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唐朝二十一帝》穆宗李恆

長慶元年（821）——肆年（824）

唐穆宗是憲宗第叄子，貞元十壹年（795）柒月陸日出生於京師長安大明宮之別殿。最初名李宥，先封為郡王，憲宗元和元年（806）捌月，進封遂王。李恆是冊封為皇太子以後改的名字，這壹點與他的父皇憲宗相同。

穆宗以前的唐朝諸帝多能將皇位傳給兒子，高宗（武則天）還有貳子（即中宗和睿宗）即位做了皇帝，穆宗的父親憲宗另外也還有壹個兒穆宗光陵東神門石獅子（第十叄子）做了皇帝，即宣宗。穆宗以後的懿宗，有第伍子即位為僖宗，第柒子即位為昭宗。此前，睿宗的兒子當中，壹位受命登基（玄宗），壹位追認為帝（讓皇帝李憲），叄位穫贈太子，已被舊史盛贊為「天與之報，福流無窮」。但穆宗壹共有伍子，其中竟然有叄個做了皇帝，即敬宗、文宗、武宗，這在唐朝歷史上絕無僅有。由於每個兒子即位後都把各自的生母追尊為皇太後，所以穆宗先後有叄個皇後和他配享太廟，這在唐朝歷史上也屬罕見。穆宗於長慶肆年（824）正月死時，剛剛30歲，相對於他之前的唐朝皇帝來說，可謂最短壽的壹位。這些情況透露出，在穆宗君臨天下時，唐朝的皇位繼承已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皇帝的人身安全也已變得毫無保障。所有這些似乎再次提示我們，穆宗時期的宮廷局勢已經難以用常規來審視了。

宮變奪位

穆宗出生前，其父憲宗已經有了長子李寧和次子李惲。排行老叄的穆宗，卻有壹個勢力強大的母親，那就是憲宗為廣陵王時於貞元玖年（793）娶的妃子郭氏——對唐室有再造功績的尚父郭子儀的孫女。長子李寧的母親是宮人紀氏，次子李惲的母親竟沒有留下姓名，在這壹情況下，究竟是選擇哪壹位皇子，憲宗壹直沒有拿定主意。事情壹直拖到他登基肆年以後，到元和肆年（809）叄月，憲宗心中漸漸地嚮長子傾斜了。此時的李寧已經17歲，平素喜歡讀書，舉止頗符合禮法，深受憲宗的喜愛。於是在大臣李絳建議早立儲君以杜絕奸人窺伺覬覦之心時，他宣布了立長子為嗣君的決定。這次冊立很費了壹些波摺，本來應該在春天舉行的冊立儀式，由於連續遭遇大雨，使時間壹改再改，壹直拖到了孟冬十月。這期間有多少來自穆宗母親郭氏的阻力，我們已經不得而知了。

正說唐朝貳十壹帝接下來的事情使所有人都感到無奈。元和陸年（811）十貳月，剛剛做了兩年太子的李寧竟然在19歲的時候壹病而死。憲宗悲痛慾絕，出乎意料地為他廢朝13日，並特別制訂了壹套喪禮，加謚為「惠昭」。李寧的死，使憲宗不得不為選立繼承人再次陷入抉擇。

此時，宮廷內外幾乎都建議選立郭氏所生的皇叄子李宥，最受皇帝恩寵的宦官吐突承璀則建議應當按照次序立次子李惲。憲宗也有意立次子，但是李惲因為母氏地位卑賤難以在朝廷上得到支持，而郭氏壹係在朝野上下的勢力實在是太強大了。立叄子宥的呼聲佔據了上風，憲宗也徒無奈何，只好請翰林學士崔群代次子惲起草了表示謙讓的奏表，於元和柒年（812）柒月下詔立李宥為太子，改名為李恆。十月，舉行了冊立大典。鎏金仕女狩獵紋捌角銀杯

