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唯心,萬法唯識2
佛教常講: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六祖慧能也曾說過:不是風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這些話常被不解其真意者,當作論證佛法是唯心論的依據。當然,這裡的唯心論,就相對於唯物論來說的。那麼佛教到底是唯心的呢?還是唯物的呢?為釋此疑,現略解數語。
一﹑定義
「萬法唯心」,說明宇宙萬有悉皆心識之動搖所現之影像,宇宙萬有無非一心所造。
「三界唯識」,全稱三界唯一心,謂三界(yu界、se界、無識界)所有現象皆由一心之所變現,心為萬物之本體,凡三界生死、十法界眾生等,實是妄想心所變作。正如《六十華嚴》卷十云:「心如工畫師,畫種種五陰,一切世界中,無法而不造。如心,佛亦爾;如佛,眾生然。心、佛、眾生,是三無差別。諸佛悉了知,一切從心轉,心造諸如來。」
由此可見,心不但可以造物質世界,也可以造精神世界;不但可以造五濁惡界,也可以造清凈莊嚴的佛國凈土;不但可以造苦惱的凡夫眾生,也可以造福德圓滿的諸佛菩薩。那麼心是如何造宇宙萬有的呢?為了清楚明白這個問題,我們首先必須了解心是如何認識客觀世界的。
二。心是如何認識客觀世界的
佛教講,根﹑境﹑識三者和合,方能認識事物。三者缺一不可。例如:在一場講經法會中,儘管法師講法的聲音很響亮,聾人也有心聽法,但他因為耳聾都是無法聽到法師講法的,因為他缺耳根;一般人雖然耳根具足,但法師講法時某人在打瞌睡,或心不在焉,他對法師所講之法也會充耳不聞,因為他的心忙於打瞌睡而沒有參與聽經,所以他仍無法聽到法師講經的內容;同樣,如果一個人有心聽法,耳根又具足,但沒有法師講法,他也是無法聽聞佛法的,因為缺乏外境──講法的聲音。只有當有法師講法(外境),聽法的人耳根具足(根),又用心聽講(識),三者合一,才能聽聞佛法。
以上這種認識事物的方法對準確理解佛法極為重要。禪宗的六祖慧能大師在做學生的時候,有一天,老師印崇禪師召集眾多弟子,問:「風吹幡動,究竟是風動呢?還是幢動?」眾弟子議論紛紛,有的說風動,有的說幡動,各說不一,此時站在眾弟子中的慧能挺身而出,答道:「是人心動」。印宗禪師聽後,大為驚詫,知道慧能已經「悟」了。在此典故中,慧能禪師之所以得到老師印崇禪師的賞識,就是因為他深知,風和幡只是外境,是識認事物不可缺少的條件。但要真正了知風動還是幡動,最重要的條件就是我們的心一定參與(心動)。如果沒有心的參與,我們就不可能感知風和幢的存在,更不用說他們是否動了。所以慧能大師才糾正其它同學的不足,指出是「心動」。這兒,慧能大師所講的「心動」,
其實是他強調在了知事物時,我們心的參與非常重要。現代不少學者不明白這個道理,自認為比六祖大師的悟境還要高,拚命批評慧能大師講「心動」是主觀唯心主義,其關鍵的問題就因為他們不明白「心」在我們認識事物過程中的作用。
總上所述,在我們認識事物的過程中,根﹑境﹑識相觸才能認識宇宙萬有。在這三者中,根與境的伸縮性較小,而心在了知宇宙萬有時起作關鍵性的作用。
三。心了知的對象──世界的概念
我們的心了知的世界可以分為兩種:現象世界和真實世界。
現象世界是科學家研究的對象,研究的方法是通過官能感覺──即前五識,以邏輯推理演繹出來的世界,佛家稱之為戲論世界。這種認識世界的方法稱之為比量。佛學家研究的對象是真實世界(或本體世界),其研究方法是憑「內省「、直覺,它不但不能用官能感覺,並且要把官能感覺和其它意識作用──即第六識──完全斷除,而以直覺方能領悟本體世界,其結果是不能與人共見,因此甲僧所證得者,還令乙僧、丙僧互相印證。這種認識世界的方法佛教稱之為現量。
在日常生活中,運用直覺去了知事物的機會其實很多。譬如在審美活動中,依靠的就是這種直覺。譬如看到一朵花,你就覺得它很美,但若要你從邏輯推理上找出花兒美的原因來,這大概是強人所難之事,事實上也沒有這個必要。
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也是如此,很多情況下靠的就是這種直覺,有時語言是多餘的。譬如當我們第一次和人接觸時,直覺告欣你其人很善良、可靠,可以變成知心朋友;而有些人你看一面後便覺得沒有緣份,無法溝通。所以人們常說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釋迦牟尼佛菩提樹下成道,靠的也是直覺內省悟出了宇宙人生的規律。靈山會上,佛陀拈花微笑,眾人皆不知其意,唯有大弟子迦葉報以會心的微笑,所以佛陀宣布說:「吾有正法眼藏囑咐摩訶迦葉。」這告欣我們,真正的法是遠離文字,只能靠直覺領悟來體會它。所以直覺很普遍地存在著,也很重要。既不是通過直覺證實,又不是由邏輯得來的東西,便不是真理,佛家稱之為非量。
