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醫話》再來人世間（中篇，補）

導讀：真正的答案在於我們反觀這些關於生命周期變化規律時，可以看得到這其中的甚深內義：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所以，我們的生命，真的是，每一刻都是嶄新的。

我們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如果說我們的身體只是旅館，那麼這個旅館也並不是一天而成的。從性與識上講，此身長短是虛空，但從理與法的角度上講，此身精微如密器。羅馬不是一天而建成的嘛。雖然我們脫離子宮，進入人世時已經擁有了一個完整的身體，但我們生命的功能卻是在後天中慢慢長成。而生命功能的生理生長，有一個最為特殊的階段，那就是天癸之期的問題。女子第一次來月經是大概十三四歲，也就是二七天癸至。由此開始七年一個轉變，一直到七七四十九絕經，身體開始走入豆腐渣階段。即：「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男子是大概十五六歲開始發育，真正的所謂青春期，也就是二八天癸至。八年一個轉變，最後八八天癸衰，先天腎氣基本用完了，身體開始進入棉花糖階段。關於男女生理生長帝旺死墓絕的變化階段，《上古天真論篇第一》中岐伯詳細回答了黃帝。直接看看原文就好，很容易懂。

「帝曰：人年老而無子者，材力盡邪？將天數然也？岐伯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髮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三七，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四七，筋骨堅，髮長極，身體盛壯。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始墮。六七，三陽脈衰於上，面皆焦，發始白。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

丈夫八歲，腎氣實，髮長齒更。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三八，腎氣平均，筋骨勁強，故真牙生而長極。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滿壯。五八，腎氣衰，發墮齒槁。六八，陽氣衰竭於上，面焦，髮鬢頒白。七八，肝氣衰，筋不能動，天癸竭，精少，腎臟衰，形體皆極。八八，則齒髮去。腎者主水，受五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臟盛，乃能瀉。今五臟皆衰，筋骨解墮，天癸盡矣。故髮鬢白，身體重，行步不正，而無子耳。」

