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記載：造成「洛陽紙貴」的左思學潘安，後果卻很嚴重

【作者簡介】莫玉林，四川南充人。干過建築，修過鐵路，進過工廠，閑暇時愛好文字。作品散見於《深圳特區報》《江門文藝》《西江文藝》《大鵬灣》《嘉應文學》《打工知音》《中華手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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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安即潘岳，字安仁，河南中牟（今河南中牟縣大潘庄）人。中牟是指潘岳的家族發源地，他童年隨父在鞏縣，後到洛陽。

潘安是西晉著名文學家，少年時就顯露出文學天賦，被鄉里稱為「奇童」。可他實在太美，其相貌幾乎遮蓋了他的才華，多少年來，提起我國古代美男子潘安，可以說是婦孺皆知，他成為中國花樣美男的符號，頑強地活在成語典故、詩詞曲賦、童話趣聞、古今小說中。

人們對潘岳最熟悉的是作為「中國第一美男」的身份，「貌若潘安」更是中國人對於一位男子外貌最高的褒獎。潘安到底有多美呢？可以想像一下，還是少年的潘安，走在大街上，讓那些情竇粗開的女孩兒欣喜若狂，像在夢中遇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其回頭率應該不壓於民國時期的美女林徽因走在街上的情景。

（位於鄭州中牟，潘安故里的潘安雕像）

十八歲時，潘安的美已經超過了同時代的美男子蘭陵王和嵇康。蘭陵王美得柔弱，嬌氣，以至打仗時，敵軍以為他是林黛玉一樣的美女，都不忍心下手動他一根毫毛，他只有戴上面具才能上戰場。嵇康既會喝酒也會吟詩，他還常常脫光上衣光著膀子在山林間揮斧砍柴，古銅色的肌膚像剛從汗蒸房出來一樣，加上荷爾蒙的清幽香味，讓路過的採茶民女，走到他身邊就如磁鐵般吸住了鞋子，再也邁不動腳步，一個個迷得像喝了醇香的美酒一樣七暈八倒。

司馬炎建晉後，20歲的潘安得到司空太尉賞識，薦舉為秀才，人生可謂順風順水，讓他心緒難平。一天，晉武帝司馬炎心血來潮，帶著一幫文武官員來到鄉下，他挽起褲腳，撲通一聲跳下水田，像個農夫一樣耕田作秀。那時媒介不發達，只有靠文人寫文章讚揚。年輕人不懂得低調，不懂得喧賓奪主的後果，結果潘安作了一首《藉田賦》，辭藻清艷，聲震朝野，超過比他官職高高在上的文武官員，遭人嫉恨，於是被排擠出朝廷，滯官不升達十年之久。

（潘安的《藉田賦》）

潘安從朝廷回到家裡，沒有官場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他的心情輕鬆了許多。難能可貴的是，他對妻子楊氏十分鐘愛，上街時常把妻子帶著，兩人手挽著手，儼然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不像當今有才華的美男，明明有老婆有孩子，他還會採取隱婚的狀態，說自己還是單身，其用心不言而喻。你看潘安，從不拈花惹草，一生只愛一個女人，正是他從一而終的思想成為眾多女子的夢中情人。

關於潘安的美貌，大家都知道那個著名的典故「擲果盈車」。據說潘安駕著馬車在街上走著，馬車前後左右都是女人們簇擁著，像無數的綠葉托著一朵鮮花，都想多看他一眼，他的雙眼中有著無限的柔情，他的面容上有著女人般嬌嫩的皮膚，長長的頭髮披在雪白的頸後，簡直可以用嬌艷欲滴，風情萬種來形容。

（潘安故里中牟）

一個男子能長成這樣，也是天下少有的，從八歲的小女孩到八十歲的老太婆都為之傾倒，著迷。那時不像現在，大家會衝過去合影，擁抱，甚至送上一個香吻。那時的女人對愛慕的男人是送一個水果，可能有蘋果、梨、桔子之類。

潘安坐在馬車上，面帶微笑，頻頻點頭，優雅地揮著手，身後的車箱里噼里啪啦地響著，各種水果如雨點般落進車裡，女人們一路跟著，拍著手歡呼：潘安，潘安！就如一首演唱他的歌《潘安》一樣，「他有非凡人氣，一生愛美成癖，不折不扣的才子；他出世又入世，眉目如畫的美男子，春風得意，時代的萬人迷。」

相當於戰場上立了大功的蘭陵王，人們給他演唱的《蘭陵王入陣曲》，都是讓人由衷地敬佩。潘安每次出門返家，都是滿載而歸，車子里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水果，他便分給左鄰右舍。如今人們用「擲果盈車」來形容美男子受到婦女的愛慕與追捧。

（望江樓，因左思《蜀都賦》中的名句「既麗且崇，實號成都」而命名）

更有搞笑的事，在《晉書》中記載了兩個相貌醜陋的才子，一個叫張載，一個叫左思，兩人也是同時代名重一時的文學家。他們很羨慕潘安的出行，於是兩人也一前一後地坐著馬車在大街上走著，他們把頭髮梳在腦後，露出寬大的額頭，看見街上的女人花枝招展，他倆不時歪著脖子，像人妖一樣，露出嫵媚的笑，還故意放慢馬車的速度，像特寫鏡頭一樣招搖過市，企圖得到女人們的欣賞和青睞。