其實憲宗心裡對這位太子並不滿意，吐突承璀揣度皇帝的心意，也壹直沒有放棄為李惲的經營。憲宗這次立儲事件，為穆宗日後的登基埋下了禍根，也為自己留下了禍患。

元和捌年（813）十月，在剛剛冊立新太子整壹年的時候，擁立太子的朝廷官員又上表請求憲宗立郭氏為皇後。自玄宗以後，後宮活著被立為皇後的只有肅宗的張皇後，那是因為她在平叛的特殊時期有特殊的功勞，憲宗將郭氏冊立為貴妃已經是後宮最尊貴的角色，憲宗以種種借口拒絕了此番動議。此事以後，郭貴妃在朝野內外，廣結黨羽，包括宦官中的厲害角色神策軍中尉梁守謙以及王守澄等人，他們暗中和吐突承璀等較量。

元和十肆年底，憲宗因為服用方士柳泌的丹藥身體惡化，吐突承璀也就加緊了改立李惲的謀劃。太子李恆十分緊張，曾經問計於他的舅舅郭釗，時為司農卿的郭釗囑咐他，壹定要盡「孝謹」之心，不要考慮其他的事。這說明他們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就等著憲宗死了。元和十伍年（820）正月貳十柒日，憲宗暴死，梁守謙、王守澄等人立即擁立太子即位，這就是唐穆宗。吐突承璀和皇次子李惲被這突如其來的政變殺了個措手不及，壹起被送上了黃泉路。

穆宗位居儲君期間的惶恐不安，隨著成功登基也就煙消雲散了。他對扶植自己登基的壹幹人等給予了不同的賞賜，特別是把生母郭貴妃冊立為皇太後，以報答她多年來的辛苦經營。與此相對照，他對父皇的親信和寵臣則分別處以殺罰貶斥。正是所謂壹朝天子壹朝臣。

穆宗即位後，沒有忘記把犯有自己名諱的地名等統統改掉。像恆岳（恆山）改為鎮岳，恆州改為鎮州，定州的恆陽縣改為曲陽縣。就這樣，唐朝的又壹代新君登基了。

遊樂無度

穆宗即位時已26歲。對於壯年登基的皇帝來說，如果想在政治上有壹番作為，這正是壹個使人欽慕的年齡，太宗就是29歲登基，玄宗則是28歲。如果想飽食終日、遊樂享受，那也是無人可以比擬的時候。穆宗沒有仿效太宗、玄宗的勵精圖治，而是縱情享樂，毫無節制。

尚在朝廷上為憲宗治喪期間，穆宗就毫不掩飾自己對遊樂的喜好。當元和十伍年（820）伍月憲宗葬於景陵以後，他越發顯得沒有節制。很快，他就帶著親信隨從狩獵取樂去了。到陸月，皇太後郭氏移居南內興慶宮，穆宗就率領陸宮侍從在興慶宮大擺宴筵。酒宴結束後，他又回倖神策右軍，對親信中尉和將領大加頒賜。鎏金刻人馬狩獵杯從這天起，穆宗每叄日來神策左右軍壹次，同時駕臨宸暉門、玖仙門等處，目的是為了觀賞角抵、雜戲等表演。柒月陸日是穆宗的生日，他異想天開地制訂了壹套慶祝儀式，只是因為壹些大臣提出自古以來還沒有這樣的做法，才算作罷。他在宮裡大興土木，修建了永安殿、寶慶殿等。宮苑內修假山倒塌，壹次就有柒位工人被壓死。當永安殿新修成的時候，他在那裡觀百戲，極歡盡興。在永安殿，穆宗還與中宮貴主設「密宴」以取樂，連他的嬪妃都參加。除此之外，他還用重金整修裝飾京城內的安國、慈恩、千福、開業、章敬等寺院，甚至還特意邀請了吐蕃使者前往觀看。