佛教所講的「一切唯心造」,其實是指我們的心所造的現象世界,而非本體世界。
四。心是如何「造」現象世界的
前面我們已經講過,當根﹑境﹑識三者相結合時,我們才開始認識宇宙萬有。而三者中「心」最重要。因為只有用我們一顆純凈的心才能真正了知真實世界,它是獨立存在的,語言文字是無法描述它。用禪宗的話講,「心行處滅,言語道斷」。可惜我們的這顆心如同純凈的水,很容易受染污。
水本來是純凈的,如果放入紅的顏色,人們稱之為紅水;如果放入黑的顏色,人們稱之為黑水;如果放入綠的顏色,人們稱之為綠水。如果用它來洗碗,人們稱之為洗碗水;如果用它來泡茶,人們稱之為茶水;如果用水供佛並念大悲咒,人們稱之為大悲水。同樣,我們的心本來是清凈的,如果被貪染污,人們稱之為貪心;如果被嗔染污,人們稱之為嗔恨心,如果被痴染污,人們稱之為愚痴心;當我們高興時,我們便擁有一顆高興之心,當我們幫助別人時,我們便擁有一顆善良之心。當我們在清水中放入一顆寶石時,我們一目了然,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我們把寶石放入紅水中,寶石看起來便變成了紅寶石;如果把它放入渾水中,寶石看來起便模糊不清;如果把寶石放入黑水中,我們根本就無法看到寶石!同樣當我們的心被這些煩惱染污後,便無法看清楚事物的真面目。即使在同一種情況之下,依據心受煩惱污染程度的不同,各人反應出來的現象世界因此亦各不相同。譬如,同樣是清風明月,在人心情好時,覺得特別的美好,自然發出「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之讚歎;然而在客途的憂愁人眼中,凌晨的明月便會令他發出「江楓漁火對愁眠」之感嘆;在遊子眼中,一輪明月又能引起他思鄉之情:「床頭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再如,同樣是晚霞,在人心情好時,它便會有「落霞興孤鷺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之讚美;而在愁人眼中,卻會發出迥然不同之感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至於「明月」與「黃昏」之本來面目為何物?煩惱眾生則無法領悟。
所以當我們的心被貪﹑瞋﹑痴等煩惱染污後,就好象自己給自己築了一道圍牆,使得我們不能看清楚牆外事物的本來面目,從此以後,我們便無法了知真實世界。其必然結果是當我們這顆心和真實世界相接觸時,由於貪瞋痴等自私的觀點的影響,產生種種分別,因而創造了一個與本體世界面貌全非、顛倒夢想、虛幻不實的現象世界,這就是「一切唯心造」之本意。
我們的心所造之現象世界可分為物質世界和有情世界,有情世界又可分為動物界和人類。因此我們將從三個方面探討我們的心是如何「造」這個現象世界的。
(一)﹑物質世界
科學家講,地球的壽命已有四十六億歲,而人類的出現也只是幾百萬年前的事兒。當人類還未出現之前,地球應該是一個整體,可是當人類出現之後,由於我們的分別心,把原本是一個整體的世界分成形形色色的國家、地區、省、市、縣、鄉以至每一戶家庭;甚至在小得可憐的家中,又把它瓜分成自己的勢力範圍──我的房間、你的房間、卧室、客廳等等,地球因此被瓜分得七零八落。所有這一切都是人心所「造」出來的。
物體本來是中性的,各有其功用,無所謂好與壞,貴與賤,蘿蔔不會羨慕白菜,芍藥不會羨慕牡丹,它們各有各的妙處。而然由於人類的貪婪,經過人心反應出來的現象世界與世界的本體迥然不同,中性的物體也變成了有貴賤之分。譬如石頭和空氣,本來有各自的功用,無有高低之分,但人類從自己功利的角度把物質世界重新劃分,重黃金而輕空氣。如果從人類生命有用的角度來講,空氣應該比黃金更重要,人一輩子沒有黃金絕無生命之憂,然而人不能一刻沒有空氣,否則就有生命之憂!為甚麼人們仍然重黃金而輕空氣呢?就因為物以罕為貴,人心在作怪。
再如金錢,古代人類以物換物,後來發展成以貝殼換物,今天人們普遍使用紙幣,便認為它很有價值。工作一個星期只能換取兩三張紙幣。其實這兩三張紙本身的價值極微,只因人心認為它們是錢,給予這幾張紙特殊的價值觀。然後把它們存入銀行,看到銀行存款不斷增加便開心。其實存款的人是自己騙自己歡喜,突然一病不起,他滿腦子的全是些空洞的存款數子,其它甚麼也帶不走,真正受益的是用那些利用他的錢投資享樂的大老闆!
由此可見,物質世界是我們的心造出來的,它是虛幻不實的,而無知的人們非常固執其為實有,因此為物所累,痛苦不堪!
