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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文 | 割不斷的鄉愁,回不去的故鄉

薦文 | 割不斷的鄉愁,回不去的故鄉

青山、綠水和鄉愁是中國城鎮化的理想,當你回到「老家」的時候,發現水已經臭了,山也禿了,而故鄉的人們已經不再有想像的那般純樸,鄉愁只是留在記憶和想像之中。

作者|孫興傑

青山、綠水和鄉愁是中國城鎮化的理想,當你回到「老家」的時候,發現水已經臭了,山也禿了,而故鄉的人們已經不再有想像的那般純樸,鄉愁已經不在故鄉,而是留在記憶和想像之中。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會回到故鄉,每年都會五味雜陳,年關將近都會有一股思鄉的情愫,回到家之後,就有種種不適應,十幾天之後,就有種衝動,回到那個比故鄉更簡單的城市去吧。

今年早早回到了老家,希望能夠多照顧照顧母親,網上流傳著一句引起共鳴的話:子欲養而親不在,每個轉發的人都會在心中激起孝敬父母的迫切心情。陪伴身邊是最大的孝道,天倫之樂是父母的心愿,而我則是從鄉村到城市的移民,求學在外,很少有時間能夠陪伴父母。父母是最大的鄉愁,聽父母講講小村莊的各種故事,更希望父母一起進城,離開這個人情纏繞的是非之地。然而,幾千年的鄉土中國要向城市中國轉型,又談何容易呢?我這樣的移民,都花了十幾年時間去適應城市的種種,而與土地相伴的父母又怎麼可能住進城市裡「鴿子籠」一般的樓房呢?在城市,接地氣是非常奢侈的,除非買一棟別墅,可以種花養草,過一種人造的田園生活。

童年記憶中的安靜小村子已經不自覺地變成了城市的附庸,村前村後的小河帶著大蒜的味道,因為上游是食品廠。家裡老房子旁邊的鐵路已經通車了,載著山西的煤炭到了海邊,而村子則被一分二,幾十戶人家搬遷。這是我記事以來村子裡發生的最大變化了。拆遷的補償款是10萬左右,自己家再添點兒錢能建個二層小樓,居住環境一下子有了很大的提高。拆遷的時候,村子裡充滿了各種謠言,拆遷的路線怎麼走是最大的謠言,為了獲得賠償,平地里建了各種建築,沒有地基的房子也是隨處可見,當路線劃定之後,不少人做了賠本買賣。這只是中國拆遷進行曲中的一個側面。

拆遷不僅讓一些人獲得了現金流,而且村子裡也有了不少錢,取消農業稅之後,村幹部的油水基本沒有了,而拆遷則帶來了發財致富的機會。那一年的選舉競爭異常激烈,而嚴厲推動拆遷的那個候選人當選了。村子裡有錢了,修路吧,一條彎彎曲曲,貫通村子的水泥路修好了,縣裡專門開了現場會。通車的時候,中學同學還給我發了微信,說你們村子有路了。不管怎麼說,現在至少可以走一段沒有大泥巴的路了,拜拆遷所賜。

因為拆遷,村子需要強人政治,當選的村長是鎮里的紅人,有執行力,有手腕,其實村裡很多人都害怕報復,據說此公是不會避諱手段合理與否。後來村子裡有些年輕人起來上訪,最終村長被內部人「出賣」了,因為只有內部人才知道財務的狀況以及其中的貓膩。最後村長被撤職了,帶頭上訪的那個年輕人當了村長。而這一次村長的選舉簡直就是靜悄悄的革命,選票上只有一個候選人,而且送票的人告訴每個選民,就選他。結果,村長得了一百多票就當選了,村裡的選民超過一千人。從村長選舉以來,每次選舉都有各種不同的故事,比如意外失火,比如大鬧會場,比如給搖擺選民送糖或者錢等等。而這次選舉幾乎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情節,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年輕的村長曾經派出所掛名「村霸」。突然想起了一部巴西電影《上帝之城》,上帝之城的主人們一代比一代更青睞暴力,也更不擇手段。

新村長是八零後,小學沒有畢業,也沒有出去打工,一直在村子裡紮根,不過並沒有像《老農民》裡面的人們對土地有那麼深的感情,但卻是鄉村中的能人。村裡人養豬、種果樹,但是豬和果子要賣出去,經紀就變成了村子裡最具有影響力的職業,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當經紀的,要有客戶資源,更要有手段和魄力。在全國性的報價平台上,村子裡的生豬經紀總是能給最低的報價,怎麼獲利呢?其中的貓膩多得很,只是養殖戶並沒有從中獲利。蘋果的經紀更是厲害,在價格不景氣、賣果難的年份,可以從中抽到30%的經紀費,有個果農自己聯繫了客戶,談好了價錢,還是讓經紀從中拿去了20%多的經紀費,而經紀不過是幫著看了下秤。村長就是眾多經紀中的一員,而經紀人則是最適應農村經濟商品化的那一批人,只是這種商品化的過程中伴隨著嚴重的壟斷,甚至暴力。

社會學家杜贊奇曾經用「文化網路」來解釋中國農村的治理模式,而隨著權力的不斷下移,鄉村治理更需要代理人,而不是有文化的鄉紳。而自科舉制度被廢除之後,鄉村精英嚴重流失,從鄉村出來的精英不會在返回鄉村,從而讓既有的文化網路變成了文化荒漠,所以說,近代中國的各種革命和運動其實是精英逆淘汰的過程。改革開放之後,勞動力轉移讓農村中的精英到了城市,以至於農村只是386199部隊。

精英流失意味著治理資源的匱乏,文化精英被經紀人取代了,經紀人當然是以盈利為目標,當拆遷完成的時候,村長這個位子的吸引力也就下降了。拆遷之初,為了贏得村長位子,搭檔們出錢買票,選舉更像商業行為。不僅有商業的經紀人,也有權力的經紀人。村子裡有個年長者,輩分在村裡也很高,他是我見過的最迷戀權力的一個人,曾經說,如果再晚生30年一定要入黨,也曾問我的權力有沒有管理區書記大(管理區是在村與鎮之間的機構,管理幾個村子)。前任村長按輩分要管他叫叔,他還是心甘情願地給自己地侄子鞍前馬後,向村長報告任何非議的言論。後來村長下台了,新上任的村長按輩分管他叫爺爺,爺爺還是義不容辭地改換門庭,為孫子服務。輩分已經完全被權力扭曲了,它成了權力的崇拜者。我一個中學老師後來到了鎮里當公務員,曾對我說,你的那些理論在農村根本行不通。沒有傳統,沒有法律,人情也淡漠的地方,理論的確行不通。

這樣的村子已經不是兒時記憶中的那個村子,當父母進城之後,鄉愁失去了鄉村這個載體,但思鄉的情感依然會留在綠水青山的泥土鄉村裡。

(來源:新華網·思客 微信號:sikex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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