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頓VS奧巴馬：兩個家族的戰爭

　一個月前，美國前國務卿希拉里還在新書中說，自己與美國總統奧巴馬像親密朋友一樣「彼此支持」，一個月後，美國暢銷書作家愛德華·克萊恩就在自己的新書《血海深仇》（Blood Feud）中披露，奧巴馬與柯林頓兩家並不如外界看起來那般一團和氣——

　　米歇爾經常跟親信說希拉里的壞話，並為後者起難聽的綽號；

　　希拉里在朋友聚會上怒斥奧巴馬「不稱職、不負責任」，並譏諷奧巴馬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

　　柯林頓則評價奧巴馬是個「卑鄙的混賬東西」，甚至「恨奧巴馬勝過任何一個我見過的人」……

　　因《血海深仇》涉及多方政治勢力的角力與私密往事，有評論認為，這本書像作者此前舊作一樣「捕風捉影、嘩眾取寵」。

　　但克萊恩在新書出版發行後曾表示，書中內容均來源於自己採訪的「近百名知情者」。

　　曾任《新聞周刊》編輯、《紐約時報雜誌》總編的克萊恩，以揭秘政治家族內幕故事聞名美國，過去幾年中出版的《希拉里的真相》、《肯尼迪詛咒》等暢銷書均曾引發爭議。

　　只得到「忘恩負義和不尊重」

　　根據《血海深仇》的描述，兩個家族之間的矛盾早在2007年就已埋下。當時，希拉里開始與奧巴馬角逐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資格。

　　柯林頓在幫希拉里進行初選時，一直拿奧巴馬「淺薄的執政經驗」說事兒。2007年12月，他在競選活動中評價奧巴馬反對伊拉克戰爭的立場是「我看到的最不真實的童話」，並稱給奧巴馬投票就是「擲骰子」。

　　奧巴馬自然不甘被動。他時不時會打壓「自視甚高」的柯林頓的傲氣——在任內將美國經濟推向新高度，是柯林頓一直以來自詡的政績。

　　於是，2008年一次競選集會中，奧巴馬稱「（前總統）里根改變了美國的發展軌道，而這是柯林頓沒有做到的」。

　　柯林頓的一位匿名密友告訴克萊恩，這番話讓柯林頓備受打擊。而當2008年的總統選舉結束後，他還對此念念不忘，認為這是奧巴馬「發表的一個特別惡毒的言論」。

　　2008年11月，奧巴馬當選總統後，邀請希拉里出任國務卿，令兩個家族之間的關係緩和了一陣。

　　然而，柯林頓逐漸發現，自己從奧巴馬那裡得到的「只有忘恩負義和不尊重」，柯林頓覺得，自己「被用完了，就扔到了一邊」。

　　「我離開白宮後，有兩個繼任者——小布希和奧巴馬。小布希聯繫我更多，還經常向我諮詢建議。奧巴馬就很少，我與這位總統沒什麼聯繫，完全沒有。」

　　不過，這並不妨礙柯林頓「干涉奧巴馬政府的管理」——這是白宮資深顧問瓦萊麗·加內特對柯林頓行為的描述。」他（柯林頓）經常給政府官員打電話，與他們分享政府機構該如何運行的想法。」接近瓦萊麗的消息源稱，她對此無比憤怒。

　　希拉里也並未與奧巴馬和平共事。匿名消息源告訴克萊恩，兩人在爭吵時，還會動手——一次，希拉里用手指戳著奧巴馬的胸膛，不斷強調自己的觀點，而奧巴馬沒有任何反應。事後，奧巴馬將此事告訴米歇爾時，稱自己「比起生氣，更加吃驚」。「還挺疼的。」奧巴馬說。

　　在與希拉里的爭吵與合作中度過了三年，奧巴馬終於第一次主動給柯林頓打電話。那是2011年的夏天，奧巴馬準備競選連任。

　　在此之前的幾個月，奧巴馬遭遇了一個又一個挫折，其中最重大的，就是民主黨在2010年中期選舉中慘敗，共和黨奪回眾議院。為了平息黨內對自己的不滿，奧巴馬決定「拋下面子」，邀請柯林頓參加在白宮舉行的記者招待會，為自己辯護。

