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儀:我成全了徐志摩的浪漫,徐志摩成就了我的人生
選好衣服後,為了給家鄉父母報平安,他們拍下了唯一一張合影。
左起依次為二哥張君勱、劉文島夫人、張幼儀和劉文島。
1937年的張幼儀,時任上海女子商業儲蓄銀行副總裁,此時鄉土氣息蕩然無存
張幼儀與兒子徐積鍇。晚年喪夫(蘇醫生)後張幼儀與兒子生活,壽終正寢。
圖為兩歲的彼得。攝於夭折(1925年)前一年,他生長於柏林,只在出生時見過父親一面。
1986年聖誕節,晚年的張幼儀與侄孫女在紐約。
1922年,一個普通的冬天,對於詩人徐志摩卻是「如獲大赦」的一年。
他洋洋洒洒寫下一首《笑解煩惱結——致張幼儀》,連同《徐志摩、張幼儀離婚通告》刊登在報紙上,昭告全國,喜大普奔慶祝自己「掙脫了黑暗的地獄,解散煩惱的繩結」,重獲自由的身體與靈魂!
另一邊,是遠在德國鄉下孤苦無助的張幼儀,帶著剛剛出生的小兒子,衣食無著。大半個中國都因此認識了張幼儀,雖然她一生都甘願做一個默默無聞、丈夫背後的小女人,卻不得不被命運逼做了中國史上西式離婚第一人,被戲稱為「中國第一前妻」!
【1】所謂門當戶對,是靈魂上的契合
張幼儀出身名門,家世顯赫,父親是當地的名醫,家中兄長都在歷史上有濃重的一筆。
四哥張嘉璈在一次視察中,一位學生的作文引起了他的注意。這篇作文書法筆力遒勁、氣韻生動,文風頗有梁啟超的氣勢。這個學生正是後來紅遍古今中外的徐志摩。
張嘉璈慧眼識才,立即致信徐父提親。張家很快收到徐志摩父親的親筆回信:「我徐申如有幸以張嘉璈之妹為媳。」
二人的結合,可謂門當戶對。婚禮的豪華,可謂轟動一方。
徐家擺下的喜宴有數百桌,前來賀喜的人,絡繹不絕。張家的陪嫁綿延數十里,其中有許多傢具都是特地去歐洲選購的,一火車皮都沒裝下。
當人們還在津津樂道婚禮的奢華,羨慕著這場強強聯手的婚姻時,洞房裡的一對新人卻相對無言。
"他身上脫得只剩最薄的一層絲袍,充滿期待地站在房間那頭注視著我。我想跟他說說話,想大聲感謝命運的安排。"
「但是從小到大我受到的教育告訴我,正當的做法是由他先向我開口。可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們之間的沉默就是從那一夜開始的。」
他們的婚姻,從那一刻起就開始沉默。
一個是新時代的浪漫青年,一個是三從四德的大家閨秀,這樁看似門當戶對的包辦婚姻,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場錯誤。
【2】卑微到塵埃里,卻不曾開出歡喜的花
婚後的張幼儀賢惠孝順,很快得到徐家人的喜愛與尊敬。然而,徐志摩對這個「鄉下土包子」,從來不正看一眼。
新婚之後不久,就外出讀書。整整四年,和張幼儀相處只有寒暑假的四個月,即使這短暫的相處,徐志摩也對張幼儀不理不睬。
徐志摩喜歡在院子里讀書,時而自言自語,時而頷首微笑,張幼儀就在旁邊默默地縫補東西,心裡期待能和他說一句話。可是,他寧願招呼僕人,也不對她說半個字。
張幼儀多麼希望:「能像跟哥哥弟弟聊天那樣,和他交談;我想幫他忙,助他得到成功與榮譽。」
然而從小父輩的教育里,只有順從和取悅,那時張幼儀年輕、膽怯,她堅信只要自己孝敬公婆勤勉持家恪守婦道,丈夫就會因為自己的溫順和安分而愛上她。面對新式浪漫的丈夫,她不知所措,只能沉默地咽下絕望。
兒子徐積鍇出生後,徐志摩完成了父母「延續香火」的願望,索性出國留學去了。從此,張幼儀和徐志摩天各一方。
兩年後,張幼儀在公婆的安排下,前往法國與徐志摩團聚。
