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渡舟傷寒論十四講 第三講試論六經為病提綱證的意義+第四講《傷寒論》的氣化學說
劉渡舟傷寒論十四講 作者:劉渡舟
第三講 試論六經為病提綱證的意義(轉載)
發表者:趙東奇656人已訪問
六經為病的提綱證,是《傷寒論》辨證的綱領。六經為病,各有一條綱領,古人以之比如大將建旗鼓,便士卒望之而知趨,方能壓住陣腳,而能指揮若定。觀張仲景於複雜的疾病中,擇出六經至當的證候,即所以建旗鼓。用以反映疾病的規律,使人知所趨。由是觀之,六經的提綱證,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為了說明六經的提綱證,首先必須弄清六經辨證的對象和範圍。我認為,六經辨證方法,原是以邪氣傷人而立論的,並非只針對傷寒之一病。柯韻伯在《傷寒論翼》的序言中說:「原夫仲景之六經,為百病立法,不專為傷寒一科。傷寒雜病治無二理,咸歸六經之制節」。柯氏把六經辨證,視為百病而立,實能先獲張仲景之心,因而也就掃清了只治傷寒一病的俗見,擴大了六經辨證的範圍。簡而言之,這部書包括了兩類疾患:一類是急性熱病的傷寒,二類則是慢性疾患的雜病。兩者發病雖異,而醫理則通,都不能離開六經之制節。所以本書的內容是以六經辨證為宗旨。六經本身是由臟腑經絡所組成的六個系統,它們屬於物質範疇,故有自身的運動規律,以反映生理和病理的變化。辮證的方法,就是按照六經的客觀規律去分析疾病,去認識疾病,務使主客觀統一起來,就達到辨證之目的。然而,辨證一定要言之有物,絲毫不能離開物質的存在,六經絕非空洞的名詞遊戲,它既有受邪之體,又有所病之因。有能有所,以見證由體生,證由體定之理。因為辨證之法是從六經之體而求證,由於六經之體各異,故每經的證候特點也就隨之不同。這就為辨證時創造了有利條件。但也應該看到,六經所反映的證候,又有共同規律可循,這是因為證侯的產生,決定於六經的陰陽對立變化的規律。所以,陽與陰對立,有陽證也就必有陰證,表與里對立,如有表證也就必有里證,寒與熱對立,若有寒證也就必有熱證.虛與實對立,故有虛證也就必有實證。這種相對而生的八個證候,它們既是疾病中的陰陽矛盾產物,又是疾病對立的統一。因為它們不超出相對而生的陰陽、表裡、寒熱、虛實的發病規律,古人就叫做「八綱」辨證。八綱辨證是源於六經的,兩者的關係只是有體用之分,而沒有本質的不同。懂得了這個道理,對六經與八綱辨證的給合就打下理論基礎。以上介紹了六經辨證的意義、和八綱辨證的關係,它為講述下文提供了方便。
一、太陽病的提綱證
太陽,指的是足太陽膀胱經,吳崑說:太陽有敷暢陽氣的作用,其氣問外,故主表而又主開。表,指人體的表層,包括了皮毛,腠理的部位。太陽之脈上達風府,下達腰腎,籍賴腎督的陽氣資助條件,故為諸陽主氣,而能總六經、統榮衛,為一身之外藩。
《靈樞·本臟篇》說:腎合三焦膀胱,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應」。說明了人體的水臟、水腑、水道的氣化功能,而有敷布氣、津,充養於體表,起到既滋潤而又溫煦(xu)的雙重作用。為此,凡風寒等邪犯表,則太陽必首當其衝。此時正邪相爭於表,故其證候表現正如第1條(據趙本《傷寒論》條文號碼為準,下同)所說:「太陽之為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柯韻伯對此條認為「觀五經提綱,皆指內證,惟太陽提綱,為寒邪傷表立」。