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端午，再讀屈原

06-12

一年一度端午節，一讀屈原一聲嘆！

撣落歷史的塵埃，拂去戰亂的煙雲，一個偉岸的獨行者從遠古走來，漸行漸近漸清晰，他就是屈原。兩千多年來，歷代中國知識份子追尋著他的足跡，重走著他的道路。

再讀屈原，屈原的一生是一個文人悲情的一生。屈原是一位文學家，作為中國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之一，他創作的楚辭開中國浪漫主義文學之先河，聳立起了中國文學風光雄奇的高峰，而被放逐時所作的《離騷》、《九歌》、《天問》等作為其代表作更是文學史上高峰之上的顛峰，政治抒情詩《離騷》，華麗的文字，奇特的想像，新奇的比喻，深刻的內涵，更是中國文學巔峰之上的一顆璀璨明珠。

而縱觀中國文學史上優秀的作品，大多是文人歷經劫難之後所作，司馬遷曾曰「文王拘而演周易，孔子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孔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翰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人發憤之作為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通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正是人生艱辛，世途坎坷，使文人對人生、人性有了更深的體味，寫出了順境時沒有的意境。假如屈原沒有被放逐，文學史上不會傳《離騷》。假如李白沒有被流放，盛唐的詩篇會黯然失色。假如蘇軾沒有被貶官，北宋的詞壇不會如此濃墨重彩假如范仲淹沒有被謫遷，《岳陽樓記》將不會有如此高的境界。正如屈原，中國文人多是官場失意，筆下得意，在政治上沒有實現的人生的抱負是悲情的，而在青史上留下濃重的筆墨又是幸運的。

再讀屈原，屈原的一生是一個政治家悲哀的一生。屈原是一位政治家，強國富民、忠君報國是他一生的追求和目標。屈原早年受楚懷王的信任並器重，提倡「美政」。在他的努力下，楚國國力有所增強，但由於自身性格的耿直和小人的迫害，最終被放逐，即使遭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他仍心系楚王，胸懷國家，不改初心。「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猶未悔」。他至死都沒有放棄對楚王的忠誠和對國家的責任，他沒有選擇投奔他國，也沒有選擇歸隱，最終有心報國，無力回天，以死明志。

而這種憂國憂民，忠君報國的情懷一直深深地影響著中國傳統知識分子。杜甫被貶，但仍懷「至君堯舜上，再使風俗醇」的夢想，范仲淹被謫，但仍「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陸遊至死都懷著「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的對宋王朝的痴情。一直到晚清王國維「忠於清，所以忠於世，悟其道，不敢惜吾身」，縱身跳入昆明湖，以身殉清。這種忠君情節、愛國情懷凝結成了中國傳統精神的核心，成為了知識分子一種政治信仰。

再讀屈原，屈原的一生是一個志士悲壯的一生。屈原是一位英雄主義者，他一生孤獨清高。「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他的自我寫照，儘管如此，但他決不趨炎附勢，同流合污。被放逐後，作《漁父》，在和漁父的對話中，他表明「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寧赴湘流」，而漁父認為「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漁父勸他「與世推移」，即世道清廉，可以出來為官，世道混濁，可以與世沉浮，不要沉思高舉，自找苦吃，落得被流放的下場大可不必。屈原和漁父的對話表現了中國知識分子方與圓兩種處世態度，作為理想主義者的屈原堅守信念，矢志不移，有「雖九死而猶未悔」，以壯士般的大義凜然，殉身理想。

而這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浩然正氣和大義凜然的英雄氣節激勵著一代又一代志士仁人為忠義、為氣節寧死不屈。方孝儒「莫說九族，十族何妨」笑上刑場，文天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壯烈就義，史可法「城與之亡，即碎屍萬段，甘之如飴」，英雄勇就義，夏浣淳「毅魄歸來日，靈旗空寂看」，從容獻出了年輕的生命。這種視死如歸，捨生取義的生死觀和民族氣節成為了中國知識分子傳統精神最高表現，也是中華民族不斷強大進步精神動力。

再讀屈原，屈原的一生是一個君子悲憤的一生。屈原是一位賢能君子，才能出眾，功業有成。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最終被靳尚，鄭袖等小人誣陷以致放逐，「羌內恕已以量人兮，各興心而嫉妒」。屈原是受小人迫害，但並沒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有以小人的技量去對付小人。「後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徒，更壹志兮」，「精色內白」、「獨立不遷，豈不可喜兮」，他以橘言志，表達自己表裡如一，剛正不阿的凜然正氣。

而世道的悲劇就在於小人在位，君子遇害，在正邪相遇，忠奸相逢，君子與小人的較量中，前者永遠不敵後者。這是因為君子以道德為底線，可以捨生取義，而小人以利益為標準，常常背信棄義。君子守法守道，小人不擇手端。小人雖然得勢得逞一時，但最終逃脫不了滅亡之命運，被訂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如趙高、李林甫、秦檜之流。屈原的一生偏逢這些小人都不幸的，但歷史永遠會記住那些有節操和堅守的人，正如屈原的潔身自好的品格和君子精神，一直是中國知識分子的骨骼。生而當人，當做君子。而君子精神一直是中國知識分子人格精神的最高追求。」

一年一度端午節，一讀屈原一聲嘆！少年讀屈原，忿忿不平，一聲悲嘆。中年讀屈原，壯志難酬，一聲哀嘆。悲兮愁，哀兮憂，老年讀屈原，人生百味盡在其中，一聲長嘆。

作者簡介:代萬紅，女，甘肅省西和縣水保局工程師，2002年開始發表作品，曾省、市、地報刊上發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