三個星期漫長的航行,張幼儀的心裡五味雜陳,輾轉難眠,一面是滿懷期待的團聚,一面是近鄉情怯的忐忑,她腦子裡一遍遍浮現徐志摩那張冰冷的臉,和他們之間長久的沉默,她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她換上精心準備的衣服,在甲板上探著身,找到了站在東張西望的人群里的徐志摩,頓時心涼了一大截。
多年以後,張幼儀依然清晰記得當時的場景:
「他穿著一件瘦長的黑色毛大衣,脖子上圍了條白絲巾。雖然我從沒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可我不會認錯的,因為他是那堆接船的人當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兒表情的人。」
剛下船,徐志摩就帶著張幼儀去了百貨公司,為她挑選了一身外國服裝。張幼儀在家鄉千挑萬選、精心準備的衣服,「全都不對勁了」。
當時的張幼儀並不會知道,她滿心期待奔赴歐洲,換來的不是夫妻團聚,而是她人生的分水嶺。
彼時,徐志摩已瘋狂迷戀上民國四大才女——林徽因。他給梁啟超的信中寫道:「我將於這茫茫人海中,尋我靈魂唯一之伴侶。得之,我幸。弗得,我命。」與林徽因的相遇,讓他相信,林徽因,就是自己探尋一生的靈魂伴侶。
所以當張幼儀告訴她自己懷孕的消息後,徐志摩非但沒有憐惜,反倒惡狠狠地說:「把孩子打掉!」
張幼儀諾諾地說:「我聽說有人因為打胎死掉的。」而徐志摩不屑地反擊:「還有人因為坐火車死掉呢,難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車了嗎?」
梁實秋曾評價徐志摩:「他飲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爾打麻將,出牌不假思索,揮灑自如,談笑自若;他喜歡戲謔,從不出口傷人;他飲宴應酬,從不冷落任誰一個。」
在別人眼裡,他瀟洒豪爽,謙恭得體,但唯獨對她,卻那麼的冷酷無情。
之後,徐志摩乾脆消失,將她一人留在異國他鄉,語言不通,無人可依。
絕望之際,張幼儀寫信給在法國留學的二哥。二哥心疼妹妹,回到:「萬勿打胎,兄願收養。拋卻諸事,前來巴黎。」二哥把她接到柏林待產,在痛苦輾轉中產下了次子彼得。
左起依次為二哥張君勱、劉文島夫人、張幼儀和劉文島。
*劉氏夫婦在徐志摩拋棄張幼儀後,好心收留了懷有身孕的她。
孩子剛出生一個月,徐志摩突然出現,決絕地遞上一紙離婚協議說:片刻不能等,我要去追求人生之自由、靈魂之伴侶。
當張幼儀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的那一刻,她終於明白,這份委曲求全的婚姻,除了傷痛與羞辱,再無其它。從此,她要收回她的手,收回所有在他那裡寄存的幻想與希望。
徐志摩歡天喜地地向張幼儀道謝,並提出要去看看剛出生的孩子。他在醫院育嬰房的玻璃窗外看得神魂顛倒,但「始終沒問我要怎麼養這個孩子,要怎麼活下去」。
張幼儀的終於明白:要走的人留不住,裝睡的人叫不醒,不愛自己的人,永遠也感動不了。
和徐志摩在一起時,她卑微得什麼都怕!她怕離婚,怕墮胎,怕做錯事,最怕得不到丈夫的愛,她處處委曲求全,卻處處受到傷害。
她溫良賢淑、遵守孝道、懂得理家,而這些難能可貴的品質卻通通成了粘在徐志摩衣襟上的飯粒子,輕輕一拂,便零落成泥。
終於,在被徐志摩傷害得「千瘡百孔」之後,她下定決心:今後不管什麼事,都不依賴別人,自己有雙腳,那就自己站起來!