　　克萊恩稱，奧巴馬此舉是逼不得已：其支持率一直在下降，而柯林頓在民主黨和無黨派人士中的支持率一直高達60%。

　　自然，柯林頓搶了風頭——開場幾分鐘後，奧巴馬離開記者會赴下一個行程，柯林頓在接下來的23分鐘內不間斷地回答了所有記者的提問。

　　「風趣、幽默、有見地。這再次證明柯林頓是行家裡手，而奧巴馬是業餘選手。」克萊恩在書中這樣比較兩位總統道。

　　在這一令自己尷尬的事件結束後，奧巴馬再次「拋棄」了柯林頓。一名要求匿名的柯林頓密友告訴克萊恩，此事發生後，柯林頓就鼓動希拉里在2012黨內初選中挑戰奧巴馬，爭取民主黨候選人資格。根據柯林頓私下做的民意調查，希拉里的支持率遠高於奧巴馬。

　　「你應該按照我說的做。」柯林頓對希拉里說，「你會比奧巴馬做得更好……奧巴馬不知道如何當好總統。他不知道世界是如何運作的。他不夠格……奧巴馬只是個業餘選手！」

　　儘管對丈夫的讚揚感到開心，希拉里依舊拒絕了這個建議，她怕這樣做會損害自己在黨內的形象。希拉里想的是慢慢籌劃，在2016年的總統選舉中一舉成功。

　　一場交易

　　而令柯林頓沒想到的是，奧巴馬不久後又找到自己。2011年9月，從瑪莎葡萄園島度假歸來的奧巴馬給柯林頓打了個電話，邀請後者打一場高爾夫。

　　「我真的是不高興。」接到奧巴馬的邀請後，柯林頓在一次聚會上對政壇夥伴們說。「我可受不了奧巴馬。」一名當時在場的匿名人士透露，柯林頓發完牢騷後，還是決定接受邀請，「我會讓這傢伙（奧巴馬）欠我的，然後讓他支持我們。」這名人士回想起柯林頓當時的自言自語，「這是他示弱的一種表現。關鍵問題是，我要怎樣好好利用這一優勢？」

　　這場高爾夫聚會持續了4個小時。現場球童告訴克萊恩，柯林頓看起來很激動，「一直在比劃手勢，一直在說話」。而奧巴馬看上去卻很平靜，他看著前邊，沒有與柯林頓對視。

　　據柯林頓一位家族朋友透露，柯林頓一直在提醒奧巴馬，正是自己讓國家經歷了8年的經濟繁榮，而奧巴馬卻沒能讓國家從經濟危機以來的經濟低迷中走出來。

　　隨後，柯林頓希望奧巴馬讓其捐助者及籌款人，幫希拉里償還競選時欠下的25萬美元債務。奧巴馬當時認為，這個要求「幾乎是勒索」。但最終，其幕僚告訴奧巴馬，這是讓柯林頓合作必須付出的代價——奧巴馬同意了。

　　就柯林頓看來，他認為奧巴馬邀請打高爾夫，除了要自己支持其連任，另一個原因是要討論讓希拉里做競選搭檔一事。柯林頓告訴奧巴馬，如果他決定拋棄副總統拜登，希拉里很樂意接受副總統提名。

　　柯林頓強調，有希拉里搭檔，將大幅提高奧巴馬的連任幾率。「他（柯林頓）認為，如果希拉里能作為副總統一起競選的話，將會讓她在2016年競選時領先別人一步。」希拉里一位密友接受採訪時表示。

　　然而，當柯林頓提到希拉里名字，奧巴馬逃避了柯林頓的眼神。奧巴馬假裝不知道任何關於競選團隊內部意圖拋棄拜登的情緒：「我喜歡喬（拜登），我支持喬。」這個話題終止。

　　柯林頓接下來告訴奧巴馬，自己和希拉里正在為2016年的總統選舉做準備。柯林頓說，希拉里將「或許是歷史上最勝任、最富經驗的候選人」。

　　奧巴馬沒有接話，而是幾次改變話題。最後，奧巴馬說了一句讓柯林頓「完全驚呆」的話：「你知道嗎，米歇爾也可以成為非常棒的總統候選人。」

　　事後，柯林頓向家族朋友回憶當時的情形說，如果不是想要與奧巴馬達成協議，他會「氣沖沖地馬上離開球場」，因為拿「毫無經驗」的米歇爾與希拉里相比，簡直「在蔑視希拉里」。