由此可見,本證的脈浮,是邪客於表,氣血向外抗邪的反映,所以它是表證的綱脈,頭項強痛、惡寒則是表證的綱證。能把脈證都提高到「綱」的高度去指導臨床,就有辨證論治的作用。現在,先說太陽病的綱脈一浮脈。浮脈主表,這是任人皆知之事,但要提高到表之綱脈認識,則不見得受到人們的重視、請看本條是先論脈而後論證,脈在證之先,就反映了脈的重要地位。比如說:患者有頭痛、惡寒的癥狀,看來很象表證,如果其脈並不浮的,就很難說它是太陽病,當然也就不能採取發汗的治法。由此說明,憑脈辨證,脈在證先,也是不容忽視的。為此,凡已經切到了浮脈,那就不論它是什麼病,也不要管病程多久,都應先考慮這個病是否為表邪不解?抑或由於表邪不解所引發的各種疾患。必須認真分析,千萬不要發生差錯。然而,浮脈也有不主表的時侯,那屬於另一個問題。但是,必須立足於表證而進行分析,才不致於迷失方向。
我在浮脈主表的問題上。既有經驗又有教訓,記得過去看過一個頭痛發熱的病人,切其脈浮,這本是外感的發熱。此時輕輕一汗就會治癒的,然而,由於我對浮脈主表這個綱役能抓好,所以就沒用發汗解表之法,反誤用了一些寒涼藥品,結果造成了誤治。類似這種情況,尚不止個人;故有總結之必要。
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一教訓,方使我逐漸明自己的錯誤,而對浮脈主表的實用價值更有切身的體會。從此,我在浮脈主表的理論指導下,治療過水腫、一氣喘、痛痹、痒疹等證,皆按表證發汗之法取得了療效。也只有通過正反兩方面經驗教訓以後,我才對太陽病「浮」為表之綱脈有了新的認識。「頭項強痛」的出現,是和太陽受邪以後,經脈氣血不利有關。《靈樞·本臟篇》說,「經脈者,所以行氣血而營陰陽;濡筋骨而利關節者也」。故太陽經脈受邪,可出現頭項強痛之證。然而,三陽經皆上走於頭,惟太陽經.獨絡腦下項,為其所專。故以「頭項強痛」而為太陽病的證候特點。另外,太陽主表,而表又莫高於頭,故反映表邪,較它處而實為靈敏。例如第8條說:「太陽病,頭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張仲景以頭痛與否,以測知經邪的去留,就說明頭痛的重要性。如推而言之,《傷寒論》提到頭痛一證的,不下11處之多,其中屬於太陽病的就佔了9處,這也說明了頭痛確是太陽病的一個重要標誌。至於「惡寒」則是表證的最後一證。它是衛陽被傷,不能溫煦肌表的病理反映。根據傷寒學者們的研究,凡文中「而」字的證候,都帶有關鍵的意義。如「無汗而喘」的「喘」,「不汗出而煩躁」的「煩躁」等證皆是。所以「而惡寒」的「惡寒」,就成為表證的關鍵。古人說:「有一分惡寒,便有一分表證」,凡證見「惡寒」的住往意味著表不解。正如第164條說:「傷寒大下後,複發汗,心下痞,惡寒者,表未解也」。查本條是在「疊經治療」之餘,而惡寒一證仍在的,就不能先治其病,而應先解其表,因為惡寒不罷,是表證未解的原故。返回來,再看第48 條的說法。「二陽並病,太陽初得病時,發其汗,汗先出不徹,因轉屬陽明,續自微汗出,不惡寒,···」。這裡說的「不惡寒,反映了表邪已罷,而病由表入里,內傳陽明」。這就說明作者根據以上兩條的「惡寒」去留,而關係到或汗或下之分。為此,抓住「惡寒」的表證之綱,確有指導臨床之價值。綜上所述,太陽病的脈證提綱,確有強烈的現實憊義。但是,又應該看到,脈證之間並非孤立的,而有其相互聯繫,如其人脈浮,又應有頭痛,或者是惡寒。故不可把脈證孤立起來看待,這樣,方有利於辨證論治。