般人理解「一切唯心造」時常把「造」字解釋為「創造」,認為世界上一切事物皆是由心憑空創造出來的。心可以從無到有,想造甚麼就造甚麼,想造一匹馬就能造一匹馬出來;想造一台計算機就能造一台計算機;想造人就能造人﹍﹍其實這種理解方法不太妥當。「一切唯心造」之本意並非如此。 否則佛教便成了主觀唯心主義了。為了準確理解「一切唯心造「之本意,本文就「一切唯心造」談談個人的心得。~~~~~~~~~~~~~~~~~~~~~~~~~~~~~~~~~~~~~~~~~~~~~~~~~~~~~~~ 母音老人開示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哲學家、思想家,但歸納起來只有兩大類:一類是唯心派,一類是唯物派。唯心派認為一切唯心造,心是主宰。物質文明就是由於我們的心靈手巧而創造出來的,所以沒有心,便沒有這個世界。而唯物派則認為心是客觀事物在人腦中的反映。心必須受物質客觀規律的制約,必須符合物質發展的規律,才能夠進行創造發明。兩派一直為此爭論不休。事實上,唯心派也好,唯物派也好,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就象我們的這隻手,一面是手心,一面是手背,但兩面都是這一隻手。只不過從這一面看是手心,從另一面看是手背,角度不同。唯物派與唯心派都是從各自的角度出發,只強調自己的道理,片面地執著在一邊,所以不能圓滿。而在佛教中,對這個問題論述得就比較全面。我們前面講的「由心生故種種法生,由法生故種種心生」就代表了佛教的哲學思想。「由心生故種種法生」就是說由於我們的心念動,便產生種種事事物物,這句話講的就是唯心;「由法生故種種心生」就是說由於世間存在種種事事物物,於是便產生種種心念,這句話講的又是唯物。有人會問:佛教中不是講「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嗎?所以佛教總體上說還是唯心派。其實這是人們對佛教的誤解。我們平常人對心的認識僅僅是指第六意識,因為人們只知道第六意識!實際上,我們人不僅有第六意識,還有第七識、第八識。前面講過我們的真心,即我們的真如佛性,被無明熏染就變成了識,即:大圓鏡智變成第八識,平等性智變成第七識,妙觀察智變成第六識,成所作智變成前五識。我們一般人所說的心就是第六識,就是意識。第六識的根子是第七識,而產生這些識的種子就是第八識,有時也稱八識心王。
如果可以用一棵大樹來作比喻:種子就是第八識,種子發芽生出了根就是第七識;根子吸取營養繼續生長,長出了樹榦就是第六識;樹榦上長出的枝枝葉葉就是前五識。上次有人問:前五識有浮塵根和勝義根,不知其它幾識的浮塵根在哪?浮塵根就是以四大為體,對取境生識僅起輔助作用的生理器官;勝義根是實際起取境生識作用的能力。所以前五識的浮塵根我們都知道,就是眼睛、耳朵、鼻子、舌頭和身體;而第六識的浮塵根在大腦;第七識的浮塵根在大腦到心臟之間的脈管裡面;第八識的浮塵根是在心臟裡面。這些在顯教裡面講得不是很清楚,在密教里講得很詳細。
密宗中講:在我們人體的中央,從腹部通過心臟到大腦之間有一條脈管。這裡與道教講的不同,道教講的是任、督二脈,而這兒講的是中脈。八識在心臟裡面,由五彩光環包裹著,這就是八識心王的王宮。它象太陽一樣放射出光明,所以在我們打坐心凈的時候就會看到光明,這個光就是你自身發出的,而且是五彩光明,不是單一的顏色。第七識就在心臟至大腦脈管的中間部位,在六識與八識之間起著通信的作用。第六識就在大腦。中脈通過左右二脈連到兩個眼睛上,所以,我們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通過眼睛我們就可以看到心光。密宗里有一些修法,就可以教我們如何觀脈管,如何看光,因為密宗是要灌頂傳授的,這裡就不公開講了。
唯心派也好,唯物派也好,他們所說的心,都是指的第六意識。而「由心生故種種法生」和「三界唯心」這兩句話中所說的心與他們所說的心不同,不是哲學家們所說的第六意識這個主觀的心!這兩句話中所說的心是將主觀與客觀統一在一起的心,這就是我們說的一真法界,就是我們的真如佛性,也就是真心。所以說,佛教的哲學思想實在是比唯物派與唯心派要高深得多!
在佛教中,「唯心」有兩個重要的含義:第一、是說一切東西都是由真心所創造的,都是虛幻不實的。這裡「一切東西」就是指一切事事物物,包括我們平常所說的第六意識這個心,也都是空花水月,沒有實體。所以佛教中說:心不自心,因色故心,色不自色,因心故色。「心不自心,因色故心」就是我們前面說的「法生故種種心生」,它說明了心的來處。因為有事事物物才有這個心,假如沒有客觀物質的反映,就沒有這個心。但是,反過來,這個事事物物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它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因為我們的心能夠研究物質發展的客觀規律,利用這個客觀規律我們就可以進行發明創造,就能創造出種種事事物物,所以說「色不自色,因心故色」。這個色就是心所創造發明的。因此說,心來源於色,色又是心創造的。所以這裡的心與色都不是真有實體,都是虛幻不實的,叫妄心、妄色。而創造它們的就是真如佛性,就是真心。這就是佛教中「唯心」的第一個含義。而佛教中「唯心」的第二個含義就是說,這些妄心、妄色正是我們真心所顯現的。真心就是我們的真如佛性,它是創造萬物的萬能體。世間的一切事事物物,各種各樣的心念,都是由它產生的。
