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散記

06-12

家鄉散記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

歲月如梭，光陰難留。從1982年開封讀書，到1986年平頂山工作，至今20餘年像白駒過隙，瞬間已到知天命的年輪。世事變遷，猶若滄海桑田。然而，家鄉那種親切的感覺愈來深刻，景象也愈加清晰了。那是我小時候割青草、逮蠍子，念初中、上高中的地方，更是走出黃土嶺、窮山村，通向域外世界把理想變成現實的起始點。這就是美麗的夏店村。

從汝州縣城偏西北行走，沿臨登公路經陵頭、毛寨再往西北，便是夏店村了。源於登封馬嶺山的荊河的一條支流從村子的北面奔瀉而下，繞過村東拐了幾個大灣，蜿蜒南流注入滔滔的汝河。河流上修有數個人工湖泊：白窯水庫、夏店水庫、大張水庫。河水曾經常年流淌，清澈宜人，沿河兩岸是肥沃碧綠的田地；河道里生長著茂密的箭桿楊、白蠟條；河水裡魚蝦、螃蟹順手可撈；炎熱的夏季，從河道走過，濃密的樹蔭，清涼的河風，令人陶醉；入夜，河裡的蛙聲，樹上的蟬鳴，草叢裡發出的不知名字的蟲子叫聲，如美妙的合唱，清冷中帶些陰森，瀉入心底，不免有些讓人發怵。

夏店村南北略低，東西較高，勢如一艘行船，老人們說，這是神明佑護村莊臨河無災的秘密。這古老的村寨，是從登封、偃師南下，經廟下、楊樓到魯山，或經陵頭去汝州城，或經廟下、官莊、臨汝鎮至汝陽的必經之地。交通孔道，貫通村子南北，街道兩旁店肆林立，過往客商或在此駐足，或營運土貨，川流不息。據說，村裡一平姓大戶，家財萬貫，是老汝州數得上的富豪，為保一方平安，出資修築了遠近著名的夏店村寨牆。牆體全用細土夯成，高寬各達數丈，繞村一周，北面傍河居高臨下，東南西三面挖有寬闊深邃的寨壕，壕里可隨時灌水，以應急情。寨子的四個寨門，高大厚實，固若金湯，並有瞭望塔觀察外情。為挖細土築牆，沿著牆體掘成了很多地下窯洞，有些彼此相連，儼然地下通道，人稱「地洞窯」。寨內北街有嚴謹肅穆的平氏祠堂，東街有三進三出的洋學堂，還有相人店，及其常年釀造香醋的高坷台。每條街各有自己的戲樓台。寨子不大卻應有盡有。小時候，依稀記得北寨門和東寨門。可現在，寨壕早已填平，寨牆幾乎絕跡，僅留下風雨瀟瀟的平氏祠堂和規整的洋學堂，高坷台的石階依在，卻今非昔比。「地洞窯」封存地下，村寨中人們喜歡夏涼冬暖的好去處已隨時代逝去。

今日的夏店村，分為四個行政村，人口逾萬。村內街道整齊，路燈映夜，店鋪毗鄰，村外班車往來，招手即停，四通八達。村寨規模增擴，東至八角廟，西過發電站，南到新村，北接水庫。和昔日相比，等於加大了一倍。適度的發展，顯示它依然是囊括四周的商業重鎮。

夏店村一帶的地勢，北高南低。西北有高大巍峨的禹王山，山勢險峻，東北是秀美的老婆寨山，山頂至今仍有農家聚居。兩山之間的荊河支流，由眾多的山間溪流匯成，在夏店村的北面有一大壩阻攔，便是夏店水庫。庫區蓄水可覆蓋河口、甄窯、劉窯、楊窯、陳窯直達關帝廟。庫內水面開闊，微波蕩漾，水鳥低飛，魚兒跳躍，是人們假日垂釣的好去處。

夏店村地處要衝，人口稠密，多善男信女。因此，廟宇廣布，香客不絕。僅已知的寺廟就有花姑奶奶廟、八角廟、南北關帝廟、禹王廟、老母洞。尤其普照寺，它不僅是夏店村的勝景，也是我生活了十餘年的家園。聽父母說，我3歲時，隨家人從街中搬到寺院居住，當時共8戶人家，組成夏東第五生產隊。

普照寺乃佛光普照，惠及眾生之佛寺。寺院坐落在居夏店村北約2華里的寺溝里，建於何時，已無可考究。它北依老婆寨山，順著起伏的山嶺，在東坡、西坡環抱的一個美麗的平台上，築起的一座精緻而恢弘的建築群。走入平台，順著一狹長的開闊地，映入眼帘的便是蒼松翠柏簇擁的古寺了。寺院古香古色，三門、中佛殿、後大殿沿中軸線布局，兩側廂房對峙，錯落排列，飛檐流水、雕樑畫棟，院內青磚石板鋪地，青草鮮花交織。中佛殿前有石碑兩塊，下有贔屓背負。讓人難忘的是中佛殿平台前的兩棵桂花樹，樹榦盆口般粗壯，一棵開紅花、一棵開黃花，每年的農曆八月，桂花展顏，芳香四溢，惹得遠近的人們紛來採擷，別提多稀奇了。中佛殿的兩側各有配殿一座，並有過道通向後大殿。後大殿前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樹，一抱粗細，根深葉茂，結的梧桐子甘甜馨香，令人垂涎。梧桐樹近旁有水井一口，清澈甘洌，是寺院人們飲用的水源了。

寺院里最吸引人的要數中佛殿旁的東配殿了。它玲瓏別緻，門窗是鏤空的，雕刻獨到，巧奪天工。門口潔白的牆壁上是濃墨素描的猴子點煙：一位消瘦清矍的老者身著素紗，頭戴斗笠，慈祥安逸地坐在太師椅上，手執長長的旱煙袋，煙嘴欲銜口中，小猴子一旁虔敬的點火，火苗將燃煙絲。走入殿內，四周的壁畫，運筆流暢，著色清新。那壁畫中的人物個個有十幾厘米大小，和著山脈、河流、旗幟、雲團，錯落有致；人物的鬍鬚、衣著、冠冕、坐騎樣式繁多，丰姿各異。壁畫包括神話傳說：盤古開天地、夸父追日、嫦娥奔月；歷史故事：三顧茅廬、火燒連營、空城計；名畫精品：鍾馗嫁妹、達摩面壁、一葦渡江等。這麼一個配殿，似乎貯藏了天底下所應有的藝術精華，濃縮著人類特具的奇思妙想。

寺院東邊緊鄰的山溝里，泉水清清，細流潺潺，常年如一；北邊一座小水庫，如明珠鑲在蓮花座上，嫵媚無比。

這座古老的寺院，讓人留戀。然而，十分惋惜的是，1975年前後為建夏店高中，普照寺被拆掉了，那特有的建築和壁畫藝術也隨之泯滅。這可能是人類再也找不回來的作品了。

今年暑假，我又回到家鄉，趟著夏雨流過的河水，踏過普照寺依稀的小路，一覽夏店水庫泛起的漣漪，欣賞原野上起伏的碧綠，心中默默祈禱：我可愛的家鄉，你已新生！

夏店水庫和禹王山老婆寨山

張新玉 2011年8月19日星期五