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隆基:現在我看中國人的表現,沒那麼負面

孫隆基:現在我看中國人的表現,沒那麼負面

2015年12月06日 10:32來源:新京報 作者:吳亞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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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隆基著名美籍華裔歷史學家,曾在美國、加拿大多所大學任教,現為台灣中正大學講座教授。主要著作有《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歷史學家的經線》、《未斷奶的民族》、《美國的弒母文化》、《新世界史》等。

候車去採訪學者孫隆基,記者揣著一本《新世界史》(第1卷)——這是孫隆基的新作,同時出版的,還有《歷史學家的經線》、《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兩部全新修訂的作品。這時,戴眼鏡、穿黑棉襖的老人湊過來,說:「讀歷史書好。」接著,徑直談起1967年,這個拖拉機廠的工人利用時勢,「玩」遍了大半個中國。末了,他沒忘記強調——「那是一個瘋狂的不正常的年代。」

11月21日,孫隆基從台灣飛抵北京,落地之後當即「進入狀態」。見到記者,他先拿出了詳細的「行程表」,四五天時間,已被媒體採訪、讀者沙龍、個人演講填滿。即便如此,七旬老人的精神、思想狀態,卻如同他戴著的紅色小圍巾,顯示出某種激情。

回顧中國三十年

從「千刀萬剮」到「沒那麼負面」

「寫的是『文革』以後中國的一些亂象。」坐定之後,孫隆基首先談起《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也就是在這裡,候車時老人的閑聊,成為一個有趣的「註腳」。

上世紀80年代初,孫隆基寫作了這本書,但當時沒能在大陸正式出版,主要以複印件的方式流傳。書中,他對中國「國民性」展開了「近乎千刀萬剮式的切割」,助力「文化啟蒙」,成為當時流行的熱門圖書。學者傅國涌曾回憶,當年只拿到十多頁該「書」的詳細目錄,就「如獲至寶」。那時,他是一個鄉村中學教師,不容易得到全本。

在「國民性批判」方面,人們多將孫隆基、柏楊、李敖相提並論。「我不是寫遊記或者印象,我希望寫出中國文化背後的結構,將一些現象串聯起來。因為有這個結構,讀者看起來好像比柏楊、李敖那些人有深度——李敖是謾罵,筆鋒銳利,柏楊屬於『印象派』。我自己沒有要和他們比較。」孫隆基對記者說。

三十多年過去,作為一個觀察者,孫隆基坦承,「現在我看中國人的表現,沒那麼負面」。在他看來,彼時,隨地吐痰、擤鼻涕、搓身上的老泥者多,現在已不多見。感覺更深的一點是,他覺得現在中國的年輕人,即使表現得很個人主義,甚至和西方那樣,比如很快結婚很快離婚,但思維方式「還是集體的,而不是個人的」——這正是多年前孫隆基強調的「二人」文化——「『仁』是『人』字旁一個『二』字,亦即是說,只有在『二人』的對應關係中,才能對任何一方下定義」,在傳統中國,這類「二人」的對應關係包括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等,到了現在,這種結構「基本沒有變」。

對於《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一書,當時常見的反應是:「它如何去救中國?」對此,孫隆基當然「沒有答案」,他總是以「這本書中是我個人的陳詞」來答覆之;從某個角度來看,這也反映出知識人的迫切需求。如今,中國社會蓬勃發展,但其複雜性,可能迫使人們追問:「如何描述和理解當下中國?」

可以說,這是國內國外知識人共同的難題。孫隆基表示:「確實難以描述,現在任何對中國下的判斷都是簡單化的。」

剖析當下中國

思想被用來分析「光棍節」

去年5月,談到明星為何愛在微博曬吃時,專欄作家黃佟佟寫到其中一個原因是受眾喜歡,中國人有愛吃、談吃的傳統,「美食類節目那麼火爆就充分說明了我們這個民族還深深沉浸在口腔期」。