看見這兩個男子，女人們哈哈地笑著，身後的車箱里同樣響起了噼里啪啦的聲音，兩人回頭一看大驚失色。扔進車的可不是什麼水果，而是瓦塊，磚頭，啤酒瓶，爛紅薯，斷拖鞋……讓兩人哭笑不得。看來，愛美之心，自古有之，只是美的標準，大同小異。潘安的美是有個性的，獨特的，是別的文人無法效仿和複製的。

人生的道路總是坎坷不平，十年之後，潘安爬出了人生的低谷，做了河陽(河南省孟州市)縣令，潘安一到任，就下令全縣老百姓種桃樹。一到春天，粉紅色的桃花漫山遍野地綻放著，燕雀飛舞，蝴蝶歡飛，潘縣令置身於桃花間，嗅著空氣中清幽的花香，時而爬上樹梢，時而躍下枝頭，彷彿進入世外桃源，高興得像個孩子，桃花公子，也成了他的美名。

父親去世後，潘安接母親到自己的身邊侍奉。每到花開時節，他總是揀風和日麗的好天，親自攙扶母親去林中賞花遊樂。有一年，母親染病思歸故里，潘安得知母意，準備辭官奉母回鄉。上官挽留說，自古宗孝難兩全，你還是做官吧。潘安搖頭說：我若是貪戀榮華富貴，不肯聽從母意，那算什麼兒子呢？上官被他的孝心感動，便讓他辭官。回到家鄉後，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母親很快病癒了。

（棄官從母孝誠虔）

家中貧窮，他就耕田種菜賣菜，之後再買回母親愛吃的食物。他還餵了一群羊，每天擠奶給母親喝。有詩曰：棄官從母孝誠虔，歸里牧羊兼種田；藉以承歡滋養母，復元歡樂事天年。潘安棄官奉母的故事被記錄在虞舜至魏晉的《二十四孝》中，後來宋人郭居敬重新校訂《二十四孝》時，因為潘安在政治上的趨附不已最終導致自己被殺，株連親人，以至母親七十餘歲的高齡也未能倖免，讓他的孝心打了折扣，故把他從《二十四孝》中刪去，用宋代的孝子朱壽昌棄官尋母的故事代替了。

公元296年，潘安回到京城重新做官，經常參與依附賈謐的文人集團「二十四友」的活動，這二十四個人也不平常，佔了當時文壇的十分之七。春暖花開，艷陽高照的日子，他們經常在巨富石崇的金谷園裡飲宴作詩，故稱之為「金谷二十四友」。相當於民國時凌叔華的小姐大書房和林徽因的太太客廳，都是一些重量級文人談詩論道的場所。賈謐是史上著名的丑皇后賈南風的侄子，他很欣賞潘安的才華，上朝的文辭多出自潘安之手。

（潘安故里中牟縣的潘安墓）

後來，因為賈南風不會生子，為達到長期左右朝政大權的目的，準備謀害太子。

一天晚上，賈后派人將太子灌醉，哄他抄寫一篇草書。太子醉得一塌糊塗，就照著筆畫亂抄了一遍。然後，賈后找到潘安，像進行秘密交易一樣，把手附在潘安的耳邊神秘地說，把太子的墨寶處理一下，上邊有說明。潘安看了一下那些內容，縮著脖子反問，會不會出問題？有我在怕什麼，不要讓人知道了。說完，將一把錢塞進潘安的衣兜，轉身匆匆離去。潘安呆立在牆角，站了很久，隨後，他運用自己的才學，很快改頭換面，進行了一些技術處理，這文字就成了一篇有謀反之意的文章。

就是這篇文字，讓潘安跌入了人生的萬丈深淵。不久，也就是永康元年（公元300年），西晉發生「八王之亂」 ，把西晉政權搞得一鍋粥，一團亂麻。 趙王司馬倫擅政，賈后措手不及，很快敗亡，潘安自然受到牽連。潘安聽到不遠處有廝殺的聲音，預感事情不妙，他爬上後院，從院牆跳了下去，腳跟剛著地，一把刀抵在了他的腰間。

（孟州挑花依舊開）

不過，他比同時代的美男子衛玠好，衛階出名後，被各路粉絲圍、追、堵、截，往他的馬車裡塞各種各樣的水果、小吃，提各種各樣的問題讓他解答，有的還不斷地拋媚眼，嬌聲嬌氣地拉著衣袖求擁抱，這樣一來，衛玠力不從心，不久後居然被累死了，年僅27歲。

美男子潘安，一生寫過許多詩賦，作品今存66首，其《西征賦》《秋興賦》《寡婦賦》《閑居賦》《悼亡詩》等都是詩賦中的名篇，至今仍為文學史家所重視。不過，我始終不明白，在頻繁殘酷的改朝換代中，為什麼一些「自然美與人格美」的名士會被送上刑場，譬如何晏、嵇康、二陸、張華、郭璞、劉琨、謝靈運、范曄……

當時第一流的詩人、作家、哲學家都會死於非命，當然，潘安也難以倖免，這是人生命運的安排，還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潘安故里中牟）

顧問：朱鷹、鄒開歧

編輯：洪與、姚小紅、鄒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