字。2011年，叔公患病、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奶奶行動也不太方便。看著日漸消瘦的奶奶，我和父母商量後，轉年初，把奶奶接回自己家裡照顧。2013年9月，叔公病故，我們至今仍瞞著奶奶。

奶奶的回歸，讓我和家人倍感興奮。特別是我，每次回到家，一定要先聽奶奶嘮叨一番，然後細心地幫奶奶修剪手、腳指甲。奶奶的手，十分粗糙，上面布滿了老繭和裂痕，這是一雙飽經風霜的手，但我握在手裡，仿若握住我的來處，溫暖著我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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