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與滿清的「進京趕考」

李自成漫畫

　　孟子有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孟子這番話，概括起來則廣為大家熟知，那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同時，孟子還強調，「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要想實現政權穩固，必須真心執政為民。顯然，孟子的話是說給統治階級聽的。當一個新生政權執政時，如何能虛心接受執政的考驗、人民的考驗與歷史的檢驗，如何為國家的長治久安奠定紮實基礎，以此可視為對執政者的「進京趕考」。

　　既然是「進京趕考」，名為一場盛大的考試，那麼成績就有優劣之分。如果以執政的前30年為限，視為考核期，以民生為答卷，以百姓為監考老師，那麼回首歷代王朝的興衰、政權的更迭，此「進京趕考」成績優異者則不多矣。而有些梟雄「進京趕考」的成績更是一塌糊塗，典型者如李自成。而有些梟雄「進京」後，大有罷考之意，還對監考老師實行痛扁，如滿清政權。李自成政權與滿清政權處在同一時代，且相互交集，兩場「進京趕考」的大戲輪番上演，實乃罕見盛況。

　　先說李自成的「進京趕考」。明朝末年，百弊叢生。1629年(崇禎二年)，李自成自甘肅榆中起事，後轉戰陝、晉、甘、川、豫等地，被視為「闖王」。由於百姓生活愁苦，饑民流民眾多，李自成為了爭取民心，開倉賑民，並廣納流民充軍。以流民起義為主題的《豫變紀略》一書則對當時的情景有如下記載：「遠近饑民荷鋤而往，應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絕，一呼百萬，而其勢燎原不可撲」。李自成征戰多省，所到之處，民心所向。在「均田免賦」的理念上，「迎闖王，不納糧」便成為人們爭相傳唱的歌謠。1644年(崇禎十七年)，李自成在西安稱帝，國號大順。得民心者得天下，西安的「進京趕考」可謂起了個好頭，「三年不征、一民不殺」。但誰知進入北京，欲圖中國後，李自成的趕考成績便急轉直下，甚至被滿清政權強行轟出了「考場」。

　　1644年4月25日，李自成率大順軍攻破紫禁城，崇禎帝上吊自殺。大順軍佔領北京，可圖中國，意義重大。開始幾日，軍隊紀律嚴明，不傷民不掠財，民心尚安穩，但這樣的太平僅僅維持了數日。也許是為了討伐吳三桂補充實力，也許是初入帝都享樂奢靡，大順軍開始四處搶掠，對民搶、對官搶，名為助餉。一時間滿城哀嚎。李自成還規定，明朝官員按官職大小交餉銀，中堂高至十萬，翰林也有三兩萬。瘋狂的搜刮，加上嚴刑拷打與屠戮，從士大夫到平民百姓，深陷恐懼而不敢言。《棗林雜俎》一書中記載，「城中恐怖氣氛逐漸凝重，人心惶惶」、「殺人無虛日，大抵兵丁掠搶民財者也」。大順軍由忠義之師轉瞬成為野蠻之師。

　　一個月後，李自成帶著京師官民的詛咒率領大順軍與山海關的吳三桂決戰，由於吳三桂與滿清的合力圍剿，李自成潰敗，逃回北京。6月3日，李自成在北京倉皇稱帝，在清軍的追擊下，第二天便逃回西安。失民心者失天下，李自成在北京天怨人怒，只知破壞，不知生產，流寇惡習難改，尤其是失去了明朝官員等精英階級的支持，「進京趕考」失敗也屬必然。

　　話說李自成在北京的「進京趕考」尚屬剛進考場，屁股未坐熱，此時就殺出了另一個「進京趕考」的滿清政權，將李自成擠出了考場。相比而言，滿清的戰略更為高明，誓為明朝軍民復仇，進京與李自成爭天下，此招深得民心。6月5日，多爾袞帶領清軍佔領北京，被蒙蔽的明朝官吏與北京百姓「都民燃香拱手，至有呼萬歲者」。9月2日，順治遷都北京，正式「進京趕考」。10月30日，順治宣布「定鼎燕京，以綏中國」。

　　作為少數民族政權，滿清入主中原初期，統治廣大漢民族，並未遵循得民心者得天下的古訓，而是採用暴力進行野蠻馴服的高壓手段，在滿清八旗軍的血腥殺戮下，消滅了各地風起雲湧的反清鬥爭，讓漢民族徹底臣服。顯然，屠刀成為滿清政權「進京趕考」制勝的最大武器。

　　定都北京後，滿清政權開始變臉，殘暴施行民族隔離壓迫政策，強制推行滿清文化。以圈地為例，滿清權貴剛在北京站穩腳跟，便加緊在北京周邊300里內圈地，分封給各八旗貴族。同時，將漢人充為滿人奴隸，並頒布「逃人法」，專設督捕衙門，嚴懲與窩藏者與出逃者，輕者鞭打，重者處決。惡法一出，兵部曾上報「只此數月之間，逃人己幾數萬」，多爾袞甚至發出「逃亡者十之八九」的哀嘆。

　　如果說漢人淪為奴隸是讓「進京趕考」開歷史倒車的話，那麼，滿清強制推行的剃髮易服制度則讓「進京趕考」徹底籠罩在一片血雨腥風中。漢人剃髮留辮子，還不是現在清宮劇中的形象，而是「金錢鼠尾」造型，基本就是剃光頭，腦後吊著個半尺長的小辮子，極其難看。同時，換漢服改滿服，衣服也必須換。惡政施行後，全國民眾激憤無比，紛紛起義反抗。有詩曰，「剃髮令朝下，相顧為發悲。三吳同時沸，紛紛起義師。」其中，尤以漢文化傳統較深的江浙地區反抗最為激烈。滿清再次舉起屠刀，又是一片血腥屠殺，「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僅僅揚州、嘉定兩地就全部慘遭屠城，共計百萬人被殺。放眼華夏，滿目瘡痍。御史劉明瑛曾有言：「烽煙不靖，赤地千里」。根據史載，明末全國人口約為1.5億人，而康熙初年的統計，全國人口僅有約1億人。滿清政權「進京趕考」幾十年，便將全國三分之一人口，約5000萬人口考沒了。

　　滿清政權的「進京趕考」非但沒有施行傳統的懷柔撫民、休養生息的惠民政策，反而對百姓如虎狼般殘暴、如蛇蠍般狠毒。血腥的異族統治，還包括文字獄等思想鉗制手段，導致明末各種啟蒙思想被徹底扼殺。最讓人惋惜的是，滿清政權將明朝末年的資本主義萌芽完全摧毀，讓中國再陷封建專制泥沼，極大延緩了中國的現代化進程。曆數滿清政權的「進京趕考」劣跡，可謂罄竹難書。當然，還是不能將滿清政權的「進京趕考」說的一無是處，畢竟後邊又出現了康乾盛世。不過，那已經是後話。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李自成與滿清同年「進京趕考」，二者共同爭搶一個寶貴的趕考名額。李自成猶如一個淘氣的小子，使出渾身解數，捷足先登，搶得頭籌。誰知，李自成這邊剛剛進考場，還沒坐定，滿清便突然闖入考場，將李自成暴打後，趕出考場。隨即，滿清強硬撕毀考卷，痛打監考老師，並聲稱考不考都要升學。就這樣，滿清真的升學了，有段時間竟然成績還不錯。中國歷史從此改寫。

　　血的事實告訴我們，其實不得民心一樣得天下，因為有屠刀即可，後來就變成了槍杆子。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新浪網立場。）作者：陳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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