【3】滄海桑田一夜間,華麗蛻變贏得刮目相看
「我一直把我這一生看成有兩個階段:『德國前』和『德國後』。去德國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國以後,我一無所懼。」——張幼儀
在德國鄉下度過的那個秋天,對張幼儀來說,宛如滄海桑田。
她對這段婚姻里的自己有了深深反思。徐志摩曾把他們夫妻倆比作小腳和西服,之前張幼儀一直不理解,她並沒有一雙小腳啊。
但這個秋天,她終於明白,自己的行為在很多方面和纏過小腳的沒有分別,她從不敢辜負公婆的期望,也從未懷疑過古老的中國習俗。
而此時她明白,她必須從思想和行為上拿出勇氣。「我要追尋自己承繼的特質,做個擁有自我的女人。」
她一邊照顧年幼的兒子,一邊讀書,她通過努力考入了柏林裴斯塔洛齊學院,專攻幼兒教育學。
卻在父親去世後,與父親合葬,永遠陪伴父親左右~
1925年,年僅3歲的小彼得因病夭折。徐志摩趕到的時候,只見到了彼得的骨灰。
而此時的張幼儀,歷經命運的多厄和生活的磨難,已經從一個唯唯諾諾、循規蹈矩的「土包子」,艱難蛻變成了一個自尊自強的新女性。
徐志摩在給陸小曼的信中寫道:幼儀可是一個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她這兩年來進步不少,獨立的步子已經站得穩,思想確有通道…她現在真的什麼也不怕了…
至此,張幼儀對所有的愛恨一應歸零:這世上能成全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1926年,回到上海,經過鳳凰涅槃的張幼儀,漸漸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舞台。
她出任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副總裁,經她管理,原本虧損嚴重的銀行轉年便扭虧為盈,加之家族支持,銀行三年後資本超二千萬元,創下金融界奇蹟。
當時的銀行職員這樣回憶道,那年她約40歲左右,腰背筆挺,略顯高大,神情端莊大方,有大家風範。她就在我們營業廳辦公,準時上下班,除接電話外,很少說話,總是專心看文件。我經常要將報表和裝訂好的傳票本請她蓋章,有時聽到她打電話時用德語。
每當想到這個場面,我心中都會湧起一陣感動。在經歷了那樣一段婚姻後,那樣一個心裡曾破成洞的女子,每天是這麼過活的啊。專註,認真,自尊。
為了彌補教育的缺失,她白天上班,傍晚請私人教師為補課,補完課還要去南京路上著名的雲裳女子時裝公司出任總經理。
雲裳公司的服裝新穎時尚,顧客可以向別人誇口說:「我這衣裳是在『雲裳』做的。」當年徐志摩嘴裡的「土包子」,現在正引領著上海、整個中國的時尚潮流。
歷經滄海桑田,張幼儀完成了從弱女子到一個獨立上進、寬容堅毅的女強人的華麗蛻變,讓當年傷害她的徐志摩刮目相看。
人生為她關上了一道婚姻的大門,卻從此為她敞開事業的窗。不幸沒有擊垮她,反而讓她變得強大。她最終活成了她自己。
【4】虛懷若谷,譜寫傳奇一生
張幼儀的傳奇一生,之所以被廣為稱頌。並不僅僅是她事業上的成就,更是人格上的魅力。
面對那個改寫她一生的男人,她選擇的是放下仇恨,用寬容和大度,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離婚後,她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做徐家的兒媳婦,不做徐志摩的妻子。
她贍養徐志摩的雙親,被徐家二老收為「乾女兒「,徐媽媽去世,張幼儀一人主持後事,幫徐家理財,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條。
1931徐志摩年飛機失事後,他深愛林徽因和陸小曼都有心無力,張幼儀再次出面主持大局,以她的冷靜果斷處理好了一切。
她甚至還接濟徐志摩的遺孀陸小曼,幫助陸小曼度過窘困的生活。她幫助志摩出書、出詩集。她獨自把兒子撫養成人,娶妻成家,她把在德國學到的幼兒教育知識,全都實踐在四個孫兒輩的教育中。
對於這樣一個好女人,命運又豈會再辜負她,雖然晚,但還是來了。在53歲那年,張幼儀終於遇到了屬於自己的另一半,她在香港的鄰居蘇紀之醫生向她求婚,忐忑間寫信給兒子,徵求兒子的意見。
兒子回信「母職已盡,母心宜慰,誰慰母氏?誰伴母氏?母如得人,兒請父事。」
是怎樣的付出,才能在那個」名節大於一切「的年代,得到兒子這般肯定與尊重?!