關於每個階段的情況，岐伯已經講的很細緻。這一段是《上古天真論篇第一》中的人體生理衛生學。對於了解人體自身周期變化有重要的參考意義。女子七年一個變化，男子八年一個變化，看起來就像以前我們看過的《動物世界》中，展現出的種子發芽最後成木茂密並且開花再凋零等一系列過程的高速慢鏡頭。為什麼是七與八這兩個周期的變化，而不是三或四，或者六或九，《黃帝內經》中對此解釋不多。歷代注家也大多對此隨文衍義。但是，這是一個必須去談的問題，那麼從數理的角度來講最容易明白。一、三、五、七、九是陽數，二、四、六、八是陰數，陽數中九是需要拿掉的，因為九是天地最大之數，所謂陽九之數，從命運軌跡上來說，就是已經到了極點，命運到了極點之後，自然是待盡之時。從道的角度來講，這個陽九就是已經滿了，那麼接下來就是要塌掉。《上古天真論篇第一》中談到的生命周期是人後天之氣的變化周期範疇，並未涉及到生命的最後消亡階段，所以陽九是不在這個範疇的。好了，現在知道一、三、五、七為陽數，二、四、六、八為陰數，再聯繫《上古天真論篇第一》中所提到的男女生命變化周期，屬陽男身以八年為一變，是在逢陰八而變，屬陰女身則逢陽七而變，這都是在遵循著陰陽變化之道。這個世界的陰陽永遠是在互相變化之中的。當然，這裡所說的陰陽變化，並不是說男人變成女人，女人變成男人。而是說陰與陽自身變易所需要的時間。也就是「通與變」。一陽者，行至其最大陰數期則變化，一陰者理同此。所以男子八年一變，女子者七年一變。掌握了這個陰陽的變化規律與秘密，才能夠談得上從所謂的宇宙觀的大視角來看待自己的身邊變化，以及明了動變之理，把握自己的人生起伏。 現在要詳細說的是關於這個天癸。《黃帝內經》中這個天癸從無到有，再到無的過程，也是一個人的精華人生由生長到萎靡的過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個天干，癸是天干最後一干，屬水。一般容易簡單地只把天癸理解為月經，二七而天癸至嘛，可男子二八天癸也來了，並且精氣溢瀉，可不是月經瀉噢，對不對。向來有將天癸等同於月水之說，這是偏頗的。癸從五行上講，屬陰乾，是指已經成形的水稱為癸。正所謂陰化形。十天干中水行有二，壬與癸，壬是陽干，是未成形的水，比如蒸騰之氣。所以《上古天真論篇第一》中並未用天壬，而是天癸。而《黃帝內經》每一個字都不能隨意放過，但《黃帝內經》的解讀又不能拘泥於每一個字眼，這是因為對於每個字眼，都要去聯繫上下文，用反觀或者整體觀的讀書方法，才能找到每個描述的準確意義，每個用詞所包含著的資訊。既然已經知道癸水為成形之水，那麼就是說，天癸是有物質性的，這是其一。二者，則是可以從《上古天真論篇第一》的描述中看得出來，天癸與腎有關，或者說是與腎氣有關，但並不等同於腎氣之全部。也可以這麼說，天癸是腎氣在生命的育齡階段產生的特殊內涵。此一內涵，與現代醫學的下丘腦—垂體—性腺軸的功能大體相當。所謂的天癸，認真地講起來，可以分成四個層面去理解它。即：1．促進人體生長發育和生殖機能所必需的物質，這些物質很大一部分與衛氣有關。天癸對於生殖系統，以及骨骼肌肉的發育，聲音與形貌的變化，甚至思維、神志，還有對臟腑的氣化功能都能產生重要的影響。在臨床應用上講，如果有人談到利用針刺去調節小孩子的五腧或是衛氣通道，那麼這是很可笑的。而關於小孩子扎四縫，功用上也主要是在調節脾胃中宮的臟腑營氣，調節消化道，所以傳統的扎法只是扎進去，點刺一下，並不需要在筋上做文章，也談不上分陰陽。對於還沒有天癸發起的小孩子，脾胃得到調節改善，自然已經非常有利於生長發育。如果把小孩子的四縫扎法改用分陰陽之刺，那麼效果就肯定會打折扣不少。而關於大人的手縫刺法，自然就需要去考慮天癸的問題，於是就真的不需要多說了，聰明的人聯繫《上古天真論篇第一》，自己就能想明白了；2．精氣的別稱。這個精是精微之意。天癸是促進性發育和維持性功能，包括生殖機能的一種精微物質，起到促進男女性徵及生殖器官的發育和成熟，以及維持性功能和激發性慾和性衝動，並且還會參與到生殖之精的化生以及人身的繁衍勞動中；3．天癸本身屬陰，亦為元陰的別稱。元陰也就是腎陰，人之真水，全身陰液之根本。這也是天癸與腎氣相關聯的所在。天癸在人身的某一特定階段後，即會參與到人之真陰的生化之中，例如「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精血之原在於先天之氣，後天為天癸催化成而有形，因為天癸先至，後而因其癸所催化流溢；4．月經的代名詞。理與男精同。所以，不難看出，人身成年之後的生命活動，都因這個後天之氣——天癸的參與而表現得更加強壯有力。如天癸水平發生劇烈波動，必然導致內在臟腑的功能失調。因此，在臨床治療中，對於天癸的把握是具有很重要的意義的。而因為有了天癸的存在，所以我們的目光需要作出改變，不能再將人體只單純地看成十二經流注這一個營血系統那麼簡單，還要同時注重與天癸緊密相關的衛氣系統的流注，以及衛氣營血兩大系統需要發生交換的樞紐區，這個樞紐區本身自己也是一大系統。從中醫臨床的診療學思想上講，只有從整體觀上絕對重視這三大系統，才能呈現出一種完美與有效的中醫方法，依託於這三大系統，一個醫者才能成為有根之木。黃帝與岐伯的這些對話，都是在講七與八的變化。用生活中最常聽到的成語七七八八來講，這個成語的出處就和中醫有關。七七了，八八了，一個人身體糟糕的時候開始了，思維也開始糊塗了，啰里啰唆，零零碎碎的。一切都顯得力不從心，威風不再，眼睛花了，手腳遲鈍了，耳朵聽不清了，皺紋一把一把，深如溝壑，為什麼，天癸在枯竭中。衛氣也在衰去，天地之精越來越少，人生開始進入了遲疑的冬天。女人沒了月經以後就是已經進入了一個容易無事生非的老太婆階段，男人八八時，各種猝死。很多人年紀一大，就容易打瞌睡，看著電視就「釣魚」了，問他他自己都不知道，也覺得並沒有晚上睡不夠，有的老年人，早上起來，想睜眼睛睜不開，必須得先搓搓，這些都是很嚴重的問題。本身都是精氣不足的明顯表現。所以想來，七七八八這個詞還真不能亂開口說，容易造口業。七七八八等於你快完蛋了的意思。脈衰癸竭，經絡堵塞，如果我們真的懂得七七八八的意思，就真的懂得了「老來難」。但是有的人七七八八以後，還是可以生孩子的。「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壽過度，氣脈常通，而腎氣有餘也。此雖有子，男子不過盡八八，女子不過盡七七，而天地之精氣皆竭矣。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數，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卻老而全形，身年雖壽，能生子也。」世界就是這樣的，有普遍規律，也有個體特例存在，有的人就是有這個天賦，稟賦超群是一個原因，懂得保養又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原因，需要透過《上古天真論篇第一》去解讀和領悟。之所以有的人七七八八，或者百歲，都還可以生孩子這個問題，是在於，人的那個生命的本能還在。為什麼說這個本來的功能還在，如果我們用卦來表示，以爻變的符號之象來對整個天癸的旺衰進行解讀那麼就非常清晰了。當天真之氣而至，人之身如乾卦，如下圖示：

