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乾爹成為一個貶義詞?
貴州有個出名的產品,就是麻辣醬。男的吃辣口味,叫老乾爹。女的吃的口味稍微淡辣一點的,叫老乾媽。在中國大地上行走,不論到了那個城市,都能看到老乾爹和老乾媽的影子。老乾爹這個商標註冊的很好,很溫暖,很懷舊。假若是註冊一個乾爹,恐怕就不是那麼美好了,因為今天的人們聽到了乾爹這兩個字,就有些噁心。
乾爹曾是一個很溫暖的名詞,在漫長的農業文明時代,溫暖了鄉村人們的心懷。那個時候的乾爹,幾乎和父親一樣,帶著寬厚和溫純。並且那個時候,乾爹認下的乾兒子很多,而乾女兒不多。而今天,乾爹認下的都是乾女兒,幾乎沒有乾兒子。所以讓乾爹這個溫暖的辭彙,變得狡黠和不可捉摸,變得讓人深惡痛絕和背地裡的咒罵。有些乾爹,還成為了老不正經的代名詞,讓人聽見就感到不愉快。
本來一個溫暖的名詞,是不會成為貶義詞的,不知在哪一天,乾爹這個名字,卻忽然成了貶義詞。並且貶的一塌糊塗,滿臉雞屎。嚴格說,貶義詞首先是形容詞,而不是名詞,但是由於乾爹成為貶義詞,就擴大了貶義詞的領域,也算是對於漢語的發展起到了推動的作用。
最近,央視主播李小萌發微博稱:「從沒有乾爹,也沒有當過乾媽,OK?」從而用來回應社會上關於李小萌有乾爹的傳聞。其實國人關心的不是李小萌有沒有乾爹,而是在此之前央視主播葉永春和沈冰捲入了周永康案,而讓央視主播們很沒有面子。更有人爆料央視另外幾個女主播也一同被查處。這樣的既像乾爹又不是乾爹的周永康和葉永春還有沈冰的交往,更讓乾爹這個辭彙變得比曖昧還曖昧,比污濁還污濁。所以李小萌就是再能認為「清者自清」,「謠言止於智者」,也不能自我解嘲,就在微博上發了「從沒有乾爹,也沒有當過乾媽,OK?」類似闢謠的言論。
而大眾假若都是智者,何必闢謠?而大眾都相信清者自清,又何必闢謠?而正是大眾中間很多人寧願相信某某某是某某的乾女兒,就讓不少被認為是才女的人也很難自己辯解清楚。這不是某個主播的責任,而是乾爹這個名詞被異化的責任。特別是前年出現了郭美美的乾爹事件,更讓乾爹這個溫暖的老詞蒙羞,更讓不少知性女人害怕自己貼近了乾爹這樣變異的辭彙,而讓自己蒙羞。
在我的記憶里,乾爹是很美好的一個辭彙。因為我伯活著的時候,就曾經當過乾爹。他和他乾兒子的關係,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有很多溫暖。
我伯的乾兒子叫聞起要。自從認給我伯之後,見了我伯就喊「王爹」,見了我媽就喊「王媽」,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我伯的親兒子。我伯見了起要,不喊起要,而是只喊一個「要」字,顯然也把起要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我和起要曾在村子裡的小學一起上學,起要見到我,都是親切的喊王哥兒這樣的稱呼,從來沒有直接喊過王哥這樣很河南方言的帶著四聲的沉重稱呼。一個兒化音的喊叫,讓我們覺得很近很近。
過年的時候,起要就?著一竹籃子來看我伯,籃子里放著34個油饃,還有2斤古巴糖。一般人家過年走親戚,籃子里放26個油饃或是28個油饃。起要?來34個油饃,在生活困難的年代,這就是一份大禮。就憑這一點,足以證明,起要對自己乾爹看得很是重要。我伯也會讓我媽像招待大人一樣,給起要炒四個菜。一個是肥肉炒熟蘿蔔,一個是瘦肉炒白菜粉條,一個自己泡的豆芽冷盤,一個是自己磨的豆腐。這頓飯,桌子上只有我伯我媽,起要和我。那個時候,孩子們都不喝酒,但是也要擺上一壺我媽秋後自己釀造的黃酒,以示起要是個重要的客人。