「中國人的『吃』與『和合性』有關,『淫』所以稱為萬惡之首是因為它擾亂社群和諧。相反的,『食』如果用來作為一種社會功能,則可以促進『和合』感,人與人之間的緊張,在圍爐共食之餘,就會因開懷而獲得鬆弛。」這是學者孫隆基在《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里的一段話,「所以你終於理解了為何演員黃海波嫖妓會引發如此大的輿論風波,而舒淇小姐發個蛋糕照就那麼清新宜人,『淫』是萬惡之首,『食』是百和之源。」黃佟佟寫道。

1983年,在《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第一版序言中,孫隆基就以當時中國最「現代化」的城市香港為例,說「香港有四五層的飯店,每層有四五十張桌子,乃世界上少見的現象,連當今之世最富庶的美國都沒有這種現象。」在他看來,中國文化里對「食」的執著,「是愈到了『現代化』才愈發揚的」,「經濟落後的大陸就沒有這些條件」。孫隆基看到,物質條件提高,固有文化里的一些基本特色會得到「空前未有的發揚」,而不多久,大陸經濟令世界側目,美食翻新,「吃貨」橫行,不言而明。

2004年,作家李波出版了一本《吃垮中國:口腔文化的宿命》,指出「吃是中國的國教」。孫隆基為其修訂版寫了篇萬字序言,其中認為「中國人驚人的現實感也表現在看透這個世界就是一大吃」。

除了愛吃、愛曬吃,2012年討論「光棍節」時,有評論者也談到孫隆基詮釋的「二人」對應關係:「有數據顯示,當下中國單身男女多達1.8億。『二人』的文化心理越普遍,那這節日的內涵就越為人所認同。」這都可見孫隆基觀察、分析之深刻。

「我倒是第一次聽到,不知道在大陸還有這樣的反應。我用名詞概括現象,比如『口腔期』,還有形容一個人不成熟,就用『母胎化』——可以有很多含義,甚至蠻有攻擊性。」說完,孫隆基笑了笑,旋即補充道:「不要濫用就行,不過,很難避免,很多名詞就這樣流傳。」

觀察美國社會

「其實真正難以理解的是美國」

孫隆基祖籍浙江,1945年生於重慶,在香港長大,十八歲高中畢業後前往台灣讀大學,70年代初去美國深造,1981年至1982年又回復旦大學進修,此後在美國、加拿大等國多所大學任教。2005年,他回到台灣,任職台灣中正大學歷史研究所教授。

接受媒體採訪時,孫隆基說:「我雖然在美國生活了34年,是人生中最長的一段時間,但是我在美國不生根,在中國也不生根。鄉愁的問題有一點,但是要說很深的概念,真的沒有。」他慢慢成了一個世界主義者。

從學者的角度來說,孫隆基的學術歷程與人生軌跡,相互編織,形成了某種「共振」。加入美國國籍,並不妨礙他批判美國社會。2010年,出版了《美國的弒母文化》一書,他發現,美國母親想通過對男孩子管制,表達對丈夫的管制,無形中扼殺了男孩的陽剛之氣,於是男孩開始反抗,從心理上拒絕依賴,甚而仇恨母親,從大量的好萊塢電影可看出,「母親與病態結下不解之緣。」

深入剖析中、美兩國社會文化之餘,孫隆基又以一己之力書寫《新世界史》,洋洋洒洒三大卷,第一卷新近面世。在「總序」中,他強調:「全球化的世界史勢必去西方中心論。」一個世界主義者至此功成。

相比於中國,孫隆基覺得,「其實真正難以理解的是美國」。他解釋道:「你說美國民主,有人說它變成了『國安國家』,『反恐』開始是戰時措施,但現在監控別人變成了常態;新的貧富不均,差距大到史無前例;整個美國如今都是『賭博文化』,培養賭徒,你不參與,就只能沉默,站在原地不動。」

即便如此,孫隆基並不贊同「美國衰落論」,且一如既往地緊密觀察其社會動向。21世紀以來,因為離婚率太高,美國開始重新樹立父親形象的重要性。在《功夫熊貓》這部電影中,熊貓阿寶的爸爸居然是一隻鵝。「兩個不同物種,感情很好。父子之情,特別要描寫。」孫隆基點點頭。

采寫/新京報記者吳亞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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