梁實秋在《談徐志摩》一文中,這樣評價張幼儀:「她沉默地、堅強地過她的歲月,她盡了她的責任,對丈夫的責任,對夫家的責任,對兒子的責任——凡是盡了責任的人,都值得尊重。」
張幼儀用一生的付出與隱忍,迎來了命運的垂青和回報,更迎來了周圍人的認可和尊重。
【6】終其一生,方獲人生真悟
知乎上有一個討論組:「男人會喜歡張幼儀這樣的女人嗎?」
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張幼儀是怎樣的女人呢?
她不像林徽因一樣,從小有一個寵愛自己,和自己做朋友的父親,去國外出差想的是帶上自己的女兒,讓她見識外面的世界。
她不像陸小曼從小嬌生慣養,掌上明珠,長大了成為社交名媛,萬千寵愛集於一身。
張幼儀這樣的女人,雖然出身名門,但是從小接受「舊式教育」,被教育著要尊敬師長,要剋制,要內斂,要「孝敬公婆,要順從丈夫」。
原生家庭的教育,成了張幼儀一生的痛。她終其一生,也沒有走出「舊式教育」的藩籬。
她在自傳的開頭,就這樣寫道:
「在告訴你我的故事以前,我要你記住一件事:在中國,女人家是一文不值的。她出生以後,得聽父親的話;結婚以後,得服從丈夫;守寡雨後,又得順著兒子。你瞧,女人就是不值錢。」
這是家庭教育種在她心裡的種子,直到遇見徐志摩,徐志摩的冷漠、輕視、傷害,讓她心底的自卑更加繁茂根深蒂固。
直到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和陸小曼吃飯:
我看到陸小曼的確長得很美——光潤的皮膚,精緻的容貌。
她講話的時候,所有男人都被她迷住了。
飯局裡,她親昵地喊徐志摩「摩」和「摩摩」,他也親昵地叫她「曼」和「眉」。
張幼儀顯然受到了很大的觸動,多年來,她日思夜想,苦苦思索為什麼徐志摩不愛自己,在見到陸小曼的那個晚上,她知道了答案。
她回憶新婚的夜晚,滿懷懊悔地說:「如果是一個新式的女子,可能會主動打破沉默,洞房花燭就會不一樣,以後的生活也不會只有沉默」。
如果張幼儀也和林徽因陸小曼一樣,被富養長大,在寵愛里學會愛自己,她的人生,何不是另一番光景?
人生沒有如果,韶華白首,不過一個轉瞬的距離。
她與徐志摩的婚姻雖然滿懷遺憾,但也感謝徐志摩,她成全了他的浪漫,他也成就了她的人生。
這位堅毅勇敢、自立頑強、寬容大度、賢惠知禮的偉大女性,給後來的女性做出了榜樣:自愛自強,才能擁有別人奪不走的幸福。
這個傳奇女子時至暮年,才明白一個道理:讓自己幸福,才是一生首要的任務!
【7】至死不變的承諾,盡付愛與責任
晚年有人問張幼儀愛不愛徐志摩,她答道:
我沒辦法說什麼叫愛,我這輩子從沒跟什麼人說過『我愛你』。如果照顧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愛的話,那我大概是愛他的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人裡面,說不定我最愛他。
這是張幼儀對愛的理解——責任、扶持。對詩人徐志摩來說,愛是什麼呢?或許是剎那靈魂的交匯吧。
婚姻是一棵樹遇見另一棵樹,一個靈魂遇見另一個靈魂。徐志摩窮其一生追求的愛與自由,張幼儀用盡一生完成愛與責任。
1988年,張幼儀逝於美國檀香山,按照她的遺囑,兒子在她的墓碑上刻下了「蘇張幼儀」四個字。倔強的她,致死也堅守著當初「不做徐志摩的太太」這句承諾。
如果有機會去美國,請為這位偉大的女性,獻上一束花吧!
感謝她用一生告訴所有女人的亘古真理:女人只有愛自己,才能贏得尊重。
感謝她的故事,她的精神,她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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