所以,種種色、種種心的存在,就證明了真心的存在,真心是它們的體,它們便是真心的相、用。沒有體就無法產生相、用,沒有相、用就不能證明有體!下面我們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明體、相、用之間的關係。比如我們做米飯:首先應加適量的水,水多了飯就稀,水少了飯就硬,水加好後再用大火燒,燒開之後再用小火悶,這樣米飯就做好了。如果一直用大火燒,飯就會燒焦。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是沒有形象的,但根據這個道理去做,把米飯做出來,就證明這個道理是對的。這個理體就在做米飯的過程中顯示出來了,這就叫做理以事顯。理體必須通過一定的相用顯示,才能證明有體。如果沒有相用,無法顯示,就不能證明有體。就象鏡子,鏡子必定有影子,如果沒有影子就不能稱其為鏡子了。所以理體與事物不是獨立的,體、相、用是不可分的。因此我們說體相用就是一個,即一真法界;體相用又是多個,有種種妙用。所以說真心非一非二,亦一亦二。佛教道理講得比較圓融,它既包含了唯心的思想,又包含了唯物的思想,遠遠超過了現在的唯物與唯心派對世界的認識。
「一切唯心造」不是唯心主義記得在高中學《辯證唯物主義常識》時,老師就引用了「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這句話來說明什麼是唯心主義。這句話應該是出自儒家的理學,當時覺得挺有理的:這不是唯心主義是什麼?後來對傳統文化有所了解之後,覺得說這是唯心主義實在有些冤枉。後遇北大哲學系畢業、在《人民日報》任職的一位先生,說起佛教,也稱是屬於唯心主義,就更覺得問題嚴重了,說明我們對傳統文化在認識上確實存在著很大的誤解。說佛教是唯心主義,最確鑿的證據莫過於佛教自稱的「一切唯心造」。很多人會說「一切唯心造」,不是唯心主義是什麼?在這裡,我恰恰想通過「一切唯心造」來說明「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及佛教,不是唯心主義。學過《辯證唯物主義》的人都知道,唯心主義的定義是「誰是第一性的」:是意識還是物質。因為意識是物質在人腦中的反映,所以毫無疑問,物質是第一性的,意識是第二性的。但是,我們也要知道,意識在佛教中、在儒家理學中也是屬第二性的!這跟馬克思主義理論毫無衝突之處。就拿佛教來說吧,佛教從來沒說過意識是第一性的之類的話,相反,對意識持徹底否定的態度,認為一切意識都是虛妄不實的,是「前塵幻影」在人心中留下的「虛妄相想」,簡稱為妄想。因為意識是虛妄的,不真實的,所以佛教勸修學的人要離妄證真(去妄存真),去求那個真實的。真實的是什麼?唯物主義認為是物質,佛教認為是心。這裡面,心屬於物質,但又超越了物質,是對物質世界認識的一種突破。這個等後面再來表述,先說說意識在佛教術語中的表述。很多誤解是因為字同而義異造成的,所以有必要對不同的術語進行比較、說明。佛教在說一個事物時分「能」與「所」,如「能思」「所思」,「能想」「所想」,我們現在所說的意識,屬佛教中「所思所想」,按對象的不同細分為「色聲香味觸法」。至於「能思能想」,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是人腦,佛教認為是心,又稱為識,按功能不同細分為「眼耳鼻舌身意」,其中「意」,就是「意識」。這裡又出來了一個「意識」,但佛教中稱的「意識」不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意識,它是意識的載體,是一種具有「客觀實在性」的東西,屬馬克思主義哲學中所說的「物質」範疇。我們說意識是人腦的產物,而佛教說是心的產物,這個心是個很特別的概念。這個心前面說過了,不是我們現在說的意識的概念,而是一種「物質」的概念,但又不是人腦,也不是心臟。這是古人對物質世界的一種獨特的認識。佛教要否定的不僅是意識,也包括由意識反映的物質世界,是一種雙否定,是對物質世界的另一種認識。即佛教除像唯物主義一樣認為意識不實之外,同時也認為任何一個具體的物質都是運動變化而不實的,這也符合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事物「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原理。對這種具有「客觀實在性」的心,即「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佛教認為也還不是客觀世界的真實面貌,還不真實,所以稱之為「妄心」。「妄心」由「眼耳鼻舌身意」六種心組成,構成人類或者說一切動物「能思」的物質基礎。但這六種心(實際上是八個,還有第七識和第八識)是由一個本體變現的,是一個本體的六種功用,這個本體也稱之為心,為區別於「妄心」,稱為「真心」。這個真心既通達人心,也通達於一切萬物,是宇宙一切萬物的本體。道家稱之為「道」,儒家稱之為「理」。「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的心,說的就是這個真心,它不具有任何意識在裡面,因而完全是一種「客觀存在」。所以,稱佛教或「吾心即宇宙,宇宙即吾心」的說法是唯心主義,是站不住腳的。