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元宵節的月光,很美,很白,銀河清澈,北斗參差,書生依然青衫一襲,佇立於塵世的某一角落,與其說是在 賞燈望月,倒不如說是書生在期待著,千古冰清的月子,潑我一身濃濃的詩意。
一千二百年前那晚的月光,或許只屬於你,行走在遙不可及的大唐,孤月空懸,滿地夜霜,那月光是詩,是酒,或許是一種仙境。
你舉首望月,或許沒經住月光的誘惑,跳江捉月,釀出醉人千載的傳說,我遠不及你,書生今晚飲卻了一壺薄薄的酒,凝出的卻是一壺濃郁的哀愁。
今晚的月光,應該屬於大唐,今晚的月光,應該是李白的月光。
月輝輕和著萬家的煙火,站在高樓的陽台上眺望,意境恢宏,磅礴而大度,有跌宕迤邐的韻致,無與倫比的盛唐氣象。
二
你竟是如此的愛酒,那麼的醉月,你將古老的月光,蒼茫的月光,迷離的月光,凄美的月光,悉數凝成了你詩中的精魂,手持一壺酒,腳踏一輪月,挺詩情、挺古典的走過了一生。
杯酒下肚,你便可牽引一縷清輝,扶搖而上,一夜飛渡鏡湖月,醉醒之間,伸手采掬一捧月華,點綴著你荒涼的詩篇。
你或許太孤獨了,書生可以體會,緣何一千餘首存世的詩歌,四百餘首寫到了月。
月,是迷離的,虛無的,飄渺的,或許可以說是浪漫主義的象徵。
它不去過問時代的變遷,朝堂的更迭,千百年來始終君臨著亘古的大地。
而你在詩的表層,注滿了月的清輝與晶瑩,書生卻讀懂了,你人至中年,書劍飄零,詩歌深處的孤寂與冷清。
當你厭倦了人情冷暖,官場黑暗,依舊是那輪照耀大唐的孤月,伴你「三杯拂劍舞秋月,忽然高詠涕泗漣」。
書生難解,「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又該寄於天涯的誰呢?
真是「但見中天懸孤月,不知孤月為誰明」嗎?
三
此刻,天上冰清月正亮,人間煙火花正濃,書生三兩杯淡酒,已是微醺,踱步窗前,拉開與塵世相隔的窗帘,企圖以後世者那朝聖般虔誠的目光,採擷一片前朝的月華,於風塵的一角,祭祀你這位漂泊千年的詩魂。
一直以來,書生喜歡你的豪氣沖宵,汪洋恣肆的詩才,天子不能臣、諸侯不能制、王公大人不能辱的豪邁。
若是早生千年,或許,書生亦可與汝為友,釀一壺月光,煮一壺老酒,「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
天上只有一個月亮,地上只有一個李白。
或許,書生認為月亮是孤獨的,李白——你是孤獨的。於纖塵不染清麗高古的月光下,「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又該是何等的孤獨?
四
窗外的煙花漸稀,夜色更濃,書生也更醉了,顫抖的指尖,幾乎已在鍵盤上,碼不出靈感所附的文字。
隨著日漸淡去的年味兒,此刻,不覺已是初春時節,雖居高樓,鼻間亦可輕嗅到草木萌發的青香味兒。
書生醉袖憑欄,眺望著越升越高的明月,竟看到了你清瘦不足七尺的身影,於九天之上俯視著人間,用理想和夢幻,編織著流芳百世的文字。
在你的眼裡,或許,只要有了鮮艷的春花,初升的明月,才煮的新酒,什麼王權富貴,什麼將相王侯,統統隨他去吧!
正如余光中所言: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餘下的三分,嘯成劍氣,繡口一開,吐就半個盛唐。
書生亦將醉去,月依舊是元宵月,你也依舊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