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人的大慈悲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上海盛產「小男人」。這個「小」，不是身材尺寸的「小」，這個「小」，是小日子小情趣做小伏低的「小」。當你看到小男人的老婆立起眉毛罵他，而他誕著臉皮、陪著小心、亦步亦趨，甚至嘴角一抹自得之色，難免會有賈寶玉轉世投胎的錯覺。

　　傳上海男人遵循的是「丈母娘領導下的老婆負責制」，錢全上交，活全承包，對丈母娘畢恭畢敬，對老婆任勞任怨，對孩子忠心耿耿。又傳上海女人愛聊的是「LV包、卡地亞表、郎咸平」。我們要領會一會會兒方才恍然大悟，最後這個，一方面是指電視屏幕上那指點財穴與江山的郎咸平，又何嘗不暗示著家裡的那個「郎」，賢惠、平易，與LV和卡地亞一樣，均屬「極品」。

　　某上海籍女同事炫耀地說，老公如果出差一星期，必定提前把她的7天飯菜準備好，每天一組樂扣飯盒，整齊碼放在冰箱里，7組飯盒裡的內容，葷素搭配，還不帶重樣的。

　　某上海籍男同事誠懇地說，他在家裡的地位排第五，第一是老婆，第二是女兒，第三是丈母娘，第四是家裡的寵物小母狗。目前地位不穩，老婆想要再養一隻鳥，如果是雌鳥，那就要排第六了。

　　昔日女權主義把馬克思主義絕對化，走刻板經濟決定論的路子，以為經濟關係決定政治關係，所以在家裡也是MoneyTalk——誰錢多誰說了算。多少婦女姐妹於是走出家庭，頂起了經濟的半邊天。話說這個普遍邏輯在大部分地域應該是正確的，可是在上海卻遭遇了地方文化的強勁抵抗。上海女人不賺錢，在家裡一樣有地位；上海男人日進斗金，並不妨礙他為老婆提鞋。

　　信仰那是個什麼東西，那就是「我認了」、「我願意」。「心甘情願」極大地壓制了人的自利傾向，同樣極大地鼓舞了人的利他傾向。所以說，丈母娘領導下的老婆負責制，必定不是靠槍杆子（搓衣板）出的政權。野蠻女友以為是自己「打」下來的地盤，其實不過是對方拱手相讓的江山。

　　英國佬兒蕭伯納說，一個男人所能達到的最高成就，就是結婚、成家、生子，在這變幻無常的世界上贍養他們，如果可能，再領他們一段路。這話讓人悚然動容，裡面有情深似海、莫大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