這裡可以引證《心經》:「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萬事萬物的本體是「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因而是一種「客觀存在」。這種本體是什麼樣的,沒法描述。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以名之,強名曰:道。它觀客存在著,人們可以感知它,但沒法描述它。像佛教中說的,「不可以說它有,也不可說它沒有,也不可以說它又有又沒有」等四類。它沒有一個具體的實體,它比虛空還虛,如「虛空生我心中,如片雲點太清里」,但它又具有覺知功能,不是沒有就什麼都沒有,不是徹底的斷滅空。說到底,儒、釋、道並不屬於唯心主義,只能說是對物質世界的不同層次的探索與認識,是唯物主義的否定之否定,是對客觀世界認識的螺旋上升。恰如馬克思在評錫蘭佛教中所說的那樣:一、泛神派是唯物主義最高形式;二、無神派是此泛神派更高級。佛教在哲學上是無神論者,佛像是表法。大腦是思維的器官,但不是唯一的物質基礎。大腦只是人體的組織器官,心是有別於大腦的另一種更精微的物質基礎,就像經絡有別於各組織器官一樣。「心」的概念很好地解釋了「瀕死現象」及有關「前生記憶」的生命流轉現象。很多人認為中國沒有哲學,或者中國沒有西方式的哲學,這是很自然的事,因為中國哲學是實證哲學。因本體的不可說,也就沒法直接闡述本體是什麼樣的,所以只好告訴人們契入本體的方法,轉換成人們種種的觀念(意識)指導人們去實踐,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所說的方法也不一樣,這樣中國哲學看上去就顯得很隨意,沒有系統性。事實上,中國哲學是一種應用哲學,是專門引導人們去體認那個本體的。體認到的本體才是最高的哲學,而這個哲學是沒法表述的。本體(真心)生出心(妄心)和萬物後(太極生兩儀),心對萬物就有了認識和感受,就出現了意識,於是從一元論的世界(佛教稱一真法界)成了我們現在唯物唯心對立的二元的矛盾對立統一的世界。在這樣的世界裡論哲學,馬克思主義哲學自然成了經典。
~~~~~~~~~~~~~~~~~~~~~~~~~~~~~~~~~~~~~~~~~~~~~~~~~~~~~~~~~~~~~~其實不論唯物論還是唯心論,都是盲人摸象各執一端而已,如果站在佛家的立場來看,可以說它們都對,但也都不對。因為它們的視野太窄,只看到了真理的一個側面,就認為這就是全部的真理了,於是對其他思想就抵觸、排斥,乃至互相攻擊。有人說佛學也是主張唯心論的。其實佛學雖說唯心,與哲學上的唯心論相差懸殊。哲學上的唯心論,認為意識決定物質,這其實是執著意識心為自己,執著我們的妄想攀緣心為自己,如同笛卡爾的那句名言「我思故我在」,反映的正是這種認識。佛家則不然,佛家認為,我們認意識妄想為自己,把妄想當成真實,其實正是讓賊為子,必然自盜家財,而且也讓你迷惑永遠也找不到真正的寶藏。佛家不承認哲學上的唯心論,那佛家又怎麼看待唯物論呢?唯物論認為物質第一,自己的肉體物質決定自己的思想,就把這個肉身當成自己。佛家認為這也不對,這是顛倒錯誤的觀念,誤認身體為我,這樣就永遠無法超越無法解脫了。反觀當今時代,這種唯物主義的思想非常流行,幾乎是無處不在,傳媒多是在傳播、重複、強化這種錯誤的觀念。這種唯物主義理念的來源,是來源於西方對基督教的大反彈,又通過傳媒廣泛流傳,慢慢變成全世界多數人持有的理念。而人類痛苦的最根本的根源就出自於此。因為這種認識,就是恃強凌弱、適者生存等等諸多理念的根基和土壤,一切胡作非為在唯物論這裡都可以接受,哪有什麼牽制呢?如果說唯物論、唯心論都不是終極真理,那麼真理究竟是怎樣的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實在牽扯太過複雜,詳細解說的話將是一本無字的大書。如果沒有若干年的研究基礎,沒有腳踏實地的鑽研參究,實在很難通透明白。但我們可以舉一個例子簡單說明。哲學家反覆思考宇宙的終極真理,其實恰恰是用意識心緣想萬物,佛家把這種緣想萬物思慮攀緣的意識叫做攀緣心,也就是說這顆心總要攀著點別的東西才能存在,自己是無法獨立存在的。比如要麼攀緣電視電影(佛教稱為色,佛教的色並不僅僅是我們常說的色慾之色,廣義上一切物質都是色,但在此處是指眼睛所看到的東西),要麼被音樂(聲)所吸引,或者被香味(香)或味道(味)所吸引,或者被身體的觸覺(觸)所吸引,乃至被萬事萬物(法)所吸引而有種種妄想思慮,比如一會想東一會想西,乃至想哲學、想人生,這些都是被「法」所吸引。這色、聲、香、味、觸、法在佛家被稱為六塵,屬於外在的境界。佛家又對我們的心進行了總結,看電影(色),是靠的眼睛。聽音樂(聲),是靠的耳朵。聞香味(香)、嘗味道(味)、感受身體的觸覺(觸),靠的是鼻子、舌頭、身體。乃至緣想萬事萬物(法),靠的是意。佛教把眼、耳、鼻、舌、身、意這六種官能稱為六根,屬於內在的範疇。我們人與外界接觸,就是靠這六根接觸六塵而起反應。所有這色聲香味觸法六塵都是我們心的對境(對象),就像小貓逗線團玩一樣,我們人類也是永遠被這六塵逗著玩,如果不和這個線團玩,這顆心又是什麼呢?換句話說,我們的心總是要攀緣色聲香味觸法這六塵境界的,所以佛家將其稱為攀緣心——必須攀著別的東西才能存在。而我們前面說過,這種攀緣心不是終極真理,而哲學家用攀緣心來探求真理,就等於用虛妄不實的東西求一個真實的東西,那是永遠也不可能成功的。