　　高爾夫球結束後，柯林頓回到家中告訴希拉里：「我們握了手，然後告訴奧巴馬：『我會讓你贏得連任的。』他需要的話我都會提供幫助，然後他就欠我們一個大人情了。」

　　希拉里非常開心，卻也表達了一些擔憂。與奧巴馬共事了快3年，她看到奧巴馬在很多大事件上食言，比如一開始表示願意提供給別人內閣中的職位及晉陞的條件，後就不再支持此人。

　　奧巴馬曾向她承諾，會讓她隨時知曉所有外交決策，然而實際是他自己做決定，告訴她的時候早就為時已晚了。

　　「你信任他嗎？」希拉里問。

　　「我像相信其他政客一樣相信他，」柯林頓回答，「不然他要支持誰2016年的競選呢？米歇爾嗎？」

　　柯林頓似乎高興得太早了。高爾夫球結束一個月後，他還沒得到白宮任何消息。「他為什麼一直不來電話？」柯林頓問希拉里，「或許這個王八蛋認為他不需要我？」

　　奧巴馬其實早就想給柯林頓打電話表示「成交」，但據匿名消息源透露，他每次拿起電話，都覺得自己向柯林頓尋求幫助的舉動太愚蠢，傷害了自己的自尊心。他不想被人當做祈求者，他不想給柯林頓侮辱他的機會。

　　在其親密顧問大衛·普羅菲以「柯林頓是使其支持率回升的關鍵人物」為由勸說後，奧巴馬妥協了。

　　在此之後的競選活動中，柯林頓多次發表演講、上電視廣告，為奧巴馬連任爭取支持。

　　奧巴馬最終獲得連任。

　　計票結果公布後，柯林頓接到了奧巴馬的致謝電話。這個舉動讓柯林頓覺得，奧巴馬的回報就要開始了。

　　然而，現實是，奧巴馬在芝加哥麥考密克地方會展中心做的獲勝演講中，致謝人名中沒有出現柯林頓的名字——這讓柯林頓很驚訝。

　　更讓柯林頓氣憤的事情接踵而至。

　　2012年12月初，在一輪互相拒接電話的「頂牛」後，奧巴馬致電柯林頓。

　　「奧巴馬說，現在決定2016年的事情、到時會支持誰還為時尚早。」一位交往甚密的副手在討論與柯林頓的通話時說，「這時，奧巴馬停止說話，等待比爾回應，比爾只是諷刺地笑了笑，然後就掛了電話。希拉里說，後來她看到柯林頓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雙手抱著頭。」

　　「他臉很紅，簡直要喘不過氣來，」希拉里後來告訴一位朋友說，「我嚴重擔心他要得心臟病了，我叫醫生過來我家，試圖給他打鎮定劑，但是比爾拒絕了。」

　　柯林頓認為，自己再次被奧巴馬「過河拆橋」。

　　「我們之間的仇恨太多了，難以彌合」

　　2013年3月1日，柯林頓夫婦「偷偷溜進了」白宮與奧巴馬夫婦一起吃飯。自2011年債務上限談判以來，民主黨和共和黨纏鬥不斷。2013年初，因無法在聯邦開支削減上達成一致，年度財政預算撥款無法在國會通過，聯邦政府瀕臨關門。

　　經過兩黨長達一個月的博弈和妥協，同在3月1日，削減850億美元的法令獲得簽署。在被民主黨左翼人士抨擊「對共和黨妥協」後，奧巴馬及其幕僚決定尋求柯林頓夫婦對此的意見。

　　問候及簡短聊了聊家庭之後，奧巴馬問柯林頓對自動減支計劃怎麼看：「這會不會是個加分項？」而柯林頓開始了「演講」。

　　為了切換話題，希拉里問米歇爾，是否真的如外界傳聞那樣，準備奧巴馬卸任後，自己競選伊利諾伊州參議員。米歇爾說她對這個想法感興趣，但還沒最終決定。

　　柯林頓又將話題引到2012年總統選舉上。柯林頓告訴奧巴馬，應該將包括網路、社交媒體團隊等在內的競選團隊併入民主黨全國委員會中。

　　「你一定要用你的團隊來幫助2016年的候選人。」柯林頓給奧巴馬施壓。奧巴馬唯一的反應就是輕蔑的微笑。「真的么？」他絲毫掩飾不住他的諷刺。

　　兩個人就奧巴馬競選團隊得來的資金，以及怎樣為2016年的大選分配資金的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希拉里又插了進來，想將談話變得和諧些。但奧巴馬突然宣布，他必須離開一下房間。