這個待遇,和我舅舅過年來了一樣,和我伯最要好的幾個人來了一樣。臨走時,伯也要掏出兩毛錢,給起要壓歲錢。而那個時候,我的壓歲錢只有一毛五分。我伯給一毛,我媽給五分。可以看到,那個時候的乾爹溫純的如一杯老酒。起要也不會指望從我農民的伯這裡得到好處,伯也不會指望起要將來當個公社幹部之類來報答自己。
我伯說:「你見了要他爹,喊聞叔。因為是要認給了我,而不是你認給了要他爹。見了要他媽要喊聞媽。因為這是咱們這兒的規矩。」因此我在農村生活的時間,見了起要的爹就喊聞叔,見了起要的媽就喊聞媽。我能感到,起要的爹媽對我的溫純程度,一點不比我伯我媽對起要的溫純程度差。有一年學校門前的河流漲大水,就是大人也過不了河,村子裡的孩子們都不能回家,餓著肚子住在學校里。而起要家住在學校這邊一個只有四家人的楸樹林里,他回家之後披著蓑衣來到學校,在黑乎乎的教室里摸到我說:「我媽讓你上我們家裡吃飯」。就拉著我走到一片楸樹林子里,拐到他們的家裡。聞媽端出來一碗紅薯涼粉還有一個很難見到的一張油旋饃,另外還有一個雞蛋打碎後衝出的湯,還放了一勺子古巴糖。這頓晚飯,是我童年記憶里最好的一頓晚飯,我真得感謝那場大雨,也還得感謝起要認我伯做乾爹。
後來我出來讀書工作,起要在農村做的很好。他有一個豆腐坊,每天走村串巷買豆腐,很早就在公路邊蓋了樓房。我回到農村的家,伯說:「要真是個好人,咱只是個乾爹,人家買豆腐經過咱們這兒,都要喊我們出去拿塊豆腐。我這一輩子,不能給任何人辦任何事,我這個乾兒子還這樣孝敬我。這世界上,好人咋都叫我遇上了。」後倆我伯去世,起要來弔孝,佩帶的也是重孝的佩戴。在群我伯的墳墓前,起要也掉下了眼淚。
對於乾爹的記憶,是對農業文明的記憶。那些關於乾爹的溫純,也是農業文明的一絲溫純。
乾爹改變味道,先是從住隊幹部開始的那個時候駐隊幹部,都是住在那些比較乾淨家庭稍微富裕的人家。時間長了,自然關係就密切了一些。也有些駐隊幹部,在農村認了乾女兒或是乾兒子。實興推薦工農兵子弟上大學的時候,也有一半個乾女兒和乾兒子因為駐隊幹部的關係讀了大學。農村人心理隱隱約約感到了不高興,但是畢竟不高興只是不高興而已,誰也不會去告狀什麼的。
後來看到不少刀客土匪的電影,可以看到刀客頭子認乾女兒,乾爹的形象就開始有些垮塌。那些土匪幹爹絕對不是伯那樣的乾爹,那些乾女兒,也不是農村那些乾兒子。
大前年到一個省會城市開會,朋友請客到一個甲魚麵館吃面。看到不止一輛大奔里,走出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闆,跟著走出一個妙齡少女也來吃面。朋友說:這就是乾爹和乾女兒。老闆有錢了,找個乾女兒跟買件風衣差不多。
後來看到媒體上的官員出事了,幾乎都有一個隔代的情人或是小三小四。他們的關係顯然不是乾女兒,卻披著乾女兒的幌子。這就讓乾女兒這個名詞,帶上了灰色的色調,也讓乾爹這個溫純的名詞,披上了大灰狼的桂冠。讓不少人聽到了乾爹這個詞,就像聽到了鬼子進村的音樂一樣,覺得陰森可控起來。
前幾年有人在餐廳里喊小姐,服務員說:你才是小姐,你媽才是小姐。轉換到今天,有人說某某有個乾爹,某某就會說:你才有個乾爹,你媽才有個乾爹。
不知道是誰,把乾爹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貶義詞?不知道是誰,讓乾女兒變成了一個說不明道不白的稱呼。過上幾年,辭海里編寫乾爹詞條,會難壞不少語言專家。畢竟乾爹這個感念太難以界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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