這正如蘇軾《題西林壁》所說的,「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我們都知道蘇軾就是蘇東坡,他其實也是學佛人,他的詩詞中常常能夠表現出佛學的意味。這句詩也等於告訴我們,攀緣心再厲害,它也無法超越它自己,也就是說理性可以認識萬物,唯獨無法認識理性本身,就像眼睛看不到自己、嘴不能咬到自己、刀子不能割到自己一樣。而佛家則離言絕慮,以智慧覺照宇宙萬事萬物,那就完全不同了。打個比方,世間哲學家用攀緣心探求宇宙真理,等於坐在椅子上,卻想把椅子舉起來一樣,永遠也不可能成功。而佛教離言絕慮就像下座舉椅,很容易就舉起來。所以這意識的秘密,也是一個隱藏的最大的秘密,人類都深深地陷在這個迷霧裡,迷得太深了甚至沒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存在。所以站在佛家的立場,我們都是迷惑的,就像在飛速旋轉的輪子里轉來轉去,永遠也跳不出來。這些說法,大概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經驗範圍,所以不容易領會,更難以親自體證。因為這不是普通人的小聰明能夠明白的,以凡人的猜測妄想,永遠不可能體悟到佛家圓滿的大智慧,這是方法論就決定了的。所以站在佛家的立場,才可以更全面、更深入地解開宇宙人生的奧秘。釋迦牟尼佛早在2500多年以前就說過,一杯水裡有八萬四千蟲。而如今的科學早已證明水中細菌的存在。佛又常常提到三千大千世界的說法,說宇宙中有無數無量無邊的世界,重重無盡,而我們的地球,只是屬於一個世界而已,一千個像我們這樣的世界組成一個小千世界。一千個小千世界集成一個中千世界,而一千個中千世界集成一個大千世界。而一個大千世界才是一佛所教化的領域。而佛教《華嚴經》中的《華藏世界品》,更為我們描述了一個無比恢宏無比廣闊的宇宙全景,遠遠超出現代科學的想像。這就是佛家對空間的認識,對時間佛家也有非常詳細的描述。佛家認為世界有成、住、壞、空四劫,也就是說每個世界都會經歷四個時期——成、住、壞、空四個劫,每個劫都有大約二十小劫那麼長的時間(小劫,是佛教計量世界演化的時間單位,是一段極為漫長的時間)。成,是指世界的形成,這期間先有大雨,雨退後又有大風,後來慢慢逐漸形成諸天、高山及陸地。然後是住,這期間就是眾生開始出現了,有植物有動物,有國家有人民,我們現在就是處在住劫之中。然後是壞劫,世界開始毀壞,壞劫的二十劫中前十九小劫是眾生逐漸毀滅,世界上人類、動植物慢慢都沒有了,最後一小劫連世界都整個毀滅了。最後是空劫,也就是世界毀滅殆盡,成了虛空了。空劫也是二十小劫,過後就又開始新的成劫,一個新的成住壞空的輪迴,一個新循環又開始了。整個世界就是這樣周而復始,人類就是在這樣的宇宙中生長繁衍的。而近代天文學的發展,星系、星雲等等發現正在驗證釋迦牟尼佛早在2500年就說過的話。難怪愛因斯坦說過:「如果有一個能夠應付現代科學需求,又能與科學相依共存的宗教,那必定是佛教」。孫中山也說過:「佛教乃救世之仁,佛教是哲學之母,研究佛學可佐科學之偏」,這些都是相當中肯的評價。所以,佛教並不是局外人所認知的,只是供人祈福的神明。佛家獨一無二的是無所不備的大智慧。正因為佛家的視角是最廣闊最深邃的,能看到人所不能看到的,能知道人所不能知道的,所以很多事情我們必須要通過佛家的視角來重新審視。比如墮胎、婚外情、殺生吃肉、安樂死、同性戀……在有的人看來也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在佛家看來就是非常有害,後患無窮。佛家形容這些行為是貪刀口之蜜,雖然剛開始能嘗到一點小甜頭,但最終將會被割掉舌頭,是非常得不償失的事。這是站在更全面更深邃的佛家視野上所看到的,我們應該特別引起重視。上述這些說法,其實就是佛教著名的虛雲老和尚答覆蔣介石的說法,但我對其進行了很多個人的發揮。這份答覆,是1943年虛雲老和尚104歲時寫的,當時正值日本抗戰期間,為了戰爭早日結束世界早日和平,虛雲老和尚等人參與舉辦了一場佛教護國息災法會。法會圓滿後,蔣介石及一些政要設齋招待。蔣介石本來是信仰基督教的,但他對佛教也很好奇,想明白佛教到底講的是什麼。於是他就請教虛雲老和尚,所以就有了這份答覆。虛雲老和尚的這份答覆,言簡意賅地介紹了佛法大意,回答了很多普通人常見的對佛學疑問,解除了很多人對佛教的誤解,而且最重要的,將唯物論、唯心論兩者的不足明白指出,時至今日,依然非常切合時代的流弊。下面我們錄出全文,供有興趣,也有一定基礎的讀者參考。虛雲禪師
答蔣公問法書(上略)佛教者,實今日周旋國際,趨進大同之惟一大教也。目下世界有兩種力——「唯神論」與「唯物論」,否認輪迴果報之說,故其影響所及,不可說、不可說。基督教之唯神論,雖有為善者神給與快樂報酬,為惡者神施以痛苦懲罰之說,然以神之存在,認為自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故不能令人深信,且貽唯物論者口實,此基督教所以不能維繫世界和平之故。實則神即是物,物即是心,心亦是神,然神亦非神,物亦非物,心亦非心。佛明三界(宇宙)本無一法(事物)建立,皆是真心起妄,生萬種法,「真心」亦不過因有妄物對待而立之假名。究其實,所謂真心亦非是,譬如大海,心是水,萬法(萬事萬物)是波浪,平靜者稱為水,洶湧者稱波浪,波浪平靜時仍是水,水洶湧時又成波浪;又因有洶湧之波浪,故稱不洶湧者為平靜之水,假使根本不有洶湧之相,波浪之假名固不能立,平靜之假名亦何由生?