六個爻都是陽爻，可謂真陽滿滿。隨著生命周期性地不斷更替，男女於七七八八之後，則發生大倒轉，變成了完全的陰爻之坤，如下圖示：

乾坤之變，就是生命變化的真實寫照。但是乾為天，坤為地，都共同地代表著生命的本能。所謂「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數，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卻老而全形，身年雖壽，能生子也。」我就知道和見過一些年紀八十多歲了，還能長牙，白髮又重新變黑的例子，有的人是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轉變，有的是自己做功夫扭轉的生理，還有的是遇到天降外擊。比如我一位朋友的外婆，平時也是個性格很奇怪的人，不怎麼說話，有空就會去拜院子里的一棵樹，和樹說很多奇奇怪怪的話。還懂得幫人看病，她看病不像我們這些醫生那麼複雜，她看病的時候，就去摘片院子里的那棵樹的樹葉，用嘴巴嚼碎，然後邊碎碎念些話語，邊把樹葉末敷在病人不舒服的地方或者一些特定部位，病人的痛苦就減輕或消失了。當然，她也只是看一些小病小痛，但在很多人看來，這也已經很了不起了，後來有一天打雷，直接雷擊了她，之後她的身體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白髮變成了黑髮，落掉的牙齒也重新長起來，皮膚也變得很細膩光滑。這種事情是真的有，在這裡當講故事的方式插進來隨便扯扯。回到《上古天真論篇第一》中去，岐伯於黃帝的回答，無非想表明一件事情，厲害的人，懂得道的人，就能把整個乾坤扭轉過來，於是出現一種怎樣的變化呢。就是坤卦的一爻，即根基之地，代表著生命的本能的這一爻，由陰爻變陽，即所謂的一陽來複，變成了「地雷復」：

一切又開始重生。地雷復，光復與恢復，藉助著生命的本能，借陽而復。從而與眾不同。這就是生命的卦變。整個天癸的變化，都是一種卦變。我們常常說，變卦變卦，變卦聽起來就是個相當糟糕的詞，呵呵，就看你懂不懂得變了。而關於怎麼變，岐伯都公開了，他講了天真之氣的降下與消褪，如果我們能透過他的論述去看到更多的答案，那麼我想，我們就真的讀懂他了：僅僅只是了解一個男女生命周期的規律，這只是初機而已。真正的答案在於我們反觀這些關於生命周期變化規律時，可以看得到這其中的甚深內義：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所以，我們的生命，真的是，每一刻都是嶄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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