二、陽明病的提綱證陽明,指的是足陽明胃經。兩陽合明名日陽明,吳崑說:陽明有受納陽氣的作用,其氣向里,故主里而又主閤。
里,在此指胃腸,它是燥熱之邪,內與糟粕相結,而不能排出體外的病變。
第180條說:「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此條張仲景不以證侯為綱,而以「胃家實」的病理為綱,其涵義包括;一是陽明病所包之證為廣,非片言支語所能道盡;二是張仲景有意識突出了一個「實」字,讓人辨證從陽明病實證入手,因為只要辨出實證,也就達到了抓綱之目的。清人尤在徑有感於張仲景胃家實的提法,他說:「蓋陽明以胃實為病之正,以攻下為法之的」。他的話一錘定音,道破了陽明病的要害。陽明胃屬腑,其生理功能是傳化物而不藏。即飲食入胃則胃實,通過胃的腐熟和消化,則使代謝物下移於腸,此時則腸實而胃虛,只有始終保持這種胃腸的虛實交替的程序,才符合陽明腑以通為順的生理。若胃腸燥熱,而使津液乾涸,糟粕結滯,變成燥屎而不能排出體外,這就使腸實而胃滿,腑氣不得通順暢達,則可形成陽明病的燥實諸證。
由此來看,陽明病是因熱成燥,因燥成實,故有大便秘結不通的發病特點。大便既然不下,故又可產生腹滿不減,繞臍作痛,疼痛拒按等腹部癥狀,這也是胃腸實證的必見之侯。陽明既燥熱內斂,則閤勢已成。勢必逼津外出,或見於手足濈濈然汗出,或腋下汗出如洗;或逼津偏滲而小便反數;抑或逼津下滲而大便下利清水,色純青而味極臭穢。津液被劫而外亡,腸胃更無以滋,則大便轉燥轉甚,故為燥屎已成之徵。燥屎雖不能出,然腑氣時轉,故又有「轉矢氣」的證候特點。陽明為盛陽,抗邪力強,若胃氣與燥熱相爭,每於申時則發潮熱。潮熱,熱來有信,按時而至。此熱一見,則大便每多成燥。未胃絡於心,心主神志與語言,故陽明燥實之證,多見神昏譫語等候。總的說來,陽明病以實證為主,故以不大便、腹滿疼痛,熱迫津流、失氣潮熱、神昏譫語為辨證根據,其脈則以緊而有力,或沉遲有力,舌苔則見黃燥,或生芒刺為準。通過以上的證候,反映了陽明病以胃家實為主,這樣才能突出陽明為病的特點。從而也達到了陽明病提綱證的具體要求。
三、少陽病的提綱證
少陽,指的足少陽膽經。少陽位於胸脅.居於表裡之間,叫做半表半里部位,它能轉輸陽氣,猶如樞軸,故少陽之氣主樞。
少陽膽而附於肝,內寓相火,性喜疏泄。若少陽受邪,則氣鬱而火動,迫使膽液上溢則口苦,消灼津液則咽干;風木上擾而為目眩之證。
正如第263條所說:「少陽之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少陽病的提綱證,而以口苦在前,咽干,目眩在後,反映了口苦在辨證中的重要性。《內經》說:火之味苦,然它經之火,甚少口苦,惟肝膽有火,則多見口苦,故口苦反映少陽的邪熱有現實意義。然口苦的證候,在於醫生的問診,如不問,病人往往不說,臨證之時,望勿疏忽。咽干與目眩,臨床易被輕視而不察知。殊不知它的辨證意義是極為重要的。
余曾治一慢性肝炎患者,審有口苦與脅痛,服用小柴胡湯。一日患者語余日:服藥後脅痛等證大減,且頭暈目眩之疾,競同時得瘳。從此方知仲景所列之提綱證,無一不從實踐中來,洵非虛語。
四、太陰病的提綱證