立亦不過吾人隨意立之假名,相信魚類或稱水為空氣,故知物即是心,有即是無,色即是空,妄即是真,煩惱即菩提,眾生即諸佛。一念迷惑時,心成物,無成有,空成色,真成妄,菩提成煩惱,諸佛成眾生,如水洶湧時即波浪。若一念覺悟時,物不異心,有不異無,色不異空,妄不異真,煩惱不異菩提,眾生不異諸佛,如波浪不洶湧時,仍是平靜之水。又因迷惑而起,物有色、妄、煩惱、眾生等對待,故立心、無、空、真、菩提、諸佛……等假名。若根本不有迷,則物、色、妄、有、煩惱、眾生等假名,固不能立;即心、無、空、真、菩提、諸佛……等假名,亦何有立?所謂唯心唯物,有神無神,皆是識心分別計度耳!或云:「若是,佛學亦唯心論耳。」佛學雖說唯心,然與哲學上之唯心論懸殊。哲學上之唯心論,於心執有,於物執無,釋迦所謂以攀緣心為自性,執生死妄想,認為真實者。唯物論者,於物執有,於心執無,釋迦所謂顛倒行事,誤物為己,輪迴是中,自取流轉者。唯神論者,劃分物質實體,與神靈實體,為截然不同之兩個世界。釋迦所謂惑一心於色身之內,認一漚體,目為全潮者,各執偏見。或因近視,認牛之影像為牛,或以管窺牛,見牛角者,則認牛角為牛;見牛頭者,則認牛頭為牛;本無不是,弊在不見真牛全體。佛教則溯本窮源,將真實白牛清楚指出,若因指觀牛,未有不見真牛全體者。故欲救唯心、唯物論之偏閉,舍佛教莫屬。 佛教所言明心性(或稱常住真心,真如覺性,法身,實相……等皆是真理之別名),清凈本然,離諸名相,無有方所,體自覺,體自明,是本有自爾之性德。絕諸能(即今稱主觀主動等)所(即客觀被動等)對待,本無所謂十方(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上下,即今稱空間)、三世(過去、現在、未來即今稱時間)更無所謂大地、人畜木石、地獄天堂等等。只以妄立一念,致起諸有為法(宇宙間萬事萬物)。如《楞嚴經》(此經幾無法不備,無機不攝,究佛學哲學者均不可不參究)釋尊答富樓那問「覺性清凈本然,云何忽生山河大地」雲—— 「性覺必明,妄為明覺;覺非所(客觀)明,因明立所(客觀)。所既妄立,生汝妄能(主觀)。無同異中,熾然成異,異彼所異,因異立同,同異分明,因此復立無同無異。如是擾亂,相待生勞,勞久發塵,自相渾濁;由是引起塵勞煩惱,起為世界,靜成虛空;虛空為同,世界為異;彼無同異,真有無法! 「覺明空昧,相待成搖,故有風輪,執持世界。因空生搖,堅明立礙,彼金寶者,明覺立堅,故有金輪,保持國土。堅覺寶成,搖明風出,風金相摩,故有火光,為變化性;寶明生潤,火光上蒸,故有水輪,含十方界。火騰水降,交發立堅,濕為巨海,干為洲潬。以是義故,彼大海中,火光常起,彼洲潬中,江河常注,水勢劣火,結為高山。是故山石,擊則成焰,融則成水;土勢劣水,抽為草木。是故林藪,遇燒成土,因絞成水,交忘發生,遞相為種;以是因緣,世界相續(星雲之說恐亦不及此說之詳)。 「複次,富樓那,明妄非他,覺明為咎;所妄既立,明理不踰,以是因緣,聽不出聲,見不超色;色香味觸,六妄成就,由是分開見聞覺知,同業相纏,合離成化。見明色發,明見想成,異見成憎,同想成愛,流愛為種,納想為胎,交遘發生,吸引同業,故有因緣生羯羅藍遏蒲雲(胞胎中受生之質)等,胎卵濕化。隨其所應,卵為想生,胎因情有,濕以合感,化以離應(佛在二千多年前指出),情想合離,更相變易,所有受業,逐其飛沈,以是因緣,眾生相續。 「富樓那,想愛同結,愛不能離,則諸世間父母子孫,相生不斷;是等則以欲貪為本。貪愛同滋,貪不能止,則諸世間胎卵濕化,隨力強弱,遞相吞食,是等則以殺貪為本。以人食羊,羊死為人,人死為羊,如是乃至十生之類,死死生生。互來相啖,惡業俱生,窮未來際,是等則以盜貪為本。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汝愛我心,我憐汝色,經百千劫,常在纏縛。惟殺盜淫,三為根本,以是因緣,業果相續。 「富樓那,如是三種顛倒相續,皆是覺明明了知性,因了發相,從妄見生,山河大地諸有為相,次第遷流,因此虛妄,終而復始。」 真如覺性,既立真妄,於是有不變與「隨緣」之別。平等不變,離差別相,無聖無凡,非善非惡,真實如常,不變真如也。隨緣生滅,起差別相,有聖有凡,有善有惡,隨緣真如也。就不變真如言:萬法即真如,非心非物非神也;就隨緣真如言:真如即萬法,即心即物即神也。唯心論者,錯認識神,就隨緣真如,以為即是真心,而倡唯心論;唯物論者,囿於邊見,就隨緣真如,即物之見,而倡唯物論。又據唯物而倡無神論。唯神論者,亦囿於邊見,妄生分別,就隨緣真如,即物與神之見,而倡唯神論。殊不知心即物,物即神,心物與神同一理體。有物則有心有神,無心則無神無物;然此「有」非「有無」之有,乃非有而有之妙有,此「無」非「斷絕」之無,乃超有無之妙無(此妙「有」妙「無」與下說之,無生之生與有生之生,其義頗奧,非語言文字可到,故為禪門要關)。唯心論、唯物論、唯神論者,均未明斯義,互相攻擊,實則皆無不是,亦皆非是。一研佛學,自可渙然冰釋矣! 佛學對於宇宙本體之研究,除前述外,其他對於世界之構造與成壞,人身器官之組織,及其他種種問題,在《楞嚴經》及諸經論,多有詳細論列與說明,且大多與後來哲學科學發見者相合,現未及詳指。其於人生價值,則大菩薩之行願,已非他聖賢可及,經典上在在處處可見之,於此可知佛教之神妙及偉大處。然佛教絕非標奇立異以炫人,亦非故弄玄虛以惑眾,其一言一行,皆從戒定慧三學親履實踐得來。何謂戒定慧?防非止惡曰戒;六根涉境,心不隨緣曰定;心境俱空,照覽無惑曰慧。防止三業之邪非,則心水自澄明,即由戒生定,心水澄明,則自照萬象,即由定生慧。