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核協議、中東和「意外後果定律」

伊朗和P5+1（美國、英國、法國、中國、俄國和德國，譯者注）之間預計會達成的核協議預示著地緣政治可能出現很多變化。不管談判結果如何（六國已於7月15日達成談判協議，譯者注），這都會是中東的一個轉折點。然而，在談判正激烈的時候，其他很多事情起了關鍵的變化。所以，我們有必要觀察這個區域關鍵國家各自的出發點和考量。

除了對敘邊境實行門戶開放政策外，土耳其總是是言重於行。雖然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下台已是板上釘釘，但是新的麻煩事也出現了：隨著庫爾德自治在敘利亞和伊拉克興起，親庫爾德政黨獲得了選舉成功，這對土耳其構成了真實的威脅。

整個20世紀，土耳其都堅守了其集中制的民族國家模式。這一模式幫助它抵禦了地緣政治的壓力，並且讓這個大陸交匯點的國家取得了一定成就。

但是現在，南方鄰國的動蕩讓土耳其非常脆弱，雖然這也部分是因為土耳其自己的政策問題。庫爾德的興起、敘利亞和伊拉克的解體，都意味著這個地區所憂所慮也在逐漸漫入土耳其。

今日的當權者

諷刺的是，伊朗作為這個地區的革命性力量，如今也想像土耳其一樣維持其區域性的國家體系。激進的遜尼派所帶來的威脅使得伊朗積極地維持現狀。歷史循環往複，過去的反叛者成了現在的「當權者」。

伊朗關注的自然是核協議，還有與協議相伴而來的，它在世界範圍內的合法性。然而，伊朗在談判的時候默認自己是地區霸權，其勢力範圍內有4個阿拉伯國家。今日，這個假設值得質疑。

沙特對葉門的介入，再加上沙特、土耳其和卡達盟軍在敘利亞的推進，讓人們認識到，伊朗的對手已經不再是過去它認為的「好說話的人」了。今日，伊朗的區域性利益處於威脅之下，並且需要巨大的資源來維護。伊朗可以讓核問題升級，但代價可能會很大。更相關的問題也許是，伊朗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討價還價？制裁的解除會及時到來，幫助伊朗保存它的區域性利益嗎？

沙烏地阿拉伯現在有一位激進的新國王，他不怕捲入戰爭，也不懼同俄羅斯和土耳其這兩個舊敵打開新的渠道。然而，沙特的軍事和外交實力卻跟不上這種勇氣。

沙特人也許會覺得驚訝，但對於當下局勢來說，執著非常重要，而且艱難、難以承擔。更可能的情形是，沙特會同時尋求和解的時機。對沙特來說，葉門問題沒有討論餘地，而伊拉克國力又無法恢復，所以只剩下敘利亞了。什麼時候伊朗和沙特才能發現在敘利亞打仗不再有利可圖了呢？

這一刻也許會從阿薩德式微或者ISIL強大的時候才開始。如果阿薩德勢力繼續衰弱，伊朗和俄羅斯也許會重新考量。也許有一天他們必須止損，重新定義勝利，並且重新構想他們在敘利亞的未來。

相似地，如果ISIL繼續壯大，美國也會重新考量。如果一個比基地組織更糟糕的組織佔領大馬士革，那麼美國可能需要出兵，而這種情形是無法想像的。

大戰略

和一些人豐富的想像相反，以色列並非這些結構性轉變的關鍵。當敵人們一決雌雄的時候，以色列靜待時機，享受在自己所處的安適並為其焦心。以色列渴望和海灣國家聯盟對抗伊朗，但諷刺的是，它又要防禦可以幫其打通海灣國家的巴勒斯坦。以色列的國家利益是防止加沙和黎巴嫩的火箭襲擊、將真主黨和ISIL控制在一個安全距離外。這並不等同於一個大戰略，而是以色列傳統的投機主義的表現，以色列對此遊刃有餘，並且得以藉此躍過其敵人。以色列並不是這個遊戲的規則制定者，它只對任何符合自己目標的事情做出反應。

這些國家各顯身手的時候，埃及卻沒有什麼行動。這是非常關鍵的缺失，因為埃及曾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支點，不管是納賽爾領導時的向心力所在，還是穆巴拉克領導時的毫不動搖的關鍵角色。

現在的埃及是一場埃及人之間的戰鬥。這個國家正在大幅轉向，使得中東地區成為他們關心的次要問題。傳統使得埃及，而不是沙烏地阿拉伯，成為了對什葉派伊朗的天然制衡。埃及還為這個分歧多於共識的阿拉伯世界提供了文明方面的自信心。如果埃及的將領允許他們機智的外交官發揮作用，埃及會成為當前嚴峻衝突時期中急需的區域協調者。

以上幾點綜合起來就是困惑。中東局勢的走向並不清晰，甚至各方的目標都錯綜複雜，相互矛盾。

就好像《哈姆雷特》、《奧賽羅》、《李爾王》和《麥克白》同時出現在舞台上，而這齣戲劇的名字也不得而知。

意外後果定律

實際上，令當下中東蒙難的並非陰謀，而是「意外後果定律」。

美國入侵了伊拉克，後者解體；土耳其想要罷黜阿薩德，庫爾德勢力興起了；伊朗過度擴張，沙特就軍事化。誰知道沙特的激進主義和以色列的拖延會帶來什麼樣的意外後果？

我們只知道，「好市場」傳統給出的答案是，只可追求這個地緣政治市場短期內能承擔的東西。身處自己建立的不利環境的反應模式中，可能大家都在等待一錘定音的那一刻。

儘管現實如此，伊朗的核協議仍然可能為中東指向一個更為辛酸的未來。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陰影縈繞中東。如果有一天，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被非國家組織引進，或者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成為了國家間抗衡的關鍵因素，到時候如今的麻煩都顯得如同兒戲。當下小規模的軍事演習，加上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武器，在「意外後果定律」下，將會產生災難性後果。但願所有國家都能在那個可怕的時間到來之前結束遊戲。悲劇的是，當這些重要國家相互競爭和軍演的時候，唯一一個看起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角色，是IS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