太陰,指足太陰脾經,脾居中州,運化水濕,它有敷布陰氣的作用,故太陰之氣主開。太陰為病,脾陽不運,寒濕內困,發為腹滿,嘔吐,腹中冷痛,大便作瀉,而飲食不下。正如第273條所說:「太陰之為病,腹滿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時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結鞕」。夫陽明與太陰為表裡,陽明主閤,其大便秘結而為實證;太陰主開,其大便作瀉而為虛證,陽明病之腹滿疼痛,在於大便之不通,而太陰病之腹滿疼痛,則在於大便之下利。然三陰經病,皆有下利,惟「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也」。故太陰病,雖吐利互呈,然必以大便下利,方為太陰病的提綱證。為此,在臨床上不論什麼病,及其時間多久,凡見到腹脹滿而又下利益甚的,應先考慮太陰虛寒為病,則庶幾近之。
五、少陰病的提綱證少陰,指足少陰腎。吳崑認為:少陰若精氣充滿,則脾得其稟而能開,肝得其助而能閤,故少陰之氣主樞。
病至少陰,累及根本,而陰陽兩傷,故脈來微細,而證見精神不振「但欲寐」。正如第281條所說:「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夫微主陽虛,細主陰虛,微在細前,反映了少陰病雖陰陽兩虛,但以陽虛為主。「但欲寐」指欲睡而又不能熟睡,為陽虛陰盛之象。尤在涇說:「夫少陰者,三陰也,陽於是乎入,而陰於是乎出,故雖太陰,厥陰同為陰臟,而其為病實為少陰為然。… … 仲景特舉此者,以為從陽入陰之際,其脈證變見有如此者」。由此可見,陽證變陰,傳入少陰,則陽脈之浮而大者,則轉為欲而細,而目不暝者,則轉為但欲寐矣。用此以辨少陰傷寒,而更為緊要,切不可忽視。曾治一位唐姓患者,年逾古稀,冬月患外感,頭痛發熱,鼻流清涕,自服成藥羚翹解毒丸,前後共進六丸。感覺精神度憊,,手足發涼,乃浼(mei)余診。持脈未久,患者即側頭合目思睡,其脈不浮而沉。余告病家曰:老人陽虛,又屢進辛涼之葯,則使腎陽先撥,而陰霾用事,恐生叵測,乃急投四逆湯補陽消陰,其病得愈。
從此例看,「但欲寐」誠少陰病之提綱證,古人信不我欺。為此,臨證之際,無論何病,凡切到微細之脈,見到欲寐之證,便可斷言,病已由陽入陰,由盛轉衰,而急溫少陰之法,則不得失之交臂。
六、厥陰病的提綱證
厥陰、指足厥陰肝。「兩陰交盡、名曰厥陰。」吳崑說:厥陰有受納陰氣的作用。故厥陰之氣主閤。柯韻伯說:「兩陰交盡,名曰厥陰,又名陰之絕陽,是厥陰宜無熱矣。然厥陰主肝,而膽藏肝內,則厥陰熱證,皆少陽相火內發也。要知少陽、厥陰、同一相火,相火郁於內是厥陰,出於表為少陽」。以上可見,柯氏只說出了厥陰的熱證一面。然厥陰為病,似又不能盡屬熱證。何以見之?因為厥陰病是病發於陰,故不能離開陰寒而成陽熱。所以,這個病正處在陰盡陽生的陰陽轉化階段,陰未盡消,陽未盡復,而進退於陰陽之間的一種病變。它以寒熱錯雜的證候表現,而形成厥陰病的獨自特點。厥陰的厥字,有「盡」和「極」的意思,它的陰寒已到了極點,而陽氣也到了極衰的地步。然而,事物到了「極」』就會發生由量變到質變的「突變」, 古人也叫「物窮必變」,意思也差不多的,所以說「極」是事物變化的內在條件。如果不懂這個道理,見到了「變」就不知其所以然,也就不能用辨證法的思想去指導實踐。