　　當奧巴馬叼著煙回到房間，柯林頓再次談起1995年末他在位時政府關門的經歷。他告訴奧巴馬，自己因為「很好地控制了民主黨人，最終大獲成功」。「管理經驗很重要。」他暗示奧巴馬缺乏相關必要的品質。

　　奧巴馬則開始在桌下玩起了黑莓手機。其他用餐者意識到了奧巴馬在玩手機，氣氛冷了下來。

　　希拉里第三次轉換了話題。「對於你不用再參加選舉，你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她問奧巴馬。「你好像不怎麼喜歡競選。」

　　「對於一個不喜歡競選的人來說，」奧巴馬刻薄地說，「我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然後是又一段長時間的停頓。晚宴結束時，奧巴馬轉向柯林頓，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之後，柯林頓夫婦剛邁出房門，奧巴馬就轉向一起用餐的白宮資深顧問瓦萊麗，搖著頭說，「這就是我從不邀請這個傢伙的原因。」

　　柯林頓同樣不滿意這次晚宴。「這頓飯很奇怪，奧巴馬沒皮沒臉的。我以為他請我們是想讓我給他一些第二任期的建議，但是他一個問題都沒問我。這次晚宴可能是他的魅力攻勢，可是我覺得他缺少魅力，非常無禮。」

　　此後，柯林頓與奧巴馬再沒有共同用餐。

　　兩人之間矛盾的後果是，2013年4月，當奧巴馬與前任柯林頓、卡特、小布希一起在達拉斯南衛理公會大學出席活動時，僅邀請希拉里共進午餐。

　　「只有我們倆。」奧巴馬說。當希拉里詢問奧巴馬是否有具體事宜需要討論，他笑笑說道，「就是溝通感情，我想你啦！」

　　這次飯局在白宮發言人喬希·厄尼斯特發布的通稿中，被描述為「希拉里國務卿和總統先生不僅有了緊密的工作關係，而且發展了真摯的友情。所以那不是一個工作午餐，更確切地說是一個雙方聊天的機會，雖然兩人在四年里總是有很多場合能見到對方」。

　　事實證明，午餐會在柯林頓夫婦看來就是一個錯誤——每次希拉里試圖將話題轉到2016大選上的時候，奧巴馬都會變話題。她屢屢空手而歸。

　　一向忍耐的希拉里終於爆發。

　　2013年5月，在一次同學聚會上，希拉里喝了些紅酒後，開始數落起奧巴馬。

　　「你不能相信這個混賬東西。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奧巴馬對待我和比爾相當卑鄙。我們對此很生氣。我們曾試圖與他達成協議。我們答應他支持他競選連任，作為回報，他支持我2016年競選。他同意了安排，但是後來背棄了承諾。他的話簡直如同放屁。我們之間的仇恨太多了，難以彌合。」

　　此後，柯林頓夫婦在為2016年總統競選做準備時，放棄了「忘恩負義」的奧巴馬。

　　2014年1月發表國情咨文前不久，奧巴馬突然給希拉里打了個電話。「你就不能控制一下比爾么？」奧巴馬說，「我不想失去那幾個人。」自奧巴馬拒絕將競選團隊併入民主黨全國委員會後，柯林頓開始「挖人」到希拉里的競選籌備團隊中。

　　希拉里大笑起來，「你是認真的么？」希拉里說。「我控制不了比爾，從來不能，將來也不會。」

　　此外，柯林頓覺得，希拉里非常需要和奧巴馬保持距離：「你必須狠狠抨擊奧巴馬的行為。」

　　「一旦用言語攻擊奧巴馬，我們就和他一刀兩斷了。」希拉里說。「這會使他出離憤怒，他會支持拜登或者隨便誰。他不會原諒我。」

　　「誰管他！」柯林頓說，「再過幾個月，他就一點政治資本都沒有了。我才不在乎他支持誰。我們要碾碎這個狗娘養的，管他支持誰。你的競選將會是前所未有的成功。我已經吸取了教訓，知道怎樣做應該做的事。光打敗你的對手是不夠的，你必須碾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