儒家亦有「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之言,即哲學家亦莫不沉思竭慮以從事所學者。然儒者及哲學科學者,則以攀緣心,思宇宙萬物,不知宇宙萬物,亦是攀緣心所造成。能慮所慮,俱是攀緣心,而欲探求真理,等於趺坐椅上,欲自舉其椅,勢不可能。此今哲學者,對於認識論聚訟紛紜,莫衷一是,終無結論者,因此故也。佛則離言絕慮,以智慧覺照宇宙萬事萬物,如下座舉椅,故任運如如。此佛教括哲學、科學、宗教三者,一爐共冶,又皆先知先覺者,蓋有由來也。日本以佛為國教,近世之興,其維新諸賢,得力於禪學不少,為眾所周知之事。若非其軍閥迷信武力,與道全乖,以殺戮為功,以侵略為能,安有今日之敗? 或疑佛教為消極為迷信,不足以為國教,此特未明佛教者之言;實則佛法不壞世間相,豈是消極者?佛法步步引人背迷合覺,豈是迷信者?考佛梵名佛陀義譯覺者,自覺覺他,覺行圓滿,謂之為佛。菩薩梵名菩提薩埵,義譯覺有情,有出家、在家二種,乃發大心為眾生求無上道,一面自修,一面化他者,其積極與正信,恐無有出其上。佛教依折攝二義,立方便多門。何謂折?折者,折伏惡人。昔石勒問戒殺於佛圖澄,澄曰:「子為人王,以不妄殺為戒殺義。」蓋在家大權菩薩,為折惡利生故,雖執刀杖,乃至斬其首,於戒亦無犯,反生功德。因惡意而殺人,皆知不可;因善意而殺人,固是在家大權菩薩之金剛手眼也。何謂攝?攝者,攝受善人。佛菩薩為利益眾生,故不避艱危,有四攝法:一、布施攝。若有眾生樂財則施財,樂法則施法,使生親愛心而受道。二、愛語攝。隨眾生根性而善言慰喻,使生親愛心而受道。三、利行攝。起身口意善行,利益眾生,使生親愛心而受道。四、同事攝。以法眼見眾生根性,隨其所樂而分形示現,使同其所作沾利益。由是受道,佛菩薩之積極為何如! 何謂方便?方便者,量眾生根器施諸權巧而渡之也。前述之四攝法,亦是方便之門。《法華經·化城喻品》云:「譬喻險惡道,回絕多毒獸,又復無水草,人所怖畏處;無數千萬眾,欲過此險道,其路甚曠遠,經五百由旬;時有一導師,強識有智慧,明了心決定,在險濟眾難;眾人皆疲倦,而白導師言,我等皆頓乏,於此欲退還;導師作是念,此輩甚可憫,如何欲退還,而失大珍寶;尋時思方便,當設神通力,化作大城廓,汝等入此城,各可隨所樂;諸人既入城,心皆大歡喜,此是化城耳,我見汝疲極,中路欲退還,權化作此城,汝今勤精進,當共至寶所。」……觀此可知釋尊分時設教,權施方便之深意。故最上根者與言禪,上根者與言教,重分析者與言唯識,普通者與言凈土;權設大乘小乘,不論出家在家,務求普化群機,使一切眾生,咸沾法益也。近人觀佛子之對像跪拜,及凈土之持名念佛,即以其無神論立場,謂為迷信,不知跪拜與對長上致敬何異,念佛對於修心有莫大之功,且持名念佛,不過方便初機之簡捷法門,更有觀像念佛、觀想念佛、實相念佛等法門,凈土自有無窮妙用者,人自不會耳,豈迷信哉! 或謂:基督教亦脫胎於凈土宗《阿彌陀經》,試觀耶穌身上搭衣,與佛相同。《阿彌陀經》說西方極樂世界,耶氏亦說天國極樂。凈土往生分九品,耶教李林《天神譜》,亦言天神分九品。《阿彌陀經》說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耶氏亦言你不在人間立功,上帝不許你到天國。凈宗二六時念佛名號,求佛接引,耶氏亦以早晚祈禱上帝哀佑。至佛門有灌頂之法,耶氏亦有洗禮之儀。——觀此耶氏教義,與凈土宗趣,大致相同。而耶氏誕生於釋迦後千有餘年,當是曾受佛化,得《阿彌陀經》之授,歸而根據之,另行創教,似無疑義。且耶氏曾晦跡三年,當是赴印度參學,事雖無據,而跡其蛛絲馬跡,似非厚誣云云。其言良非向壁虛構,不過表面上看來,耶氏雖類似凈宗初機之持名念佛,實際則遠遜之;耶教著於他力,明其然,而不明其所以然,跡近勉強。持名念佛,則重他力自作相應,如《楞嚴經·大勢至圓通章》云:「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為?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遠;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得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凈土。」有因有果,故理事無礙,且耶教說永生,凈宗則雲往生凈土;見佛聞法,悟無生忍。永生之生,以滅顯生,有生對待,終有滅時;無生之生,則本自無生,故無有滅。此所以稱為無量壽(阿彌陀譯名)也。 願行菩薩行求無上道者,非必出家而後可行,在家亦無不可。不過出家所以別國主,離親屬,舍家庭者,意在脫離情慾之羈絆,舍私情而發展佛力之同情,舍私愛而為偉大之博愛,以渡一切眾生為忠,以事一切眾生為孝,此大同之義也。孫中山先生嘗曰:「佛教乃救世之仁,佛學是哲學之母;宗教是造成民族,和維持民族一種最雄大之自然力;人民不可無宗教之思想。研究佛學,可補科學之偏!」今公亦以佛教之輸入中國,有裨益於中國之學術思想,故稱佛教為今日之周旋國際、趨進大同之唯一大教。豈徒言哉!且今日信教自由,不能強人以迷信,只可令人心悅誠服而生正信,然則舍佛教其誰與歸?(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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