為此,厥陰病在它的陰寒至極之時,也就開始向衰退方面轉化,而與陰寒相對立的陽氣則反由衰的方面向來複的方面發展。由於陽氣一直受陰寒所壓抑.當它的來複也必然表示強烈。正如第328條所說「厥陰之為病,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 …等證,它反映了厥陰的相火和風陽之邪的洶洶之勢。然此證同時又有「飢不欲食,食則吐蚘,下之利不止」的陰寒未消和脾胃虛寒的病理特點。因此,這個病既不可目為全熱,又不得認為全寒。它應是陰陽錯雜,寒熱混淆的一種疾病方為正論。固然在厥陰病中亦有單一的熱證和寒證,惟其提綱證,則為寒熱兩兼而缺一不可。為此,凡臨床見到的肝熱脾寒,或上熱下寒,寒是真寒,熱是真熱,又迥非少陰之格陽、戴陽可比,皆應歸屬於厥陰病而求其治法。昔者張卿子曾說:「嘗見厥陰消渴數證,舌盡紅赤,厥冷脈微,渴甚,服白虎,黃連等渴皆不救。蓋厥陰消渴皆是寒熱錯雜之邪,非純陽亢熱之證,豈白虎黃連所能治乎?
由此觀之,臨床見到陽證陰脈,或陰陽之證雜見,而又有氣上衝心證的,皆應抓住厥陰綱領以求辨治之理,則就起到提綱摯領之目的。為此,我認為學勻六經病的提綱證,不但要從理論上進行學習,而更重要的是從病人發病規律去進行研究。經過多次的實踐檢驗以後,才能體會出六經提綱證的科學價值和指導臨床的意義。六經病的提綱證是辨證的關健,它有系統規律可導。它把398條的辨證方法,而統屬於六經提綱證之下,這對學習全文起到了綱舉目張的效果,所以,它的科學成就實不可低估
劉渡舟傷寒論十四講 作者:劉渡舟
第四講《傷寒論》的氣化學說(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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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傷寒論》的六經辨證理論是很多的。其以標本中見的理論去指導六經證治的則稱之為氣化學說。這個學派的代表則有張隱庵、陳修園等人。氣化學說源於《內經》的運氣學說,經過傷寒家們的移植和發揮,用以說明六經六氣標本圖1 上中下標本中見圖圖1 上中下標本中見圖
中見之理,以反映六經為病的生理病理特點而指導於臨床。為此,闡述這一學說時,必須先從《素問·六微旨大論》談起。它說: 「少陽之上,火氣治之,中見厥陰;陽明之上,燥氣治之,中見太陰;太陽之上,寒氣治之,中見少陰;厥陰之上,風氣治之,中見少陽;少陰之上,熱氣治之,中見太陽。太陰之上,濕氣治之,中見陽明。所謂本也,本之下,中之見也,見之下,氣之標也,」由於以上的陰陽六氣標本理論的建立,就為傷寒學六經氣化學說提供了理論上的根據。圖2 臟腑經絡應天本標中氣圖
圖2 臟腑經絡應天本標中氣圖
應當為之指出的《內經》陰陽氣化學說,是古人觀察自然界氣候知識的說理工具,由於人與天地相應的關係,而有「物生其應,氣脈其應」的說法,故可引用氣化學說以指導六經標本中見的理論和規律。六經的標本中見方法是(以太陽為例):足太陽經脈在外而為標,足太陽腑在里而為本,然太陽又與少陰為表裡(膀胱與腎經脈互通),故太陽膀胱以少陰腎為中氣。余經以此類推,而不加繁引。六經分陰陽,陰陽為標,六經分六氣,六氣為本。標本之間所維繫的陰陽表裡關係,則叫中氣。「中氣」在六經標本氣化中有重要的意義。