到了捌月，穆宗又到宮中魚藻池，徵發神策軍貳千人將憲宗時期早已淤積的水面加以疏浚，玖月初貳池水開通後，他就在魚藻宮大舉宴會，觀看宮人乘船競渡。由於時間臨近玖玖重陽，穆宗又想大宴群臣。擔任拾遺的李珏等人上疏勸諫，認為：「陛下剛剛登臨大寶，年號尚且未改，憲宗皇帝園陵尚新，如果就這樣在內廷大舉宴會，恐怕不合適。」穆宗根本不聽。在重陽節那天，還特意把他的舅舅郭釗兄弟、朝廷貴戚、公主駙馬等都召集到宣和殿飲酒高會。

十壹月的壹天，穆宗突然下詔：「朕來日暫往華清宮，至落日時分當即歸還。」此時，正值西北少數民族引兵犯境，神策軍中尉梁守謙將神策軍4000人及捌鎮兵赴援，形勢很是緊張，御史大夫李絳、常侍崔元略等跪倒在延英殿門外切諫。穆宗竟然對大臣們說：「朕已決定成團龍紋銅鏡

行，不要再上疏煩我了。」諫官再叄勸諫也是無效。第貳天壹早，穆宗從大明宮的複道出城前往華清宮方嚮而去，隨行的還有神策軍左右中尉的儀仗以及陸軍諸使、諸王、駙馬千餘人，壹直到天色很晚才還宮。

對於穆宗的「宴樂過多，畋遊無度」，諫議大夫鄭覃等人壹起勸諫：「現在邊境吃緊，形勢多變，如果前線有緊急軍情奏報，不知道陛下在什麼位置，又如何是好？另外，陛下經常與倡優戲子在壹起狎昵，對他們毫無節制地大肆賞賜，這些都是百姓身上的血汗，沒有功勞怎麼可以亂加賞賜呢！」穆宗看到這樣的表章感覺很新鮮，就問宰相這都是些什麼人。宰相回答說是諫官。穆宗就對鄭覃等加以慰勞，還說「當依卿言」。穆宗的這壹態度使宰相們高興了壹陣子，但實際上他對自己說過的話根本不當回事，轉過身，穆宗依舊是我行我素。

穆宗甚至覺得，經常宴飲歡會，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壹天，他在宮中麟德殿與大臣舉行歌舞酒宴，就很興奮地對給事中丁公著說：「聽說百官公卿在外面也經常歡宴，說明天下太平、伍谷豐登，我感覺很安慰。」丁公著卻持不同的看法，他對穆宗說：「凡事過了限度就不是好事了。前代的名士，遇良辰美景，或置酒歡宴，或清談賦詩，都是雅事。國傢自天寶以後，風俗奢靡，酒宴以喧譁沉湎為樂。身居高位、手握大權者與衙門的雜役壹起吆叄喝肆，無絲毫愧恥之心。上下相效，漸以成俗，這造成了很多的弊端。」穆宗對他的這番說辭也覺得有道理，表示虛心接受，但就是堅決不改。

穆宗這種近乎瘋狂的遊樂，到了長慶貳年十壹月才算有了收斂。原因是他有壹次在禁中與宦官內臣等打馬球時發生了意外。遊玩中有壹位內官突然墜馬，如同遭到外物打擊壹樣。由於事發緊急，穆宗十分恐慌，遂停下來到大殿休息。花鳥人物螺鈿銅鏡

就在這壹當口，穆宗突然雙腳不能履地，壹陣頭暈目眩，結果是中風，卧病在床。此事壹發生，宮外就接連有很多天不知道穆宗的消息。而在此前壹週，穆宗還率人以迎郭太後為名前往華清宮，巡狩於驪山之下，他即日就騎馬馳還京城，而他前往迎接的郭太後則是第貳日方還。

穆宗中風以後，身體壹直沒有康複。長慶叄年（823）正月初壹，穆宗因為身體有病沒有接受群臣的朝賀。病中的穆宗曾經想過長生不老，和他的父皇壹樣迷戀上了金石之藥。處士張皋曾經上疏，對穆宗服食金丹事提出過勸阻。不過，穆宗還沒有等到丹藥毒發就在長慶肆年（824）正月貳十貳日駕崩於他的寢殿，時年30歲。正是貪生之心「太甚」，反而加速了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