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就這樣一天天變老

　　十三歲的時候，希望自己能像鄰班的那對姐妹花一樣美麗。烏黑的長髮，白嫩的肌膚，彷彿會說話的大眼睛。看看鏡子里的自己，眼睛太小，皮膚太黑，頭髮也正好證明自己就是平時大人們所說的「黃毛丫頭」。暗暗埋怨父母沒有遺傳給自己天生麗質，不能讓人一見之下便驚為天人。　　二十三歲的時候，相信人不是因為美麗才可愛，而是因為可愛才美麗。覺得衰老還遙不可及。相信年輕與微笑是最好的化妝品。能將最普通的白衣黑裙，穿出綽約風姿。　　三十三歲的時候，偶爾會到美容院去做護理，但出門前仍舊經常忘記抹口紅。三十歲以前的長相是父母給的，三十歲以後的長相由自己負責，所以每晚睡覺前總是對著鏡子看了又看，擔心眼角會出現皺紋，擔心晒黑了的皮膚不會再變白。　　現在，每天不在臉上抹上一層又一層的護膚品便不會出門。每晚細心地卸妝、做護理。明白眼角的皺紋已經定居。不再在乎自己是否天生美麗，感謝歲月與年齡給了自己一種年輕時沒有的優雅從容。　　　　十五歲的時候，希望自己能夠討得所有人的喜歡。無論做什麼事，都會左思右想，考慮別人的看法。學會了察言觀色。會因為一句讚美的話而興奮，因為一句責備或嘲笑而沮喪。相信只要努力，就能實現所有的人生夢想。

【就這樣一天天變老 圖片來源:www.bookdg.com】　　二十五歲的時候，將「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奉為人生座右銘。仍舊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卻偏要裝出一副我行我素滿不在乎的樣子來。希望能將事情做得盡善盡美。每晚睡覺前盤點當天的得與失，希望第二天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　　三十五歲的時候，明白了天底下的事情，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做人也是如此。明白自己的能力有限，精力有限，時間有限，只要能夠得到那麼幾個人的讚許與歡心，便足夠了。　　現在，很少再被他人的看法左右。覺得在做某件事情之前，與其在意他人的看法，不如考慮自己是否開心。悅人不如悅己。一生當中，讓自己真正喜歡自己，比讓別人喜歡自己更重要。　　　　十七歲的時候，同時愛上了寫作與美術，為長大後應該選擇作家還是畫家做為職業而苦惱。為偶爾想到的一個好句子而興奮。為如何寫好作文，盡展自己的寫作才華而殫精竭慮。在畫室里一呆就是半天，面對著大衛與思想者的頭像，最後終於決定要像唐朝的王維一樣，詩書畫三絕。　　二十七歲的時候，知道一生之中能夠做好一件事情便已不錯。知道自己的能力與才華有限，今生既無法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無法與齊白石或陳逸飛齊名。技癢時仍舊會畫幾筆畫，心血來潮時仍舊會花上整夜的時間來寫一篇文章，第二天偷偷貼上郵票投進郵箱。焦急地翻看每天的報紙，忐忑地等待自己的文章變成鉛字。　　現在，畫筆已被繁瑣的工作和家務塵封，寫作的熱情也不再高漲。但仍舊會想起年少時的夢想，想起當年作畫與寫作時的苦悶與快樂。人生的夢想太多，很夠實現的太少，但快樂並不在於夢想的實現，而在於追求夢想的過程。希望自己心中能夠永存一份夢想，希望新的夢想能在舊的夢想破滅時出現。　　　　十八歲的時候，開始幻想愛情。夢想中的愛情，應該既有著白雪公主與王子的浪漫，又有著美女與野獸的傳奇，同時還要像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愛情故事一般驚心動魄。開始偷偷地抄寫有關愛情的歌曲和詩句，躲在被子里看瓊瑤小說，被書里主人公們的愛情感動得死去活來。偷偷地觀察身邊的男孩子，暗暗揣摩誰最接近理想的白馬王子。愛情尚未出現，便已為愛心醉。　　二十八歲的時候，明白愛情不像想像中的那麼美妙，明白公主與王子不可能永遠生活在童話中。春風沉醉的夜裡，想起曾經愛過的男孩，想起為他寫下的詩，因他流下的淚，心裡仍舊有一絲悸動。知道愛情不等於婚姻，明白不要把熱戀中的承諾當真。與其懷念過去，不如珍惜現在，與身邊的人攜手共老。　　現在，知道無論愛情或者婚姻，都既強大又脆弱。強大得能夠穿越生死，無視一切阻隔，卻又脆弱得經不起對方一句傷心的話、一次背叛的行為。偶爾會和女兒聊起愛情，告誡她不要輕易將感情交付他人。為自己不再因為愛情苦惱而高興，為自己曾經擁有愛情而高興，為自己今天擁有的幸福而高興。　　　　……　　　　就這樣一天天成熟，就這樣一天天改變心境，就這樣一天天變老。青蔥歲月，註定要變成發黃的日記，稚嫩到成熟再到滄桑後的淡然，是誰也躲不過的宿命。而人生，或圓滿，或缺憾，其實也都不過是一種感覺。驀然回首，會發現年少時的那些夢想還在，只是隔了歲月的河，只能遠遠地看著，卻再也無法觸摸，讓我們無法忘記，無法甘心。

※本文作者：胭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