它能使陰陽配偶,以調節氣化的盛衰,則使生機不息,而起到樞機的作用。為此,我認為,標、本、中的關係並非是孤立的,而是一個互相聯繫的有機體,它們在氣化過程中,皆負擔一定的氣化職責。所以,我仍對《至真要大論》說的「少陽太陰從本,少陰太陽從標從本,陽明厥陰不從標本,從乎中見」的提法,就不必要生搬硬套而死於句下。我又認為古人所說的「從」,乃是相對之言,而非絕對之論。然注家多不能識其理趣,不敢逾越一步,就束縛了它們的作用。比如說少陽本火而標陽,太陰本濕而標陰,標本之氣同性,故在運用時,古人或從少陽火氣之本,或從太陰濕氣之本,這種以本帶標方法,去反映少陽、太陰的病理變化,肯定說是對的。但在從本的同時,古人並非置「中氣」於不顧,如果少陽和太陰沒有「中氣」的環節,則陰陽失偶,使從本之理就不能做到深透和詳盡。所以,我們講求六經標、本、中氣化學說時,首先要建立三者之問的有機聯繫。為了說明何題,現結合六經病標本中見氣化學說分述如下:
一、大陽經病
太陽為寒水之經,本寒而標熱,中見少陰之熱化。由子太陽標本氣異,故有從本和從標之說。然而寒水雖為太陽之本,但它能產生標陽之熱,因為太陽「中氣」是少陰。少陰之氣先熱,這個熱把太陽寒水溫化而為氣時,則外出予太陽,達於休表,布滿周身,而起到固表御邪的標陽作用。可以看出,「氣」是從水生,「水」則由氣化,兩者缺一不可,亦見太陽藉賴「中氣」的氣化作用。此外,太陽病中也出現較多的少陰寒證,這並非偶然之事,而和「中氣」的氣化不及有密切關係,故不可漠然置之,而不加研究。
基於上述,則對太陽的標、本、中應當俱從而為全,不得只限於從標本之一格。如外邪初客於表時,出現的惡寒之證,可理解為從本氣之寒,出現發熱之證,可理解為從標氣之熱。若太陽經標之病及於本腑,經標有病則脈浮、發熱,本腑有病則口渴而小便不利,治用五苓散是發汗以利小便之法。若太陽本腑之病及於經標,本腑有病則小便不利,心下滿微痛,經標有病則頭項強痛,無汗而翕翕發熱,治用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是利小便以解外之法。唐容川對這兩條體會頗深,他說:「五苓散重桂枝以發汗,發汗即所以利水也,此方(指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朮湯)重苓術以利水,利水即所以發汗也。實知水能化氣,氣能行水之故,所以左宜右宜」。
唐氏所說的「氣」、而有標陽的涵義;所說的「水」而有本寒的涵義,他既揭示了太陽標本之間發病的關係,又道出了「中氣」在發病中的作用,其見解極為清新。
二、陽明經病陽明本燥而標陽,中見太陰之濕化。古人認為陽明不從標本,而從太陰中見之化。因為兩陽合明,名曰陽明,則陽氣充盛,亦可見矣。故必制之以陰,方使氣和而無病,為此,應中見太陰而使平。又陽明惡燥而喜濕,燥得濕則相濟為美.若濕太盛,或燥太盛,則不得其平而為病。為此,如果陽明之「中氣」不及,則不從中化而從本氣之燥化,抑或從標陽之熱化,於是則燥熱亢盛,而成陽明胃家實證,或陽明熱盛之證。由此來看,陽明燥則從本,熱則從標,然無不與「中氣」之濕不及有關。古人讓我們從濕的對立面,去認識燥熱的問題,這就叫一分為二的辨證法思想。另外,也應看到在陽明病中也有濕的各種病變,張隱庵說:「陽明發熱而渴,大便燥結,此陽明之病陽也。如胃中虛冷,水谷不利,食谷欲嘔,脈遲惡寒,此陽明感中見陰濕之化也。」張氏雖言寒濕,而濕熱諸證自在言外。所以,陽明從「中氣」之化的學說,其理甚精。
三、少陽經病少陽本火而標陽,中見厥陰風木。因其標本同氣,故少陽從本氣之火以概其標,然少陽為始生之陽,出初於地上,其氣尚弱,必然籍中見之風陽而鼓動發揚,使少陽之氣生升面未艾。然少陽有口苦、咽干、目眩之證,則從本氣火化理固然矣;而「中氣」風木之病也自在火中。請看少陽病的頭目眩暈一證,非風木之化而何?不獨此也,兩經在發病中,其證候亦頗近似,如少陽病的咽干,與厥明病的消渴;少陰病的心煩,與厥陰病的心中疼熱,少陽病的默默不欲飲食,與厥陰病的飢不欲食;少陽病的喜嘔,與厥陰病的吐魷,少陽病的往來寒熱,與厥陰病的厥熱勝復,兩經在證侯上都有貌似神合之象。由此觀之,少陽不但從本,亦未嘗不從中氣之化。
四、太陰經病太陰本濕而標陰,中見陽明燥化。因其標本氣同不悖,故太陰從本以概標。夫太陰從本氣之寒濕為病,則寒濕亂於中焦,清濁升降失到,則見腹中脹滿,嘔吐下利,飲食不下,時腹自痛的證候。然而,從辨證法看,太陰寒濕之盛,亦必是中見陽明燥化之不及,陽不勝陰,故寒濕得以留而為病。可見此證與「中氣」之盛衰有關,亦不可不知。
五、少陰經病少陰本熱而標陰,中見太陽寒氣之化。因其標本之氣迥異,故少陰應本標兩從。若反映於少陰為病,則有寒化、熱化兩類。寒證則見手足厥冷,下利清谷,但欲寐等證。熱證則見心煩不得卧,下利咽痛等證。少陰除從標本以外,也與中見太陽有關。如少陰之邪化熱而外出太陽時,可見一身手足盡熱,以熱在膀胱必便血,若少陰之寒搏及太陽時,則可見小便不利而少腹作痛。況少用以寒證為多見,因兼中氣之寒化也。所以,少陰不但有從標本之寒熱,亦有從「中氣」之寒熱也。
六、厥陰經病厥陰本氣為風,標氣為陰,中見少陽火氣。古人認為厥陰不從標本而從中氣。因為兩陰交盡,名日厥陰。陰氣到此極盡,則陰極陽生,而從「中見少陽」之化。由陰變陽,以使陰陽相續,而不致絕滅。為此,厥陰為病,正處於陰陽轉化的變革階段。所以,它的證候特點以消渴,氣上撞心,心中疼熱,急而不欲食,食則吐魷,下之利不止為主。反映了厥陰病的寒熱錯雜,陰陽相干、肝胃不和等病證。
由於陰陽勝復的鬥爭,故可出現厥與熱往來、以及或多或少的倩況,說明了在陰陽的變革中,正邪相爭的具體反映。為此,可以體現厥陰從中見少陽之化的理由,以盡陰陽對立統一、轉化與變革的規律。以上通過六經為病的標本中見氣說學說,以反映六經六氣陰陽氣化之機,充分體現了氣化學說是傷寒學中一門湛深的理論。但是,對它的研究和運用還很不夠,還沒能引起學者們足夠的重視。還有的人竟視為槽粕和玄學而加以否定,使初學之人受其影響而目之為荒誕之論。以致大法微言,不能發揚光大而引以為憾!
標本中的氣化學說,有拼證法思想和唯物論的觀點。它能系統地分析六經的生理病理以及發病之規律,而指導於臨床,為歷代醫家所重視,這是不無原因的。惜乎,一些傷寒注家宥於《內經》的從本、從標、從中見之言機械地以公式照搬,而去求氣化的系統性,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為此,不揣淺陋,提出標、本、中的整體觀,又對「中氣」在使用中的重要意義進行了闡述,以求得同道們的批評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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